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不敢。只是春风楼里有规矩,二楼是达官贵人,三楼是王亲贵胄。就是蔡相爷此刻到了,也只能屈尊,在二楼落座。”
“这春风楼好大的口气,还真是不怕得罪人……”陆卷舒嗔目结舌道,她瞧了薛邵阳一眼,看他的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
“你可知道这百年老店春风楼是谁开的?”
“莫非是比蔡相更位高权重的人?”
“是隆德皇帝的生母慈庄太后还是姑娘的时候开的,慈庄太后也是一代奇女子,经商手段惊人。不过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是妙水真人以前无意中说起的。”
妙水真人是隆德皇帝的胞妹,恐怕心里对母亲年轻时的作为,也是心之向往的。
陆卷舒转念一想,这春风楼既然是隆德皇帝生母的,那慈庄太后仙逝之后,那东家岂不是变成了皇帝陛下,果然牛逼哄哄,连蔡相的面子也不用给。
“蔡訾有这么个儿子,居然也没闹出点什么事儿来,真是稀奇?”
“怎么没闹事儿?这个蔡腾算是闹事儿的一把好手了,当参军能贪三成的军饷,最后逼得差点兵变。当地方官,上任途中就把驿站的官员吊起来痛打,说是给的饭食不好。不过这些事儿,都被蔡訾压下去了,没有一件捅到皇上跟前。如今在京中当了个闲职,就放在蔡相眼皮子低下,这才收敛了点,没闹出什么大事儿。”
陆卷舒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说道:“也许,能扳倒蔡訾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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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腾那厢正闹的恨不得要掀桌子砸凳子,突然门口又进来一行人。为首那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似乎不常来这种地方,东张西望,瞧见什么都是兴致勃勃的。
那小公子的身后还有一人,器宇轩昂,一身青衣儒衫。
本来拦在蔡腾前面的店小二,一见这一行人,立刻换了一张好脸儿迎上去。
“给各位爷请安,咱们二楼的包间里都有人,要不坐三楼去吧!”
锦衣华服的小公子捏了捏荷包,回头小声的和自家太傅商量:“我听说三楼的菜好贵,不然咱们坐一楼吧!”
这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自然就是梁王了。他身后的那人,不用说,当然是沈罄声了。
“哟,这可热闹了。”薛邵阳哈哈大笑:“梁王怎么也来这种地方,定然是沈罄声把他拐来的。沈罄声后面的那个缩头缩脑的小鬼,是不是刚刚驾车送你来的那个小太监。我怎么瞧着,这沈罄声脸上带了杀气,是来兴师问罪的呀!啧啧啧……”
蔡腾一听,怎么自己费尽唇舌威逼利诱了半天,也上不去的三楼,这些人就能上去了。小王爷深居简出,蔡腾没怎么见过,只当是哪家的小公子。于是这火炮就对准了沈罄声。
“慢着!凭什么本少爷上不去,这个小小的吏部侍郎就能上去。”
那店小二还没出声,小王爷身后的黄公公就先啐了一口,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梁王殿下都不认得。”
蔡腾愣了愣,打量了一下小王爷。一个是皇上的儿子,一个是宰相的儿子,这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不过他输人不输阵,还是骂骂咧咧的小声说道:“有什么了不起,荣王还和本少爷称兄道弟呢!一个不得宠的……”
沈罄声冷声道:“蔡公子这番话说的大有深意啊,微臣觉得还是得誊录下来,明日送到宫中,叫万岁爷和蔡相一起品评品评,什么叫称兄道弟,什么是得宠,什么是不得宠?”
蔡腾面上一阵难堪,终于还是将话吞回了肚子里。沈罄声虽然只位居四品,但却是隆德皇帝的宠臣,从大年夜之后,就有了面圣的特权,若是真惹得他在皇上面前参一本,恐怕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我们走!”蔡腾一甩袖子,闷声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这个讨人嫌的家伙终于走掉了,春风楼的店小二紧跟着小王爷一行人,捧着一张笑脸介绍道:“咱们三楼环境好,服务周到,视野开阔,小王爷要是去了,给你打折,保证物美价廉!”
这春风楼的东家是隆德皇上,将来说不定就是梁王的,所以这些人对梁王的态度,格外殷勤。
“不必了,我们约了人,薛二公子在哪间?”
第34章 同舟济()
“约了人?薛邵阳,你约了他?”
陆卷舒眉毛一横,顺手从桌上拿了一支银筷子,凌厉的一刺,就停在薛邵阳喉结前半寸,吓的薛邵阳汗毛都立起来了,他一动也不敢动,眼睛直直的盯着银筷的尖儿上,总觉得那地方冒着丝丝寒气,凌厉逼人。
“哎呦,我的姑奶奶,我怎么敢!我发誓,我发誓,此事与我无关!”薛邵阳摊开手,脸上堆满了无辜的表情,瘪着嘴,可怜巴巴的跪求女侠饶命。
外面蹬蹬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辨,他们也快到了。
“算了,真是出门没看黄历。”陆卷舒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银筷子扔到一边。瞥了眼正在啃骨头的二宝,无奈的说道:“吃吧吃吧,一会那些人来了,咱们就要站着答话了。”
薛邵阳见危险解除,立刻又换上嬉皮笑脸的模样,跟陆卷舒插科打诨起来:“我赌一百两,沈罄声舍不得让你干站着。”舍不得……这词用的暧昧,可偏让人觉得无比合适。
“胡说八道!”陆卷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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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欢快的敲着门,用变声期略带沙哑的嗓音喊着:“堂兄,堂兄!”
薛邵阳打开门,佯装惊讶的样子,说道:“梁王殿下你怎么来了!”
小王爷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张口就说:“听说堂兄约了陆莲姑娘下馆子,我就带着太傅来蹭饭了!”
沈罄声这人衣冠禽兽惯了,有点接受不了小王爷如此直白的无耻,清咳了一声,补充道:“小王爷是想为我引荐一下,才借了陆姑娘的光,共聚春风楼。”
陆姑娘朝着小王爷和沈太傅福了福身。
陆卷舒一边帮着小王爷解了外面的大氅,一边唤来春风楼的店小二添上几副新碗筷。
“王爷今儿不读书吗?”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这小王爷就是满腹的委屈。
他趁着脱衣服的功夫和陆卷舒咬耳朵,“陆莲你今日不当差,你不知道沈太傅变得有多凶,净挑又臭又长的文章让我背,背不出来还打手心。”
小王爷身娇肉贵的,沈罄声自然不敢打他的手心,一般这种惩罚都是由书童代劳。梁王府经费有限,所以小王爷的身边只有总管太监和贴身女婢,没有书童。黄三的手好好的,那这些竹篾子估计都赏给沁香了。
“黄三说你是沈太傅的克星,有你在沈太傅才不会这么凶。所以我只好罢课,带着沈太傅来找你了!”
陆卷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由的朝沈罄声看了一眼。
那人正与薛邵阳称兄道弟的互相恭维着,面上看着笑呵呵的,俨然一个笑面虎。似乎感觉到了陆卷舒投来的目光,他一侧目朝她一笑,眉目中都透着一种温暖,宛如春山。
也没觉得有小王爷说的那么凶啊!
春风楼的店小二有眼色!但是也太有眼色了!大眼一扫,就知道这屋里哪些人是主子,哪些人是下仆,所以换了碗筷,但椅子没添。
原先是三个人的位置,薛邵阳,二宝,陆卷舒。
现在还是三个人的位置,小王爷,沈罄声,薛邵阳。
其他的人,如陆卷舒等等,都只能站着伺候。
该依依落座的时候,沈罄声突然开口说:“这椅子恐怕不够吧!”
他不坐下,薛邵阳也不好先坐下。小王爷忙招呼着店小二说:“再搬上来几个凳子,你们店里也忒抠门了,连凳子都都摆不齐。”
黄三见状,有些扭捏的说道:“主子,这不合时宜啊!我们这些当奴才的,怎么好和主子同坐一桌,这这……”
小王爷豪气干云的一拍桌子:“今儿在这儿的,不论身份高低,都是兄弟。”
黄三瘪瘪嘴,小王爷这是又偷着看话本儿了吧!说话的调调都怪怪的!
既然沈太傅和小王爷都发了话,旁人也就没什么意见了,凳子搬上来,陆卷舒等人也依依落座了。
这个沈罄声真是厉害,明明是他看不得陆卷舒饿着肚子站着伺候,竟然轻描淡写的挑拨了小王爷出头。
薛邵阳朝陆卷舒挤挤眼睛,仿佛再说,你看你看,就说他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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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酒量最差,却又是最好面子的,遇上沈罄声和薛邵阳敬酒,都来者不拒。后面这两位,也似乎约好了似得,想先把小王爷灌醉,就这么一杯接一杯的灌下去,酒席还没进行到一半,小王爷就已经醉醺醺到不省人事,抱着黄三呼呼大睡了。
在这两只老狐狸面前,小王爷的段数实在太低了。
黄三无奈的告了罪,扶着小王爷先回去了……
走的时候还孜孜不倦的又嘱咐了陆卷舒一边:“陆莲姑娘,小赵那边,我还叫他给你留着门,你们尽兴你们尽兴啊……”
“哈哈哈,这位黄三总管真是热情啊!”薛邵阳戏谑的朝着陆卷舒笑了笑。
小王爷走后,薛邵阳就没那么拘束了,酒杯喝的不够劲,就干脆换了碗来喝,左手端着酒,右手拿着油乎乎的鸡腿,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沈大人,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其实你们一进门我就瞧见了,这么得罪蔡相国的儿子,真的好吗?”薛邵阳斜睨着沈罄声,仿佛是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端倪。
沈罄声可比他斯文多了,虽然脸上因为喝酒,泛着微醺的红晕,可眼眸里却还是清亮的。
“我为何要怕他?荣王的太傅是蔡相的门生,我如今是梁王的太傅,注定和蔡相不是一路人。就算我好言好语的对他,费尽心机的讨好他巴结他,他肯定也以为我沈罄声有什么阴谋诡计,最后结果还不是一样。”
“好好好!”薛邵阳大笑着陈赞他:“沈大人果然快言快语,爽快人。”
沈罄声给薛邵阳满了一杯酒,冷言说道:“薛二少爷不必试探我,我沈罄声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小王爷以真心待我,我绝不会做背信弃义的事情。”
“既然沈大人与我同在一艘大船上,以后还望同舟共济,共度难关。”薛邵阳眯着眼睛,呵呵一笑:“不知大人以为,如今之势,梁王和荣王哪个胜算更大一点。”
“荣王!”
“咳咳咳!”薛邵阳一口酒水喷了出来,刚刚还觉得沈罄声这人有点靠谱,怎么突然就变了腔调,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荣王比梁王最大的优势,就是他有妃嫔,而梁王尚幼。倘若荣王有了子嗣,那他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薛邵阳皱着眉,此话说得极有道理。
“不知沈兄有何良策?”
“要么给梁王娶亲,要么让人给荣王下断子绝孙的药,要么……”
这第一条,难。第二条,难上难。
薛邵阳只好眼巴巴的等着第三条良策,可沈謦声有意要卖关子,薛邵阳只好追问道:“要么怎样?”
“要么让荣王成为一个断袖!”
“咳咳咳!”薛邵阳又一次一口酒水喷出来,他觉得今天自己就是个喷壶!
第35章 投诚计()
“要么让荣王成为一个断袖!”
薛邵阳的脸色有点难看了,就连在旁边俯身趴在桌上不说话只扒饭的二宝也有些坐不住了。
沈罄声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了点什么?薛邵阳不由自主的往陆卷舒那里看了一眼,这么多年来,薛邵阳每当有什么难处,都是陆卷舒替他出谋划策,陆卷舒早就是他的主心骨。
陆卷舒不动声色给薛二爷添了一杯茶水,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不管沈罄声知道什么,他也只会点到为止。因为此事张扬出去,沈罄声讨不到任何好处,他是聪明人,绝对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沈兄真是说笑了!这子嗣绵延之事,虽然重要,但也要老天做美,并非强求之事。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薛邵阳虽然主动将话题绕开,但心里却觉得沈罄声刚刚那一席话很有道理,梁王府也的确该有个女主人了,而且给梁王选妃这件事,还能让薛家的大夫人,也就是薛邵阳的亲娘转移注意力,说不定一忙起来,就放过他这个亲儿子了。他可再也不想看京城闺秀的小像了,他真的硬不起来啊……
“子嗣是为上策,还有中策用人,和下策用兵,这上中下三策都可保梁王殿下的东宫之位。”
薛邵阳一听,便乐了。
这沈罄声果然是个妙人,他并非随口说说,而是早有筹谋,这上中下三策,便是他的投名状。
“沈兄还是不要卖关子了,该如何用人如何用兵?”
“荣王一个庶皇子的身份之所以能够和梁王殿下长期以来分庭抗礼,就是因为有蔡訾在背后给他撑着。而蔡訾之所以能把持朝政二十年,那是因为他结党营私,同党伐异的本事堪称举国无双,若是想搬到蔡相,就必须瓦解他的文官集团。”
薛邵阳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要一点一点减除他的羽翼?”
“蔡訾苦心经营二十年,他的党羽已经遍布全国一十三个省,由无数不同等级的官员勾结而成,已经不是网状的,而是层层叠叠的茧。如果想一点一点减除他的羽翼,蚕食他的势力,肯定会打草惊蛇,甚至会遭到他雷霆般的反击。我们必须用其他方法,比如在他的集团内部,投下一颗炸弹。让他从内部开始,土崩瓦解。”
“这颗炸弹,沈兄是否早有合适的人选。”
沈罄声一副‘缸中有粮心中不慌’的样子,面带微笑的说:“蔡腾不就是上好的人选。听说他正在京中走动关系,想谋一个工部的缺。今年工部,可是有九条江堰坝口要加固重修呢!以蔡腾的性格,只要这些坝口落到他手里,就没有不偷工减料的。我问过钦天监,明年的雨季雨量会是十年内最大的一次,若是蔡腾监修的坝口出了问题,就会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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