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苗傅接到了赵佶送来的金牌令,令他立刻出击,击溃李延庆主力后回撤。
这个命令让苗傅有点抓狂了,谁说主动出击就能击溃李延庆的军队?
大帐内,苗傅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他想抗拒赵佶的命令,但他又无法抗拒,他只能尽量说服自己,或许太上皇的命令是自己无法理解的一种政治平衡。
是啊!他确实无法理解,从军事角度来说,既然李延庆已经从绍兴府登陆,那最好办法就是全军撤回临安城,坚守临安城,这样就轻易破解了绍兴府登陆的意义。
“将军,或许太上皇是觉得临安城守不住吧!尤其皇宫那边,一把大火就可以烧山了。”副将张全在一旁小心翼翼道。
苗傅没有吭声,张全的话提醒了他,李延庆当然不敢放火烧山,但凤凰山确实守不住,凤凰山一圈现在只有围墙而没有城墙,李延庆可以很轻易地攻上凤凰山,占领皇宫,另外隐龙山庄也守不住,一旦李延庆的船队突入西湖,临安城基本就沦陷了。
苗傅长长叹了口气,他现在终于承认太上皇的命令也是一种无奈,希望自己能击溃李延庆。
苗傅随即下令,所有统制立刻到中军大帐集合,他要部署作战方案了。
。。。。。。。。。。
李延庆的军营也是修筑成板墙式,版墙式军营好处很多,坚固结实固然是主要方面,而另一个好处就是增大了防御面。
从前营栅防御面主要有两层,一是士兵站在营栅前对外射箭,其次便是站在后方越过营栅向外射箭。
而板墙式军营则可以让士兵站在墙头居高临下防御,下方还有射击孔的防御,背后还有箭阵向外射箭,这样就形成了三处防御面。
夜幕刚刚降临,李延庆也开始了军队部署,曹猛的三万骑兵已经派出大营,他同时又在板墙上部署了三万弓弩手和五十架小型投石机。
既然曹晟军队在绍兴府登陆的消息已经传到临安府,那么苗傅的主力大军必然就会有行动了,要么夜里来偷袭自己,要么就会连夜撤回临安城内。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渐渐到了一更时分,这时,斥候来报,十里外出现了敌军主力,约四万余人,正迅速向大营杀来。
李延庆冷笑一声,对周围将领道:“还以为苗傅会全军押上呢!结果还是留了点本钱在家中。”
高宠笑道:“如果偷袭得手,三万人就足以全歼咱们了。”
李延庆点点头,这话倒没错,偷袭本来就是一次投入小获利大的冒险,一旦偷袭得手,利用火攻和踹营,甚至一万骑兵就能全歼十万大军,可一旦偷袭失败,就会血本无归。
“既然敌军已经来了,大家就准备战斗吧!”
“遵令!”
众人行一礼,便纷纷走出了大帐,奔赴各自的作战位置。
李延庆也出了中军大帐,攀上了观战台。
观战台位于大营南部,是一座三丈高的木台,原本是将领们用来指挥军队训练的高台,一旦战争爆发,站在观战台上,同样能观察大营外的情形,指挥军队作战。
指挥夜间作战主要以战鼓声为主,战旗起不到作用,所以在观战台下又部署了一百面大鼓,准备随时通过鼓声传来命令,另外大鼓旁边还有梆子,鼓手急促敲打梆子就是射箭的命令。
一刻钟后,苗傅率领四万五千大军杀到了距离大营五百步外。
这时,外围的巡哨发现了来袭的敌军,纷纷向空中发射火药箭,一支支火药箭在天空中燃烧。
苗傅知道此时不能再耽误,只能拼死一搏,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他立刻拔剑大吼:“杀啊!”
“杀啊!”
四万大军发出一片怒吼,如杭州湾的海潮,向数百步外的敌军大营杀去,奔在最前面的是三千骑兵,他们手执长索和战刀,纵马疾奔。
李延庆没想到敌军居然全部向南大营冲击,这倒打乱了他的部署,他立刻喝道:“令东西两面的弓弩手立刻赶赴南大营!”
南大营高墙内部署了一万五千名弩手,包括一万具神臂弩和五千副普通军弩,一万五千人分别部署在围墙上,围墙下的射击前,以及后面列队的箭阵,另外还有射程为八十步的五十架小型投石机。
这时,敌军骑兵已经率先冲进了百步距离内,后面的步兵也进入了一百五十步范围,李延庆下达了射击令,“放箭!”
梆子声骤然响起,一万五千名士兵同时向营外放箭,一万五千支箭俨如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铺天盖地向飞奔而来的士兵射去,箭矢如疾风骤雨般射进了步兵群中,顿时惨叫声大作,士兵纷纷中箭倒地,进攻势头骤然为之顿挫。
但李延庆并没有管前面的三千骑兵,弩手的目标是后面的步兵群,三千骑兵丝毫不受箭雨影响,他们继续狂奔,距离大营已不到三十步。
就在这时,数支火把投出,落入了壕沟内,轰的一声,火光冲天,壕沟内顿时燃起一片火海,形成了一道宽达一丈的火墙,战马惊恐万分,纷纷扬蹄止步,就在这时,五十颗黑黝黝的震天雷从大营内飞了出来,越过骑兵们的头顶,落入骑兵阵中,一连串的爆炸起来,顿时人仰马翻,一片片骑兵倒下,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惊得战马长嘶,战马受到了严重惊吓,纷纷调头狂奔。
黑压压的箭矢又一次射出,如暴风骤雨般向敌军群中射去。。。。。。。。
就在苗傅大军偷袭受阻的同一时刻,一万骑兵已悄然出现在新禁军大营南面两里外,他们并不急于出击,而是耐心等待信号。
苗傅虽然率四万五千大军去偷袭李延庆大营,但他留在大营内的两万余士兵却也不是在睡觉,他们正在紧张地收拾行装,一旦偷营失败的消息传来,这两万五千大军就立刻撤回临安城。
就在这时,大营北面忽然出现了一支奇怪的军队,他们人数约有三千人,百人一排,列为三十排,手执斩马剑,步履整齐地向五百步外的大营走去。
早有巡哨发现了他们,赶回军营向留守主将张全汇报。
张全紧张起来,立刻调动一万弓弩手,赶赴北营墙,阻击这支奇怪的步兵方阵。
三千重甲步兵队伍整齐,已经走到一百余步外,张全大喊一声,“弓箭准备,放!”
一声令下,一万支箭矢腾空而起,向重甲步兵射去,三千步兵迎着箭矢,箭矢叮叮当当射在他们身上,纷纷落地,竟然没有一个士兵被射倒,方阵继续前行。
张全慌了手脚,再次下令,“再射!”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连续爆炸声,张全顿时心凉了半截,他们没有配备震天雷,这一定是偷袭敌营遇到了抵抗。
张全见箭矢无法消灭这支奇怪的步兵,便大喊道:“长矛手出击!”
军营门大开,一万长矛手杀了出来,与此同时,远处有人吹响了号角声,“呜”
号角声就是命令,南面的一万骑兵发动了,风驰电掣般向两里外的大营杀去,片刻便冲至眼前,南大营处已没有士兵把守,骑兵群如洪水般杀进了大营,向留守在大营内的一万五千余名弓弩手杀去。
张全顿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把长矛手调出大营,剩下的弓弩手只能任由骑兵屠杀。
他心中懊悔万分,大喊道:“速去报告苗将军,我们大营被袭击,让他立刻撤兵!”
第九百九十五章 走狗要烹()
当东西两面的弓弩手赶来后,南面的弓弩手已达三万人,强大的箭雨使进攻军队损失异常惨重,仅仅几次冲击便死伤达八千余人,加上对方使用了威力强大的震天雷,进攻大军为之胆寒,士气渐渐丧尽,苗傅几次下令进攻,都没有效果,士兵竟然出现了抗令的势头。
苗傅忽然发现不妙,士兵抗令是哗变或者军心彻底崩溃的前兆,他立刻下令全军停止进攻,缓缓后撤,极力稳住士兵的情绪。
就在这时,南面几名报信士兵骑马疾奔而来,大喊道:“将军,大事不好!”
苗傅狠狠瞪了两名报信士兵一眼,怒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
“启禀将军,我们大营被敌军偷袭,伤亡惨重,张将军恳求将军立刻率军回援!”
“啊!”
苗傅一下子呆住了,他来偷袭李延庆的大营,反而自己的大营被偷袭了,苗傅忽然反应过来,李延庆早知道他今晚要来,特地做好了准备。
这时,他不再犹豫,当机立断下令道:“大军火速撤回京城!”
这个时候再去回救大营已经没有意义了,苗傅只觉得四面危机,唯一的退路就是撤回京城,越快越好。
他的军队早已士气丧尽,听说军营已被袭击,士兵们更是惶恐万分,也不列什么队形,调头便向京城方向奔跑,甚至不少士兵还丢盔弃甲,扔掉兵器,减轻身上的负担。
苗傅也喝止不住军队,他也只得快步加鞭,带着数千心腹军队率先向京城方向狂奔。
但只奔出十几里,西面忽然传来了闷雷般的声响,大地开始颤抖起来了,曹猛率领两万骑兵杀来了。
败退的士兵看见无边无际的骑兵杀来,吓得哭爹喊娘,没命地奔逃,但一支五千人的骑兵截断了他们的退路,数千骑兵齐声大喊道:“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大片大片士兵立刻跪地投降,这个时候军心已彻底崩溃,在运河西岸十几里的大地出现了十分壮观的一幕,近三万名士兵跪在地上求降,在他们四周包围着无数的骑兵......
天亮时,敌军大营的骑兵也押送着一万五千余名战俘北上,和北面的三万战俘汇合。
这场偷营和反偷营战打得十分经典,七万新禁军除了一万人左右逃脱外,伤亡一万三千余人,被俘四万五千人,而逃脱的士兵也只有三千余人跟随苗傅逃回京城,其余士兵都各自逃回家乡。
七万大军在临安府北部全军覆灭,消息传到临安,临安城百姓一片欢呼,就仿佛是他们自己打赢了胜仗。
就在苗傅全军覆灭的消息传到皇宫不久,赵佶便来到了太乙宫,在太乙宫内堂,身着道袍的赵桓面无表情地坐在蒲团上,赵佶却在苦口婆心劝他出来即位。
“你是朕的长子,你九弟已经不幸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朕考虑良久,还是由你来继承大统比较合适,如何?只要你点头,朕明天一早就安排登基大典。”
赵桓半晌冷冷道:“父皇不是一直想复位吗?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为何却不要?”
赵佶叹息一声,“朕年纪大了,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处理朝务,只想安安静静的度过晚年,不再过问国事,以前朕有些地方对不起你,但咱们毕竟是父子,血脉浓于水,朕再三考虑,还你登基最为合适。”
赵桓淡淡一笑,“父亲的心情儿子能理解,不过我已出家,早已堪破红尘,不想再卷入尘世纠纷,父亲去找别的皇子吧!”
说完,他也不管赵佶,起身便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赵佶一阵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道:“你以为自己逃得掉吗?”
次日一早,太上皇赵佶正式宣布天子赵构病重不治驾崩,立济王赵栩为新帝,他随即宣布辞去摄政王,迁回隐龙山庄,不再过问国事。
知政堂内,十几名忠于赵佶的重臣正紧张地商议对策,杜充不满地敲打着桌子,“这算什么,他自己退下去了,屁股一拍什么事都没有,把我们晾在岸上,一点说法都没有,难道效忠他就是这个下场?”
“你不要发牢骚了!”
黄潜善狠狠瞪了他一眼,“说这些没用的话有什么意思,现在要拿出可行的办法,保咱们一命!”
这时,秦桧问道:“新帝是什么意思?”
旁边汪伯彦哼了一声,“谁知道新帝在哪里?象个木偶一样登基,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你还能指望他拿出办法?”
“他不表态咱们就逼他!”秦桧也有点发狠道。
“逼他能做什么?”黄潜善不解地问道。
“逼他去和李延庆谈判,现在只有谈判才能解决我们的危机,答应李延庆条件,实在不行就拥戴他做右相,或者暗示他可以割据西北,咱们以知政堂的名义通过一份西北五道军政自治方案。”
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吕颐浩冷冷道:“你们把李延庆想得太简单了,他若想割据西北,在政变之时就走了,哪里还会打出匡扶大宋的口号,谈判还是有必要的,看看他的条件是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有官员在大喊:“你们快出去,相国们在议事,你们想干什么?”
最后声音变得惊恐起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事?
这时,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从外面瞬间冲进来十几名士兵,紧接着走进一员将领,他看了看议事堂,点点头道:“很好,都在这里!”
黄潜善认出这名将领是太上皇的贴身侍卫首领周韬,他顿时怒道:“周将军,你想干什么?”
周韬冷冷道:“你们这些奸佞之臣蛊惑太上皇,害死官家,罪该万死,特奉太上皇之旨前来清君侧!”
他回头喝令道:“一个不留,全部给拿下!”
瞬间又冲进来大群士兵,将十几名大臣按倒在地上,用绳子捆绑起来,黄潜善脸都变色了,大吼道:“王八蛋,是他自己杀了儿子,现在又想栽赃在我们头上,不得好死!”
周韬上前就是重重两记耳光,打掉了黄潜善的几颗牙齿,黄潜善的声音顿时哑了。
秦桧急问道:“周将军,太上皇要怎么处置我们?”
周韬眯眼一笑,“我就实话给你们说了吧!太上皇要和李延庆谈判,但得拿出点诚意不是,既然李延庆打出的旗帜是清君侧,那就只好委屈各位了,你们去给李延庆解释吧!”
众人的脸上顿时变成了死灰色,吕颐浩长长叹息一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说得一点不错啊!”
周韬一挥手,“带走!”
士兵用黑布袋套住大臣的头,将他们押上几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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