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的号角吹响了,一批批将士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那第一道壕沟。
就在他们冲到壕沟前的那一刻,对面无数的二人抬开始轰鸣,三段射击连绵不绝,将一批又一批的八旗打倒在壕沟前面。
但这样的打击,依旧没有吓到八旗勇士,他们就那么飞蛾扑火般的冲锋着,冲锋着,没有代善撤退的将令传到的时候,他们即便是拼进所有的人马也绝对不会放弃进攻,绝对不会停下他们冲锋的马蹄。
代善面无表情的看着这被动挨打,却没有半点还手余地的屠杀,内心却是惊涛骇浪。
大明的火器其实真的是犀利啊,只是当初和我们对阵的时候,这些火器是掌握在那些渣子一样的明军手中。没有经过训练,所以他们放排枪的时候就是杂乱无章,只要有一个惊慌失措的,在射程之外开火,就立刻带动全阵的火器开火,根本就起不到杀敌的效果。而没有经过训练的装填,慢的和蜗牛一样。这样的时间,早就让自己的八旗健儿冲到了他们的眼前了。
而现在不同了,自己的八旗将士真的是勇敢无畏啊,他们就那么义无反顾的进行着几乎就是绝望的冲杀,而无人心生胆怯。如果这样的士气冲锋,面对其他大明的军队,早就吓也吓死他们啦。
但今天对面的复辽军,任凭自己的八旗勇士如何如潮水一般的冲上去,他们面对逼人的杀气,依旧面不改色,手依旧稳定,脚依旧坚强,军官呼喊的那种慢悠悠的军令,依旧是那么从容悠远,这真是如汉人说的那句成语形容的那样,好整以暇啊。
自己的八旗子弟的骑射功夫真的是了得啊,在战马奔驰中,他们纷纷射出手中的羽箭,羽箭密集而准确,几乎各个都能命中目标,也正是这种骑射的功夫,让所有曾经面对的明军还没交战就已经崩溃啦。
复辽军的装备真的是好啊,他们那厚实轻便的藤盔是双层的,羽箭射中,或者被紧密结实的藤盔弹开,即便是扎在上面,穿透了第一层,力道也就没了,所以现在他们在八旗子弟连绵不绝的十次射击中,各个脑袋都成了刺猬,滑稽而可笑。
复辽军的将士真的悍不畏死啊,八旗的骑**准,虽然复辽军有藤盔藤甲保护,但还是不断有人被射中面门或者是咽喉倒地而死,但即便身边的兄弟倒地死去,复辽军也没有像其他明军那样惊慌失措,惊恐的哀嚎着丢下武器,丢下同伴转身逃跑。他们就好像身边的同伴不存在一样,连看一眼的好奇或者是关心都没有,依旧按部就班的装填射击,再装填,等待下一次的射击。
而复辽军的战斗纪律真的好的让人发指啊。被射杀的将士,在倒下的瞬间,就被后面上来的兄弟拖走,而他的那个位置,就立刻有人填补上,阵型依旧严整,不见一丝混乱。
赫舍里请求:“停止一下攻击吧,让我们的战马歇一歇,让我们的将士的手臂恢复一下,然后再发起第二期的射击攻击。”
代善就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撤军的号角吹响了,八旗子弟如狂风一样的转了回来,转眼就在代善的后面再次排成了一个冲锋的大阵。
硝烟消散了,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副人间地狱的惨景,无数的八旗将士,扑倒在壕沟的边沿,从那里一直延伸铺满到代善不远的地方,密密麻麻的,足足有上千人之多。
这样的损失,在正红旗的历次战争中,都是没有过的。
但代善不为所动,战争就是死人的,多死一点和少死一点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派出一批敢死的兄弟,顶着棉被盾牌上去,将战死的将士和马匹,都丢到敌人挖掘的壕沟里去,让他们成为我们下次攻击过壕沟的填埋。”
水淋棉被的办法,在上次镇江堵门之战中,表现的非常突出,所以,现在的这个办法已经成为全大金军队的法宝了,若不是骑马攻击,棉被实在碍事,真的就每战大家顶着花花绿绿的棉被上阵了。
一群敢死队顶着棉被跑上去,开始按照代善的意思,将所有的将士尸骸和死伤的战马,丢到了壕沟里,为大家下一次冲击,铺平道路。
代善就以一种平常心,继续观察着敌我双方,继续品评评价,不断的为自己的勇士,为敌人的严谨感叹。
他的责任也是这个。
大金,能够从小到大走到今天,其实是在不断的总结评估中长大的。每一战结束,都要总结出敌人的优劣,总结并寻找出自己的优劣,然后弥补自己的不足,放大敌人的缺点,这才是取胜的关键根本。
代善就是要将自己的心得记住,然后等自己回去的时候,如实的向自己的父亲还有所有的兄弟回报,针对复辽军的战法战阵,寻找他们的缺点,进行针对性的训练,然后在下一场战阵中,击败他们。
但是,自己能回到辽东吗?这个代善也很有疑惑,不过不管回去回不去,都要这么做,这是规矩,这是习惯,因为规矩而形成的习惯。
赫舍里轻声的提醒:“旗主,壕沟填埋完毕了,我们可以发起第二次冲锋了。”
代善依旧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赫舍里就立刻命令号手,又一次吹响了冲锋号,再一次的冲锋开始了。
第841章 战争的评价()
“八旗的强悍真的是天下仅见,我们大明在和他们交战时候,失败也是理所当然,真的不冤枉啊。”沈其荣和袁可立站在海岸边高大的帅船上,全程观看了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最终给予了敌人和自己人这样的评价。
袁可立却不无得意的替毛文龙反驳这个老将:“沈帅倒是以偏概全啦,你看看振南的复辽军,整个战斗过程中,真的是可圈可点,八旗建奴遇到复辽军,绝难取得完胜的。”
这一点沈有容倒是深以为然:“虽然许杰那小子利用刘兴祚反正的机会,设下十面埋伏瓮中之鳖之计,取得了围困住正红旗代善的关键,但再好的计划,也得靠人执行,如果这个计划堵住代善的是普通的大明军队,这一个冲锋,明军也就溃败了。”
袁可立点头深以为然:“想当初,萨尔浒一战,大明抽调了全国最精锐的军队,从江浙,到四川云贵,再到山陕边军,以及仆从国朝鲜蒙古,几乎就是全大明的精锐,有兵十一万,号称四十七万,结果面对不过区区两三万建奴,就被一战全歼,这的是可惜啊可惜。”
萨尔浒之战,是大明永远的痛,也是所有大明将士永远的痛,一提起这场战役,所有的人的心,都堵的慌。
沈有容沉默了片刻,最终长叹一声:“其实萨尔浒一战,我们不是输在了兵力不足,也不是输在了敌人的强悍,而是恰恰输在了我们调来了全国的精兵强将,这是一个最大的败笔。
这些大明各地的所谓精锐,都认为自己老子天下第一,各不同属互相不服,你进我不进,杨镐还是一个文人,除了对祭天这种东西了解之外,对两军战争根本就一窍不通,难免就出现瞎指挥。
而更要命的是,各地来的军队,将官良莠不齐,个人揣着个人心,地域观念又极强,大家都认为,我是山西的官,我是云贵的官,为什么要为你们辽东作战?所以才有了山西总兵一个逃跑,全军立刻四分五裂,自相践踏而死的要远远多过被敌人屠杀的,现在总结起来,这才是最根本的败亡的道理。”
在一个文官面前指责文官,这本来就不太恰当,但沈有容有他的资本,袁可立有他的包容胸襟,所以两个人才相处融洽。
“老将军说得对,所以从那以后,咱们大明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而是不惜一切钱粮,就在辽东整顿属于自己的军队。”然后就一指硝烟弥漫的战场:“你看看现在的复辽军,就是从小到大,从无到有,内部团结一致,外部一心对敌,这样怎么能够不取得胜利?而作为大帅的毛文龙,并没有如其他将官那样,只为了自己升官发财,而是将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本来是属于自己的,却全部投入到了将士们的身上,手中,碗里。有这样的大帅,将士们当然甘心赴死,长此下去,一支天下无敌的铁军将从这里诞生。我有一种预感,复辽军,就会在不久的将来,从牵制后方建奴,转变成收复辽东的主力,大明的希望,就全靠它了。”
对于这样的论断,沈有容深有同感:“为了这个大明,为了列祖列宗,我辈该勇于担当。”然后笑着对袁可立道:“还望老大人坐稳这个登莱的位置,全力以赴支持振南,而老夫老了,不久就要请求致仕了。”
袁可立当时大惊:“国朝还需老将军,您怎么能说出如此话来?”
沈有容不由得哈哈大笑:“我是一定要致仕的,但我会以白衣的身份来东江镇养老。”
袁可立这才恍然大悟,指着沈有容笑着道:“真的是老谋深算,不错,很好。”
沈有容的意思是,登莱掌握着东江镇的后路,这个对东江镇相当关键的位置,绝对不能假手于人,所以他坚决的要求袁可立,即便老了,也要老死在这个任上,为毛文龙的东江镇稳定住后方基础。而自己不甘寂寞,想要再次杀敌报国,帮助东江镇。但自己的资历过老,品级也过高,一旦自己来到东江镇,就会让毛文龙束手束脚,引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而只要自己致仕了,那么自己将以平民百姓的身份,成为毛文龙的一个幕僚,那才是双方两便的结局。
“那我们就一言说定,我就老死在登莱巡抚的任上。”
历史上,袁可立过早的离开登莱,是大明辽西和毛文龙过早败亡的直接原因。袁可立主政期间,毛文龙战果十分辉煌,两个人配合默契,但后来接任袁可立的登抚武之望,是一位名医,但为政多乖。他在任上与毛文龙的关系极差,两人多次互参。武之望袒护魏忠贤义子登莱总兵杨国栋,支持杨国栋兼并东江镇。又多次克扣毛文龙的军饷,前后达四十四万两,使东江军民饥寒交迫。毛文龙要求查账,而武之望则强留相关的财务官员,以至二人势成水火,让东江镇过早衰亡,后来更是互相弹劾将校离心。
正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人有天大的本事,没有贤者相助,也是不能成就大事的。今日袁可立表态,历史便开始改写,袁可立最终老死任上,成为东江镇取得一个又一个辉煌的基石。
“我现在就写致仕的折子。”
“我现在就让京城里的孤臣党上下走动,让皇帝批准你的请求。”
沈有容就开怀大笑:“这天下也真的是有意思,有听说为了升官发财而四处走动的,却头一次听说为了致仕到处钻营的,不过我喜欢。”
而其实沈有容是真心的想帮助毛文龙一把,不想让他毁掉。
张盘突然发难,杀了一个营头,再用强力的手段,免了两个营头的职务,而恰恰这三个人都是东山矿徒出身,这样的消息一出,当时李光春博然大怒,书生意气,和书生骨子里的那种东西就爆发出来了,而矿徒出身的其他营头也怨气冲天。
从这一点上看出,东江镇也不是铁板一块啊,要不是自己这两个老的坐镇在这里没人敢动,说不得就是一场不可收拾的结局。所以,沈有容想用自己老的资格,替毛文龙镇住那些派系,党争,绝对不能再在东江镇出现了,这是亡国亡军的毒瘤。
就在两个人探讨东江镇的未来的时候,战场形势再变,代善开始用战死的将士的尸体填埋壕沟,就连那些负伤的也毫不留情的将他们丢到壕沟里,任他们哀嚎惨叫。
在汉人看来,女真真的野蛮不仁道,但在那些八旗子弟看来,这再正常不过,在他们的规矩里,战伤和战死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在缺医少药的后金,负伤了就等于死亡了,与其痛苦的熬死,还不如痛快的战死,所以才会出现,女真人一旦负伤,不是想着怎么样退出战斗,而是更加疯狂的死战,以其获得更多的战后缴获分红,为自己的一家或者家族换取更大的利益。
壕沟填埋的时候,远在对面山上指挥塔上的许杰就知道结果了,于是他立刻下令唢呐号手,吹起了唢呐。
唢呐这个东西简直就是魔鬼一样存在的乐器,他能逼真的模仿出人的语音,在这个年代,简直就是个奇迹。于是,复辽军就利用他来传递信息命令,这可比旗语或者是鼓声传达命令准确多了。
至于保密的问题,这时候大战正酣,谁都是明白人,只要敌军一动,立刻就能判断出敌人的目的。只要能准确的传达军令,就是胜利的第一保证。
第842章 战局突变()
嘹亮高亢的唢呐声,顺着北风刮了过来,袁可立和沈有容侧耳倾听,唢呐的意思是,命令第一道壕沟后面的火器营营头赵伟,带着火器二人抬撤退到第二道壕沟后面,继续阻击敌人。
听清楚了这个命令,沈有容也不得不佩服毛文龙识人之明。许杰,真的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而且还能果断决定的人才,毛文龙总是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将整个东江镇交给他,也是所托是人。
其实状况也是如此,建奴用尸体填埋壕沟,只要壕沟填埋成功,立刻就会对赵伟的火器营发动狂风暴雨的进攻,面对近万敌人铁蹄的冲锋进攻,火器营在没有扎枪拒马兵的保护下,就是一群拿着烧火棍的炊事员。
将他们撤到第二道壕沟去,继续以逸待劳的阻击屠杀敌人,才是最正确的办法。
如此一道道的挖掘壕沟,一道道的阻击屠杀,估计十多道过去,正红旗也就烟消云散了。
“既然许杰如此安排,那更好,我们也发动行动,配合配合他们,来个前后左右夹击,命令西面和南面的百姓,出击,将战壕向前推进,压迫建奴的空间,最终他即便打进了壕沟群里去,回转身看到身后,再也没有一块可供骑兵发动的空地,全部是蜘蛛网一样的壕沟,估计代善绝对能哭晕在当地。”沈有容这样决断着,当时想想不久的将来,代善发绿的脸,真的得意万分,当时不由得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袁可立对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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