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给到了这里的你们出了道考题。”
他慢条斯理喝了几口茶,给六蟒思考的时间,再开口,语气变得有些凌厉激烈。
“我家二公子说你们心中藏着野兽。现在,野兽仍然残存在你们心中。你们曾是官兵,保家卫国有责,也曾干得不错,有功于国家,更有功于我大汉民族。朝廷有奸贼弄鬼作崇,忽视了你们的辛劳功劳,逼得你们造反,但至少我们沧赵人记着你们对汉民族国计民生做出的重要贡献。我家侯爷就夸过你们说‘无论怎样,这都是一群有本事,有责任心,有闯劲,更有功的人,是懦弱又缺乏民族使命感紧迫感的宋人中宝贵的人才,造反情有可原。’我家主人认可你们。这是你们能活着的重要前提。”
六蟒造了反,心态也成了逆贼,对文成侯的敬仰已经不象从前了,但听到文成侯居然夸奖认可自己,仍然感到很大欣慰。
刘文看在眼里,淡然笑道:“我这么说不是想让你们感激沧赵产生效忠心。尽管沧赵能提供给你们有绝对正确前途的生存与用武机会,还不用改名换姓。我想说的是,你们造反了,却仍然是军人。你们中有人曾是走私犯,造反也成了军人。既是军人,为你们无论走到哪里也永远去不掉的汉人血脉,为汉家儿郎的尊严军人的荣誉使命,在辽寇来犯时也应该拿起武器奋勇作战。”
六蟒以前当顺民官兵时听官僚士大夫们讲的爱国为民大道理听太多了,听得想吐,对这种虚伪调调早腻味了,造反后更是对这种调调恶心甚至痛恨其欺骗愚弄,对刘文的蛊惑在心里不以为然甚至不屑而轻蔑鄙视。
刘文笑了。
“我不是在唱高调象那些只会耍嘴皮子驱使别人送死的官僚那样蛊惑你们卖命,就是表达一种观点,也是我们沧赵人坚定信守的一种信念。我说过这是道考题。”
刘文的语气又变得淡漠,神情言语中还流露出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大难来临。你们可以放出心中残存的野兽,挺身而战,在大战中把所有积存在心底的怨念和对野心梦想毁灭的失望愤恨转化为战斗力,心安也痛快地全部倾泄在敢来侵犯的异族辽寇头上,在大战过程中也想明白了,通过考验,或者说是交上了投名状,从此就是我沧赵一员。也可以怀着野兽,选择在赵庄大战的危机时刻再次趁机造反捣乱,狠狠报复沧赵,帮助辽寇破掉赵庄,立大功试着投靠辽寇当汉奸谋异国几年富贵。当然也可以试着选择退缩逃离这,去哪里占山当强盗大王,去投靠田虎等反贼,逍遥猖狂一时。但海盗王的梦想就不要有了。海外只有海盗一国。海外一切都处在海盗兵锋之下,包括高丽和倭国。而且你们这种有野心的,投海盗也不会被接纳。你们想当海盗王,就不要对海盗太无知。”
一口气说完这些,刘文擦把热汗,拿扇子扇着风,挥挥手说:“我要和你们说的就是这些。现在,你们可以自由活动了。有什么需要,找相关的人。不必再找我。”
六蟒的手铐在来到赵庄时已经解除,如今一听‘自由活动’四个字,都不禁心思一动。
酷毒蟒周兴闪闪眼睛,试探着问:“我们想参观一下赵庄,尤其想看看赵庄的城防,这也可以?”
刘文又笑了。
周兴感觉眼前这位瞧着很儒雅斯文的人怕是很危险,瞧着刘文嘴角的笑纹,也感觉到一种神秘甚至是诡秘可怕。
他急忙干笑着嘿嘿几声解释说:“赵庄对大宋人来说怕是比庄严幽森的皇宫大内都神秘。天下人不知者,谁对赵庄会不好奇?只是难有机会进来亲眼看看。小人等眼下有了机会,忍不住心动,很想参观一下开开眼界,满足一下太久的好奇心。”
刘文笑容不变,目光也柔和毫不锋利危险,慵懒地淡淡说:“能站在赵庄的没有小人。小人的称呼在这里不存在。我们庄上人平常相处都是称呼职位或直接叫名字。比如你可以叫我大管家、刘管家或干脆点直接叫我刘文即可。”
“至于你说的想参观。这当然没什么不可以。我说过你们可以自由活动,包括你们想到庄外自由地走走。”
第868章 怒战瀛沧下()
刘文似乎没察觉自己给了六蟒溜走的机会,或许不在乎六蟒是留是去,说着竖起一根手指,“只有一点,你们不是赵庄成员,应该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观看或拜访庄民不欢迎你们的地方。要提醒一下,千万不要在庄内看着感觉安全,你们却好奇想看看的地方乱闯,以免遇到无法解救的危险,包括打扰我家主人的住处。别提什么久仰、拜访。”
花斑蟒皇甫雄、铁头蟒赫连进明、寒渊蟒来永儿、黑煞蟒王伯超四个人都沉默不语,不知在想着什么。
酷毒蟒周兴则赶紧笑着点头道:“那是自然。应该的。应该的。这规矩我们懂。”
翻江蟒马元则闪烁着眼神,语气粗野地问:“刘文刘管家,请问,我们这种初来乍到的外人在庄内瞎转悠,你不派人跟着陪同引领一下?”
刘文一如既往懒懒笑呵呵道:“有事,路上随便问遇到的庄上的人就可以了,何必劳费人领你们还让你们不自在?”
马元见无理地直呼名字,这位在沧赵家地位明显奇高的神秘刘管家居然真的半点不介意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他不禁愕然了一下,但随即又问:“那,我们到处参观乱逛,也不用有庄上的令牌什么的证明一下我们不是混进来的敌人?”
刘文听了这话,脸上的懒散笑容收敛了些,眼神变得锐利了些,盯着马元淡淡道:“如果还需要令牌什么的区分内外敌我是杀是欢迎,赵庄早就不存在了。马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六蟒再次强烈感受到刘文发自骨子里的那股从容自信,准确地说是赵庄人的这种自信。他们却一惊打了个寒颤。
告辞刘文,六人出屋子来到阳光下晒着,刚才心里惊起的那股寒气才渐渐散了。
他们惊愕的是,在龙口矿城外被捉拿并随他们一起押来此地的二三十个亲信铁杆都候在门外,并且都带着在龙口被没收的惯用武器。他们的武器,他们各自的亲信也带着,一看到他们出来都欣喜地迎上前来把武器交给各自的老大或主人。
大刀、枪、锤、宣花大斧、惯用的弓、箭都在。周兴还欣喜地看到自己的暗器飞刀居然也还了回来。
昔日装备,眼下缺少了的是佩剑、盔甲,也没有战马。
但有了惯用的武器就足够了,六蟒装备在手,顿时有了信心胆量,浑身也似乎充满了无穷力量,都情不自禁地挥舞了几下。
二愣子王伯超挥舞着大斧子,直接就开心地哈哈大笑出声来。粗野直爽的皇甫雄挥舞趁手双锤跟着乐出声。
他们来赵庄时是从龙口码头上了一条并不太大的海船,到了沧州从赵庄这边的码头登岸,在码头城堡短暂休整了一下,然后被继续押着穿过海边相当广阔的原始树林,由北向南步行走了不知多少里种植着牧草的荒野之地,最后从赵庄北门进的庄子。
刘文接见他们的楼房就在北城内最外第一排。
六蟒和亲信们被安排住的房子也在这。
此时,这排房子以及附近似乎无人居住,寂然无声。放眼望去,周围只有忙忙碌碌的庄民偶尔匆匆经过,会瞥来几眼,但转眼而去。远处的北城门大开着。向城内延伸的狭长喇叭形城门通道无遮无挡,偶尔有庄民进出。六蟒是从北城门进入的,知道只在城门口有几个庄丁在懒懒散散把守着,冲出去很容易。城上也看不到守卫的庄丁,连巡逻瞭望的哨兵似乎都没有布置。
再看刘管家这里,门口居然也没有卫兵把守。
区区三层的小楼,里面就算藏着伏兵,又能藏下几个人?
再者,六蟒刚才在里面只看到几个负责端茶送水的庄民小厮,包括这位刘管家在内都没带兵器。至少有心思的马元、周兴细心留心默察了一下,感觉楼内并没有其他人存在,更别说重兵埋伏了。
如此宽松无备无挡,手中有武器,若是趁机杀进去挟持了刘管家换取离开的自由,应该很容易。
六蟒都不信这位有明显书生气的刘管家会是什么惊世的高手能抗住他们的攻击和捉拿。
眼前似乎有个摆脱困局脱离沧赵控制的天大良机。只要放胆一干,不需多时,一切就不同了。
二愣子王伯超也意识到这个机会,直接就小声问马元:“大哥,拿了那刘管家,咱们逃走吧?”
皇甫雄、赫连进明、来泳儿都目视马元,只等马元点头就立即动手。
只有周兴柱着枪眺望着百十米外的城墙,似乎在发呆。
这位阴狠酷毒心思细腻的酷毒蟒脸上已经消失了得到武器的喜意,眉头紧锁,目光沉重。
马元瞅瞅周兴,也把目光再次投向空空荡荡的城上,稍沉默了会,突然大声笑着说:“把家伙都放回住处。咱们弟兄难得有这个机会看看闻名久已的神奇赵庄,岂可不珍惜?就从沧赵开创并引领天下豪强庄园模式的棱堡城防看看是怎么个玄妙。”
都说人的名,树的影。由人构成的村庄岂不也如此。
沧赵威名传天下久已。赵庄雄立大宋近二十年,期间不知遭受过多少次恶毒算计和凶猛攻击,可有谁能在此讨到便宜?
无论是高强刺客凶悍贪婪强盗,还是以王法官威兵势来欺的宋军或强横不可一世的辽军,敢来犯赵庄,都先后栽在这里。除了被放过的宋官宋军,其他来犯者,不管是个人还是军队不是碰壁铩羽而归而是都消失在这里,据说是化为了肥草的养料。
据说树木野草这种给人类带来无限生机和利用价值的平凡无奇植被其实是嗜血吃肉的。
赵庄周围广布的长得如此茂盛喜人的牧草怕是以无数人血人肉才滋养起来的。
这里的牛羊牲畜家禽怕是相当于吃人肉喝人血长大肥熟的。
这么一个闪耀着人性慈悲光芒,也闪耀凶残恐怖的地方,谁敢小视?
马元心怀深深的忌惮,看到了逃离的机会,却终是没敢点头放手一搏。
他不相信威名赫赫安稳存在至今的赵庄会是那么容易让他们放肆突破的,知道这次造反叛逃若再被捉住就不会再有机会活下去,怕是会直接就地杀死,成为又一批葬送在这里无声无息滋养牧草的尸体。
这事只想想就让人胆寒。
他知道心思周密的周兴也是这种认识。或许读过书有知识的周兴能想到的东西更多。
押送他们来此的海船不太大,连马匹都安置不了,借风帆动力航行,不需要大量水手费力划船,船上配备的人手也很少,连厨子都算在内,船上沧赵的人当时也不比马元他们这伙人多。尽管被铐着手,还没有武器,但马元他们若想杀人夺船,凭本事和水战能力,当时自信未必没有获胜的机会。有了海船,又精通水上本事,他们大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从此逍遥。
但就象现在一样,马元他们心中的野兽不断挣扎咆哮,却在船上到底也没敢动手。
六人此前就真怕了沧赵手段。
赵岳拿住他们时说过海盗来了。六蟒后来从在矿城外等待他们却也被捉的铁杆亲信那得知周川确实通知海盗来接人了。围矿城的两万大军心忧家人,急急撤离转去了龙口港,从此杳无音讯,不知所踪,应该确实是被海盗接走了。
当时选择留下来等待继续追随六蟒讨生活的无牵无挂光棍汉其实还有数百,只周兴手下的相依为命走私犯弟兄就二三百。
这些人已是身背灭族重罪的大宋反贼亡命徒,却也是心存义气的热血汉,当然,选择继续追随六蟒也是有自己的切身利益目的考虑,想跟着首领加入海盗后能活得更好些更有依仗。
可幻想期盼的强横海盗军并没有象这些人想像的那样迅速来矿城威逼赵岳放出有本事有大用的六蟒,始终连点解救风声都不见。海盗根本不理睬这,无视了六蟒的价值。六蟒脱困入海盗得重用成了泡影。
这些人失望了,心慌了,都是大宋官府必除之后快的重犯,滞留大宋死路一条。既然首领脱身无望,落在效忠大宋的沧赵手里早晚必死,想攻城解救又没那实力,那再继续傻乎乎等待六蟒领导自己就可笑可悲了。绝大多数人死心之下只能抛弃六蟒,龙口这边怕是没船了,赶紧奔向周川那边好赶上海盗的船,千万别被拉下,否则就惨了。
马元他们眼下拥有的这二三十亲信都是不在乎生死的,感六蟒恩义,独活了无生趣,心一横想和主人一起死却被捉了的。
能有这么多人以死追随,没势穷就众叛亲离成光杆,这说明六蟒往日对部下尤其是对亲信是很注重情义很亲厚的。
这其实是和他们从事的高风险职业有关。
无论是走私,还是走黄河押运铜锭,这些活都需要大家高度团结负责和忠诚。
有一个对首领心怀恨意心存报复的,比如偷偷摸摸弄漏了船,沉了铜锭,或做手脚露出走私货,就坏菜了,大祸临头。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包括尊贵帝王,在死难时都身边无一人追随,六蟒草芥之辈能有这待遇,实是幸运感动。
这也许再次证明自古士人少忠贞、仗义多是屠狗辈的说法。
六蟒在矿城经历了感觉被遗弃活埋的两天三夜可怕地牢生活。
那地牢无床,铺着一片厚厚的干草供躺着,牢里并不肮脏,地和墙是水泥封的,也没有蟑螂老鼠,有冲水坐便器解决大小便,地牢没浓烈臭味,有水洗脸洗手,但高度只够坐着,个子太高的,坐都不能抬头,长宽二维都不到两米,透光透气的窗户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六蟒一人一间。人进去后,门就始终锁着,上有一送入饮食的窟窿,饭时会开,除此开关,再无半点声音。
马元、赫连进明和来泳儿不知地牢的滋味,被押去时还不理解先被捉来的三好汉弟兄为何会害怕坐牢。又不是去杀头,坐牢静思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胆大包天往日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