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忧心王事,生恐有负圣恩,虽然转战路长时久,紧盯贼寇追杀一直不敢懈怠休整,激战那几天又格外炎热干渴疲惫,但我军兵多将广,有兵力优势,又人心齐泰山也可移,全军斗志高昂,把多日积聚的杀气仇恨终于得以痛快发泄在海贼身上,诸将奋勇,将士努力追随向前,直杀得海盗死伤惨重士气渐渐低落,想逃走却无论怎样奋勇也突破不出重围,只能困兽犹斗。
这时,追击清真山流寇杀到登州的辅国大将军派人快马来报知臣,海盗派兵船在登州接应清真山流寇逃走海外。
流寇本就有上百万之巨,虽然被辅国将军追杀了不少,却仍然是人多势众,气焰嚣张。加上接应的海盗数量也众多。二贼合流,势力越发强大。
流寇太多,聚在海边等着上船,一时转走不及,又被辅国大将军紧逼追杀。二贼急眼了,穷途末路发了凶性,开始联手反扑,妄图打退追兵好从容撤走。辅国大将军见贼势太众又凶悍敢战,担心手下只十万兵马独自难以对付,约臣相助。
恰好臣在密州这里已经消灭大半海盗。
虽然也损失不小,但兵力优势明显且全军上下渴望大胜,信心满怀,求战心切,士气更盛。而余寇则苦战多日,困在原地无粮无水饥渴难耐,兵力衰微,海盗骨干头领也折损大半,海盗整体士气越发低迷,灭亡在即。臣在密州这里已经不需要那么多兵力也有把握很快能歼灭贼寇,有能力抽调兵力助辅国大将军共剿登州之敌,就又派了十万大军由冠军大将军统领紧急杀往莱州,接应之前追杀逃走的海盗的那五万大军,快速荡平那股贼,北上围剿登州二贼。”
“莱州、登州那边的战事,具体过程,臣也不大清楚。只听说,从密州及时逃走的那两三万是海盗精锐,装备极其精良,战斗力很强,自恃强勇,见我追兵只有五万,就试图报复,回头主动决战,结果两败俱伤,伤轻余贼数千得空逃走海上。
我两股大军及时合兵一处于登州和上百万贼众暴发大战,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血流成河。
流寇嚣张却终究大多数是乌合之众的民夫。激战数日,我军前后共歼敌四五十万,几乎把流寇青壮与上岸接应的海盗全部杀死。但我大军也死伤惨重。
最后穷凶极恶的海盗与流贼为掩护幸存的流寇青壮与老弱妇孺能上船逃走,欺我军兵力已弱又转战太久疲惫不堪,加上恶战数日,全军筋疲力尽却歼敌心切为求早日全功回京继续勉力追杀,贼寇看到机会,伺机耍诈,在陆地逃亡转移过程中悄悄汇聚船上兵力设下埋伏,利用有利地形以海贼最擅长的弓弩等武器密集突袭,伏击得手,当场重创并终于击溃我疲惫之师。”
“恶劣的地形造成我军反击艰难,陷入被动挨打。混乱中,辅国大将军和冠军大将军皆不幸当场阵亡。残军突围后疲惫之极无力再战,又失去统一指挥,只得着地休整,正赶上暴雨,海盗趁机把剩余流寇迅速接上船走了。残军撤往密州。臣这边歼灭了密州这的海盗,虽然大军也筋疲力尽,但得报登州战事惨烈,急率军北上接应,想由南堵住流寇上船。”
“不料,北面大军已经战败,海盗已经从登州走了。又不料,臣急去接应残军时,海盗怀恨在心,为报复,又调了主力精锐突袭而来,以优势兵力迅速歼灭了我残军,又仗着初参战体力充沛追上臣的大军堵住大战。”
“臣手下大军当时虽有十几万,却多有伤在身,又疲惫不堪,虽奋勇死战,却终不敌海盗兵更众势太强。
连续恶战数场,突围不得,臣的大军支撑不住,陷入溃败。至此,臣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无能为力下奋起余勇带兵最后一次突围。怀化大将军主动留下带部分兵力断后,掩护主力。都指挥使负责在前面开路。
杀到最后,都指挥使浑身插满箭枝落马战死。臣奋勇挥刀死战鼓舞士气,伤痕累累,在副都指挥使和都虞侯的拼死冲突与护卫下,才带着仅剩的几千伤兵终于闯出了重围。海盗不舍,虽疲惫仍追杀不止。我军又幸得臣的兄弟沂州知州高封闻讯带兵来救,恶战一场,阻住了疲惫的海盗,臣这才能有命去了沂州城暂且休整。”
“可恨海盗太凶残狡诈。”
这句话,中计吃了哑巴大亏的高俅是有感而发,真情流露,咬牙切齿之恨,因此说得格外真切。
“海盗不知怎么及时得知沂州消息,趁着我兄弟带州兵到莱州奋勇救应我军,沂州城守备空虚之机,突袭破城,杀尽城中官吏与大户,把好好的州城洗劫得几乎一空,又洗劫了残破的密州,及时逃走海上。可惜,臣带出来的伤兵个个伤势沉重却因海盗抢得无药可医,纷纷死去,只剩盔甲厚实侥幸没有致命伤的臣与身体雄壮的副都指挥使及都虞侯三人得活。事后一查,臣才知道,断后的怀化大将军被损失惨重凶性大发的海盗精锐围住猛攻,在臣突围时已早已当场阵亡。”
道君皇帝听到这才明白。
搞了半天,出京剿贼的禁军原来是全军覆没了,连主将都死得差点儿光了,四十多万人只剩下三?
这,这也太惨了!
这,这损失也太大了!
守京畿首善之地的八十万镇国之兵,这一下就没了一半,京城防御都空虚了,如何能震慑得住数十万西军骄兵悍将?
道君皇帝之前还惦记着高俅携大胜的大军回返京城耀武扬威一番,让边军知道京军的厉害,让赵公廉知道他的军事势力。
这下全军覆没,只有三个浑身是伤,还看着好象随时会死掉的重臣大将回到京城,这如何让有了骄横气的赵公廉敬畏朕?
没了值得眩耀的战绩与骁勇大军在身边当依仗,道君皇帝顿时心虚得不行,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第909章 皇帝的打脸手段()
道君看高俅的可怜样心疼,也知道打海盗很艰辛凶险,但心中堵得慌,仍不免生了怒气和失望,看高俅的眼神不善。
高俅早猜到皇帝会这样,偷眼察觉皇帝动怒,赶紧续上要紧的话。
“圣上,此次大战,我军损失惨重。忠臣勇士大好男儿血染沙场,令天下震惊惋惜。但此战,人口根基薄弱的海盗付出的代价更惨重,不但积累的近二十万精锐陆军几乎一朝丧尽,还战损了众多水军。清真山流寇就不用说了,敢凶横背叛我大宋,结果青壮男丁死伤几乎一空,只侥幸逃走老弱妇孺,这些人逃到海外,家无男丁养家,如何能生活下去?”
“海盗为邀买人心,就不得不养着这数十万老弱累赘,背上沉重负担,势力必然大耗,却又精锐俱损,兵力大降,十几年才练出来的支撑海外立国的能征惯战骨干悍匪将领死伤惨重。正是死了这些重要人物,海盗才发狂地报复,却加剧了损失,连领导此次犯我大宋的几个核心海盗领袖也折在大战中,虽又抢劫了沂州密州,却是取巧,实际几无陆战之能,没有实力再登陆和我大宋叫板。”
山东大战后,以海盗的凶狂劲,又北上抢沧州,却不敢和以辽民为主力的辽寇争利,跟在辽寇破坏后抢辽寇不要的人口,吃点剩饭,由此也可见海盗在这场大战中的损失是如何巨大。他们只是仗着船只优势才能强装嚣张强大而已。
往后的几年甚至十几年,海盗发展得好才有可能再训练出比较有战斗力的陆军。这其间根本没有实力和我兵多将广的大宋较量,再想登陆象这次这样肆无忌惮地到处大杀大抢独狂之极,以臣来看是不可能了。只是在海上水上逞逞凶。
海盗人口负担重,又缺乏实力抢我大宋,只能到别处虚弱之国抢劫并练兵,能不能恢复强大很难说。我大宋根基雄厚,人才众多,则可以趁这机会抓紧时间打造战舰训练水军,到时条件成熟了,不但能剿灭沿海岛屿贼寇,还能直捣贼巢,不但能把海盗从我大宋抢走的一切都夺回来,还能把海盗从别处抢到的一切好东西反抢过来,让海盗辛辛苦苦十几年却是为我朝做嫁衣。”
道君皇帝最怕海盗强大的能侵犯东京威胁他的安全,听了这话,意识到高俅领导的这一战虽然损耗巨大,但也拼掉了海盗实力,大宋本土安全了,东京安全了,他心中的烦闷一畅,盯着高俅的不善眼神恢复温和,看高俅又顺眼了心疼了。
高俅支撑着说完了脱罪借口,汗出如桨,浑身发虚难受得眼前阵阵发黑。
这时,白居中适时站出来帮着高俅辩解道:“圣上,臣以为高太尉虽然折损了大军,但达到了战略目的。和打西夏贼一样,想战胜强大骄狂不可一世的海盗哪那么容易?取得如此辉煌成就,怎么可能死伤少了?”
他和蔡京等权臣之前和高俅密谋杀江淮大户抢钱粮以度朝廷的财政难关,是罪恶同盟,一罪具罪。此时若是不伸手拉高俅一把,高俅脱不了罪,倒了霉,以高俅有恩要报恩有仇更要报仇的性子,指定会咬着他们也下水倒霉甚至更倒霉。
有朋党大臣立即站出来符合支持:“战争本就是拼消耗。想以小的代价获取大胜战果,虽古之名将也难为也。“
随即许多官员发声跟风:”重创了海盗根骨,征剿目的达到了,高太尉不易,此战只有大功,何来罪责?”
”是呀,取得重大战果却不可避免的损耗重兵,若这也要论罪,那以后谁带兵敢放手而为?谁敢和敌寇拼命?“
高俅的最后辩解完全是按照密州知州透露的消息编造的。
他不是没怀疑过密州知州,猜测过所透消息中是不是暗藏阴谋,但密州知州确实为他争到了活命,回京后打听到的情况也确实能支撑起他编造的理由,最关键是,他只能咬定重创了海盗,只能按密州知州透露的内容来说。
否则大损而无大功,皇帝再偏爱他,他也休想脱罪继续得宠享受荣华富贵。
这件事妙就妙在:高阳关路这边,河间府边军和郑居中上报的情况无形中支撑了海盗实力大损的说法。
瀛沧地区明明是海盗强大到打得辽军满地找牙拯救了二州百姓,但河间府官吏不是死了就是抓走了,包括高阳关路总指挥王知府在内的死人自然再也开不了口了,掳到海外的想上奏也上不了。剩存的高阳关路边军和沧州郑居中这边想化罪为功,只能夸大功劳说是自己奋勇打跑了辽寇和海盗,而且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知情的辽军和海盗站出来反驳也没用。
河北和高俅两边无形中环环相扣的谎言,完美相互支撑了彼此的所谓战果,就成了真实可信。
看不到地方上实际战况只能坐等听汇报的朝庭这边,能知道什么?
蔡京等再精明也万万想不到,几十万大军居然能被下药全体放倒了,实际根本没打一仗没损海盗一根毛就消失了。
他们确定高俅吃了大败仗,猜测高俅夸大战功,但也相信海盗损失不会轻了。
四十万年轻力壮的禁军,装备那么精良,就是这么大一群猪也能让海盗付出必然的代价。
事实上,就连高俅自己此时也相信了海盗的根骨精锐主力完蛋了,战果不是自己取得的,那也是他的功劳。
有群臣认可并求情,道君皇帝对高俅的战果满意,自然不但宽恕了高俅的全军覆没大罪,肯定了战绩,还表扬了高俅苦战这么久的忠心戮力,只是损耗了这么多兵力,给朝廷造成巨大损失,国难之时也不好此时奖赏,只让高俅回府先安心休养,养好身体再继续努力为国效劳。下朝后,还体贴地特意安排御医去高府为高俅治病调养。
御医不是白给的,自能看出高俅满身的伤是鞭打的之类造成的,和战争创伤根本没关系,但岂敢乱说得罪高俅。
回报皇帝自然是高太尉浑身刀枪箭伤太多,其状惨不忍睹,可见当时战斗打得多惨烈、高太尉当时作战多英勇,能活着回来真是奇迹。是上天怜高太尉忠勇,不肯夺走朝廷的顶梁,让太尉大人能继续为圣明的陛下尽忠职守云云。
如此,御医撒谎也得了高俅好处皇帝的满意。事件彻底变成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欢喜结局。
高俅犯下的弥天大罪就此化为云烟,剩下的就是对抗病魔大苦头,争取不但活下来还能继续生猛享受权势荣华。
到高府探望的官员整天络绎不绝,得排队耐心等候,礼物堆满好几个屋子,被海盗搜刮干净的财富迅速得到补充。
穷得只剩下太尉府空架子的高俅转眼又有钱了。
你看,权力就是这么美妙。
事情就是这么讽刺。
但太尉府财势远无法和以前相比了,恢复需要时日,家底空了,还不敢对外泄露一丝一毫,靠短暂收礼可养不起那么多人口持续消耗,之前也是靠下面对太尉府的孝敬府上才能吃上饭,高俅象蔡京一样不得不找借口悄悄裁撤了绝大多数仆从丫环减轻府上人口负担,也是牢牢惦记着府上可能有海盗密探的事,借机清理整顿一下府内人员。
否则高俅睡觉都不敢闭眼。
没了海盗威胁安全,北边和西北的战事也停歇了,道君皇帝松口气,但心里仍然有惊吓后的憋屈和怒气不得排遣。
没了大胜凯旋的禁军大军作依仗,赵佶心底发虚,却又任性想进一步拿捏教训好哄骗好欺负的赵公廉,但又不能表现得太过分了,怕赵公廉看透他的虚假阴险而逼得断然辞职甩手不干了导致沧北军事可能糜烂,只得放弃让郑居中兼任高阳关路总指挥的事,避免激化郑居中领导赵公廉会形成的矛盾。
河间府是抵抗辽国的最重要战略要地,那里的事耽误不得,大军被郑居中补上了,但缺失的官府统治必须赶紧补上。
赵佶权衡后乾纲独断,立即下诏,调宿元景宿太尉赴任河间府知府兼高阳关路观察使,统领包括沧北四军州在内的整个河北东路军事;令实际负责全国教育工作的权邦彦由三品下跨过正三品和正三品上一下升到正二品下,封大学士,实职改任都转运使兼宣抚判官;令开国勋贵之后石家的石肤,也就是沧州军统制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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