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将领又对吴海凌叽里呱啦说了几句,旁边士兵翻译道:“阿素将军让你们提高警惕,若遇到宋军立刻发射火箭,他会及时来援,另外,他会上报副帅,严惩你们柳将军的疏忽大意!”
这时,女真将领一挥手,五百骑兵跟随他向南疾奔而去,片刻,便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弥漫在空气中的雪沫和尘土久久未散去。
吴海凌笑道:“其实我还真担心他细看军令,军令上虽然没有士兵人数,但有货物交割数量,大车两百辆,草料三万担,这三百头毛驴就无法解释了。”
“上面都是汉字,这种粗人估计也看不懂,他当然也不会让手下看,显示自己无知,所以将军一点不用担心。”
焦望也笑道:“我还真希望他派五十名骑兵跟随我们一起,这样我们又能赚五十匹战马了,多好的事情,可惜啊!”
众人一起大笑,他们加快了速度,不多时便看见了远处的太原城。
这时,车夫张老头指着前面的道路分岔对吴海凌道:“将军,每次运输物资,到前面路口时我们就须向东走,如果再向北走就会被怀疑,这个地方将军要小心了。”
吴海凌问道:“这里距离城池还有多远?”
“还有大概十五里!”
“那就要加快速度了。”
吴海凌立刻对士兵和车队大喊道:“大家辛苦一点,加快速度,我们冲过去!”
‘驾!驾!’车夫们挥动长鞭,车队陡然加快了速度,一时间,官道上尘土飞扬,运输队伍浩浩荡荡向城池方向奔去。
这时,不远处忽然射出了几支火箭,直飞天空,在天空闪过刺眼的火光,数里外的一座光秃秃小土坡上出现了几名金人骑兵,他们驻马望着这边,看他们盔甲应该就是刚才那支骑兵队。
看来他们还是被怀疑了,刚才那名女真大将看似粗鲁,实际上十分多疑,还是不放心他们,便派人暗中跟踪。
吴海凌当机立断,大喊道:“加快速度!”
车夫们都发疯一般地抽打着毛驴和骡子,拼命向城池奔跑,这时,一辆大车重重颠簸一下,忽然向路边倾翻大车上的草料撒泼出去,藏在马车下面几桶火药也滚落出来。
几名士兵连忙上前解开大车,把拉车的骡子扶起来,又拾起火药桶,继续沿着官道狂奔,距离城池还有七八里时,后面隐隐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士兵们回头,顿时大吃一惊,只是远处尘土飞扬,数里外一支女真骑兵正向这边疾速追来。
这支女真骑兵首领正是刚才的千夫长完颜阿素,他奔出二十余里还是感觉不对,一辆大车配一名士兵是都元帅定下的规矩,这么多后勤运输队,柳大六从未违规,怎么会在这支运输队伍上不讲规矩了,他不怕完颜宗弼责罚吗?
越想越觉得可疑,他便派了几名手下暗中跟踪观察,他自己也停止南下,等待士兵的消息,果然不出他所料,士兵发火箭报警了。
完颜阿素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气得暴跳如雷,立刻率领骑兵追赶,他一定要将这支欺骗他的宋军队伍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远远的,完颜阿素也看见了运草料的车队,他激动得大吼:“冲上去,给我斩尽杀绝!”
五百女真骑兵狂呼乱叫,猛抽战马,渐渐就要追上了,吴海凌暗暗叫苦,难道自己这次真要栽在这里了吗?
就在这时,官道两边忽然出现了数千宋军士兵,就像莫名从地里冒出来一样,之前居然没有半点征兆,数千宋军士兵刷地举起了神臂弩,前排半跪蹲下,一起瞄准了狂奔而来的女真骑兵。
吴海凌大喜过望,嘶声喊道:“我们援军到了,大伙儿加把劲啊!”
众人也精神大振,再次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宋军士兵都披着白色的老羊皮,和两边雪地融为一色,确实不容易发现,金兵直到奔近五十步时,完颜阿素忽然发现了官道两边的宋军,他大惊失色,大喊道:“速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一阵梆子声响起,数千支弩矢如暴风骤雨般射向五百骑兵,骑兵们虽然都有盾牌,但盾牌是背在身后,还有水壶、箭矢等物品压制着,取下盾牌并不方便,何况已经来不及。
弩矢疾雨般的射进了骑兵群,顿时人仰马翻,为首完颜阿素连中二十余箭,身如刺猬一般,当场气绝身亡。
当一轮密集的箭雨射出后,五百骑兵只剩下后面的数十人还在马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调头便狂奔逃命,宋军也没有追赶,上前简单收拾了战场,将未死的士兵杀死,战马和兵甲牵回城去。
这时,为首将领上前笑道:“吴统领,还认识我吗?”
吴海凌顿时认出了对方,原来是统制高宠,他连忙翻身下马行礼,“末将参见高将军,感谢高将军及时救援!”
“都统一直在担心你们,所以派我来接应你们。”
高宠又笑问道:“这次带来多少火药?”
“一共六百桶,共计三万斤。”
“真是雪中送炭啊!都统一定欢喜得紧,快随我入城。”
高宠令士兵断后,护卫着车队向数里外的城门而去。
李延庆亲自等候在城门,震天雷是目前公认的最犀利的火器,但把这种火器威力发挥到极致的只有京兆军,它也是李延庆以最小代价守住太原城的关键,八天前他用鹰信通知京兆府想办法送点火药过来,等了数日后,终于等到了火药到来,着实令李延庆喜出望外。
吴海凌三人上前见了礼,李延庆大大夸赞众人一番,无论官兵每人皆记大功一次,同时赏银五十两,以对他们这次冒险运输关键物资的褒奖,众人皆大欢喜,跟随士兵下去领赏休息。
这时,郝二走上前打开一桶火药细看片刻,神情凝重地对李延庆道:“卑职还以为是尚未配制的火药,没想到都是配制好的火药,居然还有引火火药,看来京兆府还是考虑不够周全,倘若落在金人手中,后果真的很严重,下次请都统务必要说清楚,不能运送配制好的火药,尤其不能运送引火火药,太危险了。”
李延庆点点头,“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没有给他们说清楚,想想还是有点后怕,也多亏这支队伍的首领机智能干,突破封锁把火药送来,所以我才会重赏他们。”
郝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道:“下一步就是打造外壳,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只要生铁原料充足,一天就能浇铸上千只外壳,请都统等候好消息。”
太原仓库内存放着数百万斤生铁,这也是金兵从河东路各州收刮来的战略物资,因为运送不便,所以暂时存放在太原仓库内,没想到最后成了宋军的战利品。
有了充足的生铁原料,制造震天雷外壳便容易得多了。
李延庆微微一笑,“我期待好消息早日传来。”
第九百零六章 多言取祸()
金兵在正月初一进攻太原惨败后,完颜斜也立刻传令太原府,暂停对太原的攻打,他令完颜阇母率两万军赶赴太原,换回了完颜宗弼。
完颜斜也暂时放弃对太原的攻打,却集中军队全力攻打京东两路,正月初六,宗泽在濮州佯败,完颜宗望率军追赶,宗泽却令大将孔彦威率五千军绕路过黄河偷袭开德府金兵后勤重地,杀敌一万余人,烧毁粮草辎重无数,完颜宗望惊恐回军,被宗泽率军乘势追杀,大败金兵,杀敌近两万人。
宗泽率四万大军在京东两路连战连胜,夺回了徐州、海州、单州以及应天府等地,金兵士气低迷,加上金兵在太原屡攻不下,完颜斜也忧心忡忡,已有放弃这次南攻的想法。
大帐内,完颜斜也眉头紧锁地望着地图,一个李延庆,一个宗泽,竟然成了他南下战略的两只拦路虎,难道这一关自己真过不了吗?
良久,他叹口气问梁方平道:“先生也说一说,现在我该怎么打破这个僵局?”
梁方平沉默片刻道:“李延庆和宗泽都是智将,以谋略取胜,而宗望将军猛则猛矣,谋略却稍逊,卑职还是从前的态度,要想破这个局,还得从谋略着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都帅得攻其弱点才有所斩获。”
“那他们的弱点又分别在哪里?”
“大帅,李延庆的弱点在京兆府,只要京兆府危急,李延庆就无法在太原府久呆下去,至少他本人会撤离太原,没有了李延庆的太原就像没有了灵魂,迟早会被我们攻下,至于宗泽,其实之前都帅一直在布局,怎么后来又放弃了?”
完颜斜也微微一怔,他想了想,脱口而出道:“先生是说杜充?”
梁方平微微笑道:“正是此人,宗泽和李延庆不同,宗泽在宋朝的地位远比不上李延庆,没有李延庆那种超然独立的地位,朝廷官员没有人敢批评李延庆,但宗泽就不同,他的死对头是杜充,杜充在朝中人脉很深,杜充完全可以通过朝中人脉打压宗泽,只要我们给杜充创造条件,再许他重利,卑职相信,宗泽必毁在杜充手中。”
完颜斜也冷笑道:“这就是宋朝所谓的文官误国了,只管权力争夺,只管一己私利,却不顾国家生死。”
“这不是都帅所期待的吗?”
完颜斜也摇摇头,“这是金国所需要,对我却未必,我个人还是喜欢和一些忠勇之臣打交道,沧海横流,方见英雄本身,否则我这一生也未免太落寞了。”
梁方平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有点不好再说下去,完颜斜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误伤了眼前这位幕僚,便笑道:“先生已不再是宋臣,自然不在我谈论之列。”
“多谢都帅理解,卑职还有一个建议,请都帅斟酌考虑,只是这不该是我建议的范畴。”
“先生尽管畅言,我自会斟酌。”
“卑职建议用宗弼代替宗望。”
完颜斜也负手走了几步,又沉思片刻,回头问道:“说说你的理由!”
“其实卑职刚才已经说了,宗望将军猛则猛矣,却谋略稍逊,破这个局需要谋将,卑职觉得宗弼将军更合适。”
梁方平当然不会忘记完颜宗望曾对自己无礼,在关键时刻,他不介意在背后捅上完颜宗望一刀。
完颜斜也点了点头,“其实先生说得有道理,在谋略上,宗望是要逊宗弼一筹,好吧!就听先生的建议,换宗弼为主将。”
完颜斜也随即令道:“让宗弼来见我!”
不多时,完颜宗弼匆匆来到大帐,他从太原已经来回几天,心情一直不好,在太原只经历了一战就换将了,令他心中异常憋屈,他还是觉得都元帅对自己有偏见,完颜昌不知败了多少次,却不换他,自己稍遇挫败就要换将,这未免对自己太不公平。
“参见都元帅!”完颜宗弼上前行一礼。
完颜斜也看了他一眼问道:“对付宗泽,你有什么建议?”
完颜宗弼一怔,他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当然他也想过这件事,只是都元帅问得太突然,让他一时没有思想准备。
完颜宗弼沉思一下道:“卑职觉得要针对性的布局,充分防备宗泽的优势。”
完颜斜也倒有点兴趣了,又问道:“那你认为宗泽的优势在哪里?”
“卑职认为宗泽的优势在于善于抓住一切机会,穿插灵活,利用了各种地形,这原本是骑兵的优势,却被宗泽充分发挥了。”
“如果你是主将,你该怎么办?”完颜斜也继续追问道。
“如果是卑职为主将,卑职不会给他各个击破的机会,以步兵为主力,步步为营,以骑兵为分支,从四面包抄,宗泽军队绕得过步兵,却绕不过骑兵,卑职以为这样作战,宗泽就无计可施了。”
完颜斜也缓缓点点头,“从现在开始,你接替宗望为中原主将。”
入夜,梁方平独自坐在自己的大帐里小酌,投降金国那么多年,他一直喝不贯金人的奶酒,他还是喜欢喝清酿米酒,滋味更加绵甜悠长。
梁方平端起一杯小酒一饮而尽,想到今天建议用宗弼换掉了宗望,报了完颜宗望对自己无礼的一箭之仇,他心中格外痛快。
梁方平虽然深受完颜斜也重视,但他也知道,自己恐怕在完颜斜也心中的地位并不高,想到今天完颜斜也那番话,他心中着实不舒服,难道自己在完颜斜也心中就是奸臣吗?
这时,梁方平忽然感到一股冷风,他一抬头,只见完颜宗望站在帐门前,冷冷地看着自己。
“原来是宗望将军,稀客!稀客!”
梁方平连忙起身行礼,完颜宗望冷哼一声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是有勇无谋之将?”
梁方平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要坏事了,他连忙陪笑道:“宗望将军何出此言?”
完颜宗望上前一步,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梁方平不由后退两步,“宗望将军,你喝多了。”
“我是喝多了,我居然被免去了南征主将之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要从主将地位中出局了,宗弼取代了我,就因为你梁方平的一句话,宗弼是智将,而我完颜宗望不是,结果我的地位就被剥夺,你很厉害啊!一个汉狗而已,居然也能主导我的命运。”
完颜宗望说一句,走一步,一直将梁方平逼到帐脚,梁方平惊得脸色发白,瑟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勉强道:“我为公论也!”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这句话顿时令完颜宗望勃然大怒,完颜揪住他脖领吼道:“你再敢说自己是公论?你分明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在背后放我暗箭,都帅还夸你左膀右臂,我今天就折了他的左膀右臂!”
完颜宗望心中恨极,抓住梁方平瘦小左肩用力一捏,‘咔嚓!’一声,左肩骨顿时被捏碎断了。
梁方平痛得惨叫,他顺手乱抓,正好抓到一把镶嵌宝石的纯金匕首,这是赵佶的随身匕首,落到完颜斜也手中,又赏给了梁方平,梁方平眼看对方又向右肩抓来,情急之下,他甩掉刀鞘,狠狠一刀向完颜宗望捅去,这一刀正捅在完颜宗望的肚子上。
完颜宗望只觉一阵剧痛,他慢慢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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