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四千万法国人衷心爱戴的盟友会在生死处于一线的关键时刻抛弃我们……抱歉,抛弃或许是个不得当的措辞,请不必在意我在极端悲痛的情绪下所说出的胡言乱语。”
在小城巴尔的法军总司令部,一贯以刚毅形象示人的霞飞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棍子,双眼通红,两手颤抖,而站在他对面的几位英国将领也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傲气,一个个像是做了亏心事,目光垂向地面。
英国远征军司令,陆军元帅弗伦奇爵士说道:“抱歉,真的十分抱歉,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们的处境,而且我可以向你们保证,继续留在法国的英**队,无论在多么糟糕的形势下,都将与法**队并肩作战到底,而我本人将尽快搭乘飞机返回伦敦,当面向内阁成员们陈述利害,希望能让他们收回这个决定。”
听到这冠冕的说辞,法国将领们一个个无动于衷,英法的结盟本就是权益的联合,为的是遏制德意志帝国咄咄逼人的野心,英法两国的宿怨、偏见以及利益冲突并不会因为一纸协约而抹去,双方的军事合作刚开始时充满质疑和猜忌,得益于英法军队中诸如威尔逊和福煦等少数有识之士的努力,两国陆军参谋部制定了详实可行的联合作战计划,这一计划保证了英法军队在开战之初就保持紧密的协作,而不像德国和奥匈帝国一样,双方甚至不清楚对方真正的战略部署,更谈不上战略协同。
沉默了一会儿,霞飞看着弗伦奇说:“在过去的一个星期,我们以空前的决心和勇气向德军发动****,如今已有数十万将士在马恩河畔流血牺牲,只是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战役……我们恐怕已经打输了!”
“只要战斗还没结束,我们就有胜利的希望。”弗伦奇回应道,“迄今已有三万三千名英**人在马恩河战场上英勇负伤,八千多人献出了生命,我为此感到沉痛,亦为此感到骄傲。”
霞飞沉沉地叹了口气:“可我已没有一个预备兵可以增援马恩河前线,在你们的部队撤出阵地之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参战部队有序撤出战斗,然后将他们重新部署到巴黎防线去。希望我们能够在巴黎城下挡住德国人的进攻,挨到俄**队迫使弗朗茨皇帝退出战争,全力从东线进攻法国。”
“会有那一天的。”弗伦奇向霞飞伸出右手,“让我们巴黎再见!”
霞飞微微点头,两位司令官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让我们巴黎再见!”
第321章 雷雨()
1914年9月24日,在距离巴黎不到50公里的莫城附近,一大波灰色的浪潮由西向东缓缓移动,这似乎是一支没有尽头的队伍,步兵、骑兵、战车、大炮、辎重夹在其中,脚步声、马蹄声、车轮声汇集在一起,听起来好像是在下一场倾盆大雨。
就在两天之前,由于德国海军陆战部队从亚眠方向逼近巴黎,以及英国远征军将三个步兵师撤回不列颠,异常惨烈的马恩河会战以英法军队的主动撤退宣告结束。在200多公里宽的战线上,交战双方投入的总兵力超过了两百万人,这也成为人类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战役。从9月12日到21日,德军和英法联军在马恩河畔打了大大小小上百场仗,在一些重要地区,双方不断转换攻防角色,前线部队反复冲杀。在战况最为胶着的那几天,每个小时都有成千上万的士兵伤亡,而在整个会战期间,双方共有五十余万将士阵亡、受伤或是被俘,原本毫不起眼的马恩河赫然变成了人间炼狱的代名词。
为赢下这场艰难的胜利,德军精锐尽出,凭着久负盛名的钢铁意志啃下了多场硬仗,但克卢克的第1军团、比洛的第2军团、豪森的第3军团也为此付出了十分沉重的代价,那些训练水平最好、自战争打响便一路披荆斩棘的主力部队元气大伤,不得不撤往后方补充休整。其余四个参战军团的情况稍好一些,通过部队轮调,阿尔布雷西特的第4军团、威廉皇储的第5军团、鲁普雷希特的第6军团逐渐顶到了火线最前沿。在发现英法联军全线撤退之后,这三个军团趁势追击,并在蒂埃里堡——克卢克军团最初受挫的地方,击溃了法军后卫部队,取得了一场令法**民感到惊恐、德国国内一片赞誉的大胜。
尽管在蒂埃里堡折损了三个法国步兵师,协约**队并没有出现全线崩盘,依靠后卫部队拼死换得的时间,疲惫不堪的英法军队较为顺利地从马恩河前线撤到了巴黎远郊,准备在巴黎防线继续抗击德军。
早在8月中下旬,随着边境战役的失利,法**政高层决定给巴黎穿上坚硬的铠甲。在名将加利埃尼的指挥下,法军在巴黎周围方圆约二十英里的范围内——南到默伦,北至达马尔坦和蓬图瓦兹,东抵勒西兰和大努瓦西,构筑了一条完整的环形防线。根据巴尔干战争和日俄战争的经验,加利埃尼要求部队挖掘深而窄的壕沟,上面护以垒土圆木,两侧密布铁丝网和洞口宽广、洞底竖有尖桩这样的系列工事,并毫不留情地执行修筑防御工事的任务——对那些持有异议或动摇不定的人,软弱无能或办事不力的人,他从不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或给以怜悯,而是像霞飞一样清除一切不称职的人员,而且巴黎郊区的所有居民,“即便是最老迈无能的”,都被强迫拿起镐锹参加劳动。尽管构筑防线的进度一直落后于计划,特别是在马恩河会战打响之后,驻守巴黎的法**队削弱到了最低限度,所有的工程部队都被调走,加利埃尼仍想方设法修筑工事,正是在它的努力下,当数十万英法军队如退潮的海浪从前线撤回巴黎时,多数部队都得以在筑垒地带休整集结。
“巴黎防线并非坚不可摧,可是没有三四十万人的代价,德国人休想将它拿下。”在法兰西的最高军事会议上,加利埃尼向愁容满面的将领们汇报了自己夜以继日工作的成果。
虽然许多人担心德国人的重炮会把法兰西的神圣之都变成瓦砾堆,而且普法战争的教训表明,若是没有强大的援军存在,困守孤城无法摆脱失败的厄运,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最高军事会议还是决定死守巴黎,毕竟在多数人看来,经过马恩河一战,德**队锐气受挫,其主力部队至少需要半个月的休整才能投入一场大规模的进攻,这就意味着法**队还有时间巩固加强巴黎防线,并以誓死保卫首都的气魄坚守于此,直到庞大的俄**队打垮奥匈帝国,从东线威逼德国腹地,进而彻底扭转战争形势。
觉得德军无力速攻巴黎的人恐怕都低估了德国士兵的耐力和德军高层的野心,在德皇和皇储的一致要求下,总参谋长小毛奇决定立即以第4、第5、第6三个军团向巴黎攻击前进。除了五十余万身体疲惫但斗志昂扬的将士,德军进攻巴黎还有一个非常有利的条件,那就是以战车和大炮为代表的技术兵器。
调给德国陆军使用的海军战车部队有近一半配属给了第5军团,它们编成4个战车连,其中包括了22辆拥有45毫米正面装甲的胡伯特…14“重型战车”。它们虽然移动缓慢,无需额外的披挂就能够抵御机关炮甚至小口径速射炮的正面射击,无视各种弹片杀伤,而且配备的是一门37毫米速射炮和两挺08水冷重机枪,随车搭载的弹药数三倍于胡伯特…13,在战场上的实战效用不啻于一座可移动的小型堡垒。就在马恩河会战期间,威廉皇储为这支部队争取到了“德意志第1皇家钢铁骑兵营”的荣誉番号,已然将其视为摧城拔寨的核心利器。
胡伯特战车是德军新近投入战争的秘密武器,而克虏伯大炮则是普鲁士…德意志的军事象征。随着马恩河战役的进行,为给英法联军的战线沉重打击,德军向马恩河前线集结了大量的火炮,那些在攻克列日、那慕尔要塞的行动中发挥了关键作用的重型火炮也被调来。
法军后卫部队把守的莫城很快成了德军鼓舞军心、震慑对手的试金石。在不到十公里宽的进攻正面,德军集结了近两千门火炮,这其中有六百多门是口径超过150毫米的重型或超重型火炮。
9月25日清晨,德军的大规模炮击开始了。巨大的爆炸声连成一片,无休无止,密不透风,这让蹲守堑壕或是呆在城里的法军官兵们大吃一惊,他们此前虽然经历过德军炮击,却没有一次如此猛烈。可怕的爆炸声大得无法想象,人们面对面大声喊叫都无法听清对方的声音,骇人的炮火把泛白的天际映成了黄昏的颜色,大地更是一刻不停地颤抖摇晃着,烈性炸药的呛人气味扑鼻而来,人们就像是闷在一个无边无形的大罐子里,头晕脑胀、胸闷气短,感觉随时都可能窒息……
德军炮兵对法军前沿阵地的快速轰击持续了四十分钟,接下来,炮火开始向城内延伸,而四个师的德军步兵则在战车部队的支援下向仅有两个师番号——实际上只有一万一千多人的法国守军发起了进攻。在好胜、嗜血的战争荷尔蒙刺激下,身穿灰色军装的德军士兵们潮水般地向前涌去,就连那些平日举止稳重、姿态清高的军官们也是这群狂热者的一员。他们身先士卒地跨过了简直无法辨认的战线,嘴里高呼着“万岁”的口号,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冲进法军阵地。
尽管德军炮火几乎摧毁了地表的一切,一些法国士兵却像老鼠一样顽强地存活下来,只是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已经被这可怕的炮击给炸懵了——还有许多人因伤失去了战斗力。事实上,德国士兵并不比法国同行擅长刺刀战,可当他们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咬牙瞪目地跳进战壕时,法国步兵们要么仓惶撤退,要么主动丢下了手里的武器,这种丧失战斗信念的表现仿佛看不见踪迹的瘟疫,迅速在阵地上蔓延,德军部队没怎么费力就攻占了莫城的外围阵地,进而一鼓作气地攻入城区。
到了中午,整个莫城已沦为德国第5军团的战利品。
下午的时候,威廉皇储兴致勃勃地参观了这座城市,不久前它还是一座繁荣的城镇,由于德军重炮的轰击,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堆毫无生气的瓦砾。第5军团的步兵们一队接一队地从旁边经过,迫不及待地要赶到前方去参加战斗。
“我的周围是一张张喜气洋洋的笑脸,他们向我的汽车欢呼、高喊,使车子难以向前开动。这是一次不可抗拒的进军,是一支胜利队伍的脉搏在跳动。除了‘前进,追击敌人!’之外,这支军队不知道任何别的法律。”德意志帝国的储君在给胞弟的信中写道,“我看到一批军官在起劲地工作,拼命地记着什么,耳朵在听电话,在他们脸上那种惯常的庄重负责的表情中包含着一丝倦意,但也流露出一种镇定与满足的情绪。明媚阳光照在我的身上,一扫许多时日以来的疑虑,使我重新充满信心,使我对未来产生了最烈的渴望。”
第5军团攻占莫城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柏林,得知德军主力部队离巴黎只有四十几公里了,人们不禁欢欣鼓舞。
“看来我们能够在落叶之前结束这场战争。”在菩提树下大街的咖啡馆里,一个胡子花白、穿着旧普鲁士制服的老军官对周围的人说,“战争持续的时间越短越好。”
第322章 钢拳()
9月25日黄昏,从坎西瓦桑前往大努瓦西的道路上挤满了撤退的法**队。坎西瓦桑位于莫城以南,与莫城同为大巴黎防线东部的外围据点。随着莫城的陷落,驻守坎西瓦桑的协约**队失去了侧翼掩护,独木难支,还随时可能遭到德军的包抄夹击,只得主动后撤到巴黎远郊的防御战线。一再的撤退让士兵们的情绪非常低落,那些送他们前往马恩河前线的巴黎出租车不见了踪影,甚至由于严重缺乏运输车辆,伤员们只好一瘸一拐地行走。
沿途的村庄和城镇几乎看不到平民的身影,随着英法军队在马恩河会战中失利,人们担心德国人很快就会一路烧杀而来,所以携家带口,匆忙出逃,许多商店和民房像是遭到了洗劫,但如果人们停住脚步仔细查看,便会发现它们的玻璃是基本完好的,诸如瓷器、座钟、钢琴等值钱的物件也还原样摆在那里,至于那些被烧成废墟且还冒着袅袅轻烟的房屋,恐怕是哪个糊涂蛋忘了在离开前熄灭炉火所酿成的悲剧。
为了掩护大股部队顺利撤退,法军不仅挑选了最有斗志的步兵部队担当后卫,还将所有的骑兵布置在后卫线附近,以防备德军骑兵的袭击,但德国人俨然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莫城一线,并没有紧跟法军撤退步伐进占坎西瓦桑。在这个惨淡的黄昏,从莫城退往维勒帕里西和谢勒的道路上,那些灰头土脸的法军官兵们可就遭了秧,他们在莫城防线遭到德军毁灭性的炮击,撤退路上又遭到了德军战车和枪骑兵的追杀,那些可怕的德国战车用火炮和机枪****法军溃兵,毫不留情地碾过那些不及逃走的可怜虫,残余的法军部队只好离开道路,四散奔逃……
凭借在马斯河和马恩河战场的出色表现,德国海军中尉埃克尔勒获得了陆军颁发的一级铁十字勋章,此时他依然率领自己的战车连为威廉皇储的第5军团效力。攻陷莫城之后,军团司令部命令第1皇家钢铁骑兵营的部分战车协同德军第4枪骑兵师的骑兵们追击法军,而这支精锐的快速突击部队也不负众望地迅速粉碎了法国人脆弱无力的后卫线。不过,夜幕即将降临,法军撤退部队又撤离道路散入周围的田野和树林,沿路推进的战车部队在离莫城约6公里的位置停了下来,几个军官聚在一起商议,觉得法军已经丧失斗志,而且在败退时丢弃了机枪火炮等重装备,战车部队无需赶在天黑前撤回己方步兵的控制线,只要不太过冒进甚至出现战车落单的情况,便可保证这些战车的安全。
征得随行骑兵的同意,投入追击的28辆胡伯特…13分成三队,实力最强的一队继续沿公路前进,逼近离蒙城约10公里的法国城镇克莱苏伊进行火力侦察,另外两队协同骑兵扫荡附近的田野和林地,防止较大数量的法军溃兵集结并趁夜展开对德军不利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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