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国家人才济济,并不需要我在官场掺和,没了我,大宋能更好。而我家中欠债累累,爱我家对我家忠心耿耿总以性命相报的残存属从正陷入困境而急需我回家领着他们谋些生路度过危机,家祖母更需要我回去抚平满怀悲痛的心,度过眼前这一坎。那我为何还要空耗时光和精力做什么官而弃家于不顾呢?”
“国家,国家,历代朝廷一向强调有国才有家,要天下万民舍家为国;至少是说国家为一词一体,强调说为国就是为家,为国付出家是值得的,应该的,必须的。这话没什么不对的。而我今天才明白,家没了,何为国?“
“试问,当今朝廷有哪位官员哪位大佬是舍家为国的?”
“从祸国殃民的蔡京往后数,你们说说宰相们哪个是如此胸襟实做的?”
“都是在红口白牙说空话假话,用空洞大道理振振有词冠冕堂皇要求别人,自己却总是先家后国先己后人,吃一点亏受一点苦都不干。要不就是事不关己,站着说话不腰疼,喜欢看着别人舍家为国奉献牺牲掉,窃笑为倒霉傻子。”
”既然官僚们是这样的心态,那国家的正确大道理就变味了。我才想明白国是由一个个家组成的。有家才有国。“
”如今我家没能力再为国奉献什么了。朝廷又有无数人才当官,也不需要我。我祖母却正盼着我早日归家侍奉她老人家。我也是家里唯一能指望的人。自古忠孝难两全。在此关头,我告诉各位,我赵公廉选择先尽孝而不是先尽忠。”
先孝后忠这句话,赵公廉说得极大声,话理本身没什么错,只是纯属个人选择,无关道德与违法,但没官员会公开这么说,甚至没人敢这么公开说。
在忠君爱国唯上的时代如此说就等同于大逆不道,会被道德大儒们喷成筛子,会被无数想当官想疯了的读书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若这些不算什么,你不在乎,也可以不在乎,但皇帝听到了,必会招了皇帝的忌与恨,你想当官了,皇帝决不会让你如愿。你是官了,那你就回家尽孝去吧你,别想荣华富贵了。若这你也不在乎,那就小心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吃上莫名其妙的官司。若你很有才又很有威望有号召力,那必飞来横祸,小心你甚至你满门的脑袋。
所以这话震得众官员不禁浑身一颤,有的目光骇然,有的则冷笑。
但无论众人什么态度,赵公廉都不在意。
无需在意。
他轻抚着心爱宝马的马头,环视众人,缓缓道:“家中祖母日夜焦虑难眠,身子骨欠安,急需要我回去侍奉。我等不得朝廷拖拖拉拉批复辞官,只能挂印而去。道理和原因我都说明白了。诸位若是理解,就放我离去。若是有谁不愿意,硬要阻拦,或是暗怀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想拿我问罪向朝廷表功。呵呵,“
赵公廉笑着却声音陡然转戾:”我赵公廉回家尽孝是尽定了。敢挡我去路者,休怪我不守规矩翻脸无情。”
这话又震得众官员一颤。
孟定国从宫卫将领来清州是有皇帝秘旨的,赵公廉若有异动,他就可亮旨立即捉拿侯府满门下狱甚至直接杀掉。
沧州知府郑居中同样有这种捉拿或直接毁灭沧赵老家赵庄的秘旨。
巡察御史王开道也有,和孟定国一样秘旨就在怀里,从到了清州就从不离身,以备随时亮出来行事。
到了这时候,这家伙立功心切,很想立即威风八面的亮出来,手已伸进怀里,但不傻,知道自己动手成不了事,需要带兵武夫配合,眼睛就瞅着主将高继光。
但高继光却不搭理他,只顾皱眉沉思着什么。
再瞅着孟定国,以眼神频频示意,可他的眼睛差点儿挤瞎了,孟定国也迟迟没个决断。
孟定国是个粗野武夫,但头脑却不意味着简单。
皇帝准许他动手的所谓异动理由,他感觉套在赵公廉身上不合适。
人家没造反,也没反意,没暗中联络谁有什么不轨之举,没做任何损害朝廷利益的事,就是抛弃了所有功劳,很决然很干脆的不要官场前途不稀罕富贵荣华了,就是坚定要回家尽孝。尽孝,这也能算异动?
要是不慕权势甘愿为草民尽孝这种高尚感人之举也属于异动,那天下重孝道而该杀的人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人家动手收拾敢阻止人家回家尽孝的人的行为,似乎也没什么不应该的,就算违法也情有可原。
孟定国是信守中国儒家传统的人,愚忠皇帝,也因此得皇帝信任,但骤然遇到此事就有了观念障碍。
他有些迷茫。
当然,这种观念障碍并不是他没动手的主因。
他到底是个习惯以干脆武力行事的武夫。
第1104章 炸了窝的兔子()
孟定国没果断亮秘旨主要是出自两个原因。
他本是边将出身,忠勇过人很早就出名了才偶然入了皇帝的眼,先是调入京城做了骨干将军,后又荣幸当了宫卫禁军大将。从边关抽调没根又忠勇的年轻悍将以壮大京军的镇国势力是大宋的传统。这也是朝廷变相合理削弱西军骨干力量,加强控制边军的一种有效手段。象他这样的边将出身京军将领不止三五个。他久在边军,很了解边关事,也是皇帝派他来的主因,来清州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算短了,以他对边关的熟悉,已经看明白了清州甚至整个沧北的形势。
靠近海边的沧北地区军民之所以没有象其它沿海地区那样大规模疯狂叛逃海盗;军中将士们之所以愿意留守凶险苦寒的边关;明明大宋南部地区因人口流失而空出了大片无主土地或城中房产店铺可去无偿占有,也更适合生活,这的百姓之所以还有如今这么些就是不去抢占,就是愿意留在老家过凶险又没外财可发的日子,怕就是因为文成侯在这坐镇。
军民们不相信海盗国真那么好,更不敢相信别处官员的操行能力,不认为去别处占便宜真能守得住真能有好日子过。
他们自知是小人物,没什么识别大事的能力,自然跟着英明的大人物走。
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相信已经清晰证明了品行、眼光与能力皆卓绝的侯爷。
他们依赖着赵公廉。
若是赵公廉不在了,只怕清州甚至事个沧北的形势立马就是另一个样。
孟定国悄然扫视观察了城中军民对弃官要走的赵公廉的态度,今日终于明晰看到这位侯爷潜在的可怕影响力控制力。那与身份及权力无关,赵公廉不当官没权了,但只怕随便招呼一声也照样指挥得军民心甘情愿热烈响应和盲目服从。
也就是说,
无论赵公廉是官是民,只要人在这,那就是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军民皆心向着这位侯爷,愿意听侯爷的,或许也愿意追随着去造反甚至去死。敢在这收拾这位侯爷,怕是捉拿不成反被杀,一个不好就会被失去理智的军民撕成碎片。
孟定国深为忌惮这个。
他不想在这种事上糊涂冤枉死掉,更害怕引发冲突导致赵公廉愤然杀官造反或是身不由己被清州军民拥着反了。
若是出了这种结果,那么无论他们这些人对皇帝与朝廷的心是多么忠诚,做事的出发点无论是多么为国为公为大义,也全是导致大宋大祸的罪魁祸首,无功不说,全是罪该万死的大罪。
瞧瞧围在这的越来越多的将士与百姓那一双双留恋甚至含泪注视文成侯的眼睛,再瞧瞧盯向自己和其他官员的一双双凶狠眼神。
嘿,还动手个屁呀。谁敢轻易乱来?
另一个主因,孟定国思虑的是,朝廷怕是离不得文成侯守边,还需要人家回心转意继续效劳,只怕弄来弄去,算计来算计去最终还是得向这位心冷了的侯爷做出屈服和重大退让,会妥协把人家请回来。
如此也就更不能捉拿人家,最好连得罪也不要得罪,省得到时候没脸面对人家,也在这呆不下去而让皇帝失望。
退一迈步说,
你看看赵公廉的卫队那如狼似虎的样。尽管只区区二百左右个人,却怕是厮杀起来,真没人能挡得住。
他这个武将看得明白。
可王开道这种习惯了以文欺武传统,也不懂军武军心,以为嘴大圣旨大就能指挥军队搞定一切的人不明白这个。
孟定国瞅瞅还在拼命咳嗽和眼神示意自己赶紧配合动手的这位御史,心知这厮是想功想升官想疯了也把圣旨权威想得太强大了,心中不屑其能其德,瞅着这厮的举动,突然感觉不止是猥琐,还是那么卑鄙无耻可笑可悲,小人,小丑。
他自己也突生悲哀。
王开道书生意气,生活在安稳内地,习惯了京城那种自觉高贵目空一切的一套,根本不了解边关人心,也不屑了解。而朝堂上象王开道这样的庸俗浮华一心钻权眼的官僚太多,所以边关人的苦难边军的强烈心理需求总被朝廷无视了。
这时,高继光打破了沉默,率先向赵公廉一抱拳,恭敬道:“此一别,大帅请珍重,但愿后会有期。”
已自动成了此地最高长官的通判大人也立即行礼郑重道:“尽孝,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说的。唯侯爷保重。”
不待赵公廉目光转过来有所回应,二人已经圈马径直带着亲卫和随从离开了。
围在这的军民不少的也立即跟着散了。有的还呼唤一声:“大帅珍重啊。”
孟定国看看剩下的人一双双眼睛若有若无盯在自己身上,却也是郑重道别,而且是下马单膝行军礼道声大帅珍重。
赵公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但微点头。
孟定国不带犹豫地立即飞身上马,对众人大喝一声:“大帅有事要离开一会儿沧北,那我们更应该守好清州以全大帅。”
吼完,策马也走了。
随即官员将士们轰隆隆转眼也走了。
只剩下个傻眼的王开道瞅瞅人走了个精光,身后空荡荡的顿时感觉一阵无助而惊恐,草草向赵公廉一抱拳也赶紧跑了,似乎生怕走晚了走慢了就会被赵公廉视为回家尽孝的阻碍而凶野粗暴的收拾了。
其小人小丑之态让花荣等更鄙视之。
赵公廉立即策马出城,行间侧头对花荣微声道:“此人竟然是个人物。”
花荣当然知道赵公廉指在不是王开道。
他笑道:“孟定国这个人臂力过人擅使双锤,当了京官虽说血性已失,但武艺还没拉下,没想到还有内秀。”
侯府一行人不是骑战马就是乘快车,出城后很快消失在南下的原野上。
王开道狼狈返回衙门途中则越想越窝囊,越想越不心甘。
他追上孟定国等人后,一同进了衙门就开始张合着御史言官那张大嘴发怒指责起诸将为何要放纵赵公廉。
孟定国却不理他,心烦着呐,忙着和皇帝派来的相关文武紧急商讨怎么应对下面的局面。
要赶紧向朝廷禀报此事。
要和高继光、通判大人两位主官商量很多事。
还有,要不要派信使快马去通知沧州军盯紧赵庄做好应变准备?
更重要的是,清州军这怕是奈何不了赵公廉,那么,要不要让不但和赵公廉没任何恩义感情干系还可能很仇视沧赵家族的沧州军在半道及时拦截和捉拿住赵公廉一家押往京城问罪?
正热烈议论却各抒己见照常不会迅速有个结论间,孟定国忽听亲信军丁惊慌来报:“报,将军,诸位大人,不好啦,军营炸营了。”
“什么?”
孟定国惊得跳起来。
他最担心的就是发生这种事。
“报将军,北大营将士突然一齐乱了。很多人嚷嚷什么大帅这样的官朝廷都容不下,大宋没指望了,再守在这当兵就是傻傻等着送死。抢了营中所有马匹,卷了钱粮铺盖等,全副武装弃营跑了,跑了怕是有七八成之多。守营将领根本不敢阻拦。况且带头跑的正是不少军官。”
孟定国倒吸一口冷气,双腿一软一下又跌坐下来。
他预料将士会有不良反应,却万万没料到会反应到如此可怕程度。
清州军在册的共有近三万将士,其中有一万二千分守在金锁关等边关城寨中。剩下的全屯在府城北大营以备灵活策应各方。
现在近两万将士叛逃了七八成,这是多少人?有钱粮,有战马,全副武装,这是多么可怕的一股力量。
其他官员无论文武也惊得张口结舌。
只有王开道却是居然很镇定,象是个临危不乱能担大事的人才,这时候能很清醒地急问:“他们往哪逃了?可是南下追随赵公廉那厮了?”
言语中不但没惊慌,反而似乎还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才不关心边关不边关,国家安危不安危的。
他只看到若是赵公廉引军走了,那不反也是准备造反,那他在南城门奋勇阻挡赵公廉的一幕就会因这种剧变而演为忠君爱国不畏强权不畏个人生死荣辱的亮眼功绩,有其他不作为没作为的官员陪衬会越发突出高大伟岸的忠义风骨和形象。
如此有胆有识有忠的臣子,皇帝哪能不重用着赶紧升官加赏?
至于清州的麻烦危险,他升官走了,极可能回京城成了皇帝的新宠臣重用着,在安全富贵地享福了,边关与他无关。
孟定国也回了神,也察觉了王开道的小心思,不禁痛苦地一捂额头。
这个人之前感觉只是个官场很常见的无耻小丑,现在才知道他还是个无知无畏的超级大蠢蛋。
你妈的,赵公廉若反了,你还想升官返京享受?
朝廷会怎么看这事不说,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沧北沧州,甚至包括河间府大军,谁能挡得住赵公廉领导的军队?
不知不觉间,文成侯对沧北甚至整个高阳关路的影响都太深了,只怕不止是清州军,沧北这转眼都能将士哗变。其他官员谁能扭转这局面?四军州全部沦陷成了沧赵家族的地盘了,南下路扎死,你这样的官场小人废物书生还想活命?
但他也顾不上骂王开道了,也急问亲信军丁:“快说,清楚不清楚逃军到底是向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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