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制装备都采用天然的浅棕色皮子制成,卷紧的睡毯裹在方形的牛皮背包侧边,背包上挂着黑色的制式饭盒,后腰带上挂着水壶、工兵铲以及刺刀,他们的这身装束正随着德**队横扫欧洲而被世人铭记,并注定在后世的军事历史图册占据醒目的一席之地。
这里的道路崎岖难行,却是前往爱尔兰南部港口和东部繁华都会的捷径,徒步三天,骑马一日,机动车辆在山路上的行进速度要比马匹略慢,但只要不出现机械故障,不受到人为阻碍,穿山越岭抵达滨海地区也只需要一天时间。
山路所经之处,田野中点缀着一个个村落,有的只是七八栋屋舍,有的聚居了数十户居民。在靠近山隘的一处村庄,一名骑黑马、穿风衣的中年男子策马而立,高声说道:“他们想要推翻爱尔兰共和国,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必须阻止他们从这里通过!”
在这里聚集了二三十号人,一眼看去,年龄几乎没有低于五十岁的,不少还是身形枯瘦的老头,他们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从古老的燧发火枪到现代的毛瑟步枪应有尽有。领头的是个头发蓬松的六旬老翁,身上穿了件旧的褪色而且没有徽标的双排扣军装,他仰着头说:
“可是先生,他们有成百上千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有机枪,有大炮,有飞机,而我们只有十七条步枪,一多半还是打单发的,让我们对抗德**队,简直是要兔子去挡住马的脚步啊!”
人群中有人不怀好意地说道:“我们手里的子弹有很多德国人援助的,要用德国人送来的子弹去打德国人,这真让人觉得别扭啊!不是么?”
骑马的中年男子对这样的言论很是不满,他高声喝道:“别被德国人给你们的一点好处给蒙蔽了,他们可不是天生的慈善家,所有的援助都是要求回报的,难道你们愿意刚脱离英国人的统治,就又沦为德国人的奴隶?”
这个刺耳的反问句立即压过了所有人的质疑。爱尔兰人的性格就像是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贫瘠,坚硬,傲然迎风,不甘屈服。
领头的老翁无奈道:“好吧,先生,我们将竭尽所能地阻挡这些德国人,愿上帝与我们同在!”
目送这群算不上战士的战士离开,骑在马背上的中年男子仰面长叹。南方是爱尔兰共和兄弟会发家的大本营,最棒的小伙子都加入了爱尔兰志愿军,留在家乡的尽是这样的老弱病残,指望他们挡住德**队的进军脚步是不现实的。可科克港的变故只能瞒住一时,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各地,到时候人心惶惶,谁还会为一个没落失意的政权卖力?
对于普通的民众而言,只要能够保证爱尔兰的独立自由,究竟是实行君主制还是共和制,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收起心中如潮澎湃的感慨,中年人纵马前行,带着共和国临时总统发出的命令赶往下一个村庄。
不久,德国人的车队出现在了山隘前方的道路上,几名骑马的青年从后赶来,越过车队在前面探路。一名青年眼尖,发现了埋伏在路边的队伍,他单人匹马赶了过去。
“大家别开火,那好像是我们自己人,我应该在哪里见过他……”领头的老翁对他的游击队员们说。
骑马的青年远远的用爱尔兰语高声呼喊道:“嘿,你们好,我是爱尔兰自愿军第17团的奥迪亚,自己人,别开枪!”
领头老翁探起身,朝他挥了挥手:“嘿,奥迪亚,我是霍克森的邓恩,你可以靠近一些说话。”
青年策马前来,年迈的游击队员们很自觉地抬高了枪口,免得因为手抖而造成误伤。
待青年离伏击阵地还有十几米,领头老翁喊道:“停住,不要过来了!”
“嘿,邓恩先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青年神情平静地问。
“你们又是在干什么?”领头老翁反问。
“带领我们的盟友赶去科克港。”青年回答道,“他们已经攻下了利默里克,现在腾出手来解决新的问题。”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德国人准备占领科克,取代英国人成为爱尔兰的新统治者。”领头老翁直白地回答说。
骑马的青年笑了起来:“你们相信了?”
领头老翁皱了皱眉头:“有什么不信?”
“在爱尔兰,英**队有十多万人,爱尔兰武装有好几十万人,而德**队只有两三万人,你们觉得德国人有可能占领爱尔兰么?”
身边的游击队员们动摇了,但领头老翁却没有轻易被说服,他镇定地说道:“那可说不定。只要他们控制了我们的政fu和军队高层,调动我们的军队去把英国人赶走,爱尔兰的控制权不就掌握在他们手里吗?”
骑马的青年笑着说:“邓恩先生,您说得似乎很有道理,不得不承认,您是个想象力非常丰富的人。实话告诉您吧,麦克尔内能够当上总统,根本不是议员们自愿***的结果,他是个有胆量的党派领袖,却没有足够的能力来领导一个国家。他刚愎自用地调动军队进攻爱尔兰,结果吃了一场大败仗,我们在前线损失了十多万人!这说明麦克尔内和他的部长们根本没办法领导好一个国家,我们决定把他赶下台,让议会在不受影响的情况下决定这个国家的前途,是继续采取共和制,还是成立新的王国,并且选出一个足够有能力的人来当国王。”
前面几辆卡车在步枪射程之外停住了,德国士兵们纷纷下车,训练有素地排开散兵队形,然后蹲在原地等待命令。
领头者年逾半百,虽然生活在偏远的村庄,却不是个毫无见识的人,他讶异地问:“你说的是真的?我们在都柏林损失了十几万人?”
“这只是较为保守的估计。”骑马的青年一脸悲伤地说,“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糟。”
“听说德国人没有参加这次战斗,他们是故意让我们的人去送死!”领头老翁身后有人大声质问。
“我说了,是麦克尔内执意要发动进攻。从军事出发,显然应该先拿下利默里克,狠狠打击英国人的信心,再集中兵力包围都柏林。这个致命的错误充分暴露了麦克尔内的无知。”
领头老翁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们准备选谁当国王?”
骑马的青年也不避讳:“在这个世界上,连续四次打败英国人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德意志的约阿希姆王子。我们将推选他为爱尔兰的王位候选人,只要他愿意放弃德国皇室的地位,宣誓成为爱尔兰王国忠诚不渝的一份子,我们将让他登上爱尔兰王位,带领这个国家驱逐英**队,重获新生。”
“到头来我们还不是要接受德国人的统治?”领头老翁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骑马的青年。
“我们只是选一个有能力、有威信的德国人来当我们的国王,这跟接受德国人的统治是两码事!”骑马的青年转头看了看已在原地停了几分钟的车队,“听我说,邓恩先生,你和你的人得马上做出决定了!我们不要求你们跟着我们干,但也不要跟我们对着干,没谁希望看到无谓的流血。你们只需要睁大眼睛看着,看看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我可以向你们保证,爱尔兰的独立自由是没有人能够玷污的,如果我们推上王位的是个出卖爱尔兰利益的混蛋,无论他给我们多高的爵位和报偿,我们都会把他推下王位。”
领头老翁缓缓说道:“好吧!奥迪亚,我们这里许多人的儿子都曾在战场上跟德国人并肩作战,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德国人确实给爱尔兰提供了很大的帮助,而且德国人在打赢这场战争之后,肯定可以从英国和法国手里割取大片物产丰饶的土地和大量的殖民地,爱尔兰除了能够为他们提供几处海港之外,难道还有什么让他们感兴趣的地方吗?”
“是的,没必要担心这些。”骑马的青年应和说。
“可是话又说回来,我们每个人都为爱尔兰共和国的成立感到高兴,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个独立的国家,谁当总统、谁当国王,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其实没有太大关系,我们只希望把英国人赶走,让整个爱尔兰都沐浴在独立自由的阳光之下,我们绝不想看到爱尔兰人和爱尔兰人为了争夺权力而相互厮杀,所以……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们可以通过非武力的方式解决你们所谓的政治问题。”看着领头老翁充满诚恳祈盼的眼神,骑马的青年思虑片刻,答道:“就我所知,支持约阿希姆王子登上爱尔兰王位的部队已经完全占领了科克港,支持麦克尔内正从都柏林前线返回,这些德国士兵赶去就是为了尽快结束这场争端。”领头老翁点点头,转身对他的游击队员们说:“大家都回家去吧!掌权者的争斗与我们无关,让我们为所有死去的人哀悼,为所有活着的人祈祷,愿上帝保佑我们,保佑爱尔兰!”。
第145章 军心()
爱尔兰的威克洛郡位处都柏林以南,它毗邻爱尔兰海,以山地和丘陵为主,陆上交通不甚便利。 品 文 吧在被英联邦军队逐出都柏林之后,爱尔兰志愿军的主力部队暂时退守至此,原本是要稍作休整,以图再战,可是后方突传噩耗,叛军占领科克港,临时政fu的高层官员或被扣押,或投向了叛军阵营,前线部队顿时军心动荡,人们既担心后方形势,又恐英军借势来袭,而在这种情况下,大肆撤退很可能演变成为溃逃,一旦英军真的发动进攻,部队蒙受的损失将是灾难性的……
威克洛郡的南部小镇卡纽,北去都柏林约70公里,距离爱尔兰东南部的滨海重镇沃特福德仅50多公里,往科克港还有将近200公里路程。在科克港落入叛军之手的第三天,爱尔兰志愿军第1军团司令部从威克洛郡中部转移到了这个在地图上毫不起眼的偏僻小地方。
同一天,从科克港狼狈出逃的爱尔兰共和国临时总统奥恩…麦克内尔也来到了卡纽,身处部队的保护之下,他惶恐不安的情绪得到了极大的缓和。在镇长腾出的房子里,疲倦不堪的麦克内尔晚饭之后就沉沉睡去,直到次日天亮才醒来。
漫山遍野都是爱尔兰志愿军官兵的营帐。
麦克内尔当然知道,这些营帐有基本上都是德国人战前运来的物资,当时共和兄弟会的不少成员都觉得纳闷,谁会有好端端的房子不住来搭帐篷睡觉。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些物资都积压在秘密仓库里,亏得制作帐篷的防水材料不易腐烂,两三年之后拿出来依然完好。现如今,英国潜艇像鲨鱼一样不断在爱尔兰周边海域游弋,即便有战舰护航,德国运输船的损失率依然很高,运抵爱尔兰的每一吨货物都是作战最急需的——这反过来证明了德国人战前运来营帐是多么有先见之明。
简单的早餐,麦克内尔胡乱嚼了几口,然后在客房召见了第1军团司令劳兰德斯以及他手下的几员得力干将。这些人身上穿着崭新的高级军官制服,脸上的狼狈和沮丧却跟这身军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他们虽然为自己的英勇表现得到了奖赏,可这并不能证明他们能够胜任大部队指挥官的角色。事实上,在发动武装起义之前,劳兰德斯是一名中学历史教师,他的这些将军和上校们多是平民出身,只有个别人曾是地方警察,或在英**队当过志愿兵,他们能够有今天的地位,最大的优势是加入爱尔兰志愿军的时间较早,而且具备一定的领导和指挥能力,但要论正规的军事素质,他们还不如皮尔斯手下那批曾去德国秘密深造的年轻军官们。
劳兰德斯的参谋长报告说:“今早刚刚接到的消息,我们的第4步兵团抵达沃特福德郡的威利尔斯顿,但没能渡过黑水河,叛军在桥上安放了炸药,并在黑水河西岸埋伏了步枪手。”
“勇敢的第4步兵团为什么不能强行渡河?”麦克内尔盯着劳兰德斯,语气软绵无力,眼神中没有哪怕一点儿凶色。
劳兰德斯没有说话,而是由他的参谋长“代言”道:“总统先生,我们的战士不愿向自己的同胞兄弟开火,没人愿意看到爱尔兰人在内战中流血死去。”
这样的回答让麦克内尔感到无端的恼火:“对方拿出了炸药,埋伏了步枪手,他们完全不顾同胞血脉,我们却在这里讲仁慈!”
参谋长一脸委屈地解释说:“他们扬言要在我们靠近大桥之前引爆炸药,试图渡河的士兵遭到他们的射击,但没有人受伤。”
“够了!”麦克内尔忍无可忍地阻止了这个呱噪的家伙,他以祈盼的目光看着劳兰德斯,他自以为可以充分信任的人,可怜兮兮地说:“如果我们不能狠下心来平定叛乱,爱尔兰共和国就完蛋了,今后整个爱尔兰都将处于一个德国人的统治之下,这样受约束的独立自由难道是大家希望看到的?”
劳兰德斯沉默不语,他的将军和上校们似乎预料到了麦克内尔会这样说,一个个形同雕塑,一言不发。
麦克内尔深深地叹了口气。作为爱尔兰共和兄弟会的元老,爱尔兰志愿军创始人,他的资历极深,但在兄弟会和志愿军内部的声望却不是最高的,一个很重要原因就是他推崇的是“和平独立”。麦克内尔组建爱尔兰志愿军的初衷不是为了打仗,而是希望在英国政fu陷入战争泥沼的时候,以这支武装力量作为跟英国政fu谈判的砝码,通过非暴力的方式为爱尔兰争取到最大限度的自主权力。过去在组织内部的会议上,或是同志之间的谈话中,他总是直言不讳地说,以英国的军事和政治实力,爱尔兰想要成为一个完全独立的国家恐怕要等到下一个百年,他所做的努力是为了不让爱尔兰人在希望渺茫的叛乱中流尽鲜血。
现在,这句话成了对他的一个莫大讽刺。
其实早在1910年前后,德国人悄然加大了他们在爱尔兰的投资,并向爱尔兰共和兄弟会以及爱尔兰志愿军的一些分支组织提供秘密的军事援助,弱小不堪的爱尔兰志愿军不断发展壮大。有了最新式的步枪、机枪甚至火炮,志愿军内部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憧憬武装驱逐英**队的前景,麦克内尔应该注意到了这些,可当欧洲爆发战争的迹象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