讶之外,几乎每个人都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这天下以后怕就是这杨帆的了。
而今听杨帆言道他手中存货已经见底,且几年之内无法大量制造,心中便稍稍放心——如果这杨帆拥有那些武器,要公然抢夺天下的话,自己除了投降或赴死之外还有别的选择吗?
“原来如此,杨大人放心,接下来我等定当竭尽全力,消灭这些金人。”种师道起身道。
“好吧,咱们先说说今晚的行动,对于出城袭营之细节,诸位还是要多提意见,今夜怕是不会太轻松,金人外撤之时火器能相助的不多,全凭大家短兵相接。我的意图是尽可能地多消灭金军的有生力量。否则让他们成建制地撤退之后,必会为祸大宋其他地方,那时再去追击,可就胜负难料了。”
“杨大人说得对,我们当毕其功于一役,哪怕付出再大的伤亡代价。”张叔夜同意道。
“正当如此,有了杨大人的袭击手段相助,咱们便是用刀用枪,也没有理由像姚平仲那般溃败而逃。”
“不错!我觉得牟驼岗北面的伏击点还要向前再移一移,免得给金人以喘息之机。”
“嗯,提前到这儿不错”
众将开始认真研究起具体的策略来。
大宋共和元年八月十六,天边的最后一抹霞光融入青黑色的夜幕,又一场超越时代认知的大战即将到来。
第三八五章 夜袭()
月光清澈如水,牟驼岗的轮廓朦朦胧胧地伏在月色之中。
牟驼岗本是大宋的天驷监所在,也就是为皇室养马的地方,这儿的屋舍、马厩、粮仓、草料场一应俱全,几乎便是一个规模不大的镇寨,正适合军队驻扎。金军在这儿除了搭起一排排的帐篷之外,其他像寨墙、望楼等设施基本全是现成的。
而在围困京城的这些天里,金军的附兵已经将粮草运到,存放于天驷监的仓库、料场之内。十万金军驻扎于此,按照金人的看法,当今天下,无人能将他们逼走。
今日虽然经历了一场惨败,不过对于防止宋人偷袭、守住营寨,金军上下还是很有自信的。他们也皆看出,宋人的火炮等武器笨重不堪,守城虽然厉害,但要拖着出来,威力便要打上很大的折扣,那时只要派出轻骑部队,便可轻而易举地杀到跟前。至于短兵相接,金人怕过谁?
夜色降临,虽然有月色皎好,但金军仍是习惯性地在营寨的周围燃起了一个个的火盆,这样他们对于周边的情况便能看得更加清楚。如此的环境,外加他们撒出去游骑探马,宋人想要偷袭几无可能。
子夜时分。汴梁西城万胜门附近。
一队金兵斥候分散于三里长的线路上。他们皆已将马藏于密林或是民宅之中,自己则躲在草丛或是土坑之中。今日下午之时,他们也曾像往常一样,骑马游弋,侦查敌情,可宋人那可怕的远程击杀火器今日突然用在了他们的身上。有一半的探子被击杀于马上。不得已他们只好弃马藏身,暗中观察的宋军的动静。
一片乌云遮住月光,驿路边一处石砾之中,名叫儿善的金军斥候坐起身来,他从腰间拿出一块肉干,开始啃食起来。
月光暗下来,儿善想借机填填自己的肚子。然而便在这时,身后有风微微袭来,儿善脑中一个激灵,正想拿起地上的铁杵,却觉脖颈之处一寒。窒息的感觉瞬间涌上头脑。他捂住脖子,模糊中看到一个身穿短衣长裤、几乎与周围杂草石砾融为一体的人跃到前面的地上。
“第九个,这条线上应该清理干净了……传信城中,大军可以出城了。”
“收到!”暗处闪出几个身影。
稍过了一会,等信号发出,刚刚杀死儿善的头领人物接着令道“走,咱们也去牟驼岗北面埋伏,这些天里净是让花荣他们狙击队立功,咱们争取也截杀几个金人将领玩玩。否则在他们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卢头领所言正合兄弟们的心意!这几天里净是让他们得意,咱们突击队其他人员实在是憋得慌。”
“走吧,注意隐蔽,说不定路上还会有金人的探马。”
“收到。”
“收到。”
……
明月西斜,丑时时分。
牟驼岗金军大营之中,除了巡逻值守的部队之外,其余人皆已入睡。为了以防万一,今夜被安排值守的人马足足占了金军可战之力的一半之多。他们一部分守在营寨的墙栏之上,一部分则隐藏于营寨外围的帐篷之内,随时准备着战斗。
半夜已过,前方毫无宋人的动静,也不见有探马前来回报宋人异动,不少的金兵便因放松而打起了瞌睡。
或许是料到了这种情况,宗望在睡了一小觉之后,便起身巡营。每到一处,他都将瞌睡的金兵打醒。待他走后,被打的士卒难免有些抱怨。
“元帅也太不近人情,今日激战半日,儿郎们疲惫不堪,眯上一会有何碍处?咱们前面布置了层层暗哨,宋人若是偷袭,他们一出城便会有消息传来,难道他们还会越过咱们的岗哨,从天上飞来不成?”
营寨的东南角落,一名刚刚挨揍的金兵头领捂着被皮鞭抽伤的脸颊道。
他话间落下,身边的同伴便下意识地朝天上望去。
“天上……好像有东西……”一名金兵疑惑地道。
“什么东西?在哪儿?”同伴也皆抬头望天。
“那儿……”
顺着这名金兵所指的方向,这队金兵便发现东南方向模糊的天空中,果然有一个个的黑点。这些黑点偶有亮光,像是星星闪烁。
“是星星罢,不要大惊小怪。”看了一会,那名头领道。
“可是……它们……好像在向这边飘来……”
“什么鬼东西?”金人头领又看了一会。
“会不会是宋人……这些天他们城头之上好像飘着几个大圆球……”
“天又没风,那东西怎么会飘过来?”
“算了,大家打起精神来吧,这东西有些古怪。”
三刻钟的时间过去,天空中的那些黑点已经变得大起来,它们如黑压压地一大片云层,眼见着便飘到了牟驼岗的上空。
此时金营之中所有值守之人已经发现了这种异象,他们的弓箭手纷纷
弯弓搭箭,射向这片黑云。
然而,这片黑云飘得太高,金兵的弓箭根本无法达到那种射程,他们射出的箭矢有的反而回落在自己营中,差点伤到自己的同伴。
“床弩,用床弩!”有人大叫道。
然而此时的床弩射击角度有限,错过了最佳发射时机,负责床弩的金兵需要将弩床前端抬起才能勉强瞄准上空。
尖锐的破风之声突然响起……
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爆炸之声……
火光冲天而起,热浪携带着弹片排山倒海席卷而来……
破碎的木板、瓦片、甚至是人体的残肢飞溅到空中……
金营大乱……
对于如何应对空中打击,便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金人将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的对策。
爆炸持续了一段时间终于平息下来,而牟驼岗上已经是一片火海。
牟驼岗上的建筑基本全是木制,金人的帐篷就更不必说,而刚刚从空中扔下的爆炸物中显然是有大量的助燃成分,飞溅的火花无论沾到哪儿,都会引燃那儿的任何东西,火扑都扑不灭。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火海之中偶有浑身是火的马匹、金兵冲出来,然后片刻之间便倒地而亡,慢慢燃成一具焦炭。
绝望,令人绝望的大火吞噬着牟驼岗上的一切……
。
第三八六章 “三昧真火”()
大火映红了西北方向的天空。汴京新酸枣门上,杨帆、种师道、李纲三位留守京城的将领各自拿着望远镜观看着远处的那片绯红。
“哈哈哈!这么大的火,金军的粮草物资怕是要被烧个精光了”李纲大笑道。
“何止粮草物资,这简直就是火烧连营,金军伤亡不会太轻只是,老夫还有一事不解。”种师道接过话来道。
“噢?种相公何事不解?”杨帆道。
“按理说,行军驻扎一地,最重要的便是防止走水,宗望等人岂有不懂之理,他们必定会在粮草、军帐之地备有灭火之物,怎么还会让大火漫延至此?”
杨帆解释道:“种相公家中的油灯,可用过神工集团的灯油?”
“这个自然,不过你那灯油太贵,又是抢手货,老夫也只是偶尔用用怎么,你不会是在金营上空洒了灯油吧?”
“的确是用的油,不过不是那种灯油,我用的油要比那些灯油易燃得多。我把那些油命名为汽油,这种油一但引燃,便是水也灭不了。”
“难不成是三昧真火?我说杨大人,你不会真是天神下凡吧。”李纲有些不敢置信。
“这个真不是,我之所以能制造出这些武器,用的乃是科学之理,便是研究万物内在外在的本质。像那热气球,道理其实非常简单,便是用了孔明灯的原理,再加上人力螺旋桨,就能控制它的飞行方向唉,可惜朝堂之上无人重视这些东西,我成立的科学院最后也无疾而终,否则去年之时何至于被金人欺侮成那个样子?”
“主要是你这些东西太过匪夷所思,任谁一开始也不会相信哈哈,现在老夫信了,等金人败走之后,老夫第一个会向杨大人求购一批火器,不知杨大人到时卖还是不卖?”
“卖!为什么不卖?我可不能光做赔本买卖,总要收些成本回来啊。”
“哈哈哈”三人大笑。
牟驼岗向北三里之处。宗望看着后面熊熊的大火,再次呕出一口鲜血。
宋人开始从空中扔下炸弹之时,宗望的第一反应便是集中兵力保护营内的粮草——如果他是宋人,有如此投机取巧地手段,目标自然是对方的粮草,只要烧毁了粮草,敌人便不得不退兵。当然,作为主帅,宗望早也料到对手会打自己粮草的主意,故而在粮仓与草料场周围,他挖池蓄水并备了大量水桶,以灭火之用。根据以往经验,如此准备敌手除非攻下营寨,否则实难放火成功。
当然,宗望便是再谨慎,也不会谨慎到认为宋军会攻上牟驼岗。如果宋人被白天的胜利冲昏头脑,夜里杀进牟驼岗,那正合他的心意,短兵相接,宋人的火器便发挥不出威力,那时他们又怎么是勇悍的大金儿郎们的对手?
宗望所有的算计与准备并没有错,错的只是时代限制了他对战争的认识。
他实在想不到宋人的大孔明灯能悄悄地飞到牟驼岗的上空
他实在想不到那些粮草着火之后,用水居然泼灭不了
他实在想不到在一系列的爆炸之后,大火会漫延地那么快
当火势短时间内肆虐到整个营寨之时,宗望决定放弃营寨。此时为时已晚,等命令传出,几万匹马已经炸营而逃,更多的士兵因火烧烟熏而倒地不起
宗望是被自己的亲卫队架了,才逃出了大营。而他亲率的两万精兵,随他出来的只有一半,而且大部分的战马已四散而逃,他们成了活脱脱的一支步兵。
金军如果没有了战马,就如虎失去了利爪,鹰失去了翅膀,的战力至少会打一半的折扣。
“快发信号,传令所有将士向这边集结,以防宋人趁机偷袭。”宗望稳定下情绪,急令道。刚刚所有金军将士皆是就近向营寨之外逃离,故而眼下他们散在四处,极易被各个击破。
响箭升空,宗望瘫坐在地上。今日他两遭重挫,呕血三升,实是心力交瘁。
稍过了一会,西北方向窸窣作响,显然是有军队在向这边悄悄靠近。
“哪部分”宗望部下起身喊话。
“不对!”宗望突然站起,“全军戒备”
他话音未落,“嗖”的破风之声响起,那名向前的部下中箭倒地。
“敌袭,保护元帅!”宗望的亲兵纷纷起身,列好阵型。
轻微的窸窣声变成整齐的步伐声,箭雨划过朦胧的月光,向宗望残军这边覆盖过来。
金军反应极快,部分持盾之人立即护在了宗望身前,其他之人不退反进,竟是冒着箭雨,不顾伤亡地冲向敌阵。
“宋人势大,你们保护元帅撤离,我们断后!”冲向宋军军阵的那名谋安朝宗望的侍卫队长喊道。
“撤!”侍卫队长不敢含糊。
那边的宋军虽听不懂金人的语言,但见一部分金兵拼死阻拦,而另一部分则护着一人急欲撤离,便知那人定是金军的重要人物。
“抓住金酋,抓住金酋!”宋军后阵的何灌大声令道。
不过,金军突然暴发出的战力却是何灌所率宋军所无法匹敌。好在宋军人数局部占优,又是赚了阵型齐整的便宜,一时之间倒也不会被这千余金军冲散。
看着手下部队以几倍于金军的数量,居然被敌军杀得连连后退,何灌心下懊恼不已:难道自己的这些手下,连那杨大人私兵的十分之一也不如?若是连被人家打得落荒而逃的金人残兵都收拾不了,自己还有何脸面去见自己的同僚?
“有胆敢后退一步者死!杀敌有功者奖赏加倍!”何灌拔剑大喝道。
听得命令的亲兵,马上担起执法队的任务,他们一边大声重复着何灌的命令,一边将手中的弩箭射向那些胆怯避战者。
何灌此招立即起到了作用,那些因怕死而踟蹰不前者,在没有了指望之后,便也只得硬得头皮向前冲去。
局势很快反转,人数过少而又无骑兵支援的金兵终究不是铁打的怪物,在宋军拼命地冲击下,他们亦死伤惨重,渐渐不支。
三刻钟的时间过去,这支金兵终于被击溃,他们绝大部分战死,只有少数人在确定主帅宗望已经逃远之后,才向其他方向撤退而去。
较之这支金军,何灌部的伤亡其实更大,但能拼着伤亡歼灭近千“满万不可敌”的金人,已是何灌部与金作战以来最大的战绩。这也给了何灌麾下极大的鼓舞,接下来两个时辰,他们是越战越勇,先后击溃两股遭遇的金军,灭敌二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