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丝活力，充满着一院子的霉气。
然后承天皇帝便吩咐小玄子，安排了两名宫女负责此处的清洁，这才让这处小院子恢复了一些精神，却依然没有生机。因为这里没有人住，就没有人声，没有人气，没有阳气。
这里一直很安静，无论白天，还是黑夜。
但今晚这里却亮起了夜明珠的光辉，这处小院子里也有了生机。
小院子里坐着两个人，一个身穿藏青绣金龙长衫的中年人，和一个身穿一件很普通的月白棉衣的老人。
中年人非常恭敬的在煮茶，倒茶，奉茶。
老人看上去非常老了，他的脸色在夜明珠的光线下没有一丝血色，他的脸很瘦，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
老人一双带着死灰色的眼睛很专注的看着那中年人，不是看他煮茶，倒茶，奉茶，而是看着他的脸。
中年人自然就是承天皇帝，而老人便是他的父皇，也就是先皇——圣武大帝。
“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我一直不喜欢你？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问问，你是否会怨恨于我，没有给你父爱，甚至就连这皇位都不想给你，就连光，也给了你弟弟。”老人接过了承天皇帝奉上的茶，缓缓问道。
承天皇帝连忙回道：“父皇言重，不敢瞒父皇，儿臣心里确实有此疑问，但从未曾怨恨。因为葫芦确实比我更有天赋，更适合当皇帝。”
老人喝了一杯茶，淡淡的一笑道：“对于皇位而言，其实你比葫芦更合适。葫芦生性不羁，从小便不愿被束缚。而你更稳重，南唐需要一个稳重的皇帝，而我当年却不想给你。你是我的儿子，但是你太工于心计，从小便是如此。”
“小时候你从不和葫芦争任何东西，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你懂事，说你是一个好哥哥，将来一定是个好储君，好皇帝。但你不知道我有星盘，我在很早之前就用过一次，然后……看透了你，所以一直不待见你。可你依然成了皇帝，无论我想怎样去改变，都没有实现。葫芦以死相逼拒绝皇位，而我只有你们两个儿子。这就是命，也就是天意。我明明知道，却无法去改变。”
承天皇帝微微低下头来，两眼看着桌上的茶炉，看起来很是平静。
“这么多年来我就在太庙看着你，甚至因为你和南唐催动了数次星盘。我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想要将一切看得清楚一些，但生命流逝了，却还是看不清楚。我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能够蒙蔽星盘都不可见的天机，除非这老天自己需要蒙蔽，这老天不想这世界的任何人看透这天机。然后我才突然发现，我此前根本就未曾看透你，或者说看错了你。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是谁？”
承天皇帝没有说话，他拧起茶壶恭敬的为老人斟满一杯茶，然后双手奉上，才抬起头来看着老人那张惨白的满是皱纹的老脸。
“父皇，您想太多了。我就是您的大儿子唐晔，当今南唐的承天皇帝。星盘虽然是神器，但神器并非万能。就连院长大人以前也看错过一些事，一些人，何况是神器。”
老人皱起了眉头，他的一双有些委顿的剑眉便像出鞘的两把剑，只是剑身不再明亮，剑芒已经黯淡。
“二月二龙抬头，院长大人出空岛而去大雪山，上京血流成河，生灵涂炭。无数冤魂绕上京七七四十九天而不愿消散，秀水河整整过了九九八十一天才渐渐归于清澈。去年秋，你与葫芦入太庙，你想问我妖皇和西方天那颗星的关系，但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你。我现在告诉你，就算是西方天那颗最亮的星星后面藏着的那颗星，也不是妖皇。我也要告诉你，刚才我给你说的那番惨事不是我的想象，而是我在星盘里看见的。所以我还是要再问你一次，你是谁？”
承天皇帝这才动容，老人第一次问他他是谁的时候他很平静，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谁，因为他知道天意不可测，也因为他知道这世界远古时代的一些秘密。
他有一个酷爱挖坟的儿子，那小子给他看过一些东西，只是那些东西太过震撼，他宁可把那些东西烂在肚子里。
承天皇帝动容的原因不是上京城血流成河，也不是老人第二次问他是谁，而是因为老人说的西方天那颗极亮的星星后面那颗藏着的星不是妖皇的命星。
钦天监耗尽观星台存储的所有灵气，才通过天河图隐隐看见了那颗藏着的星星。所以唐霸道的异动，以及上京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钦天监都无法再做预测。
他一直认为那颗藏着的星就是妖皇的命星，那颗星想要吞噬那颗明亮的星星，那颗明亮的星星是西门映雪的命星，他一直为芊芊的未来担忧。
现在他更加担忧！
“父皇，我就是您的大儿子唐晔，这一点您请千万不要乱作猜测。我曾经对西门映雪说过，眼睛所见，未必真实，一切终将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但眼前这上京血流成河当如何解？还请父皇教我。”
老人皱着的眉头慢慢展开，两把剑就入鞘。
他又看了承天皇帝一眼，说了两个字：“无解！”
253。第253章 雪山崩（）
西门映雪和院长大人在天心湖边坐了一夜，聊了一夜。复制网址访问
天穹的星星渐渐隐退，那轮圆月像一个羞答答的姑娘，躲去了西方那处的山下。
东方天渐渐有了一抹淡淡的红，于是天空在这一刻似乎醒了过来，便亮了一些。
“这些东西都是为你去大雪山那边准备的，你收好。那边或许是锦绣河山，或许是贫瘠万里，或许有很多人，或许一个人都没有。总之你是一个人过去，去了那边照顾好自己。我当然没有什么宝贝送你，这里面都是吃的，穿的，用的。就算那边没有一个人，我也希望你能够吃好喝好睡好，慢慢走好。”
院长大人接过了那枚戒指，双眼便向四处看去。
他看了看天心湖和天心湖里的黑白二色的石子，然后招了招手，将数枚黑白二色的石子收到了手里。
他又看了看李树林，忽然说道：“你看，李树已经含苞，就要绽放了。待到这个月末它们就盛开了，那时候那一片都是小百花，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你要记得给它们除草，不需要施肥，只是过上一些时间便降一场雨，浇灌一下。”
然后他又看向了那处茅庐，笑道：“那茅草屋子我住了不知道多少年，你搬上来之后最好重新建一处。毕竟那屋子里有我的味道，人老了，味道没那么好闻，估计你不会习惯。”
院长大人站了起来，一下子变得更高，越来越越高。
他背负着双手，双眼在空岛上扫过，便将七姑娘山收于眼底，便将整个空岛，整个南山道院再次刻在了脑海里。
他的眼睛看向了人间，于是便看见了很多事。
老黄牛带着青牛并没有在空岛之上，而是在极北雪原。
它忽然抬起头来，望向了空岛方向。
然后它似乎对青牛说了一些什么，青牛也望向了空岛方向。
青牛跳到了老黄牛的背上，老黄牛巨大的身影便在雪原消失，只留下一地的牛脚印。
……
……
下院敲响了晨钟，今天这钟声极大，仿佛一记春雷。
下院所有的教习和弟子都来到了剑坪之上，尽皆跪拜，静静的跪拜。
钟声传到了皇城，承天皇帝带领着文武百官没有早朝，而是来到了太庙。
太庙的门开着，没有问剑。
太庙的祭天广场上站着十个老人，他们听见了那道钟声，他们抬起头来，似乎看见了立于空岛之巅的那个无比高大的人。
他们走到了祭台上，承天皇帝带着一众官员们恭敬的跪拜在地。
十个老人也跪拜在地，对着空岛方向虔诚的三叩首。
上京城里无数的百姓都听到了那道钟声，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观星台上忽然一个声音传来：“院长大人即将启程，请诸位恭送院长大人，愿院长大人万安！”
院长大人要走了？
他老人家要去哪里？
院长大人走了我们人族怎么办？
无数百姓很是惊恐的互相问道，却不可能有答案。
院长大人就是他们心中的神，是一颗巨大的树。
院长大人庇护人族数万年，他老人家今天却要走了，他老人家走了之后那些妖啊魔的打过来怎么办？
他们惶恐着，心里仿佛突然之间失去了主心骨。
他们在大街小巷跪下，对着南山方向，无比虔诚的祈祷，祈祷院长大人早日回来。
唐霸道一行还在到上京来的路上，他们同样听见了那一道钟声。
他想了想，便命队伍停了下来。
“院长大人要离开了，我们当送他老人家一程。”
“无论如何，没有院长大人就没有南唐，虽然我也很想将空岛斩落人间，但他老人家确实很了不起。我……其实也是不希望他走的。”
北海禅院燃灯大师今天早上没有令弟子们早课，而是带着他们来到了大海边。
海边自然是沙滩，沙滩上除了沙子和一些破碎的贝壳，便什么都没有。
夜寒蝉魏无病等人不知道燃灯大师带着他们来这里干什么，燃灯大师从来未曾说起院长大人离开，自然便无人知晓。
燃灯大师面朝南方，满脸肃穆。
“他孤独数万年，今日……还是走出了那一步。这片大陆少了一个守护神，这片大陆就将陷入血雨腥风之中。”
“今日带你们来此，便是恭送他老人家离开，离开之后，只怕不会再回来。”
夜寒蝉等人顿时一惊，他们已然明白燃灯大师说的就是院长大人。
院长大人要离开了，他老人家离开自然就是要去大雪山那边。
魏无病已经匍匐在地，他的这条命就是院长大人给的，对于院长大人的恩德，他一直记在心底。
院长大人实在太高，他根本无从报答，只能以这种最虔诚的方式，来送别院长大人。
北明汴梁皇室，莫干剑宗，断水刀门，光明顶，巫山神女峰，甚至蚩尤神殿和魔域桃源，所有这世间的宗门大族，在这一刻都向南山拜倒。
除了皇陵下龙宫里的那些老鬼，他们非常兴奋，无比兴奋。
天命皇帝垂死的老脸上露出了一抹嫣红，他那双死鱼一般的眼睛在这一刻居然都放出了一缕光明。
“那个老不死的终于要走了，我们熬了上万年，才等到他要走了。走了好，走得越远越好，走了就千万不要再回来，回来没有什么意思，你应该去找寻天道了。”
“唐真，在这困龙阵松动的时候开启仪式，我急不可耐的想死了，我的一魂一魄入了龙魂之中，龙的眼就是我的眼，龙之所见，便是我之所见。我要看着你们将空岛斩落，把空岛上的那些剑，统统斩断，一把都别留下。”
……
……
院长大人的身子越来越高，如一座正在崛起的山岳。
他站在空岛之上，就快要顶破那天。
于是所有人在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就看见了那座巨大的，仿佛擎天柱般的山岳。
西门映雪坐在天心湖边，院长大人也坐在天心湖边。
“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为什么？”
“这不就要走了吗，走之前让他们都看看我啊。很多人都没有见过我，我得让他们看看我究竟有多高，让他们仰望，让他们明白原来修炼可以达到如此高度。这就是我走前要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一样东西，那就是希望。”
“你就不担心这希望太过渺茫，让他们生出绝望之心？”
院长大人笑了笑道：“有人会绝望，但总是有人会充满希望的。这天下太高的人并不需要多少，毕竟这笼子太小，能够有那么一两个，两三个成长起来就不错了。我指的是想要跳出这棋盘的人，这便是以后的同志，志同道合者多那么几个，总是好的。”
“好吧，你这就算是万人景仰了。我说你能不能顺便将蚩尤神殿和魔域桃源给灭了，免得我以后那么麻烦？”
“存在就是合理，无论是妖还是魔，他们都是这笼子里的生灵。我们没有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力，虽然大家有空了就会打打杀杀的，可是你自己想想，在天道面前，这种打打杀杀和小孩子间的打闹有什么区别？你总不能因为两个孩子打架，而出手将其中一个孩子给掐死吧？”
西门映雪顿时无语，在他眼中无比纠结的事情，在师兄眼里就是两个小孩子打架的破事儿。
“我想上去看看。”
西门映雪抬起头来仰望着那依然矗立的巨大身影说道。
院长大人想了想，西门映雪便飞了起来，仿佛直上云霄，然后便站在了那如山岳般高大的身影的肩头。
他茫然四顾，却什么都看不见。
这里距离人间更远，而他在那山岳之上却仿佛一粒尘埃。
东方天一缕阳光洒落大地，有红日喷薄而出。
“我得走了，你可得保重。”
院长大人从天心湖边站起，老黄牛已经在他身边。
青牛满眼哀怨的看着老黄牛，老黄牛忽然转过头来很是爱怜的看了看青牛，然后发出了一身嘹亮的长鸣。
青牛也仰着脖子，发出了一道高亢的鸣叫。
这便是告别。
院长大人骑着老黄牛，西门映雪还站在那高空之上。
空岛所有的弟子都匍匐在地，都泪流满面，都无比哀伤。
于是，天空中飘来了一片巨大的黑云，那黑云将东方天那颗刚刚跃出的太阳遮盖了。
天空变得阴沉沉的，然后有雨落下。
西门映雪忽然感觉自己在动。
他当然没有动，动的是他站着的这个巨大的山岳。
那山岳飞了起来，从空岛飞出，挡住了太阳，甚至挡住了半边天的光线。
一个巨大的黑影投射在了地上，无数的人都在这黑影里。
这是那山岳的阴影。
山岳就是院长大人的一具法身，那自然不是山岳，那就是院长大人。
老黄牛已经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