《寒门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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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枭士-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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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寒冷,考试时间又长,贡院便允许考生携带衣物和吃食,不过要严格检查才能入内,因为今天只考一天,黄昏就要出来,大部分考生带的东西并不多,象这个胖子的大包裹也是少见了。

    李延庆长年跑步,已经寒暑不侵,他只带了一些糕点,中午时补充一下。

    这时,胖子将头上长长的高帽扶正,他那高帽细细长长,活像一根天线,冲李延庆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大兔牙,使李延庆又忽然想到了特大的天线宝宝。

    他接过包裹拍了拍道:“都是吃的,我这人饿不得,一天至少要吃六顿,老弟若饿了,我可以匀一点给你。”

    李延庆见他有几分傻气,便淡淡笑道:“谢谢兄台美意,我就不用了。”

    大胖子颇为热情,又问道:“老弟多少?”

    “七十五!”

    “咱们是隔壁啊!”胖子忽然怪叫一声,吓得周围人一跳,纷纷向他望来。

    胖子得意洋洋道:“我是七十六,你知道七十六有什么特殊吗?特别宽大,是一般考的两倍大,这是我爹专门托关系才搞到的房。”

    读书人最恨的就是拼爹,胖子的这句话引来周围无数道不满的目光,但李延庆却能理解,这胖子太宽了,若不特殊照顾一下,他恐怕连考门都进不去。

    或许是想到了‘远亲戚不如近乡邻’这句俗话,胖子对李延庆变得热情起来,主动介绍道:“我叫郑荣泰,安阳本地人,老弟贵姓,哪里人?”

    “在下李延庆,汤阴县人。”

    “你就是....风云榜上的汤阴李延庆?”大胖子瞪大了一双绿豆小眼睛,满脸羡慕地盯着他。

第一百一十四章 解试科举 二() 
李延庆原以为郑荣泰的大包裹至少要检查一刻钟,但没想到士兵只瞥一眼便挥手让他进去,甚至连搜身都免了,李延庆不由对这个大胖子的背景有点好奇了。

    “下一个!”

    李延庆连忙上前,呈上浮票,考官接过浮票盯了他几眼,尤其看他的手,李延庆最大的体貌特点是手长近膝,一般人可做不到,考官点点头,又让士兵量了身高,这才把浮票还给他,“去检查吧!”

    这时,旁边传来怒斥声,众人回头,只见一名考生被搜出了小纸条,藏在他的食物之中,士子吓得浑身抖,被考官劈头盖脸斥骂,他一挥手,几名士兵不由分说,如狼似虎般将士子拖下去。

    李延庆脱了鞋袜,光着脚举手让士兵搜身,当他转过身,却一眼看到了秦亮,他就排在刚才被查到的士子后面,只见他吓得脸色苍白,似乎偷偷地将什么东西扔掉了,李延庆看得清楚,是五六张小纸条,他不由呆了一下,这家伙居然打算作弊,那张显呢?是不是也打算....

    李延庆觉得今晚要好好提醒一下他们,他们就算作弊也肯定考不上举人,可一旦作弊被抓住,恐怕连上州学的资格也会被剥夺,那时悔之晚矣。

    “自己去取一个牌,进去吧!”搜完身,士兵向远处一只大筐子指了指。

    大筐子里堆满了木牌,木牌上有编,从一到六百,考生可随意取一个,上面的码叫做卷,非常,每份卷子在糊名后,都要在糊名纸的表面写上这个卷,便于审卷官将考生的四场卷子归拢。

    李延庆从筐子里随意取了一块木牌,居然是八十八,这个兆头不错,他掂了掂木牌,便快步向贡院内走去。

    ......

    贡院考场和汤阴县的考场完全不同,考场由二十条阴森森的长巷子组成,按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子丑寅卯。。。。。。编,每条巷子有大约一百个小房间,共可容纳两千名考生同时考试。

    但这次解试经历了县试淘汰,筛去了一大半,只剩下五百七十余名考生,用六条巷子便足够了。

    在贡院右面是一组占地颇大的建筑,这里就是审卷院了,审卷考官和考题便锁在这里,评卷也会在院内进行,里面有一座三层的高楼,叫做劝学楼,是整个贡院的核心。

    此时,在劝学楼三楼,主考官欧阳珣、副主考郭百颂、韩宏俊以及知州梁逊、通判贾筌等等十几名官员聚集一堂,这里即将举行启题仪式。

    按照朝廷的规定,考卷只能在考试前开封,必须由知州、通判等高官见证,如果现考题已开封,则整场考试作废。

    考题锁在一个大铁柜中,昨天才由军队押解送来,钥匙有两把,一把在主考官手中,一把在押劵官手中,两把钥匙必须同时使用才能开启铁柜大锁。

    欧阳珣看了一眼沙漏,便道:“时辰已到,开锁吧!”

    他和押卷官同时将钥匙插入锁中,打开了大铁锁,铁柜内放着四只朱漆楠木小箱子,欧阳珣对众人道:“四只箱子内分别是四场考试的试题大家过目。”

    大堂内始终鸦雀无声,众人神情严肃,几名考官抱着四只楠木箱一一给众人过目,上面封条完整,众官员便依次在旁边的验题簿上签了字,

    欧阳珣取出了第一只木箱,这是今天第一场的试题,其他三只楠木箱重新放回去,他随即和押卷官重新锁上铁柜,士兵将铁柜送入密室反锁,四名士兵在门口站岗。

    通判贾筌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密室,流程严密,滴水不漏,要想偷盗试题几乎不可能,看来只能在考试时想办法了。

    欧阳珣对众官抱拳谢道:“感谢大家来参加启题仪式,从现在开始,审卷院就要锁院,等出榜后我们大家再见!”

    众人均回礼笑道:“为相州选拔才俊,辛苦欧阳学士和各位审卷官了!”

    官员们下楼离去,就在官员们刚刚离去,审卷院的大门轰然关闭,数十名士兵站岗把守,从现在开始到出榜,大门都绝不会再开启。

    当然这只是形式上严格,凡事都有例外,审卷院的侧门会偶然开启,比如每天清晨监考官会来领取卷子,另外,审卷官也不是神仙,他们也要吃喝睡觉,也要更衣洗澡,就要有专人给他们送饮食被褥和洗换衣物之类,副主考郭百颂年事已高,需特殊照顾,家人还要不时给他送药。

    正是这种种例外,便给看似制度严密的科举带来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漏洞。

    。。。。。。。

    李延庆已经进了他的房,房非常狭窄,宽不过一米,长两米,两边墙上有两条砖檐,两块木板便一高一低搭在砖檐上,一张当凳子,一张当桌子,睡觉时,将高处的木板放下来,便形成一张床,从现在开始,他们就在这间房里度过七天三夜的了。

    科举州试要比之前的县试严格得多,各种规章制度都是铁律,绝没有通融的余地。

    房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文具,每个房墙上挂着一只小篮子,里面是笔墨砚台,一根蜡烛,一副打火石,一葫芦清水,一小瓶浆糊,至于喝的水,中午休息时会有士兵送来茶水。

    一般而言,一条巷子里有一名固定监考官和两名军士负责,他们各司其职,考官不会领你去上茅厕,士兵也不会收你的卷子。

    一旦士子们进了房就没人再管他们了,在考内一切自由,睡觉也好,吃东西也好,只要不影响到别人,悉听尊便。

    这时,隔壁传来郑大胖子的痛苦呻吟,“房间太窄,憋死我了!”

    李延庆心中有点同情,要考七天三夜,这个郑胖子怎么熬得过去?

    时间还早,屋外天空依旧是漆黑一片,巷子里点了几盏灯笼,依稀有点光透入房中,李延庆取过砚台,只见砚台被磨得异常光滑,砚池内布满了老垢,就像水土流失了千百年的黄土高原一样,沟壑纵横,也不知用了多少年。

    他在砚台里倒了一点水,开始慢慢研墨内心平静下来,他要把自己到最佳状态。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闷雷声,这让李延庆一惊,难道要下雨吗?下雨是科举的大忌,房没有帘子,风雨交加,很容易弄湿卷子,不对啊!昨晚还晚霞漫天,应该后几天都是晴天,怎么会下雨?

    他再细听,只听见雷声不停,却没有见闪电,李延庆耳朵靠近墙边,不由笑了起来,不是打雷声,而是隔壁郑胖子的呼噜声,可不就像滚滚闷雷,这小子居然睡着了,李延庆也是佩服,很多人紧张得一夜睡不着,他居然能在考场上睡着。

    郑胖子的呼噜声太响,终于引来了巡查的考官,木棍在他脸上捅了两下,郑胖子终于醒了,一脸懵懂问道:“呃!是。。。。是要开饭了吗?”

    李延庆在隔壁差点笑喷出来,他紧紧咬住嘴唇,生怕笑出声,考官哭笑不得,斥责道:“考试马上开始,不准再睡了!”

    郑胖子这才醒悟,连忙用篮子遮住脸,一副害羞的模样,考官懒得理他,又瞪了李延庆一眼,“不准东张西望!”

    考官快步走了,郑胖子压低声音道:“李贤弟,回头我请你吃郑福楼的烤乳猪,还有喷香的火烧肘子,这次考试就麻烦你多担待一点。”

    李延庆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便含糊答应一声,心中暗忖,‘不会这小子要自己帮他作弊吧!’

    随着东天空翻起鱼肚白,晨曦笼罩着考场,这时,远处劝学楼上传来第一声云板叩响,科举时间终于来临。

    今天考兼经《论语》和《孟子》,包括答题纸三张,草稿三张,以及一条糊名纸,一共七张纸,交卷的时候一张纸都不能少,否则这一场考试就会被直接判为不合格。

    曾经在上届解试时生这么一个笑话,一个考生拉肚子,情急之下抓起一张草纸跑去茅厕,交卷时才现少了一张纸,考生再三哀求,愿意去茅厕把纸捞出来,结果被恼怒的考官下令乱棍打出,科举直接泡汤,考生或许不嫌臭,但考官呢?

    这时,两名士兵举着考题牌从两头同时出,依次从各个房门口路过,也只有这个时候秦亮才会感到一丝安慰,他是第一个看到试题的士子,其余时候他都将在巨臭中默默度过。

    兼经一共考十题,每次出示三题,将在半个时辰内把全部试题出示完,如果没有看清题目,也可以摇铃请考官重新出示题目,不过这种情况最好不要生,会给考官留下不好的印象,考官认为你看题不专心,以后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以作弊嫌疑驱逐出场。

    当举牌经过李延庆面前时,李延庆连忙抄下试题,这时,他点燃了蜡烛,忽明忽暗的烛光下,只见第一题是:‘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第一百一十五章 解试科举 三() 
题目中不会告诉你,这道题需要你回答什么,是要默经还是写诠释之类?如果连这个规则都不懂,那就不用来考什么解试了。..

    解试其实和省试一样,只是难度稍微简单一点,考官的尺度稍微宽松一点,但答题的标准却一样。

    这道题不是考诠释那么简单,它是实际上是一道小论述题你用数百字来破题,阐述你是怎么理解这句圣人之语。

    李延庆又接着道题,第二题还是考论语,‘子曰:其位,不谋其政。’

    就在这时,李延庆忽然听见隔壁传来‘哗啦!哗啦!’的翻书声,只听郑胖子自言自语道:“他奶奶的,这道题老子明明,在哪里去了?”

    李延庆呆了一下,他这才明白郑胖子要请自己吃红烧肘子的含义,‘假如自己现他作弊保持沉默。’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李延庆又想起郑胖子进考场时连包裹都没解开,象征性地搜了一下,这就说明,除了主考官以外,恐怕其他考官都被他家收买了,这个姓郑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回头他倒要问一问了。

    这时,士兵又举第二轮题过来,这是第四题到第六题,一般而言,这个时候不要答题,而是先把十道题全部抄下来,然后再开始答题。

    不多时,士兵将十道题全部展示完毕,又过了片刻,远处劝学楼上再次传来一声清脆而悠远的云板,答题开始。

    现在大概是清晨六点钟,考到下午六点结束,也就是六个时辰,平均半个时辰答一道题,再留一个时辰来检查,这是出题者的时间安排。

    但师父姚鼎告诉过自己,要想考上举人,考卷上就不能有一点修改,必须先在草纸上答完全部题目,然后再抄誉在正卷上。

    有修改的痕迹都会被视为在考卷上留记,从而有作弊嫌疑,同时书法也会丢分,极可能第一关初选就过不了。

    所以绝不能按照官方的时间安排来答卷,必须在四个时辰内答完十道题,然后用一个半时辰抄在答卷上,最后半个时辰用来检查以及糊名之类。

    如果一道题答五百个字,那就是五千字,要有论点明确,文采优美,条理清晰,还要切中要害,笔调犀利,对考生的要求其实很高,根本没有时间仔细考虑怎么答题。

    李延庆又回到第一道题目,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这道题他很熟悉,当初他还和师父辩论过,最终师父姚鼎承认他的想法更新颖,更有说服力。

    这句话的意思简单地说,就是‘君子在这个世界上对人,不管是自己亲密的人,还是疏远的人,都要有一个标准,这个标准就是仁义。’

    但问题就来了,仁义的标准又是什么,仁义的限度又是什么,如果仁义与法律违背,那是要守法还是守义?如果对人都要做到仁至义尽,那么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国家和社会是否承受得起?

    所以李延庆认为这道题要用辩证的思路,一分为二地回答,先承认仁义为待人标准,原则上没有问题,但同时要对仁义进行一个‘度’的限制,仁义之施不能违背国之法律,仁义之度不能损害国之利益。

    这道题也有格式要求,先要写诠释,也就是解释这句话的意思,然后才能挥自己理解。

    李延庆便在草纸上提笔写道:‘君子于天下人,无亲无疏,惟义之所在,与相亲比而已。’这就是诠释了。

    然后开始挥,李延庆另起一行写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庶民逐利,可施之于利,感之于义,教化之功也!

    孟子曰:离娄之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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