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庆指了指包子铺,“这里就蛮好了。”
“哎!包子有什么好吃的,跟我来。”
他拉着李延庆走进了对面的林记酒馆,上二楼找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李冬冬点了四五个菜,要了一壶酒,便笑问道:“小老弟怎么会在县里。”
“我来书坊买一些书,冬哥怎么也在这里?”
“不瞒老弟说,我这次回乡,一是祭祖,其次是想买一批药材回京。”
“冬哥不是卖茶吗,怎么又卖药材了?”李延庆不解地问道。
李冬冬笑了笑,“光卖几碗凉茶能赚多少钱,交房租都不够,还得做做别的营生才行,正好我认识一个药牙人,他听说我要回乡,便托我买几千斤咱们汤阴县的特产熟黄连。”
“冬哥跑这一趟能赚多少钱?”
李冬冬笑着摆摆手道:“一般人我不说,但老弟要问,我就不瞒了,就这个数!”
李冬冬伸出两根手指,李延庆笑着:“两百贯!”
“哪里有啊!二十贯。”
李延庆顿觉惊讶,“几千斤药材才赚二十贯!”
“你以为能有多少,我就只赚个辛苦费,大头在牙人那里,是牙人的本钱,要是我的本钱,这一趟我至少能赚三百贯。”
牙人就是中介,给买家卖家牵线搭桥,中间收取佣金,一些有本钱的牙人就变成了中间商,赚取更大的利益,李延庆当然也听说过,只是没想到家大业大的李冬冬居然为二十贯钱奔波,在京城混得也并不如意。
“冬哥前两天说东京到处是钱,为什么不做点别的买卖。”
李冬冬摇摇头,“东京的钱是很多,却不好赚,象盐茶酒矾铁香药都是官营,你敢参合进去,轻则血本无归,重则吃官司下狱,而且很多营生就算不是官营,也是被权贵垄断了,摇身变成行头,设立各种行会来限制,总之一句话,赚钱要有本钱和权势,象我这种一无权势二无本钱,也只能跑跑腿,或者卖几碗凉茶做小本买卖。”
“那冬哥为什么不回县里做买卖?”
李冬冬苦笑一声,“你若去京城见了世面,就这种小县城了,说实话,县城虽然不错,但钱太少了,刚才那家包子铺,东主我认识,一家五口人起早贪黑,累死累活一个月才赚六七贯钱,还不能雇伙计,现在汤阴县雇一个伙计,一个月最少也要三贯钱。
京城那边贵一点,要五贯钱,我的茶铺也雇不起,我负责点茶烧水,浑家跑堂卖茶,一个月也最多赚十几贯钱,却打肿脸充胖子,回乡冒充京城的阔佬。”
李冬冬本来只是想说汤阴县太穷,可说着说着,便把自己扯进来了,加上他喝了几杯酒,说话就不着边际,把自己老底给抖出来了。
这其实也是他心中苦,平时又不敢说出来,只能找李延庆这种半懂不懂的小孩子倒倒苦水,他也不怕李延庆给他宣扬,反正小孩子说话的没几个人相信。
李延庆倒是有一点想法,他也知道在汤阴县赚钱不易,在鹿山镇就更难了,象胡大叔给人杀猪,运货,卖苦力,自己还要种田,这么多年也只攒下几十贯钱,父亲更是可怜,四年才攒了十贯钱。
大宋物价不贵,东京也不过斗米三十钱,在盛产粮食的大平原地区还要便宜,汤阴县一斗麦子也才十五文钱,对于普通种粮人家而言,吃饭穿衣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家中没钱。
要想赚钱还得打京城的主意,所以他对这个李冬冬颇有兴趣,正好李东东没有本钱,而他李延庆有,如果双方能合作,倒也是个投资的途径,更是李冬冬是同族人,有家族这条线牵着,李冬冬不敢坑自己。
“冬哥这次买药用了多少本钱?”
“其实也不多,大概一千贯,再扣去人工船费,最后能赚三成的利。”
李延庆身上有两百两银子,倒是可以投进去,不过这件事他不能急着做,最好先和族长谈一谈。
“冬哥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李延庆又问道。
“现在还在收货,大概要月底了。”
李冬冬是个极为精明之人,他之所以要笼络李延庆,并不是因为李延庆会写几幅对联,而是因为他听族人说,族长极为延庆,如果李延庆肯在族长面前说几句好话,说不定他就能在族长那里借到钱了。
李冬冬已经不想开茶铺,他主顾都是些底层卖苦力的粗人,赚不了几个钱,而且浑家跑堂还总被那些粗人调戏,他这几年在京城也渐渐摸到了路子,他想改行做牙人,如果有本钱就赚得更多了。
想到这,李冬冬给李延庆夹了一筷子菜,笑道:“庆哥儿能不能替我给族长说说好话。”
“要说什么好话?”
“这次我想多收点药,可身上本钱不够,我想问族长借五百贯钱,但族长不相信我,哎,我一筹莫展啊!”
李延庆笑了笑道:“如果你只想自己赚钱,我估计族长是不会答应的,你应该想着和家族一起赚钱,自己也有利,不更好吗?”
李冬冬沉默良久,低低叹了口气,“你说也对,这些年在外面打拼,眼边不少人都了财,路子也找到了,可就是没有本钱,到处借钱也借不到,却从没有考虑过与家族合作,你倒是一句话把我提醒了。”
李延庆笑道:“这样吧!族长那边我去说,我这里也有点本钱可以投进去,你我再加上家族,咱们一起合作,三方都得利。”
李冬冬精神也振奋起来,“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如果老弟和族长说好了,后天来我家里,我们再细谈。”,。请:
第五十二章 股份合伙()
李延庆雇了辆牛车便返回鹿山镇了,他一路上就在想这件事,他实际上是想给父亲找点事情做,修乡志族谱最多也就一两年的事情,那以后呢?从长远考虑,父亲还是得有一个长期稳定的收入才行。
这段时间父亲为家族的事情很着迷,干活特别卖力,李延庆完全理解父亲这种心情,他渴望获得尊严,恢复名誉,但光傻干还不行,要想获得族人尊重,还得从利益上做文章。
象李冬冬,大字不识一个,但大家都很尊重他,为什么?不就是个利字当头吗?如果腰包鼓了,再让族人和乡邻沾沾利益,族人的尊重也就自然而来。
李延庆晚上抵达了鹿山镇,他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族长府中,府上家人认识他,连忙带去他客堂稍坐,不多时,李文佑也闻讯出来了。
“庆儿,你父亲不是说你去县里了吗?”李文佑走进堂便问道。
李延庆给族长施一礼,笑眯眯说:“早上去了县里,办完事就回来了。”
李文佑也从李大器口中得知李延庆写书赚钱之事,他并不奇怪,有大祖附身,什么事情做不起来?
李文佑让李延庆坐下,又让丫鬟上茶,笑道:“本来我还担心,你爹爹跟我去京城,你没有人照顾怎么办?现在我不担心了,连钱都会挣,还不会找地方吃饭吗?”
“族长说得对,这点小事确实不用担心,今天我来,其实是有件事和族长商量。”
“什么事?”
“族长觉得李冬冬怎么样?”
李文佑想了想道:“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他,这人好吹嘘自己,明明是在开封城外的码头上开一家苦力小茶棚,非要吹嘘自己在御街上开大茶馆,当我不懂吗?在御街上开店,轮得到他?”
“其实族长也要理解他嘛!大家都要面子,哪个在外面的人回乡,不把自己狠狠吹嘘一通的?”
“你这话倒也对,你提他做什么?”
李延庆便把自己的县里遇到李冬冬之事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的打算,最后道:“其实我觉得如果李冬冬在京城真的路子的话,家族出本钱,联系货物,他在京城销售,这确实是条赚钱的路子,赚了钱,便可以族中子弟上学,培养能干的年轻子弟,这样家族就一步步兴旺了,族长觉得呢?”
李文佑极为迷信李延庆是大祖附身,他见李延庆处处替家族兴旺考虑,他更加坚信这就是大祖的意志,连忙点点头道:“庆儿说得完全正确,我照办就是!”
李延庆笑着摆摆手,“我只是提个建议,具体该怎么做还得好好商量一下,我有想法,族长也有经验,我们都说说看。”
李文佑是个极为精明之人,这件事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他信不过李冬冬,所以才迟迟没有答应,不过既然李延庆提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
李文佑沉吟一下道:“其实这个李冬冬并没有完全给你说实话,他之所以不想开茶馆,是因为他把自己多年积攒的钱投到一票私酒的黑市买卖上去,结果私酒被官府扣押没收,几个当事人吃了官司,李冬冬赔得倾家荡产,茶铺也典卖了,他走投无路才想去做牙人,我是怕他拿了我的钱去还债,所以才没有答应借钱给他。”
“他外面还欠债吗?”李延庆也略略有点吃惊。
“有没有欠债我不知道,我只是不太喜欢他这个人,不过庆儿觉得他可行,那也可以试一试。”
李延庆沉吟一下道:“我就担心他在京城究竟有没有路子?”
李文佑微微一笑,“这个倒不用担心,他岳父是个牙人,路子很多,这次他回乡买药,就是他岳父的委托,只是他岳父恨他不成器,一文钱也不肯借给他,我之前已经派人去京城摸过他的底,他倒没有说谎,只是怕人笑话,才不肯提他岳父之事。”
李延庆心里有数了,看来族长和自己不谋而合,也是想用李冬冬这条线,所以才会派人去摸他的底。
李延庆又想起那晚族祭之时,族长故意不理睬李冬冬,就是在吊他呢!看来族长也是个老奸巨猾之人。
想到这,李延庆微微笑道:“族长,我再提一个建议。”
“你说,我听着。”
李延庆缓缓道:“不如我们就这件事开一个商行,我和族长出本钱,李冬冬按他的路子折算入本,三家各占份额,即使亏了也以本钱为上限,盈利了则按份额分利,另外再招几个族人办事,他们的开支就作为费用扣除,等生意做大了,再从利润里面拿出一部分帮助族人读书救济之类,族长觉得如何?”
李延庆说的就是公司制度了,只是用一种通俗的话描述出来,李文佑听懂了,便点点头笑问道:“庆儿有多少钱?”
李延庆取出交子卷放在桌上,“这是大名府洪登记银铺的交子卷,里面有两百两银子,算是我投的本钱。”
李文佑很惊讶,两百两银子,这可是一大笔钱啊!就算孝和乡也没有几家拿得出来。
李文佑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们以一千贯为本钱,我另外再补八百足贯,我占五成份额,庆儿三成,李冬冬两成。”
李延庆想了想道:“李冬冬的两成太少了一点,调动不起他的积极性,我索性再让半成给他。”
“你不用让!”
李文佑果断地说道:“我再让一成给他,我四成,庆儿三成,李冬冬三成,就这样定了。”
商行的框架和股份虽然敲定,但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斟酌,比如财务、物资流通、经营范围、供销权限等等,这些东西从古至今都是一脉相承,只是说法不同。
尤其这里面还涉及到李冬冬岳父,李冬冬打算借助他岳父的门路做生意,那么他岳父在这里面又怎么算计利益?
李文佑是极为精明之人,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和李延庆的钱打了水漂,有些事情他必须向李冬冬确认清楚,一点都不能含糊。
当天晚上他便派人去给李冬冬送信李冬冬第二天来见他。
不过有一件事,李文佑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李文贵,李氏家族的产业都是掌控在李文贵手中,而这个生意他不想让兄弟插手进来。
......
李大器自从带儿子去给亡妻扫了墓,他的一桩心事便落地了,不过他还是想把妻子的墓迁回来,从前是丁家太强势,他没有办法,现在他开始逐渐翻身,无论如何,他不能接受妻子葬在娘家墓园的现实。
李大器心如明镜,他知道丁家的态度开始转变,根本原因都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如果想把亡妻的墓迁回来,他还得靠儿子才行。
虽然李大器知道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到,但不和儿子商量一下,他心中就像猫爪一样难受,李大器便来到儿子房中。
李延庆正在伏案做功课,他们放假十一天,正月初七就要上课,师父姚鼎给他们布置了一大堆书法写字,前些日子李延庆忙着写书,把功课耽误了,眼看再过两天就要开学,他也不得不拼命赶功课。
“庆儿,爹爹有件事想和你商议,耽误你一会儿时间。”
“没事,爹爹进来吧!”
李大器推门进来,见儿子正在伏案写字,姚鼎很看重学子的书法,在书法上抓得很紧,学子们放假的功课也主要是书法,尤其象李延庆这种重点的学子,想随便写几十篇糊弄交差,绝不可能。
李大器站在儿子旁边看了片刻,不由暗暗点头,和刚入学时相比,儿子的书法已大有进步,考举人已经没有问题了。
再看所写的,竟然是《吕氏春秋》,李大器不由一愣,《吕氏春秋》很生僻,连他都不熟,儿子怎么会想到默这个,这是姚鼎的要求?
李延庆没有抬头,但他知道父亲的疑惑,便一边写,一边解释道:“这不是师父要求,别的学子写《论语》或者《孟子》,师父觉得我没有问题了,便随便我写什么,上次童子会我们差点栽在《吕氏春秋》上,所以我想把这课补上。”
“原来如此,那你写吧!我们改天再说。”
“爹爹有什么事?”李延庆放下笔笑问道。
“我在想,咱们得把你娘的墓迁回来,咱们家有三亩祖地,有一亩地的风水还不错,我想把你娘葬在那里,百年后我也可以和你娘葬在一起。”
“既然如此,爹爹就去给丁家谈这件事吧!”
李大器犹豫一下道:“我就怕我去说,丁家不买帐。”
“爹爹是怕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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