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心中暗喜,只罢免实职,保留他的太尉以及官阶,这就意味着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老臣辜负陛下,罪该万死!”
赵佶十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退下!”
童贯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退下去了,赵佶依旧负手站在窗前,半晌,他冷冷哼了一声,“哼!种家军。”
。。。。。。。。。
三天后,西夏特使焦彦坚抵达汴京,双方开始了漫长的议和谈判,这次谈判足足耗用了一个半月,焦彦坚反复回去请示两次,到了十一月初,双方才终于达成了议和协议。
西夏重新向宋朝称臣,不再使用皇帝尊称,而改为君王称,宋朝答应从西夏撤军,恢复到大战发生之前的边界,双方各自释放战俘。
另外宋朝每年赐给西夏绢十五万匹、七万两银和三万斤茶叶,鼓励双方边境贸易,这实际上就是恢复了宋夏之间庆历议和的条款。
至此,宋夏之间已经延续了二十余年的战争终于落下帷幕,天子赵佶派使臣前往石州,诏令种师道撤军,同时犒赏三军,大力嘉奖河东军有功将士,宣种师道进京述职。
十余万宋军缓缓撤出了石州城,向银州进发,两天后,河东军开始从银川城撤退,的战备物资以及缴获的钱粮军资全部运回太原。
这时已经是寒冬来临,横山下了两场大雪,千里莽莽群山都染成了白色,大峡谷内的积雪深及膝盖,种师道令五万厢军在前方清理积雪开道。
他们也是赶上了最后一次通过横山的机会,最多再过十天,到十一月中旬,天气更加寒冷,雪凝结成冰后就会大雪封山,寸步难行,他们也只能等来年春天再退回大宋。
虎啸峡的水坝早已冻得结结实实,但宋军必须凿开水坝,以便明年春天冰雪融化后,无定河能够恢复水道。
凿开水坝的任务种师道交给了李延庆,其实也很简单,李延庆只要将泥袋清除,冰雪融化后,河水自然就会流向南方。
“指挥使,泥土冻得实在太结实了,火烧都没有用,还是用震天雷将泥袋炸松开吧!”王贵站在水坝上喊道。
士兵们无法用铁钎撬开泥袋,用火油烧虽然有点效果,但至少要几天才能清除干净,他们没有这么多时间,也只能借助震天雷的威力了。
“只剩下两颗震天雷了,你自己看着办!”
“两颗就足够了!”
王贵指挥士兵在泥袋墙上凿开两个大洞,大洞之间相距五十步,深达六尺,士兵们将两颗震天雷放进深处,又灌入火油,一直将火油泼到一丈外,士兵们纷纷后撤到百步外,躲在一块巨石背后。
王贵肋骨还没有完全长好,决不能开弓,他却忍不住跃跃欲试道:“让我来射这一箭!”
“你小子不想活了吗?”
李延庆恼火地狠狠敲了他的脑袋一记,从他手中夺过弓箭,王贵无奈,只得抱着头嘟囔着走开了。
李延庆张弓搭箭,拉满了弓令道:“点火!”
士兵点燃了火箭,李延庆一松弦,火箭划过一道弧线向百步外射去,正好射在火油上,两条火油线同时燃烧起来,火焰向两侧的洞里迅速蔓延而去。
众人纷纷蹲在大石背后,用力捂住了耳朵,片刻,水坝那边传来两声巨大而沉闷的爆炸声,倒没有以前那么惊天动地,众人探头望去,只见浓烟滚滚,泥石哗哗流下,水坝被炸开两个大洞,泥沙墙开始松动了。
李延庆大喜,急令一千士兵上去挖坝,只用了半天时间,水坝便被彻底挖掉了,只剩下数丈高的一堵冰墙,但湖水还没有完全冻实,底部有水潺潺流出,沿着河床向南流去……
李延庆随即向主帅种师道回禀了拆除水坝的情况,种师道微微笑道:“恐怕开春时会有一场洪水,不过总比干旱好,今年无定河被西夏军截流,严重影响了下游的收成,我已令士兵向绥德军挨家挨户送粮,补偿他们的损失。
李延庆挠挠头笑道:“大帅要震天雷的配方和图纸吗?”
种师道点了点头,“我要进京述职,震天雷配方和图纸都要交给天子,否则有人会弹劾我们了。”
“大帅,谁来主持河东军?”李延庆又问道。
“天子的旨意是让姚副将主持,本来我想让种师中。。。。。不过也无妨,宋夏两国至少十几年内不会发生战争了。”
李延庆沉吟一下道:“王贵要回京参加武举,卑职想请一个月的假,回乡去祭拜亡母和恩师,科举后,卑职还没有机会回乡。”
种师道心中明白李延庆是想躲开姚仲平,他便点点头笑道:“你只要安排好情报司事务,我给你两个月的假!”
“多谢大帅!”
五天后,大军抵达了太原府,种师道启程前往京城述职,王贵得到消息,牛皋已经在一个月前回京城备考了,王贵暂别了李延庆,急急忙忙向京城而去。
李延庆安排好情报司事务,随即带着杨亮骑马向井陉方向疾速奔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蔡京罢相()
或许是岁数太大的缘故,尽管蔡京小心翼翼养生保养,但身体还是时不时会出点小问题,这两天蔡京略略感恙,又在家休养了。
病房内,脸色憔悴的蔡京正躺在床榻上,一名侍女小心地服侍他喝药,蔡京正和旁边探望他的重臣张邦昌闲聊局势。
“我说西夏怎么肯在大胜的情况下求和,原来是女真攻破了上京。”
“公相,女真人攻破了上京,是不是说明辽国大势已去?”张邦昌忧心忡忡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辽国还有中京、南京和西京,五京只失其二,,还有挽回的余地,不过辽军的战斗力也着实出乎我的意料,装备那么精良,却连蛮夷女真人都打不过,可见辽军只是虚有其表,内部也早已腐朽不堪。”
“公相觉得官家会趁机攻打辽国吗?”
蔡京淡淡一笑,“官家一心想在太庙中树立地位,为攻西夏准备了两年,最后却一无所得,他岂能甘心,现在辽军表现得如此不济,若说官家不动心是绝不可能,但辽国不是西夏,要想攻辽,至少也要备战三四年,而且方腊和宋江在南北造反,声势浩大,我想这几年官家应该还是以平定内乱为主。”
“那官家会让谁去平定内乱?”
“童贯被贬,种师道风头正盛,我估计非种师道莫属,你可以种师道”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侍女的阻拦声音,“大衙内,老爷正在静养,你不能这样闯进去!”
“胡说,我去探望父亲的身体,还需要什么禀报,快给我闪开!”
蔡京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不等他开口,长子蔡攸便闯了进来,蔡京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蔡京和儿子蔡攸已经反目为仇,蔡攸现任龙图阁学士,参与内阁议事,凡父亲蔡京的各种提案,蔡攸一律反对,凡父亲想提拔的人,他会千方百计加以诋毁,两人在朝中见面也是怒目而视,早已没有父子之情。
蔡攸躬身施一礼,“孩儿听说父亲感恙,特来探望!”
说着他一把推开喂药的侍女,坐在床旁给父亲诊脉,蔡京反感之极,甩开他的手,“有客人在此,你不打个招呼吗?”
蔡攸立刻装出刚刚才看到张邦昌的样子,满脸惊讶,起身行礼,“失礼!失礼!我没注意到张右丞也在,我还以为哪个卖狗皮膏药的游方郎中。”
张邦昌尴尬地笑了笑说:“我还有事,你们父子慢慢聊吧!”
蔡攸连忙止住他,“我才有急事,你坐,父亲无恙我就放心了。”
说完,他向蔡京施一礼,便转身匆匆去了。
蔡京叹息一声,“逆子就是逆子,连我的客人也这样出言不逊,看来这个父子关系是维持不了多久了。”
张邦昌奇怪问道:“既然他无心关怀公相,他为何又要来?”
蔡京重重哼了一声,“他只是来看我是不是要病死了!”
蔡攸离开相国府,随即骑马急急赶往延福宫,蔡京还是小看了儿子,可不是蔡攸想来探望父亲,而是天子赵佶让他来看一看蔡京的病情。
蔡攸被宦官领进了两仪殿内,向正在看书的赵佶跪下行大礼,“微臣拜见陛下!”
“你父亲病情怎么样了?”赵佶放下书淡淡问道。
“回禀陛下,父亲病情沉重,大小便已失禁,病房里恶臭无比,而且他神智昏乱,居然已不认识我是谁,我估计他活不了几天了。”
“哦!这样严重的病情怎么还能替朕治理天下?”
“确实,他赖在相位太久,早就该滚蛋让贤!”
“不能这样说自己的父亲!”
赵佶脸上装着有些不悦,挥挥手道:“去吧!朕知道了。”
“微臣告退!”
蔡攸行一礼退下去了,赵佶沉思片刻吩咐道:“去把李彦找来!”
宦官飞奔而去,不多时,大内总管李彦匆匆赶到两仪殿,跪下行礼道:“阿奴参见陛下!”
“你替朕去一趟相国府,探望一下蔡相国的病情,顺便给他带几支上好人参去。”
“阿奴遵旨!”
李彦起身要走,赵佶却冷冷道:“朕还没有说完。”
吓得李彦又再次跪下,赵佶喝了口参茶,这才缓缓道:“再告诉蔡相国他自己告老还乡吧!”
李彦惊得浑身一颤,他们刚刚才庆祝童贯倒台没两个月,怎么官家又要免去蔡相国的相位?
“陛下,蔡相国是朝中的定海神针,不宜轻动。”
赵佶哼了一声,“是啊!他这根钉子钉得太久了,已经有点生锈,是该换新钉子的时候了,去传达朕的意思,如果他不肯请辞,朕就只能直接罢相了。”
李彦万般无奈,只得答应一声,起身慢慢退下了。
赵佶冷眼望着他远去,不由冷笑一声道:“还居然和朕讨价还价?你太嫩了一点!”
两天后,蔡京上书天子,以年迈多病为由辞去相国之位,告老还乡,赵佶随即批准了他的请辞,赐他白银五千两,玉带一条,准他在京养老。
童贯丢了军权,蔡京丢了相权,一时间朝廷震动,此时尚书右仆射兼门下侍郎白时中出任太宰,尚书左仆射兼中书侍郎余深出任少宰,两人分别为左右相,而张邦昌为尚书右丞出任副相,唯独尚书左丞空缺,少了一个副相,众人都看好蔡攸,毕竟蔡京是告老还乡,天子于情于理都会给蔡京一个面子,将他长子提拔为副相。
入夜,一顶轿子进了太傅梁师成的府中,王黼从轿中出来,跟着大院匆匆向内宅走去,来到梁师成的书房前,大院禀报道:“老爷,王中丞求见!”
“让他进来!”
大院向王黼点点头,王黼这才走进了梁师成的书房。
房间里灯光柔和,梁师成正坐在一盏仙鹤灯下看书,王黼上前躬身行礼,“参见太傅!”
“王中丞请坐!”
王黼坐下,满脸敬佩道:“果然被太傅说中,童贯去职,蔡京的相国之位也坐不稳了。”
梁师成淡淡一笑,“天子要的是平衡,童贯倒了,蔡京罢相也就是必然了。”
“可现在枢密院主官空缺,还有尚书左丞之位也空缺,太傅觉得谁有希望?”
王黼满脸期待地望着梁师成,他当然是希望自己入相,梁师成曾答应过他。
梁师成笑了笑问道:“王中丞觉得谁会出任知枢密院事一职?”
王黼想了想说:“现在满朝文武都认为是种师道升任此职,他在西夏立下大功,资历也足够了,应该非他莫属,今天下午张邦昌已上书他为知枢密院事。”
“那尚书左丞呢?”梁师成又笑问道。
“现在朝中公认三人有希望,一个是蔡攸、一个是李邦彦,还有一个就是卑职,就不知最后花落谁家了。”
梁师成笑了起来,“蔡攸资历太弱,去年才被赐同进士出身,从未在地方出任官职,官家再宠幸他也不会拿原则开玩笑,再过十年或许有希望,而这次不行,李邦彦就是蔡京的人,任命他和任命蔡京有什么区别?所以只有任命你才能保持平衡。”
王黼心中长长松了口气,他连忙道:“可是卑职该做点什么才能引起官家的注意?”
“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你可以右卫上将军高深为知枢密院事。”
王黼一下子愣住了,“那种师道呢?”
梁师成递给他一张纸条,“按照这上面的官职,相信官家就一定会任命你为副相尚书左丞。”
王黼接过纸条,半晌没有说话,右卫上将军兼兵部尚书,这不就完全剥夺了种师道的军权吗?
梁师成明白他的心思,淡淡笑道:“事情也没有那么坏,毕竟他立下大功,官家还会赐他重爵财富,况且他年事已高,也该安享晚年了。”
他又注视着王黼缓缓道:“照我说的去做绝没有错,只有剥夺了种师道的军权,官家才会觉得你深知他的心意,副相之位非你莫属。”
第三百六十九章 邯郸遇匪 上()
李延庆跟随一队商人花了五天时间才艰难穿过了被冰雪覆盖的井陉,抵达真定府,他随即转道向南,前往最南面的相州。
此时,河北已下了两场大雪,到处是白雪皑皑的世界,但临近新年,官道上也颇为热闹,到处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商队或者小贩,路上的积雪被踩得稀烂,和泥土、牛粪混在一起,又脏又臭,实在让行人难以下足。
官道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麦子早已收割,田野里被茫茫大雪覆盖,仿佛铺上一条无边无垠的雪白毯子,只有一片片灰白色的树林和村落,给这张巨大的雪毯上添了一些斑驳之色。
这天下午,李延庆和杨亮抵达了磁州邯郸县,邯郸县位于磁州北部,是一座中县,走进县城,感觉和汤阴县差不多,一样的人,一样的街道,一样的店铺,其实中原的每个县都大同小异。
虽然是黄昏时分,但大街上颇为热闹,到处是一群群玩雪的孩子,推着木轮车的行人匆匆走过街头,木车里是各种年货。
“参军,我们去那一家客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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