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夔呵呵一笑,“一面之缘而已。”
话虽这样说,但大家并不太相信,毕竟官场上的话七分虚三分实,不能太当真了。
‘当——’
决赛开始的钟声响起了,李夔也坐直了腰板,他对这个李延庆很有兴趣,‘天竺国添一位如来’,李延庆的对联让他刮目相看。
岳飞抽到了问签,由他们问,对方答,岳飞起身读题道:“我们第一题是问诗听好题,诗圣杜甫是哪一年写出三吏三别,具体背景是什么?并请完整背诵出来。”
题目不难,甚至还有点简单,宋朝科举崇尚杜诗,杜甫的诗一般都要求全部会背诵,也算是一种基本功。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题目,却让羑里镇学堂的四名学子大惊失色,他们得到的情报是,对方应该问王维三十岁前写了多少,并背诵其中二十,他们熬了一夜进行准备,结果对方的问题完全不一样。
四人对望一眼,眼中都露出愤恨之色,他们被耍了。
他们商量了片刻,一名学子起身道:“三吏三别是在乾元二年所写,其背景是唐军在相州大败,诗圣从东都返回华州的所见所闻。”
学子随即背诵起来,《新安吏》、《石壕吏》、《潼关吏》;《新婚别》、《垂老别》、《无家别》,背的一字不差。
‘当!’一声清脆磬响,羑里镇学堂率先得一分。
紧接着羑里镇学堂问。
“我们的题型是默经背诵《吕氏春秋》中《孟秋季》的荡兵和振乱两篇。”
李延庆四人终于见识到了羑里镇学堂的无耻,本身《吕氏春秋》就很偏,若问一些常识性的问题还符合第一题的难度,偏偏让他们背其中最枯涩的两篇,就算第三题也没有这样的难度。
但不等李延庆他们反对,主审官便喝道:“换题!”
刘知县低声给李夔解释规则,李夔点头,他也觉得这道题出得太刁钻,为人不太厚道。
无奈,羑里镇学堂只得取出备用题问道:“还是《吕氏春秋》说出《吕氏春秋》共有几卷几篇,并任意背其中一篇。”
这道题稍微简单一点了,众人商议一下,李延庆便答道:“此书共分为十二纪、八览、六论,共十二卷,一百六十篇。”
紧接着李延庆便背了《吕氏春秋。察今》,“。。。。。。楚人有涉江者,其剑自舟中坠于水,遽契其舟,曰:“是吾剑之所从坠。”舟止,从其所契者入水求之。舟已行矣,而剑不行,求剑若此,不亦惑乎?。。。。。。。。”
‘当!’磬声敲响,鹿山镇学堂也得一分。
。。。。。。。。。
由于有知州观摩,让李夔更清楚规则,便在两轮结束后休息一刻钟,此时两轮已战罢,双方战成了平局。
休息房内,四人正在商议第三题,李九真却悄悄溜了进来,王贵一见到她,立刻眉开眼笑,“小娘子,书好看吗?”
“好我昨晚看完了,还有没有下一本?”
朱九真也看得入了迷,又要来索取下一本了,王贵挠挠头,“还没有卖呢!”
李延庆微微笑道:“下一本叫做《大圣捉妖记之火焰山》,明年春天会印出来。”
王贵和汤怀异口同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天在书坊我不是上楼了吗?正好鹿山潇潇子也在,罗掌柜便替我引见了他。”
听说鹿山潇潇子那天就在楼上,王贵顿足捶胸,懊悔万分,拉着李延庆问道:“庆哥儿,他什么时候再来?”
“他住在大名府,什么时候来我不知道,不过你找他做什么?”
“我。。。。。我想在书中出现大家都知道我的名字。”
李延庆顿时笑了起来,“说不定我能替你带个口信,你想当书中什么人物?”
王贵拍拍胸脯,“骠骑大将军王贵。”
“不行!”
李延庆没好气道:“最多当个小妖,奔波儿灞什么的。”
“那好吧!”王贵立刻妥协了,“那就叫。。。。奔波儿贵吧!”
汤怀也跳出来,“还有我,我叫奔波儿汤!”
“还有我!还有我!”
李九真急得直跳脚,“我是他们的妹妹奔波儿真。”
李延庆哈哈大笑,“好!我回去就写信给他。”
这时,岳飞柔声问道:“李姑娘找我们,还有别的事吗?”
一句话提醒了李九真,她连忙道:“爹爹让我问问庆哥儿,伤口怎么样了?”
“已经全部消肿,结痂了,昨天多亏了你爹爹,替我谢谢他。”
这时,第三轮开始的钟声敲响,李九真低声对李延庆道:“我爹爹要出一七言诗给大家写,描述自己家乡风土人情,谁写得好,谁就赢。”
说完,她一溜烟地跑了。
。。。。。。。。
相州学正杨信暗示了刘知县,李官人很有兴致出一道决胜题。
刘知县立刻心领神会,便告知主审官他把第三题安排给知州来出题。
第三轮比赛一开始,主审官便宣布了新规则。
“双方的第三题选的都是即作,不过这是最后决胜一战,公平人心服口服,我们决定第三题由审评官来出,只出一题,优者胜出。”
李延庆想起了刚才李九真说的话,这应该是她父亲李夔出的题,这时,一个念头蓦地跳出,或许这是一次给父亲诉说冤情的机会,自己博得李官人的青睐他听一听父亲的冤情。
主审官宣布了题目,“每个人都可以写一诗或者词,描述自己家乡的景色风貌或许民生民情,时间是半个时辰,开始!”
题目很宽泛,诗词均可,给学子们充分展示自己的才华,不过这里面也暗藏作弊的机会。
羑里镇学堂的四名学子心中狂喜,他们师父专门写了十几描写羑里景色的诗词给他们做参考,他们每个人都可以从中挑选一。
鹿山镇学堂四人也同样心潮澎拜,每个人都想在知州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才华,渴望得到知州的青睐。
李延庆提起笔久久沉思,他胸有已有无穷的诗意在涌动,最后一战,他势在必得!
第三十八章 勇夺魁首()
羑里镇学堂的四名学子率先交了答题,他们需要做的比较简单,各自抄了师父的旧作一便可交差了,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彼此不能重复。
鹿山镇学堂的四名学子却冥思苦想,在时限近半时,他们才一起交了各自的诗作。
八份诗卷分散给了诸位审评官,一时间大堂上窃窃低语,八名学子心情忐忑,这时,第一份被否决的诗作出来了,李九真同情地看了王贵一眼,王贵顿时蔫了,仿佛一片被霜打过了菜叶。
很快,李九真同情的目光又看了一眼汤怀,汤怀立刻变成了第二片小蔫叶,一对难兄难弟无精打采。
羑里镇学堂四名学子的诗词都不错,但有两人明显不押题,写成了大名府的风光,也随即被淘汰。
“县君,看这一如何?”
主审官将一诗递给了刘祯,刘祯看了看落款,是岳飞写的《农夫歌》。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
刘祯吓了一跳,连忙将诗捂住,低声对主审官道:“若让李官人看到此诗,我们必会被严厉训斥,此诗作废!”
说完,他刷地一把便将诗稿撕掉了,又狠狠瞪了岳飞一眼,小小年纪就敢写这种针砭时弊的诗,长大还了得。
他心中暗忖,‘孩童懂什么,这必然是姚鼎所教,看来此人绝不能再用。’
刘祯原本打算将姚鼎重新调回县学教书,可看到了岳飞这诗,他又改变了主意,不能让姚鼎留在县城祸害学子,留在偏乡僻村最好,遂打消了重用姚鼎的念头。
这时,县丞马符将一词递给李夔,笑道:“我们几个都觉得这词不错,可得第一李官人过目。”
李夔看了看县尉和主簿,两人都点头赞同县丞的意见。
李夔便展开细看,词牌是《鹧鸪天》
《鹧鸪天。羑里春》
羑里冬深未破梅,孤枝清瘦耐霜辉。老桃残李无人管,雪里萧疏知水微。微雨过,早春回,阳和消息自天归。才根多谢东君力,琼蕊苞红一夜肥。
这词是羑里镇学堂师父6云的得意之作,被他的学生拿来争魁了。
李夔点点头,“老桃残李无人管,雪里萧疏知水微,这两句写得不错,有点意思,但全诗略显轻浮,立意较差,叙景有余而言理不足,可评为第二。”
马符几人面面相觑,都愣住了,马符问道:“不知李官人觉得谁可为第一?”
李夔把手中诗递给他们,“你们看看李延庆的这吧!”
游李文村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儿童相见知昼暖,衣冠简朴古风存。
萧鼓追随春社近,日斜醉翁扶回村。
青枝满地花狼藉,知是顽孙斗草来。
马符看得目瞪口呆,众人传阅,一时满堂皆惊,李夔捋须点头赞道:“能读到这样富有生趣的诗,也不枉我汤阴县一行。”
刘知县当即宣布,辩试比赛鹿山镇学堂最后胜出,鹿山镇学堂的四个伙伴顿时激动地拥抱在一起,他们终于赢得了擂台赛的最终胜利。
.......
擂台赛魁花落鹿山镇学堂的消息不胫而走,满城轰动,最激动的还是生活在县中的同乡父老,他们早已准备好,当鹿山镇学堂夺魁的消息传来时,汤记客栈四周立刻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伴杂着人们的欢呼声。
有十几个小厮提着大筐子,乡人纷纷向筐中投钱,富裕商贾投钱数贯,贫寒夫役也会投上十几文钱,以示心意,最后积下百余贯钱捐给学堂,作为给学堂的办学资助。
“来了!来了!”
数百乡民簇拥着牛车向客栈驶来,当四个孩子从牛车里出来,乡民一拥而上,将他们四人高高抬去,一次一次抛向空中,欢呼声、鼓掌声、笑声和鞭炮声响彻了客栈。
.......
欢庆还在,四人却没有福气再享受,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饭,他们又被师父关进房间,开始准备明天的考试。
“其实不用太担心了!”
汤怀打个饱嗝,索性将脚翘在桌上,志得意满说:“一般而言,擂台赛赢了,基本上就大局已定,除非象去年汤北乡的苦娃子们集体腹泻,否则最终魁逃不过我们掌心。”
“为什么?”李延庆不解地问道。
“因为考试的很简单,就是默经,从《孝经》、《论语》和《孟子》三本书抽出片段默经,我们都已背得滚瓜烂熟,还怕什么?”
“可是有人还背不出啊!”岳飞瞥了一眼王贵道。
“关我什么事!”
王贵低声嘟囔道:“你们比我多学了五天,当然我比我强,现在就算打死我,我也背不下这么多。”
“没事!没事!”
汤怀大大咧咧一挥手,“反正最后只计三人的成绩,老贵就算交了白卷也没有影响。”
“真的吗?”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当然是真的,去年就没有计我的成绩,我还不知道么?”
王贵一声欢呼,“看书去喽!”
他笔一扔就跑去房间看书去了,他今天准备看第二遍,他要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细读。
汤怀也要跟去,却被岳飞一把抓住,“你不能去,留下好好背书,万一你考砸了,我们的魁可就真没了。”
这时,李延庆看见伙计在门口探头探脑,便走上前问道:“阿哥有什么事?”
“外面有人找小官人,就在大堂等候。”
李延庆回头对两人道:“你们先开始吧!我去去就来。”
李延庆来到前院,只见大堂上坐着一个穿皂色短衣的男子,李延庆一眼便认出了他,正是最初给自己上药的随从。
李延庆连忙上前施礼,“大叔怎么来了!”
这名男子是知州李夔的随从,他见李延庆颇为知礼,便回礼笑道:“李少郎伤情不要紧了吧!”
“多亏了大叔的药,已经无大碍了。”
男子点点头,“我家大官人请少郎去叙一叙,不知少郎可有空闲?”
“没问题啊!现在就去吗?”
“马车已在外等候了。”
李延庆回头让伙计给师父和伙伴们传个口信,这才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离开了客栈,向汤阴城南驶去。
李夔这两天便借住在一名退仕的官宦人家中,主人姓周,曾任礼部郎中,现已告老还乡,他家的宅子在汤阴县也是数一数二。
李夔今天下午闲得无事,便在书房和主人下棋消遣。
这时,随从在门口禀报,“启禀大官人,李少郎来了。”
李夔放下棋子笑道:“这次在童子会上见到一个小神童,我对他颇有兴趣,衙内一起见见吧!”
主人知道这是客气话,便借口还有事,起身告辞了。
片刻,李延庆被领进书房,他上前躬身施礼,“延庆参见大官人!”
李夔摆摆手笑道:“随意一点,我们坐下说话。”
这时,仆妇端了两碗茶和几色点心上来,李延庆向四周看了一圈,却没见小娘九真。
李夔会意,捋须微微笑道:“小女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本志怪白话,这两天看得如痴如醉,这已经是看第二遍了,叫她吃饭也不理,这会儿估计还躲在房间看书呢!”
李延庆歉然道:“应该是我的朋友送她的,那天大官人也见了,真的很抱歉。”
“这倒无妨,喜欢看书是好事,再说外面都是积雪残冰,我还怕她出去玩受凉了,留在房中正合我意。”
李延庆笑了笑,虽然这位李官人位高权重,但他语气温和,态度友善,竟让李延庆感觉不到官威压力,只觉得在和一个宽厚的长者在聊天。
李夔沉吟一下,便问道:“少郎才六岁,便已知书达理、博古通今,可谓少年老成,我想这应该是少郎家学深厚的缘故,不知令尊是何人?”
这才是李夔对李延庆感兴趣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才能教出这样一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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