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致虚苦笑一声,“我们这些堂堂的相国,居然要从《早报》上得到最新消息,真的有点滑稽啊!”
高深呵呵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咱们早知道晚知道没有什么损失,但《早报》就不一样了,这是他们的核心利益所在,如果三天后再登出来,谁还愿意买这份报纸?”
“说得也是!”
范致虚笑着点点头,“里面很多民生问题很及时,对我们朝廷决策非常重要,我每天早晨都要看一看,否则我就不知道今天的米价是多少了,相比之下咱们的《朝报》的失效性就差远了。”
“咱们《朝报》看的不是这个,也不需要什么趣味性,而且咱们的消息更准确,更丰富,《早报》也要来找消息呢!”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便进了内堂,今天他们知政堂也有一个重要议程,那就是将讨论是否准许赵氏皇族进行经商。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赵氏皇族()
五名相国已经就坐,今天他们将讨论宗正寺卿赵初提出的一个议案,赵初建议恢复皇商制度或者准许宗室直接经商,实际上,宗室经商问题已经是老生常谈了。
从隋唐时代开始就是朝中常常讨论的话题,时禁时松,朝廷财政紧张时,为了减轻朝廷负担,就会默许宗室皇族以代理人的名义经商。
而当社会矛盾激化时,又会禁止宗室皇族经商,防止他们与民争利,而今天讨论这个问题,却是在皇权日渐衰落情况下,朝廷为了进一步削减皇室开支。
五名相国都有一种默契,他们同属文官集团,代表着大宋最强大的势力,在抑制皇权方面,他们和李延庆的利益是一致的。
在场面上,他们会赞颂明君,会追思先帝的宽和,但如果真让赵构再复活过来,他们却未必愿意了。
说到底,自身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维护相权,抑制皇权,这才是他们利益的保证,所以今天商讨准许宗室经商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们心知肚明,给宗室一条出路,让宗室泯于世俗。
范致虚对众人道:“我个人并不反对宗室经商,现在皇室开支只是为了维持皇宫嫔妃生活,事实上,年初放了一批宫女宦官出宫后,皇宫内宫人的数量已不到六百人,可就算这样,宗室的开销每年还要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这个开支虽然朝廷能承受,但有些开支其实并不需要,比如宗室,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中,真正用在皇宫的支出只有五十万两,另外百万两都是补贴给各亲王帝姬的,目前一共有六十四名亲王和帝姬领取补贴,平均下来,每人每年七千两银子,但他们真是靠这七千两银子生活吗?其实不然,他们自己庄园每年的收入可远不止这个数,所以我认为,每年百万两银子的补贴其实流于形式了。”
范致虚的言外之意,就是要取消这每年百万两银子的补贴。
郑望之道:“取消宗室的补贴,我原则上是同意的,但也不能一刀切,对于未成年宗室,补贴还是应该保留,等他们成年后,给于一定的土地财产,补贴就可以取消了。”
高深接口道:“这个未成年的范围太广,据我所知,几乎每个亲王家中都有孩童,难道他们也要给补贴?宗室成年后给一笔财产,难道他们的子子孙孙都要一直拥有这个特权吗?”
“高相公误会我的意思了。”
郑望之连忙解释道:“我说的未成年皇室只限于先帝子女,王子给一笔财产,帝姬给一笔嫁妆,然后就此结束,至于他们的子女,就是今天我们商议的内容了。”
众人点点头,对未成年皇子帝姬继续补贴,这个大家都没有异议。
一旁李纲笑道:“今天我们坐在这里,其实就是把一些规矩定下来,未成年皇子帝姬继续补贴,可以!但每月补贴多少?将来他们成年或者出嫁,又一次性给多少?这些标准要定下来。”
曹俨也补充道:“事实上,皇子经商早已是公开事实,大家可能不知道,西湖边景元大酒楼的东主,就是景王赵杞,另外,景王在常州还拥有两座庄园,占地三千顷,每年获得佃租收入至少二十万贯,加上他的酒楼和其他产业的收入,每年收入不低于五十万贯。
还有病逝在燕山府的郓王赵楷,他留给儿子的产业也十分可观,每年收入也不下数十万贯,其他我就不一一列举了,但我可以肯定,几乎每一个皇子都有可观的产业,或者商业,或者田庄,更多是两者皆占。”
众人沉默了,大家都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皇子经商已经事实上存在,现在通过一个决议就取消他们的补贴,这无疑会引起皇族的强烈不满。
这时,范致虚缓缓道:“摄政王的意思是以权换利,随着中原及河北的收复,皇族想要拿回他们从前的土地房产,就必须有先决条件,放弃爵位,可以把财产返还给他们。”
这才是范致虚召开这次议事的真正目的,削爵。
。。。。。。。。。。
五名相国商议了一个上午,终于敲定出了一个方案框架,一些原则确定下来了,比如取消特权,放名换利等等。
入夜,范致虚负手望着窗外的庭院久久沉思,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今天这个议案虽然是宗正寺卿赵初提出,但其实是李延庆的意思。
议案名义上是准许皇子经商,可实际上是为了消除宗室对目前制度的威胁,李延庆的好手段啊!
在这个节点上提出方案,中原即将收复,宗室皇族必然会提出收回他们的田庄财产,这种情况下,宗室就要做出选择了,要么放弃头上的王爵,要么就失去田庄土地。
这时,范致虚的儿子范麟低声道:“父亲,这是在变相削藩吗?”
范致虚摇摇头,“削藩谈不上,宗室本身就已经无权无势,只能说是李延庆为将来上位做准备。”
范麟大吃一惊,“李延庆会上位吗?”
范致虚笑了笑,“他上不上位其实没有意义,关键是他儿子,再过几十年,天下人把赵氏皇族忘得差不多了,李延庆的儿子再接他的位子,大家也觉得顺理成章,相反,突然冒出一个赵氏皇帝来,大家反而会不习惯。”
“难道朝中没有人反对吗?”
范致虚在自己位子上坐下,淡淡笑道:“如果是五十年前,李延庆这样干,那肯定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没人会支持他,光唾沫都会把他淹死,但靖康之耻,大宋半壁江山沦落,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读书人,数千万人的利益遭受严重损害,在大家心中,赵家就已经灭亡了。
所以李延庆做了摄政王,除了宗室外,朝廷和地方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为什么?这就是主要原因,大家都对赵家失望透这种没意义的话,我们当然不可能造反,但我们的利益要靠自己来争取,我们是宗室,怎么能把王爵交出去,我们应该联合起来,集体抵制朝廷这种无理决定。”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兵指大同()
赵杞从书柜里取出决议草案,翻开第二页道:“上面写得很清楚啊!并不是强迫除爵,皇叔可以选择保留爵位。”
“那我陈州的庄园怎么办?一千顷土地啊!就这么拱手上缴了?”
“上面只是说,如果同意除爵,可以退还从前的田庄产业。”
“那不接受除爵呢?田庄产业就没有了,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其实从利益上考虑,皇叔还是选择除爵有利,反正皇叔的王爵也不能传给子孙,最多十几年就没了,到时候皇叔的后人拿不到田产,会怪皇叔今天的决定。”
“我意思是说,从前的田产要争取,王爵也不能除!”
赵杞沉默片刻问道:“皇叔现在住的府宅是自己的吗?”
“当然是我自己的,我自己掏钱买的土地,南迁后谁会管我们的死活。”
赵杞点点头,“这就对了,连正宗的赵氏天子都不管皇叔的死活,皇叔还能指望李延庆发慈悲?”
赵偲吃了一惊,“你是说,这份决议其实是李延庆的意思?”
“我想应该是李延庆的意思,准许皇族经商,把从前的土地田庄还给我们,这是李延庆的让利,但我们需要付出点什么,皇叔就从没有想过?”
“李延庆让我们放弃爵位换取利益?”赵偲的眼睛瞪大了。
赵杞笑了笑道:“皇叔知道我是怎么决定的吗?”
“你说!”
“我今天下午去找过宗正寺了,提出了我的条件,我可以放弃爵位,一个条件是还回我在开封府的庄园和汴梁的产业,另一个条件就是我现在住的王府归我所有,成为我的私宅,我可以传给儿子。”
“你糊涂啊!”
赵偲愤怒敲打桌子,“你放弃的不仅仅是爵位,还放弃了赵宋江山!”
“皇叔,我心里清楚得很,这是李延庆在杯酒释兵权,我如果不知好歹,三年内我必死,那时爵位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儿子会有什么悲惨命运,我还不知道呢!”
“这”赵偲被堵住了,一句话说不出来。
赵杞喝了口茶,又淡淡道:“我在黄龙府给金兵端屎倒尿,饿狠了,连老鼠都吃过,渴极了,只能吃雪,那时我就发誓,我若能回中原,一定要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什么宗室、权力都是狗屁,只有白花花的银子,只有丰富的食物和房宅才是最珍贵的,就因为这个景王爵位,我已经在女真人手中死过一次了,我不想再死第二次,皇叔想去争取权力,去找别人吧!我今天下午已经在宗正寺签字了,愿意放弃王爵。”
赵偲叹了口气,半晌道:“你刚才说,如果我不签字除爵,会被害死吗?”
“皇叔,有句老话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自己考虑吧!”
赵偲怒气冲冲而来,回去时却满怀失落,走出王府,他仰天长叹一声,“我赵宋江山,难道真要完了吗?”
.......
就在李延庆率大军夺取汴京的同一时刻,在雁门关以北,一支十万人的宋军正浩浩荡荡北上,这支大军是由刘錡统领的十万虎贲军,他们的目标是河东路北部的大同府。
大同府原是辽国的西京道,包括大同府、朔州、应州和蔚州等三州一府,在辽国灭亡后,西夏也同样窥视西京道,在八年前,西夏军和金兵爆发了争夺西京道的大战,最终西夏惨败,金国夺取了西京道。
对大宋而言,西京道原本也是中原王朝的土地,在唐时代叫做朔州、云州和蔚州,一直由中央朝廷管辖。
所以在和金国签订海上盟约时,就明确辽国灭亡后,由宋朝收回西京道,但一直到今天,大宋的军队才第一次踏进了西京道。
宋军首先进入朔州,朔州人口不多,只有数万人,主要以汉人为主,不过他是辽国汉人,辽国灭亡后,他们又变成了金国汉民,不过他们对金国的认同感不强,对宋朝更多是疑虑和害怕。
所以当刘铁率领五千先锋军队进入善阳县时,城内百姓家家关门闭户,大街上冷冷清清,民众都躲在屋里向外张望,男子则拿着刀准备拼命。
这时,几名官员奔了过来,为首官员施礼道:“下官罗北朝,是本县县令!”
刘铁觉得有点怪异,对方明明是汉人,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却不是宋朝的官员,他问道:“你金国任命的官员?”
罗北朝苦笑一声,“下官是辽国保大二年进士,先是当县丞,金兵占领朔州后,原来的契丹县令跑掉了,下官就被任命为县令。”
“我们是宋军!”
“下官知道,只恳请将军不要扰民,有什么要求,下官一定尽力解决。”
“我其实没有什么物资上的要求,但我想知道现在金兵的情况。”
“金兵的情况很简单,他们占领西京后就没有变过,两万骑兵一直驻扎在大同府。”
“从未来过你们这里?”
罗北朝摇摇头,“军队从未出过大同府,只是卑职要去大同府述职。”
刘铁着实听得不舒服,便冷冷道:“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去大同府述职了。”
“下官明白!”
刘铁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既然这里是朔州,那朔州知事在哪里?”
“回禀将军,朔州人口只有三万,一大半都集中在善阳县,所以下官同时也兼任朔州太守,实际上县衙和州衙是一回事。”
这时,一名骑兵从后面奔来,骑兵抱拳对刘铁道:“都统已经到了,请将军把这里的官员带去大营问话。”
“我知道了!”
刘铁对罗北朝道:“你们跟我去一趟大营吧!不会为难你们,问完话就放你们走。”
罗北朝哪敢不去,他只得带着县丞和县尉跟随刘铁去了大营。
十万大军也已抵达善阳县,大军只简单地扎下大帐,数百名探哨去四周数十里外监视敌情。
此时,刘錡正在中军大帐内查看地图上的行军路线,大军先到朔州善阳县,然后再沿着桑干河东行,到了应州应县时,再转道向北沿着大同水前往大同府。
这里的气候和西夏差不多,夏天炎热干燥,行军必须沿着河水,尤其对十万人的大军,水源对他们极为重要。
对金兵也是一样,两万骑兵如果南下迎战,那也必须沿河行军。
这时,帐外有士兵禀报道:“都统,刘将军来了,带着一名地方官员。”
“让他们进来!”
片刻,刘铁带着罗北朝走进了大帐,罗北朝躬身行礼,“下官善阳县令罗北朝参见刘都统。”
“你是汉人?”
“下官曾祖父是太原府人。”
“那怎么会去了北方?”
罗北朝苦笑一声,“那个时代去北方的汉人只有一种情况,被辽军打谷草抓过去的,不过我曾祖父是个商人,货物和钱都被马匪抢走,他回不了家乡,就只好留在朔州,我们这些子孙也只能跟着留在朔州。”
刘錡点点头,“你去过大同府?”
“下官两个月前才去大同府述职。”
“我想了解大同府的情况,你能告诉我多少?”
“下官只能告诉都统大同城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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