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并不是直接去矾楼,要先去男方府上,要先进李家的门,才能去矾楼举行婚礼。
去男方家虽然只有一个仪式,却非常重要,在鼓乐声中,轿子在男方府门前落地,四周聚满了男方家的亲朋好友,接亲喜娘在轿子前铺上青布,前面一个女子捧着镜子倒行,青布只有两块,要不停地交换,让新娘踩着青布入府,表示传宗接待,延绵烟火,另外还要洒谷豆,压住青羊、乌鸦、青牛三煞。
男方家仪式由媒人主持,也就是种师道,他手中拿着一碗饭,见新娘下轿,种师道端着饭喊道:“本宅亲人来接宝,添妆含饭古来留,小娘子,开口接饭!”
这就是进男方家最关键的一个仪式,新娘必须吃一口饭,吃过夫家饭方为夫家人。
贴身丫鬟接过饭勺,小心翼翼地伺候新娘把这口饭吃了,四周顿时响起热烈的鼓掌声,接下来,新娘跨过一只马鞍进入府内,然后在府内坐轿前往矾楼举行婚礼。
后面新娘就没有什么事了,进矾楼后休息等候拜堂。
此时矾楼已是宾客临门,热闹异常,宴会已经开始,矾楼内到处莺歌燕舞,宾客们喝酒聊天,一道道精美的大菜被矾楼内的美貌侍女端了上来,看得客人们眼花缭乱,很多客人还是第一次来矾楼。
婚礼是中庭的歌舞台上,正面摆放了一排桌子,正中间是男方先祖的灵位牌,上面有四时供品,正上方则挂着一个巨大的囍字,两边各摆了几张椅子,主要是给证婚人和男方父母等直系长辈就坐。
而在西面搭建了一座青庐,青庐是成婚时必须要有的布置,喝交卺酒,结合髻都要在青庐中进行,青庐里只有一张具有象征意义的床,铺陈着簇新的缎被,此时,新娘就坐在青庐内。
李大器和种师道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种师道不仅是媒人,同时也是证婚人,因为这是男方家举行婚礼,一般女方父母就不能坐上来了,只能坐在下面观礼,不管是小户人家还是官宦权贵人家都一样。
婚礼已经开始了,婚礼上有两个重头戏,一个叫‘上高坐’,一个就是拜堂,所谓上高坐,就是在大堂中间放着一只马鞍,也就是新娘进男方家跨过的那只马鞍,新郎骑在马鞍上,由女方家把他请下来,这也婚礼中最隆重的仪式之一。
司仪由矾楼的专业司仪担任,司仪大喊:“上高坐,请新郎上马!”
歌舞停止,两边数百名宾客纷纷向大堂上望来,只见新郎李延庆被请上高台,由礼官汤正宗引着他骑上了马鞍,四周顿时传来一片欢笑。
第一个上来敬酒的是曹蕴的姐妹曹云,之所以没有让曹娇娇上,是因为她太小,她请不下新郎会哭起来。
曹云把酒杯递给李延庆笑道:“请官人喝酒!”
李延庆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曹云又笑道:“请官人下马!”
李延庆摆了摆手,“我刚上马鞍,怎能下马,你且去!”
曹云再请,李延庆就是不肯,曹云这才笑着跑了回来。
司仪大喊:“新人不肯下马,二请!”
第二个上来的是曹蕴的小姑,叫做曹美芳,嫁给天波府杨家,她将酒杯递给李延庆,“请官人饮酒!”
李延庆双手接过,举杯一饮而尽,曹美芳又笑道:“请官人下马!”
李延庆摇摇头,“酒未尽兴,怎能下马!”
曹美芳再请,李延庆还是不肯下,司仪再次大喊:“新人仍旧不肯下马,三请!”
第三个就是重要人物了,是新娘的母亲王氏亲自上场,虽然王氏之前不喜欢这门婚事,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她也必须展开笑颜。
王氏端酒给李延庆笑道:“姑爷请饮酒!”
“多谢岳母大人!”
李延庆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王氏又请道:“新娘已等候多时,请姑爷下马入庐。”
李延庆也笑道:“岳母相请,小婿怎敢不从!”
他终于下了马鞍,跟随礼官向青庐走去,四周顿时欢声如雷,这时,礼官将挂在青庐上的一匹红缎子取下,扔给了宾客,宾客纷纷争先,将缎子扯成碎片,各藏一块,这是好一个彩头,叫做‘利市缴门红’。
李延庆和曹蕴并肩坐在床上,李延庆低声笑道:“娘子今天受累了。”
曹蕴含羞小声说:“我还好,官人才辛苦。”
“新郎、新娘不准说话!”
床下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李延庆顿时吓了一跳,只见曹娇娇从床下钻了出来,李延庆顿时笑道:“娇娇怎么躲在这里?”
曹娇娇笑嘻嘻道:“闹洞房呀!”
曹蕴忍不住道:“娇娇别调皮,快出去,你不能呆在这里的。”
“人家闷得慌,想找你们说说话嘛!”
“今天不行。。。。哎!你还小,以后阿姊告诉你,快出去。”
李延庆也笑道:“以后娇娇可以搬来和阿姊住,但今天不行,先出去吧!”
曹娇娇顿时笑逐颜开,“姊夫答应啰!反悔可是小狗。”
李延庆伸出一个小指头,“给你拉个勾!”
曹娇娇心中欢喜,连忙和姊夫拉了勾,这才笑嘻嘻从后面溜出去了。
“官人可别惯着她,小心把她宠坏了。”
“没事,娇娇聪明着呢!不会宠坏她。”
“官人,明天我们要出远门吗?”
“是啊!明天我们就去鄂州,娘子,很抱歉了。”
“我当然没有关系,对了,思思姐在哪里?”
“她在赤仓镇,和青儿一起,明天我们走蔡河南下,在赤仓镇接她们上船。”
这时,司仪在外面喊道:“吉时已到,请新人拜堂!”
进来两名喜娘,将一个大红缎子扎成的同结交给二人,两人面对面各持一端锦带,李延庆倒行,慢慢走出青庐。
礼官高声念诗祝贺,“团圆今夕色珍晖,结了同心翠带垂,此后莫交尘点染,他年长照岁寒姿。”
一对新人并立站在堂前,司仪喊道:“下面请掀霞帔!”
李真的妻子莫氏笑着走上前,她手中拿着一杆秤,一下子便将新娘的盖在头上霞帔掀开了,露出了新娘子娇羞美艳的容颜。
宋朝的盖头可不是在洞房等新郎来掀,必须在拜堂前由男方家一个名儿女双全的妇人来掀,而且必须用秤或者机杼来掀开。
四周再次响起了一片惊叹声和鼓掌声,大多为新娘子的美貌惊叹,本来曹蕴长得就美貌端庄,现在经过精心化妆,更是美若天仙,令宾客们惊叹万分。
“一拜先祖!”
宋人成亲也是三拜,不是拜天地,而是一拜祖先,二拜公婆,三才是夫妻对拜,因为去宗庙拜祖先不方便,所以一般是将祖先灵牌请入大堂,事后再将先祖恭送走。
两人跪下,在灵牌前磕了三个头,司仪又喊:“二拜公婆!”
两人走到李大器面前跪下,李大器怀中抱着妻子的灵牌,他激动得热泪盈眶,默默念道:“云娘,你看见了吗?咱们孩儿今天娶妻了,你也成婆婆了。”
两人又拜三下,李大器连忙道:“好孩子,起来吧!”
司仪又喊:“入青庐,夫妻对拜!”
这次是新娘手执同心结倒行,牵着新郎进入青庐,青庐内由媒人主持,新郎新娘再次向对方跪拜。
这时,男方和女方家人上场,开始围着青庐撒帐,也就是将铜钱、杂果、糖、花瓣撒向大帐,表达对新人的祝福,大帐内,新郎和新娘各剪下一络头发结在一起,放在一只玉盒里,这叫‘合髻’,结发夫妻便来源于此。
另外还有喝交卺酒,也就是今天的交杯酒,表示夫妻同甘共苦,种师道将两半玉葫芦倒满酒,对新人笑道:“喝了此杯酒,希望你们今后互相扶持,荣辱与共,同甘共苦。”
李延庆和曹蕴拾起玉葫芦瓢,两人凝视着对方一眼,一起慢慢将酒喝了。
这时,司仪高声道:“婚礼已毕,送新人回洞房!”
洞房当然不会设在矾楼,矾楼只是饮宴欢娱之地,最多举行婚礼,一般不会作为新婚夫妻的洞房,洞房当然是在冰柜街李大器的府中。
宾客们继续喝酒庆祝,一辆华丽的大马车已经悄然驶出了矾楼,在张豹、张鹰以及杨光三人的护卫下向冰柜街驶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马车内,李延庆揽住了曹蕴的纤腰,低头吻了吻她的俏脸,曹蕴害羞地低下头,李延庆却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向她朱唇吻去,曹蕴的心怀终于敞开了,她向夫君婉转相迎,车厢里,一对新人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
第五百四十七章 新官上任()
宣和三年的春天早已来临,到处是一片生机盎然,空中不时飘过一堆堆山一样的白云,遮住了温暖的太阳,两岸的田野上到处可见农民在麦田里忙碌地施肥除草,远处是大片浓绿的树林,一群群百灵鸟在树林上方惊飞而过,向江边飞掠而来。
这里是鄂州的长江,江面上缓慢的航行着两艘千石大船,白色的船帆高高挂起,被东风吹鼓,李延庆正负手站在船头上,江风吹拂着他的衣袂,他欣赏着长江南岸的秀美风光,远处可见低缓的山峦笼罩在朦胧的烟雨之中,俨如水墨画的渲染,江边有牧童骑在牛背上横吹笛子,就仿佛一卷极美的田园画卷。
李延庆是七天前从京城出发,他和妻子曹蕴、爱妾郭思思,以及小妹扈青儿三人乘坐一艘大船,而莫俊、刘方以及其他随从乘坐另一艘大船,他们从蔡河南下淮河,又经扬州进入长江,再逆江西进,整整走了七天,终于进入了鄂州嘉鱼县境内。
这时,李延庆忽然感觉有人给自己披上一件外套,他一回头,却见是新婚妻子曹蕴站在自己身后,曹蕴已初为人妇,新婚鱼水之欢的滋润使她变得更加明媚艳丽,李延庆笑了笑,轻轻拍了一下曹蕴细嫩光滑的小手,曹蕴抿嘴一笑,“船头风大,夫君还是进船舱里去吧!”
“这里的风景我真的喜欢,感觉比北方更有生机。”
“我也喜欢,尤其那边的大山就像水墨画一样,云雾缭绕,仿佛有神仙居住,有时间我真要好好画一幅。”曹蕴指着远方的鱼乐山道。
“你应该有机会的,这里已经是嘉鱼县。”
“啊!已经到了吗?”
李延庆指着前方笑道:“前面再走二十里就是嘉鱼县城了。”
“感觉人好像还不是很多,我们只看见了几个村庄。”
“这里地广人稀,嘉鱼县比汤阴县大三倍,人口却只有汤阴县的八成,而且交通也不方便,在这里主要靠乘船。”
“夫君,好像黄州就在附近。”
“黄州我们昨晚已经过了,不过确实不远,一天的航程都用不了,如果娘子是想去赤壁的话。”李延庆笑笑嘻嘻地望着妻子。
曹蕴挽住丈夫的胳膊,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彩,“自从拜读了东坡居士的赤壁赋后,我一直就想去看看。”
“好的,等我安稳下来,我们一起去。”
这时,一阵江风吹来,曹蕴打了寒战,李延庆连忙道:“这里风大,我们回舱。”
船舱很大,分上下两层,上层是他们的寝舱,下层则是起居休息之处,船舱内,思思正在指点扈青儿刺绣,住在赤仓镇时,扈青儿不知什么原因忽然喜欢上了刺绣,她在练习飞石之余,也一门心思地学习刺绣。
思思见李延庆进来,便起身笑道:“夫郎,要到了吧!”
李延庆点点头,“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可以收拾了!”
“蕴娘,我们上楼收拾一下随身物品吧!”
思思和曹蕴上了楼,扈青儿急了,“你们等等我!”
她手忙脚乱地收起刺绣绷子,红着脸跑了出去,这一路过来,李延庆发现扈青儿变得沉默了,很少和自己说话,不知有了什么心思,有机会他倒要问一问思思。
这时,船老大在门口道:“启禀官人,还有十几里就到嘉鱼县了,官人准备一下吧!”
“多谢了!”
李延庆走出船舱,他终于看见了远处的县城,就修建在江边,李延庆长长松了口气,终于到了。
。。。。。。。。。
嘉鱼县是一座上县,从城池周长二十余里,全县约五千户人家,三万五千余人,大多居住在县城和周围方圆二十里内,不过嘉鱼县流动人口却很多,大多是从稍微偏远的州县过来谋生,这里水运便利,商业比较发达,条件要比偏远地方好不少。
前任知县在一个月前调走,现在知县空缺,由县丞、县尉和主簿分管县城政务,由于宋朝的县丞没有实权,甚至还一度取消,所以嘉鱼县县丞和主簿是同一人。
侍御史李延庆被贬黜出任嘉鱼知道的消息早已传到县城,任命书先一步送来。
当李延庆的坐船抵达江边码头时,两名县官早已闻讯出城来迎接,同时前来欢迎新知县的还有大群县吏、捕快、衙役以及十几名乡绅,当船只靠岸,县丞兼主簿杨菊一声令下,岸边上顿时敲锣打鼓,热闹异常,很多民众也纷纷跑出城来看热闹。
船板搭上了岸,李延庆快步走了下来,县丞杨菊连忙上前道:“下官县丞杨菊参见县君!”
李延庆仔细看了看他,这位县丞不到三十岁,身材中等,皮肤略黑,看起来非常精明能干,不过李延庆总觉得自己见过他。
“杨县丞,我们好像见过?”
杨菊笑了起来,“下官也是和李御史同科录取,下官殿试一百二十二名。”
李延庆大喜,“原来是同科进士,真是巧了,不知杨县丞是哪里人?”
“下官江夏县人,蒙圣恩垂怜,下官又能回家乡任职。”
“原来是本乡人,以后还请县丞多多关照!”
“一定!一定!”
杨县丞又给李延庆介绍县尉,县尉是由县吏转正而成,叫做周平,年纪约五十余岁,长了只大酒糟鼻,看起来比较平庸,唯唯诺诺。
“本县没有主薄,就是下官兼任。”杨县丞笑着给李延庆解释道。
李延庆点了点头,这时,十几名乡绅一拥而上,纷纷上前和李延庆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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