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及郑居中等人都没明白一个道理。
因为沧赵的出现和影响,沧州人是最具有流动意识的大宋人,府城环境不好,正经老府城人就会很快离开。
自从蔡京搞了个裁厢军移难民实沿海空地的政策,各地贪官和治下地主富商勾结,借这股春风以各种手段夺取百姓的田地商铺等产业,形成更多政策性难民,如此对蔡京的政策推波助澜,把大宋有效控制人口流动和查证路人身份的路引手段迅速破坏到几乎失效。这给沧州府城的人轻松迁离提供了更大便利。
郑居中等官员、奸商、地痞恶徒以及外来冒险发横财的新居民,想从富裕的本地老实人身上喝血的盘算就落空了。
不过,此时,郑居中等人可没空反思这些。
绑匪约定的交纳赎金时间又到眼前了,若是耽误了,让绑匪误解以为是不肯花钱赎人,只怕就不是送耳朵这点威胁手段。
郑居中等军政官员都感觉到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会砍下来,准备按时交纳赎金以求脱罪,可钱仍然不足,也不能再刮商人了,再强搞,必定逼起民变,府城就乱了瘫痪了,绑架案的祸事未解,又添了新麻烦。
黑永康坑人坑到底,建议先挪用军饷垫上。
郑居中一想反正储备粮都违法挪用了,急眼间也不差军饷这一块,就同意了。
如此总算钱够了。
可要用船去海上交易也成了难题。
沧州官府没海船。
有走运河的漕运大船,却是平底的,吃不得风浪,去不了大海深处。
海船也得是较大的。
这么多银子用小船运太麻烦,也太危险,翻船掉海里,即使人没事,沉了银子也要了命了。
想用渔民的大海船,麻烦来了。
沧州有抵抗辽寇的陆地乡勇,也有抵御海盗的组织,名为渔业协会。
渔民不管是在河里打鱼的,还是在海上作业的,有一位算一位,都是协会成员。协会会长却自然是最能令人心服的沧赵的人。较大的渔船也都停在沧赵的清池码头。
郑居中的人硬头皮去找渔民借船,果然碰了一鼻子灰。
想凭官方权力耍横强征几艘民船,在场的渔民却忽啦一下子全抄家伙过来气势汹汹准备动手反抗暴政。
上次强占清池码头的溃兵在逃回来时祸害沿途百姓,结果遭遇百姓凶猛反抗屠杀。
郑居中怕为船激起民变再落把柄给赵公廉,这时候也没心思和沧赵较劲,只能先低头想法求得沧赵支持一把。
但,和沧赵有渊源的石符练没脸去求沧赵借船。
绑架案没涉及他。这事与他没有利害关系,根本不关心,也不肯拉下脸低三下四去看沧赵家的脸色。
无奈,郑居中只得厚脸请老通判出面请沧赵同意渔民借船,言语间甚至暗示老通判说动沧赵能掂量一下利害得失讨好他这个顶头父母官,在换回人质后,沧赵能出动家中水上武力剿灭绑匪,代他追回赎金。
老通判心说:你做梦呢?
鄙视郑居中够无耻,却知道推托不得,面上叹口气,看在人命和同僚一场上勉强同意了。
他没参与刁难沧赵,果然在沧赵那有面子。
但郑居中还是花了高价才勉强雇到了需要的船。
他对治下卑贱渔民不但不按常规潜规则讨好他积极为他出力,反而趁机大胆敲诈他这个父母官非常恼恨,面上却又说不出不满来。
毕竟,出海见海盗,那是玩命的事。不出高价,谁愿意去冒险?
有渔民肯为财舍命出海,情理上讲,这已经是他郑居中幸运了。
又一个问题来了。
绑架涉及的官员和官员亲戚们,谁也不愿意拿命去冒险和凶残海盗交易。
可别人没赎回来,自己又搭了进去。
郑居中的贴身小厮很忠心很体贴主人,自告奋勇担当了任务,心惊胆战地带着满载赎金的船队去了海上。
但银子顺利交纳了,人质却没接象期盼的那样回来,只换回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人质藏匿的地址。
第631章 自食恶果之仓皇跪舔()
人质地址在河北西路靠近河间府的一个山岭中。
郑居中等将信将疑,恼怒又惊恐不安,生怕绑匪收了赎金却不讲信用又耍什么花招。
这时,黑永康等将领有了担当,挺身而出,主动申请带人去查看解救人质,实际是趁机跑路并另有企图。
之前,他们想私下蛊惑军队跟他们去突袭赵家庄,不想石符练不傻,早妨着他们这一手,亲自坐镇军营,破坏了他们的盘算。眼下他们只能放弃祸害沧赵的念想,先投靠李邦彦去。
郑居中不知是计,对这些将领终于敢承担责任了,有些欣慰。
为能顺利解救出人质,防止海盗或田虎的人再使阴谋,他同意由黑永康从军中抽调得力人手乘军中仅有的五百匹军马尽可能快地去查证结果。
黑永康要的就是这个命令,趁机把自己提拔控制军队的那些亲信军官和兵卒挑出来,凑了五百人全带走了。
桒才厚和被清池码头打得、冻饿得半死才放回的王保城、李宝森,以及四个指挥使,此前装作在家养伤不能露面,实际暗中已经强撑着伤体,悄悄带各家私兵打手护着人、财先奔向田虎那投靠李邦彦。
黑永康等哄骗成功,轻易脱身,一身轻松,带队着便装快马加鞭赶到绑匪交待的那个荒野山岭,还真找到了藏匿的人质,但只有各家儿孙,没有被绑架的各家的管家和小妾。
黑永康等心说:果然不出所料。绑匪不会那么痛快地结束敲诈勒索,必定还有后手。
他们庆幸自己当机立断背叛大宋,否则被绑匪肆意拿捏不说,还得早晚出事掉脑袋。
救回的二十几个公子少爷们状态比那些放回的富商子弟更惨,完全不见往日的富贵骄横嚣张形象,全都是一副极度惊恐中的魔障样,不但人人都少了只耳朵,还被打得皮开肉绽,被关在寒冷荒山上半地下的一个低矮地窖中,站着就直不起腰来,仿佛随时会被塌方压死活埋,封死的狭窄出口边只有一个巴掌长的方口子通气透亮,看守人员也是从这个口子丢点劣质食物和水维持人质不死。
人质们铺野草为床,吃喝拉撒全在这个空间里。
人在里面,不说冻饿、肉体痛苦和无边的压抑恐惧,单是那脏臭和能熏倒人的气味就已经能让人丧胆崩溃。
黑永康等看到自家孩子如此凄惨,想到极可能是田虎的人害的,不禁大恨,只是为了大局前途,眼下只能忍辱负重装作没这回事前去投靠。
至于郑居中等官员和亲戚的倒霉孩子,自然不可能送回,也决不会放走,会成为他们进行敲诈勒索的人质。
黑永康分析过,别看郑居中等官员眼下被绑匪敲诈勒索得钱袋空了,却在京城的家中必定还有大钱。
单说郑居中是皇帝的宠臣,对皇帝说话好使,想升官进步而拼命巴结郑居中的人就不会少了。郑居中京城家中收的礼金不是珍宝金珠银山,鬼才信呢。
而且他们在沧州呆了近一年,太清楚沧州的富裕,太懂在沧州当官油水之厚了,单是走私的收入就让人眼红得发狂。
郑居中等执政沧州者,必定拼命捞钱以弥补绑架造成的亏空,利用权力之便,很快就能再积起巨额财产。
这么好的敲诈对象,不好好利用人质弥补损失发大财怎么行?
黑永康想到滚滚而来的钱财喜相和郑居中恼羞成怒的疯狂与沮丧相,和朱学仁、季兴良、韦建业等叛将都不禁得意洋洋地狞笑起来,一时忘了自家孩子的悲惨遭遇。
他们带着追随的叛军,秘密押着人质顺利进入田虎的地盘,投靠了李邦彦。
李邦彦屈贼当了田虎的宰相,走上另一条官途,虽然尚未得到田虎真正信任,实权不大,不过靠着在大宋当高官的资历和见识帮了田虎不少大忙,过得倒也算得意,只是身边无嫡系武力支持,果然极需要军中帮手,对黑永康这些旧识将领的到来欣喜若狂,并很快寻机举荐给了早已得信的田虎。
田虎也大喜。
造反这么久,占据了不少州府,晋军却还是第一次有大宋州府级主事军官投降的。
不是那些打了败仗丢了城池的大宋将军们那么忠于朝廷,个个宁死不降,而是全都一看形势不妙就抛下军队骑快马先跑了。田虎的晋军根本没机会抓到州府级军官。
黑永康等来投,先别管本事高低,有没有大用,这意义本身重大。
这说明新立的晋国和他晋王造反深具势力,深得人心,被人看好前途光明,所以才有主动弃暗投明的大宋要员。
田虎对黑永康等官封得不小,这个是太尉,那个是大将军,但自然不会这么快就真正信任,给的实际权力极小,把黑永康带来的军官悍卒和五百军马也大多拆到别的亲信将领那使用。
黑永康对此也能接受,知道等立了投名状,表明了坚定反大宋的立场,再设法讨好跟紧田虎,田虎自然会重用他们。
让他们惊恐心痛的是,由桒才厚先一步护送过来的家人亲戚和巨额钱财竟然至今没见踪影。
沿途费力追查的结果居然一无所获,只知桒才厚等确实深入了河间府,然后就所有人和物突然就神秘失踪了。
是桒才厚等人内心不看好田虎,不肯跟着当反贼,又别无政治出路,想找地隐姓埋名当个逍遥法外富家翁,贪图各家巨额钱财,索性蛊惑私兵和打手们追随他杀掉了碍事者私吞了钱财?
还是绑架案一发生,狡诈的桒才厚就意识到不能在大宋官场混下去了,得另寻出路,因而早起了异心,私下秘密勾结了什么势力不但巧妙蒙骗吞并了上一次的赎金,还隐忍在我们身边,利用这一次机会彻底把钱财拐了个干净玩消失?
是河间府王知府那贪鄙胆大之徒自从得知了绑架案就盯上了肥肉,使了手段在境内悄然杀人灭口强夺了钱财?
还是田虎的人或绑匪在耍花招?
黑永康等人在极度心痛后悔中惊疑不定,只是至此再无退路,只能认命继续跟着田虎混,事情暗中慢慢追查。
他们担心品行不良的李邦彦就是坑他们的凶手,暗暗警惕,借着酒醉隐晦地旁敲侧击。
从试探结果看,李邦彦似乎对绑架案一无所知。应该可以信任。
投靠以来,田虎也丝毫没提及这方面,似乎不知绑架案。
但他们的在一次试探中,田虎高兴中喝多了,却曾含糊其辞地提过海盗。
实际上,田虎是真不知绑架案,只是他心中早有谋算,若是造反不成,到时候也退到海外占岛屿当个逍遥岛国之主海盗王,却不会现在对部下说出,以免动摇人心,更不会对李邦彦黑永康这些非心腹之人泄露心思。
但这事落在黑永康等人心里却成了田虎果然另有一股海上秘密势力,绑架案有可能就是田虎的秘密势力做的。
但一切都只是没有可靠根据的猜测。
黑永康等人毫无头绪,郁闷得吐血,只能一边混着一边发狠开始敲诈勒索郑居中,以泄怒和弥补损失。
桒才厚这伙人这会儿正在二战中被米国试验了核威力而闻名世界的长崎岛上和倭寇奋力厮杀保命呢。
他们一路顺利地离开了沧州,进入河间府也没遇到任何麻烦,却在镇上一家口碑良好的大型老客栈住宿中即使保持了必要的警惕和防范,也稀里糊涂被迷倒,全队连黑永康等人的家人和一直追随着作威作福的亲戚、同行的私兵打手,带桒才厚等人的家眷部属,总共近四百人在昏迷中先后被货车转移回到沧州海上。
无辜的丫环等女的和翠云山强盗一并坐船送去了南亚开始新生活,其他人,包括各家作威作福的贵妇、大小儿孙全部被丢到了倭岛上。
他们既然不信天理报应,因而恃权势肆意为非作歹,那么是死是活,全看天意如何裁决。
这些人在沙滩上湿冻醒了,赤手空拳,一无所有,才明白了命运对他们作恶多端的残酷戏弄与惩罚,惊惧绝望,却不得不拖着饥饿虚弱的身体去跪舔乞求岛上的人能可怜一下救助收留他们,不想遭遇的却是倭人谦卑鞠躬中的暗算屠杀抢掠。
此时的倭人相比宋人贫穷落后得很,对富裕强盛的大宋只有干眼馋羡慕的份,长崎更如此。
岛民自己都缺衣少食,沿海人既是渔民又常常化身海盗,更狡诈凶悍,只恨不能有那实力能到大宋狠狠行凶抢掠满足欲望,哪会让这么多落难的宋人吃白食。
在他们眼里,这些宋人全身上下都是他们需要的宝贝,是上天送上门的恩赐,万万不可放过。
衣服鞋子等要全部扒下占有了。
怀着戒备的桒才厚等到底是有武力有心机的将士,察觉到倭人在礼貌待客中眼中暗藏的贪婪凶残,及时反抗。
没蒙住这伙宋人,附近的倭人顿时露出狰狞面目,迈着小短腿,嚎叫着狼一样挥舞各种武器疯狂涌上来攻击,意图杀死桒才厚一伙中太老没用的和所有男性,根绝负担和威胁隐患;争相抢夺年轻些的女人当干活和改善人种的工具;尚能干活的老女人也不杀,想留下当奴仆,折磨利用死算完。
桒才厚、王保城、李宝森等看到自己的老父母、还不懂事的幼小儿孙被倭人没有半点犹豫怜悯地无情杀掉,这时才懂得倭人和宋人不一样的本质。
和宋人一样信佛,一样受中原传来的以仁为核心的儒教影响,倭人却把这些和自身文化巧妙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极具虚伪欺骗性、凝聚力和进攻性的文明,没有象宋人那样被儒腐成一个个只知当牛做马任人宰割的行尸走肉一盘散沙。
倭人越聚越多,都想抢到好处,疯狂扑上来。
危急关头,桒才厚等骨子里的自私无耻充分暴露了,哪还管老上司、老同事、主人什么的家眷死活,连自己的家人也不顾了,仗着武艺冲出重围,仓皇逃走,从此在岛上成了挣扎活命的流寇,彻底放开手脚当祸害,倒很适合这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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