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遇到那么老道人自己问了,再多的争论都没有用。
在摔跤比分一比一的情况下,关铎怕输,怕输了千军万马前的脸面,郝十三怕输,输了可是七八百条活生生的人名。
既然摔跤已经不再继续,关铎也保留了自己的脸面,马上又换上一副冰冷的脸面,万万不能相信郝十三会是明教周颠的徒弟。
若是如此,郝十三在明教中的辈分,要比刘福通、杜遵道还好高一个辈分,得算得上是关铎爷爷辈分的人物,这绝对的不可能。
郝十三也看出来关铎的心气,知道想让他服气短时间做不到,他也不刻意的逢迎,礼节性的在府邸设宴,也算是给足了上头派下来人的面子了。
人生最难的就是改变别人对你最初看法,哪怕那最初的看法是错误的。
郝十三出现在颍州城的时候,就是一个破落户的打扮,想改变颍州红巾军对他这个破落户的看法,一时半会是做不到的,何必徒劳呢?
五万石粮食的交割问题,郝十三交给秀才穆有才去办理了,他推说自己的事情多,也不陪这所谓的“上国使臣”了,陪不出个子午卯酉,弄不好一言不合,再打将起来,越发不好了。
整个下午,郝十三都闷坐在自己的房中,许是心情不好的原因,接风酒喝了两杯,他却有了几分的醉意。
在郝十三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今天突然冒出来个老道人,原来是郝十三的师父。
猴子张三十一、秀才穆有才那些人,虽然也想不起来曾经的过去,可是毕竟已经熟悉了。
若不弄明白自己的身世,今天蹦出来的师父,平白被打了一顿屁/股,保不齐哪天要是蹦出来的不明不白的仇家,说不准又不明不白的死上一回了。
郝十三努力的回想,想回忆起这一副身躯在被板砖拍倒之前的故事,想得他头脑越发的生疼。
他心中偏执倔强的一面又严重的影响了他的思维!不把事情想的明白,就坐死在床头上。
“气定神闲,抱朴守中”,一股暖暖的气流在丹田之中流淌,郝十三跟随自身的肌肉记忆,缓缓地作出老虎、白鹤、猴等五个动作,心中豁然开朗,此世的人生,如同掠影一般在眼前浮现。
耳畔中忽然回想起一个声音,记忆忽然清晰起来:“你身体天生羸弱,不可能在万军之中冲杀,为师就教你这套强身健体的五禽戏,你要好自为之。”
一个羸弱的少年怯懦的说:“谢谢师傅!”
邋遢的老道人语重心长的说:“切记,为师的名讳千万不能透漏给外人,这样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的。”
“为什么啊师傅?”
“师傅乃是专门和朝廷作对的明教中人,数月前在光明顶一战中,师傅受伤沦落于此,教你这套五禽戏你坚持练下去,既能长寿又能健身,为师还有要事在身,你我就此别过吧!”说吧,那邋遢的道人就走到了郝十三家的破门前。
“师傅,你要去哪?”少年孤苦一生,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知心的长辈,不忍分别。
“教主的家眷已经被发配的河北滦州,我要去解救他们,明教的的二圣物之一的六甲天书也在光明顶一役中遗失,我要找回教中的圣物。”
“天下茫茫,师傅你去哪找一本书啊?”
“明教在中土立教八百年,全靠推背图六甲天书招徕部众,明教要亡,也不能亡在我们这一代,为师余生,只有这一个念想了,无论天涯海角,总是找到算。”
郝十三顺着两句五禽戏中的言语,回忆起和周颠分手时候的故事。那时候的周颠并不疯癫,只是有些邋遢而已,也未必是邋遢,只是刚从战场上浴血受伤而归罢了。
为何今天遇见的周颠和以前完全的反常?郝十三用脚后跟够想明白了!
责任心那么强的周颠,满世界找一本薄薄的书。而且不知道压在哪家书斋的最底下,他一个人,上哪去找?十多年多去了,不把自己逼疯了才怪?
郝十三少年时代的记忆也清晰起来。少年的穆家公子穆有才,才是他们这一伙人的老大,瘦弱的少年郝十三经常被穆有才欺负,练过五禽戏的郝十三身体越发强壮,终于有一天在村口发生一场激战,他靠着一身的蛮力,将瘦猴张三十一、秀才穆有才一伙少年打趴在地。
从此,郝十三这个孤儿成为穆家寨孩子的老大,并且被穆老员外聘请到家中护院,还有穆有才那个貌美如花的姐姐
可惜,乱兵近了村子,整个村子被夷为平地,郝十三带着一伙人外出郊游,幸免于难,这才有了本书开始的片段,一伙胆小的无良少年路边打劫妇孺,领头的郝十三被一板砖拍倒。
郝十三终于想明白了这个世界,和这一副身体的身世,融合了后世郝大宝的记忆,是时候,向一切的懦弱和胆怯说拜拜,组建一支强大的军队,敢于与一切的强权叫板。
什么朱重八、张九四、陈友谅、徐寿辉?哪个出身不是如我这一般?有种放马过来吧——郝十三与你们一决高下。
郝十三心中有一些慨叹:周颠啊!周颠!为什么,你非要见面就打我屁股?你要是和我说的明白,我不就告诉你六甲天书在哪了吗?
哎
第三十五章 女真军户()
寿州城的城西破败的军营,在赤马探军的劳作下,有了一些模样,新挖掘的壕堑还显露出新土的模样,鹿岩搭建了新的围墙,高大的攻城塔巍峨的矗立在军营的四周,临时的战俘营尽在攻城塔的监视下,放下武器的赤马探军,已经成为笼中之鸟,插翅难逃。
徒单钧作为千户官,在郝十三的特许下,还保有自己的牛角头盔,头盔下两支毛皮帽摆,带有北方游牧民族特有的特色,黝黑微胖的脸上,满是征尘。
俘虏来自各个千户,无疑徒单钧成为这些孤苦无依的赤马探军的精神领袖,几个昔日的百夫长、十夫长,围着他探讨他们的前途。
“百年前的我们与汉人就是世仇,如今我们落在汉人手中,恐怕我们头顶上的人头要不保了,恐怕我们的鲜血,要为当年掳掠他们的两个皇帝赎罪了。”百夫长徒单斛满是忧虑的仰头叹到。(注1)
“未必!郝总管为了保有我们的性命,不惜与刘福通手下悍将动手,他若想杀我们,何必冒着与红巾军实力派人物闹掰的风险,接纳我们呢?”一个十夫长想想,郝十三杀他们没有道理,分析道。
众人也都认为郝十三似乎确实没有杀他们的道理。有那么主动想代劳的关铎,郝十三都没肯,没有必要非要自己亲自动手宰杀他们。
“那他留着我们干什么?”
“没准留着让我们给他屯垦,或者是挖矿呗,肯定不能白白养着我们就是了!”
“可是我们世代为军户,除了打仗,我们什么也不会啊!”一人惊呼道,仿佛不让他们去打仗是对他们莫大的侮辱。
徒单钧一直闭口不语,冷冷的幽怨道:“留着我们对他最大的好处就是替他打仗!”
“天啊,大元朝对我们有恩,我们怎么能屈身事贼?”百夫长徒单斛惊呼道。
徒单钧冷冷的说:“有恩?别忘了,我们的国是谁灭的?我永远不能忘记我的先祖徒单镒丞相,为了守大都饮鸩殉国,都是萌古人逼迫,木华黎念先祖忠义,才保留我们徒单一门,成为世代为萌古人打仗的军户,其他的女真大姓氏完颜、胡沙大家可还听说有幸存的吗?”(注2)
“难道我们真要替郝十三这个汉人去打仗吗?”
徒单钧气愤道:“我已经当够了朝廷的鹰犬,军户的日子好过吗?没有军饷,打仗的时候自带干粮衣甲,时不时还要换防,换防的时候,经常有的家庭要卖妻卖子,才能凑足自己迁徙的路费,我们已经被朝廷奴役百余年了,是时候举起我们的刀剑,证明我们血管中流淌着的是,战神完颜宗弼的鲜血。”(注3)
“这”
众赤马探女真军户似乎被徒单钧的话语点醒,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生活的困苦,才意识到,天下第一庞大的大元帝国,对于他们没有一点的荣耀可言,他们只是用鲜血在荣耀昔年的宿仇。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这是最浅显的道理,郝十三能够容留这些他族,并肩作战吗?
一队火把照亮了城西的女真营地,夜风吹得郝十三的大氅咧咧作响,郝十三站在一辆满载酒食的牛车前:“女真人的弟兄们,请让美酒洗刷掉你们战败的耻辱吧,你们的战神完颜宗弼将会与你们同在。”
徒单钧带着一应女真军户纷纷下拜:“败兵之将徒单钧,辱没了先祖战神的威名谢总管大人款待。”
郝十三上前搀扶起徒单钧,他们感觉到徒单钧的身体的在发抖,赶忙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徒单钧的肩膀上:“徒单大人无需多礼,天时如此,非战之罪。”
“哎!”徒单钧恨恨的哀叹一声。哪还有昔日战神完颜宗弼一丁点的气概模样:“金与宋本就是世仇,我等受蒙元朝廷裹挟,冒犯总管大人边境,大人不杀不辱,却以酒食款待,徒单实在感激涕零。”
“金与宋之间的战争乃是百年前的旧事了,那时候你没出生,我没有出生,两国各为自己的子民争利,与我等何干?成大事者,岂能纠结在百年前的恩怨情仇!”
郝十三顿一下又道:“昔年金国忠臣徒单镒丞相与中都共存亡,不知道与大人可有血缘关系?”
徒单钧汗颜道:“正是不才先祖,可惜不肖后人,辱没了祖宗的名声。”
桀犬吠尧,金虽不义,却也有忠臣为其死义,郝十三历来最敬重徒单镒这样的为国死难的忠臣,忍不住的跪倒在地:“想不到忠臣有后,实在是黄天开眼,请受郝十三一拜。”
郝十三天生对那些忠义死节的人由衷的敬佩,无论是看电视还是看小说,他都希望这样死节的忠良,能够有后人在宗庙为他祭祀,他拜的当然不是徒单钧本人,拜的是徒单镒那个大金帝国的最后忠臣,或许,他拜的只是“忠义”二字。
徒单钧诚惶诚恐,知道郝十三拜的是徒单镒,却感激的扑倒在地,身段放的比郝十三还低,几乎是五体投地,口中连称:“岂敢!岂敢!”
一番恭维之后,郝十三正言道:“大元失民心,天下义军四起,女真人也在蒙元铁蹄奴役下,蒙元低于你们来说都有灭国之恨,恳请将军能念在家仇国恨上,助郝十三一臂之力。”
徒单钧再次拜道:“徒单钧愿意为总管驱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郝十三扶起徒单钧,语重心长道:“承蒙徒单将军高义,我等共谋大事,目前我已经有左中右三个千户,徒单将军和一应女真兄弟编入我的前军千户,徒单钧将军作为我的前军千户。”
徒单钧心中早有反元心气,战场上,为了保存实力消极抵抗,受到郝十三解衣拜将的礼遇,早就感激涕零:“徒单愿效死力。”
“来,大家把酒满上!”郝十三接过猴子张三十一递过的酒碗,在徒单钧的陪同下,开始检阅女真千户的军队。
他拍了拍高大的徒单斛的肩膀,感受到那臂膀的结实,赞叹道:“这小伙不错!”
徒单钧赶紧回道:“这是我的族弟徒单斛,一身的力气,就是发怒的公牛,也能被他搬倒在地。”
郝十三满意的点点头,根据身体素质和面相,数着拍了五十个人的肩膀:“请被拍过肩膀的兄弟向前一步走。”
五十个笔挺的女真大汉整齐的向前跨了一步。
“请你们五十位兄弟编入我的近身卫队你们可愿意?徒单斛作为你们的副百夫长,有他直接领导你们,负责我的宿卫安全,你们可愿意!”
徒单斛莫名所以,怎么自己从正百户变成副百户了?心里一时还没有回味过来。
徒单钧“哈哈”大笑,排着徒单斛的肩膀道:“傻小子,总管大人看得起你,总管的近身卫队相当于萌古可汗的怯薛军啊,你小子还不谢恩!”
徒单斛笑逐颜开,宿卫百夫长他不知道干什么的,怯薛军他可是知道,郝十三把五十个女真新附军放在自己的身边,是表示对他们女真千户的莫大的信任,他搓了半天手,才意识到应该谢恩,跪倒道:“徒单斛愿效死力。”
“死什么死?真是的,我身边就那么不安全吗!切!”郝十三白眼一翻,指着身边的张三十一和吴六玖道:“以后你们三个轮流负责我的宿卫工作。”
吴六玖心里不是滋味,没有言语,怎么来说,他们兄弟归附郝十三的时间,要比女真人要长好几天,却和女真人徒单斛身份等同。
张三十一和徒单钧几乎同时规谏道:“不可”,徒单钧新来,不好抢话,只好将话语权让给张三十一。
张三十一仗着和老大的日子长,抢先道:“老大,我不用和人轮值,我不嫌累。”他想说别人负责宿卫老大他不放心。吴六玖和徒单斛都是新归附的人,尤其是徒单斛,还不是汉人,是女真人。
“中军千户还缺个千户官呢,你想累死老大啊!”
“不是老大,我不当什么千户官,我就跟你身边,你走到哪我就到哪”郝十三并没有理会张三十一,张三十一碰了一鼻子灰,无法再多言。
徒单钧不无顾虑的道:“下贱的军户没干过伺候人的活,我怕他们照顾不好你的安全,把女真儿郎拆散在两个百户手下,他们肯定能尽力”
徒单钧都有点自己不敢相信自己了。
他要对郝十三有什么歹意,只要赶在徒单斛当值的时候,让徒单斛带着五十个兄弟冲进郝十三的府邸,就算是郝十三再骁勇,也抵不过背后的刀。
徒单钧自己都不敢想,这是郝十三对他徒单钧,也是对他一千多的女真儿郎的信任,他们已经汉化了近百年,虽然依旧骁勇,却已经不是昔日反复的白眼狼了。
郝十三摆手,打断了徒单钧的规谏,表明他心意已决:“不过有一件事情,得需要劳烦将军帮我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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