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就在嘉鱼以东二十里外的长江上,十几艘小船正静静停泊在江面上,为首的小船船头站在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年轻汉子,他皮肤黝黑,闪烁着古铜色的光泽,头戴用竹篾编成的斗笠,斗笠下,一双虎目正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嘉鱼县方向。
此人正是长江悍匪张顺,绰号浪里白条,又被称为小甘宁,他兵器是一对四十斤的短戟,背在身后,箭法出众,武艺极为高强。
他是去年春天才在鄂州崛起的水贼,并在去年夏天和秋天两次大败洞庭湖的黑心龙王,将黑心龙王的势力彻底赶出了鄂州一带的江面。
张顺的手下并不多,只有二十余人,可个个都是水上精锐悍勇,在陆地上他们或许战斗力一般,可到了水中就是他们的天下。
“大哥,这个嘉鱼县令到底是什么意思?居然要封长江第一箭,他有什么资格?”一名手下十分不满地道。
“他有什么资格?”
张顺不满地哼了一声,“他可是天子御封的天下第一箭,铁臂膀周侗的传人,他当然有资格封长江第一箭,只不过他恐怕就是长江第一箭。”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
张顺冷冷道:“他这是在向我挑战呢!问我敢不敢上岸去接受挑战。”
“恐怕这是个陷阱,他是想趁机抓捕大哥!”
张顺摇了摇头,“你太小看此人了,他人在嘉鱼县,心却在天下,既然他已放言谁都可以去射箭,他又岂会为我一个小小的长江水贼坏了自己的名声。”
“那大哥要不要去试一试?”
张顺冷冷道:“他既然摆下了擂台,我怎能不去,你去一趟嘉鱼县,替我下一张帖子,明日上午辰时正,我去取这张镇江弓!”
.......
次日清晨,江面上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十几艘小船便静静停泊在嘉鱼县码头对面的江面上,李延庆已经来到祭江台上,微眯起眼睛注视着江面上隐约可见的船影。
“现在什么时候了?”
“离辰时正还差一炷香!”
县丞杨菊在一旁低声道:“县君,他会来吗?”
李延庆注视着江面淡淡一笑,“他已经来了!”
杨菊愕然,江面上什么都没有啊!
这时,李延庆对台下张虎喊道:“弓箭手布置好,听我的命令才准行事!”
“卑职明白!”
李延庆并不迂腐,张顺若肯与自己合作,一切都好说,若翻了脸,那就休怪自己辣手无情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这时,有随从大喊:“辰时正已到!”
李延庆立刻向江面上望去,江面上的雾气已略略有所散去,只见一艘快船正迎面向码头驶来,船头上站着一名高大健壮的年轻汉子,不等船靠岸便一跃跳上码头,码头上的数十名乡兵吓得纷纷举起矛,汉子大笑道:“这般阵势,让我张顺担当不起啊!”
来人正是张顺,他目光向向祭江台上望去,正好看见了站在台上的李延庆,他便高喊道:“李县令不是邀长江两岸英雄来取镇江之弓,为何如临大敌?”
李延庆注视他片刻问道:“是他吗?”
旁边一名张顺的同乡连忙道:“正是他,小人和他一起长大,绝对认识此人,一听声音我就知道是他了。”
李延庆点点头,居然单枪匹马而来,光这份胆识也不会是别人,他也高声笑道:“张壮士欲取弓本县怎能不准,请吧!”
张虎跑上去行一礼道:“请随我来!”
乡兵们纷纷闪开一条路,张顺傲然一笑,便跟着张虎向箭棚而去。
“请张壮士先看规则!”张虎指着旁边一块牌子道。
张顺瞥了一眼规则,其实他昨天就知道了,规则有三条,每人可用任意弓射三箭;一百二十步外射断钱线者获胜;若多人射断可再较量以决最后胜者。
张顺虽出身草莽,但箭法高超,他自诩小甘宁,也是因为他箭法出众,他走上前看了看弓,弓架都是制式标准弓,但都是步弓,在南方练骑弓并不现实,他目光落在一把两石弓上,张顺将弓提了起来,轻轻拉了一下弓弦,弓只能说一般,做工不太精细,力量还算强劲,手感和他平时使用的弓箭相差甚远。
他不用官府提供的弓,便从腰间摘下自己的两石弓,“我就用它,可以射了吗?”
张虎在一旁令道:“上箭!”
一名士兵送上来三支箭,张顺瞥了一眼箭,摇摇头,“我自己有!”
他从箭壶里抽出一支自己的大羽箭,张弓搭箭,渐渐拉开了弓,眯眼觑准了一百二十步外的铜钱,弦一松,箭划出一道抛物线,向一百二十步外的铜钱射去。
李延庆在台上看得清楚,他暗暗点头,张顺手臂非常稳,从取弓搭箭到最后射出,手臂居然没有抖一下,这是一个射箭的高手,但比自己还是略逊一筹,而且张顺的意图也很明显,他是想射铜钱,由铜钱着力,扯断细绳,这也是一个办法,铜钱着力面大,如果力量足够,准头又佳,正好射中铜钱孔,铜钱被射荡起来,确实是会扯断绳索。
只听‘叮!’的一声,这一箭果然射中了铜钱,却没有扯断绳索,张顺心中暗叫一声不妙,这铜钱绳索比他想象中要结实,除非自己能射中铜钱眼,否则还真射不断绳索。
但射中铜钱眼的本事他还稍微差一点,并不是射不中,而是没有把握,十箭中最多只能有五箭射中。
张顺再抽出一支箭,再次张弓搭箭,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刚才张顺的第一支箭虽然没有射断线,但也非常精准,居然射中了铜钱,就不知他第二支箭能不能成功。
张顺第二支箭射出,这支去势凌厉,又是‘叮’的一声脆响,再次射中铜钱,但绳子还是没有断,张顺忽然明白了,上面挂了一串铜钱,彼此遮掩,想完整射中一个铜钱前还真不容易,而且铜钱还在晃动,让他怎么射?
就在这时,杨光跑过来道:“张壮士,我家县君建议壮士用‘射缆箭’射上面横杆上的绳子,会稍微容易些!”
张顺脸一热,他目光顺着绳子向上望去,绳子系在木桩的一根横杆上,他不由暗骂自己糊涂,这和射断敌人大船上的缆绳有什么区别?
射断大船缆绳并不是用普通箭矢,而是一种特殊的箭矢,叫做射缆箭,箭尖呈铲型,一箭射在桅杆上,便可将绕在桅杆上的缆绳切断,但张顺却没有带这种特殊的铲箭。
杨光将一支铲形的射缆箭递给他,笑道:“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我家县君希望壮士把握好!”
张顺回头向李延庆点了点头,他却没有接过射缆箭,“多谢你家县君好意,用射缆箭胜之不武,我还是用正常的羽箭!”
他抽出第三支箭,一箭向横杆上的绳索射去,这一箭正中横杆,紧贴着绳索,但绳索却没有断,如果他刚才用铲箭,那肯定就能射断了。
张顺有点呆住了,这是李延庆走过来笑道:“张壮士是不是觉得难度太大,无人可以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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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 攻心为上()
张顺回头冷冷看了一眼李延庆,他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一个陷阱,偏偏这个陷阱又是自己心甘情愿跳进去,他沉默片刻道:“李县君骑射冠绝天下,这当然是为自己量身打造,李县君能射中自然在情理之中。”
李延庆淡淡一笑,“那你出题!”
张顺眼中露出一丝惊讶,半响道:“你此话当真?”
“当然算数!”
张顺想了想笑道:“那就在船上射箭,一百二十步至一百五十步之间,射同样的十根钱绳,不管你射绳也好,射钱也好,只要铜钱落下便算你赢,落在水上船上都无所谓。”
张虎大怒,“我家县君敬你是条汉子,你却。。。。。。”
李延庆摆手止住他,“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张顺眼中露出一丝羞愧,他知道自己有点过份了,不过他也很想见识一下李延庆的箭术,他便硬着头皮道:“那你输了如何?”
“你想要什么?”李延庆微微笑道。
“我要你的镇江弓!”
“没问题,我输了那把弓就归你,可如果我赢了呢?”
“那你又想要什么?”
李延庆缓缓道:“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张顺知道李延庆要自己做的事绝不会简单,他想了想道:“我不可能归降你,也不可能金盆洗手!”
李延庆笑道:“你倒是很精明,这两件事确实是我今天摆下擂台的目的,不过呢,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那我就让你为家乡父老做一件好事吧!”
“你想让我做什么?”张顺咬一下嘴唇问道。
“看来你一定要知道答案才肯打这个赌,那好吧!我就告诉你,如果我赢了,我要求你和我一起联手灭了黑心龙王。”
张顺愣住了,李延庆却随手拾起一张两石弓,抽出一支普通箭,张弓便是一箭射去,只听‘啪’的一声,箭正中横杆,系在横杆上的绳子断裂,钱‘哗啦!’落地。
李延庆淡淡道:“如果你不愿意就请回吧!擂台我就撤了。”
张顺连续三箭都没有射断绳索,李延庆随手一箭便断了绳索,深深刺激了张顺,他咬牙道:“我答应你,若你赢了我的题,我就替你灭了黑心龙王。”
“不是你替我,而是我们一起联手。”
“就依你,我要出题了,请准备上船吧!”
张顺转身大步向江边码头走去,张虎大急,刚要提醒李延庆,李延庆却微微笑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去把青儿叫来。”
张虎飞奔而去,李延庆脱去了官服,里面是一身白色紧身骑射服,只片刻,扈青儿骑着李延庆的马飞奔而至,她也穿了一身黑色的武士服,腰系鞭刃,手中拿着李延庆的铜弓铁箭。
“大哥,张虎说你要去江中射箭?”
“所以我要有人护驾,在江中我就只能指望你了。”李延庆笑道。
扈青儿在梁山泊内练出一身连阮氏三雄都甘拜下风的水性,李延庆虽然会游泳,但在水中搏斗却不是他擅长,他必须要有所防备,扈青儿就是他最好的保镖。
扈青儿点点头,“我负责保护大哥!”
李延庆背上一壶箭,手执追风弓,腰系一袋石子,让青儿带上铜弓铁箭,两人上了一艘小船,他必须考虑到一百五十步的射程,那只有铜弓铁箭才能办到,追风弓还不行。
这时,江面上的雾气已经完全散去,天空晴朗,碧波万顷,嘉鱼县民众听说县令和浪里白条张顺赌斗,都纷纷跑来江边观战,码头两边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张顺的题目已经出了,他亲自驾一艘独桅小船,船帆已经扯去,在桅杆两边各系了五串铜钱。
在船上射箭可比陆地上难得多,一是船只起伏不定,有点像骑射,但精通骑射的人未必能在船上站稳。
其次就是彼此都在移动之中,目标瞬息变化,而且绳子可不是垂直不动,而是象风铃一样在不停地晃动。
另外还有一个重大影响,那就是江风,陆地风小影响不大,但江面上的风很大,对箭手无疑是一个重大的考验。
“李县令,现在随时可以射箭!”张顺在一百二十步外大喊。
张顺出的题可以说异常苛刻,在江上射箭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射十箭,要求十箭十中,十箭九中都算输了,连张顺自己都办不到,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苛刻条件。
远处十几艘小船上张顺的手下们目光复杂,他们从未见过首领和官府这样赌斗,似乎已经不是为了一把弓,而是为了赌自己的名声。
李延庆已经稳住了下盘,他从上船开始便在不断寻找感觉,对于他这种顶级箭手而言,已经不会因为环境变化而发挥失常,就算从未经历的环境,只要稍稍适应,他一样能正常发挥,他是用心来射箭,只要目光锁定目标,在闭眼感受风速、摇晃、距离,很快就能调整到最佳状态。
小船上一共有三人,李延庆站在船头,扈青儿坐在船中,在船尾还有一个划船的艄公,扈青儿有点紧张,但她却不敢打扰兄长射箭,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四周和水面,手执鞭刃,防止张顺的手下偷袭。
这时,李延庆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凌厉地目光注视着桅杆上的十串铜钱,他还在等待,等到一种相对稳定的状态出现,船只起伏的频率稳定,风速稳定,对方的距离稳定。
这时,他忽然从后背抽出一支箭,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出,但他并没有停止,又抽出一支箭,再一箭射出,他抓住了张顺没有划动船只的瞬间机会,一口气射出了七支箭,
七支箭如连珠般射出,又快又狠,一箭比一箭精准,整齐地一排钉在桅杆上,一串串铜钱哗啦啦落下,叮当落在船上,张顺大吃一惊,他急划动船只,箭矢却停住了,李延庆料敌在先,七支箭射出后便及时停住了。
岸上太远,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张顺的手下却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七箭射出,七串铜钱依次落下,半响,他们一起鼓掌喝彩,这简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神箭。
张顺心中却有点恼羞成怒,他知道刚才自己稍稍静止不动,就被李延庆抓住了机会,他还是小看了对方,要想赢得这场赌斗,他只能让船只不停地移动。
这时两船相距已经到了一百三十步外,李延庆高声喊道:“张顺,你之前所言,只要我射落铜钱,不管是在船上,还是在水上都算数,是这样吗?”
“正是!”
“那我的第八箭来了!”
李延庆放下追风弓,拾起了铜弓铁箭,高声喊道:“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铜弓铁箭!”
他抽出一支铁箭,猛地拉开弓,一箭射出来势极为猛烈,只听‘咔嚓!’一声,手腕粗细的桅杆横档竟被他一箭射断,挂在杆上的最后三串铜钱连同断木一起落入了江中。
岸上百姓终于看清了这一幕,顿时欢声雷动,锣鼓声大作,张顺呆呆望着断裂的桅杆,他不禁骇然叹服,他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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