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当士兵们拆房时,还是被无数的百姓围住痛骂。
北城这边就出了事,数十名老人躺在自己的房子阻止拆房,怎么劝也没有用,隐隐听见他们哭声震天,叫着嚷着要和自己的祖屋同归于尽。
“启禀都统,这群老人已经烦了几天了,钱早就拿了,但就是不肯走,若强行抓人,他们就向墙上撞,好几人都撞得头破血流,拿他们没办法啊!”
李延庆冷冷道:“把他们强行抬出来,扔到一间空房里关起来,他们要撞墙寻死,就随便他们!”
“遵令!”
统领飞奔过去,开始指挥士兵将屋子里的老人强行抬出来,送去百步外的一座空宅关起来。
一时间哭喊响成一片,“不准拆我的祖屋,死也要死祖屋里!”
“放开我,让我去死!”
士兵们抬腿抬胳膊,将数十名老人抬走了,统领喝令一声,“拆!”
一根根撞木向墙上撞去,一片片墙壁应声而倒,顿时尘土飞扬。
这时,一名骑兵奔至李延庆面前,抱拳行一礼,将一张纸条递给李延庆,“启禀都统,有封信是给你的。”
李延庆打开信看了看,转身便催马向御街方向奔去,“我们去矾楼!”
第七百二十一章 大战前夕()
矾楼基本上处于半停业状态,由于杭州钱塘县的矾楼盛大开业,京城矾楼的大部分人都转移过去,留守矾楼的人已经不多,只有春花楼还在营业,整个中庭内冷冷清清,已经没有了从前的莺莺燕燕,美女如云的盛况,只有十几个酒保在忙碌,矾楼已经变成了一座普通的酒楼。
李延庆走上二楼,来到一间屋子前,他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回应,“请进!”
声音稍微年轻,也不太熟悉,李延庆推门进去,只见房间里一名茶妓正在点茶,旁边坐着一名身穿盔甲的男子,年约三十余岁,脸色苍白,双眼浮肿,目光涣散,略有点酒色过度,一身上好的山纹甲在他身上也显得不伦不类,李延庆当然认识此人,高俅之子高衙内。
“原来衙内还在京城,我以为已经南下了。”
李延庆笑着拱拱手,他和高衙内没什么交集,前些年还有些个人恩怨,不过随着他地位日渐增高,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个人恩怨也早已烟消云散,但这并不代表他和高衙内有共同语言,基本上他对高衙内还是敬而远之。
高衙内起身行一礼笑道:“和都统说几句话就离京,我穿这身盔甲就是准备好了。”
“都统请坐!”高衙内客气地请李延庆坐下。
李延庆也不客气,在高衙内对面坐下,茶妓点了一盏茶递给李延庆,李延庆接到茶盏笑问道:“孙大娘子还在吗?”
“回禀官人,大掌柜已经去杭州了。”
“那你们这里还有多少人?”
“不多了,茶妓只有三人,酒保也只有二十几人,官人,要打仗了吗?”茶妓担忧地问道。
“你不用害怕,京城那么高大坚固,金人攻不进来。”
“阿惠,你先退下,我和李都统有话要说。”
茶妓起身行一礼,起身退下去了。
高衙内这才对李延庆道:“我收到父亲的来信了!”
“太尉现在在哪里?”
“父亲和太上皇现在都在江宁。”
“他们没有去杭州?”李延庆不解地问道。
“不知什么缘故,父亲信中说,好像太上皇又改变主意了,到江宁后就停步不前,不想再去杭州。”
李延庆心中不屑一顾,不用说他也想得到,赵佶仓促退位,在江宁后又后悔了,权力是一种毒品,沾上了就很难摆脱,更何况是权力顶峰的皇权,赵佶在仓促之下退位,并不代表他甘愿放弃皇权,他在江宁驻足回望,并不是他关心京城,而是他对皇权放不下。
高衙内看了一眼沉思中的李延庆,又小心翼翼道:“父亲在信中还让我给都统带几句话。”
“请说!”
李延庆立刻从沉思状态中清醒,将赵佶的心思暂时放在一边,嘴角含笑地望着高衙内。
高衙内踌躇一下又道:“这话按理不该说,但父亲既然吩咐了,我不说也不好,都统也就听听,不要太放在心上。”
李延庆笑道:“你姑妄说之,我姑妄听之!”
“好吧!”高衙内点点头,这才压低声音道:“我父亲说都统暗藏三万京兆军,已触犯了天子逆鳞,这件事要务必化解,否则日后必生祸患。”
李延庆淡淡笑问道:“不知你父亲说的天子是指哪一个?”
“当然是现在这位!”
李延庆点点头,“你父亲的好意我心领了,请转告你父亲,他日再聚,我们一定好好喝一杯。”
“我言尽于此,那就祝李都统前程似锦,告辞了!”
“也祝衙内一路顺风!”
高衙内起身行一礼,便匆匆去了。
李延庆则负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久久不语,如果是曹老爷子给他的忠告,他会铭记于心,但高俅却给他这样的忠告,明显有点交浅言深的意味。
当然,李延庆不排除这是赵佶的授意,挑拨赵桓对他不信任,但李延庆心如明镜,如果把自己的前途命运寄托在某个帝王身上,那他就是第二个种师道,甚至比种师道更惨,只有牢牢握住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才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的方向。
备战依旧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但战争的阴云已经悄然来临,十二月十七,十五万金国大军抵达黄河北岸,十二月十八,金国铁骑攻破任丘县,满城涂炭,金兵纵火烧城,熊熊烈火燃烧了一夜,整个天空都映红了。
十二月二十日,休整了一天金兵主力终于抵达了已经夷为平地的北军营,重新在北军营的基础上修筑大营,大营距离京城约十余里,但在东西方向却延伸去了二十余里,从城头远远望去,俨如一条白色长龙横卧在原野上。
金国大军杀至使东京城内一片混乱,尽管城内的权贵官宦以及大贾巨富几乎跑光了,很多稍微富裕的中层人家也纷纷南迁,几个月的迁徙使大量人口南迁,但京城内目前依然有近八十万人口,每天要消耗大量的粮草肉食以及瓜果蔬菜,这些基本生活物资大都从外面运来,养活了数万从业人员。
但金兵杀至使京城的各种物流迅速停顿,物价飞涨,到处是抢购物资的人群,大米的价格已涨到斗米五百文,官府也无法制止,只能用赈济的办法来救助贫民,很多买不起粮食的贫寒人家不得依靠官府赈粥度日,好在官府房租已全部减免,很多南迁的商贾大户人家也被用来安置逃难和城外民众,不至于在寒冷的天气里流落街头。
但稀粥毕竟吃不饱,想让家人吃饱饭,要么花大价钱去买米,要么就是去应募当民夫,每个民夫每天可以挣三百文钱,家人可以住官府提供的免费房子,这就等于每天能买半斗米,还有点余钱买蔬菜,基本上能吃饱饭了。
正因为条件优惠,京城百姓参加民夫极为踊跃,数天内便招募八万人,他们和三万厢军一起,构成了京城守军强大的后勤支援队伍。
目前负责守卫京城有十万大军,包括三万京兆军、三万新北军和三万厢军,另外还有一万殿前禁军,但厢军的作战能力较弱,他们负责操纵巨型投石机。
除了十万正规军外,还有一支特殊的军队,那就是一千女兵,她们负责抢救伤员,女兵的贡献早已在太原之战中被认可,正是因为她们的存在,使伤兵死亡率整整下降了八成,她们用大家看得见的巨大贡献赢得了军队将士的普遍信任。
京城火药局的特殊工坊位于城池西北,这里原是一片空旷的菜地,还有一座废弃的城隍庙,目前城隍庙已被改建为火器局制造震天雷和铁火雷的特殊火器坊,这里十分空旷,即使震天雷爆炸,也影响不到周围的居民。
傍晚时分,数千羽林军护卫着天子赵桓来到城隍庙的火器局工坊,目前火器局不属于军器监管辖,而是由军政堂直辖,具体是由后勤总管宗泽负责,李延庆也陪同赵桓访问火器坊。
由于天子到来,火器坊已暂时停止了工作,数百名工匠纷纷站在一旁,赵桓在数十名大臣簇拥下走进了大堂,原军器监少监何昉连忙上前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宗泽笑着介绍道:“何少监原本就是在军器监内负责火器制造,现在调来全权负责火器局。”
赵桓点点头问道:“已经制造了多少震天雷?”
“回禀陛下,在今天中午为止,已经造出了三千四百只震天雷,还有六千只铁火雷。”
赵桓大喜,“何少监辛苦了,这次若能击败金兵,朕一定会给何少监记大功!”
“多谢陛下赞誉!”
赵桓又看了看周围,笑问道:“所有制造火器的工匠都在这里吗?”
宗泽摇摇头,“这只是一部分,还有制造火药的工匠和打造外壳的铁匠都不在这里,一共有一千二百人负责制造火器。”
“火器可是我们致胜的法宝,太原守城战之所以取得胜利,很大程度上就是靠震天雷发挥威力,希望这次也不例外。”
赵桓兴致很高,回头笑问李延庆道:“李都统,朕说得没错吧!”
李延庆微微一笑,“陛下说得一点没错,如果三军的士气能调动起来,相信这场守城战还会更精彩。”
赵桓哈哈大笑,“李都统是想让朕去城头走一圈,对吧!”
“如果陛下肯视察三军,那是兄弟们的荣幸!”
“好!朕这就上城去慰问三军!”
第七百二十二章 临风一箭()
‘呜——呜——’
天刚亮,远处金兵大营的号角便接二连三地吹响了,城头上也敲响了警钟,一队队军容整齐地士兵迅速奔上城头,密密麻麻站满了城头,在他们身后是一架架体型庞大雄伟投石机和火砲,防御北城和西城的是京兆军,负责南城和东城防御的是新北军,李延庆为都统制、东京防御使,负责全城防御。
此时李延庆就站在北城头上,目光专注地望着远方金兵大营,金兵是昨天才到,当然不可能今天就开始攻城,但金营的号角声却是集结的意思,李延庆倒有点好奇,金兵刚刚杀到,他们想做什么?
“都统,估计是想先示威吧!”刘錡在一旁低声道。
李延庆点点头,应该是这样,这是辽国的传统,后来传到西夏,没想到金国也学会了,不过他也承认,这确实是一招厉害的手段,对压制敌军的士气有着很好的效果。
“咚!咚!咚!”沉闷的牛皮大鼓敲响了,震天的鼓声可传出数十里外,缓慢而富有节奏,仿佛在敲打人的内心,很多士兵的心都跟着怦怦跳动起来。
“来了!”
探哨兵一指远方,只见一条数里长的黑线出现在十里外,这时大地开始颤抖起来,鼓声被一种从天际传来的闷雷声掩盖了。
“是骑兵!”有士兵大喊。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严峻起来,形成这样的声势,在草原上狂奔或许万名骑兵就能办到,可十里距离金兵不可能狂奔,要想让大地为之颤抖,至少要十万以上铁骑才能办到。
不多时,金兵主力军队出现了,他们就像一片黑云贴着地面渐渐铺陈开来,旌旗铺天盖地,鼓声隆隆作响,不断传来低沉的号角声,一队队骑兵盔明甲亮,长矛如林,这些异族士兵一个个相貌狰狞,杀气腾腾,不时发出一阵阵如野兽般的吼叫,令人不寒而栗。
十五万大军铺天盖地,形成十五个大方阵,在北城外耀武扬威,这时,金兵大阵如波浪般劈开,一支五百人骑兵队疾奔而来,为首旗手身材异常雄伟,骑在一匹强健的战马之上,他手执一杆两丈长的金狼头大旗,后面五百人各执一杆大旗,在寒风的吹拂下猎猎飞舞。
城上士兵默默无语,金兵展示出的强大实力给所有士兵的内心都带来巨大的压力和震撼。
李延庆忽然想起了西夏军队的规矩,手执王旗绕城一周,以示震慑,他当即回头令道:“取我的铜弓来!”
很快有亲兵跑来,将铜弓呈上,李延庆抽出一支铁箭,耐心等待敌军旗手上前,一般而言,旗手绕城张旗示威不能太远,太远没有效果,但也不能太近,一般在两百五十步左右,在敌军神臂弩的杀伤距离之外,只片刻,手擎大旗的旗手渐渐靠近了城墙。
就在旗手距离城池约两百五十步时,李延庆忽然张弓搭箭,拉弓如满月,弓弦一松,铁箭如一道黑色闪电,射向金狼头大旗,只听‘咔嚓!’一声,金狼头大旗迎风而断,引起城上城下一片惊呼,城头顿时欢声如雷,这一箭将金兵风头尽灭,刚刚展示出来的强大杀机也被冲淡了很多。
但不等一群旗手转身逃跑,李延庆的第二箭又射到了,一箭射穿了身材魁梧的旗手背心,旗手惨叫一声,翻身落马,其余数百名骑兵吓得狼狈而逃,城头上的士兵再次欢腾起来,远处的完颜斜也看得清楚,居然被宋军射断了金狼头大旗,他脸色铁青,原本想向宋军示威,却被宋军反打脸,完颜斜也心中无奈,只得喝令道:“撤军回营!”
在撤退的锣鼓声中,十五万大军开始缓缓撤退,尽管十五万金兵展示了强大的战力,但李延庆的一箭射断了金国的王旗,完全抵消了金兵给宋军带来的压力,很快,李延庆这一箭传遍了整个京城,给京城的七十万百姓带来了希望。
待金兵撤尽,宋军也开始陆续下城返回军营,这时,一队侍卫奔来,对李延庆拱手道:“官家请李都统去知政堂,有要事相商!”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李延庆吩咐刘錡几句,便快步走下城,翻身上马向皇宫奔去。
目前知政堂六相中,王黼已被革职罢相,高俅和蔡攸离京也被免去了相国之职,蔡相在几天前因年事已高而辞去了相国之位,前朝相国只剩下白时中和李邦彦两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桓登基后,又迅速任命吴敏、孙傅、张邦昌、李纲四人为相,组成了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