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驿笑了笑，其他留在原地的山贼们也是目光闪躲，不敢和他直视。
这样也好，这群人做惯了贼寇，性格难免会变得狡诈油滑，如果此刻不震住他们，路上说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
他们营寨中还有些粮食，回去的人也都带了出来，没过多久，人员到齐，众人开始急匆匆地赶路。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行军速度明显慢了许多了，但是青州已经不远了。过了寿张、富成。就进了济北国地界，到了济北国，青州平原国就在眼前了。
夜晚，众人在田野间休息，周康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楚驿大人，这是小人刚刚烤好的两只野兔，还请送给车上的贵人尝尝。”
楚驿接过，微微一笑：“有劳了。”
周康点头哈腰的离开了。
楚驿走到车边，借皇甫坚寿的小刀将烤兔一切两半，然后递给车上的刘协等人。
“朕、寿儿、皇姊也吃不了这么多，还有半只你和皇甫爱卿分了吧。”刘协又递出半只给楚驿。
“谢陛下赏赐。”
“谢陛下赏赐。”
楚驿将那半只兔子肉再次一切两半，将稍微多的那一半给了皇甫坚寿。皇甫坚寿推辞了一阵，还是接受了。
“要不要？”楚驿从怀中摸出两个野果，嘻嘻笑着对皇甫坚寿道。
皇甫坚寿伸出手，笑道：“那就请给我一个吧。”
楚驿扔了一个给他，皇甫坚寿接过咬了一口，皱了皱眉，随即咽了下去。
刘协正在咬着兔子肉，见状好奇地伸出脑袋：“楚爱卿你们在吃什么？”
“野果罢了，陛下还记得那日皇甫将军给您采摘的野果吗？这个比之前的那个还要酸涩。”
“哦。”刘协立刻坐回了回去，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再吃野果了。
过了一会，刘蔓突然道：“楚大人，你手上的东西吃完了吗？”
楚驿把最后一口野果咽进肚子里：“回殿下，臣吃完了。”
刘蔓颤颤悠悠地递出她手上的烤兔肉，柔声道：“哦，那吃完的话，我的这块肉也给你吃吧，我吃不下这么多的。”
楚驿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多谢殿下厚爱。”
刘蔓笑了笑，还是那么的轻声慢语：“我给你的东西，你也一定要吃完哦。”
“诺。”楚驿瞥了一眼根本没有动过几口的兔子肉，以及上面一排可爱的牙印，点了点头。
刘协吃饱喝足，环顾散开的人群，突然问道：“爱卿，他们把肉给了朕，他们又吃的是什么？”
楚驿才把刘蔓给的兔子肉吃完，喝了口水，淡淡地道：“不好说，各人尽不相同，陛下若有兴趣体察民生，不妨自己下来走一走。”
刘协点头道：“嗯，那你就陪朕走一走吧。”
“臣，遵旨。”
刘协在这些山贼中穿行，楚驿紧随其后。这里大部分人都是见识过楚驿的手段的。而这个车上的贵人，这些天也被众人认识，倒是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造次。
“你们这吃的是什么？”刘协见有一伙人他们手里拿着黑色的长条状的东西，好奇之下走了过去。
那伙人和大部分人一样，衣难裹体，蓬头垢面，一见刘协走了过来顿时慌了神，磕磕绊绊地道：
“回，回小老爷的话，这，这个只是树皮……”
刘协神情一滞。
第二章 人民相食，天子之过也（）
“树皮？”刘协一脸的震惊，有些强硬地从他们手上拿过一块，端详了半天，确定了这的确就是他所理解的树皮之后，脸上难以置信，“这个……好吃吗？”
那群人唯唯诺诺地笑了笑：“……小老爷说笑了，树皮能什么好吃的……”
刘协狠狠地咬了一口树皮，可是刚一进口，又连忙吐了出来，突然怒道：“这东西能吃吗？”
那群人眼中闪过一丝畏惧和茫然，同时还有些心疼的看了看刘协手上的树皮。他们不懂为什么刘协会如此生气，所以他们无从回答，只能沉默地低着头。
刘协明白了什么，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树皮又还给他们，一甩袖子，继续往前走，楚驿面无表情地跟上。
楚驿不准他们杀人抢掠，所以在这营地之中，能找到野果和树皮吃就算不错的了，不少人甚至连树皮都没有，不知道从土里挖的什么黑乎乎腥臭的东西就往嘴里塞，更有甚者连吃的都没有，这能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以节省体力。
刘协每走过一处，脸上就多一份悲伤的表情，他还是小孩子，若是在后世只是个每天背着书包上学的小学生，但是他现在见证了最残酷的现实。
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这个队伍里，每天都有数人活活饿死，这在队伍里甚至已经不会引起任何的轰动了。刘协就亲眼见到了一个人突然倒下，再也没有爬起来。
“陛下觉得如何呢？当今之时，这种情况真的很常见，您也不必感到惊讶，他们也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明天死的会不会是他们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刘协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亲眼所见的真实，让他有一种世界观崩塌的感觉。就算是在被董卓摆布的时候，他也仍然是天子，何曾缺过衣食？
朝堂之上，那些衣冠楚楚仪表堂堂的官老爷们，那个不是对自己毕恭毕敬，礼仪十足？
可是朝野之间的差距居然如此之大！到底谁的错，才酿成了如今的惨剧？刘协不明白，但是想到自己刚刚还毫不在意地吃了一个香喷喷的烤兔，心里没由来的感到一丝羞愧。
这时，一阵肉香飘了过来，刘协心里突然一松，走了过去。
只见几十个人围在一个大的陶瓮旁，陶瓮里还煮着肉。
刘协走进问道：“你们吃的是什么？”
众人一惊，又见楚驿跟在其后，不禁脸色大变，目光有些躲闪，结结巴巴地道：“回，回大人，这，这这是兔子肉，兔子肉……”
刘协还没有开口，楚驿却在其身后冷冷地道：“人肉就人肉吧，主公问你们话，为何不老实回答？”
“楚驿大人饶命！楚驿大人饶命！”
众人的谎言被楚驿揭破，顿时齐齐跪了下来，不住磕头求饶。
“你，你说什么？这是人肉？”
刘协一扭头看着楚驿，又看了看陶瓮，他今天三观被刷新了太多遍了，但此刻却还是觉得惊世骇俗！
楚驿微微弯腰道：“您何不问问他们？”
刘协面容狰狞地看着众人，厉声道：“你们说，这里面装的是不是人肉？”
众人拼命磕头，额头上都磕出了血，声音里带着哭腔：“老爷饶命啊，我们没有杀人，也不敢抢人！我们没有违反楚驿大人定下的三条规矩啊！这些人本来就死了啊！”
刘协愣住了，楚驿平静地对刘协道：“这些是白天的那些饿殍，他们的确没有杀人。”
“……呕！”
刘协突然吐了，吐得两眼流泪，随后转身就走。
“主公既然没有怪罪你们，就起来吧。”楚驿淡淡地说了一声，随即又跟在刘协的身后。
刘协小脸上泪水不止，嘶声痛哭：“这到底是为什么？卿能否告诉朕，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活的这么凄惨？”
楚驿幽幽地叹道：“回禀陛下，因为，这是乱世，不是盛世啊。”
在乱世之中，人活的不如猪狗！生命卑贱的如同蝼蚁！
乱世之中，动辄就是数千万人的死亡。
汉顺帝永和五年，距今也不过五十年，当时全国人口近五千万，即使后来有所减少但是也不会太大起伏。
然而三国后期，人口只有几百万！十不存一也不过如此。
隋朝大业五年，全国有近九百万户家庭，四千六百万户人口。
然而到了李渊武德年间，人口不足却不足四分之一！要知道从隋末大乱到唐朝统一，这期间不过十几年！而这几年的时间，有三千多万人丧生。
人们传颂着乱世之中群雄逐鹿、诸侯争霸。英雄人物如过江之鲫，一个个流传出神话般的事迹让后人仰望。
但是人们大多都忽略乱世中的百姓。
那些英雄人物比起来，他们的声音太小了，小到根本不会被重视，他们的生命只是一串冰冷的人口统计数字。
直接因为战争而死的能有多少人？其实很少很少，大部分的人都是因为饥饿而死，因为兵荒马乱颠沛流离，因为活命的粮食被割据诸侯征做了兵粮。
这才是楚驿宁可和世家们媾和，也要阻止乱世的原因。
刘协嘶声紧逼着问道：“为什么会是乱世？这到底是谁的错？董卓？士人？先帝？还是宦党？”
楚驿深吸了口气：“若是一县之不治，谁之过？”
“县长之过！”
“若是一郡之不治，谁之过？”
“太守之过！”
刘协身子微微颤抖，他已近猜到了楚驿接下来要说什么，楚驿之前也问过类似的一个问题，但是当时的刘协逃避了，用自以为聪明的方式。
但是这一次，刘协却无比期待着楚驿能将那句话问出来，所幸楚驿没有让他失望。
“如果四海之内，路有饿殍，人民相食，这是谁之过？”
“此……”刘协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此乃天子之过！此乃朕之过！是朕，对不起这天下万民！”
第三章 法学大家（）
“……”楚驿长舒了口气，随即躬身道，“古人云，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陛下贵为天下之主，能有此认识，实乃亿兆生灵之福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句前世被无数人在网络上用键盘敲出来的话，却让楚驿倍觉恶心。一群屁事不做就知道叽叽歪歪发两条攻击政府的微博，装作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他们全然没有想到，他们能谈起人格，至少能衣食无忧的活在这世上，不像中东被美国一句莫须有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变成战争下的难民，到底是谁的恩赐。
总之，刘协能有能这份天子的担当，楚驿很欣慰：“臣，一定竭尽所能地辅佐陛下。”
刘协突然抽出了随身的剑，又将腰间的衣带裁为三截，递给楚驿，郑重地道：“这是朕今日赏你的，凭此三截衣带，日后可以向朕提出任意的三个要求！这是朕的承诺！”
楚驿一怔，随即笑了：“好，臣谢主隆恩。”
这是对刘协影响最大的一个夜晚。
多年后，在伏寿哀怨的目光中，彻夜在未央宫里处理奏章的刘协回想起这晚发生的事，总是泪流满面的想着要是能时光倒流，一定要剁掉自己那犯贱的小手，没事赐什么腰带啊……
……
“陛下，前面就是卢县了，过了卢县就是青州了。”
“嗯，朕知道了。”
伏寿有些关切地道：“陛下，你怎么不太开心的样子？”
刘协笑了笑：“没有啊，朕很开心。”
那一夜之后，刘协仿佛长大了很多，孩童的稚气也渐渐的消退。
“陛下，我们要入的是青州平原国。还请您下一道旨意，让平原相刘玄德前来接驾。”
“嗯，你来拟旨吧。”刘协点了点头，解开一个布囊，只听“哐当”数声，各种玉玺散落在了马车上。
刘协挑挑拣拣，拿着其中一个问道：“是要用天子行玺吗？”
楚驿想了一会：“……应该是。”
刘协笑着将天子行玺递给楚驿：“哈哈，这可不能用错了，让人笑话咱们君臣二人。”
“咱们君臣二人”这六个字让楚驿觉得很是亲切，笑着道：“这个刘玄德出身贫微，即使用错了，他也未必能知道。”
“我记得你在长安之时就跟我说过这个刘玄德，你称赞他是一代人杰，还像还有异能吧。”
楚驿含笑点头“没错，这个刘玄德的异能是被动的，能自然而然的让人亲近他。当然，灵力越强的人对此抵抗力就越强，陛下稍稍注意就好了。”
楚驿之前也让人买过绢帛笔墨，而且还按照圣旨的规格大小裁切了一下。虽然还是不太正规，但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了。
楚驿写好两份圣旨，一份是给平原相刘备的，一份是给青州刺史荀彧的。
“陛下，臣还有一个想法，我们现在身处济北国的卢县境内，而这卢县北方是青州平原国，东方则是兖州泰山郡。而泰山郡虽然人口不多，也就四十万左右，但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不仅可以作为青州治所临淄的屏障，而且它还像一根钉子，插在兖州、豫州、徐州之间。所以臣想，最好能将泰山郡也掌握在手里。”
刘协不是很懂这些，但是听得楚驿这么一说，也感觉很有道理：“话所如此，你想怎么做？”
“泰山太守是应劭，是对法学和礼仪之学多有研究，所以臣以为，只要能动之以理……不过，此事臣也没有十足把握，所以想亲自去一趟，然而臣一离开，又怕您有什么闪失……”
刘协嘿嘿笑了笑：“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何必吞吞吐吐？”
“臣想，如果您能答应要说服应劭的话，那么咱们就不必去平原国了。所以臣个大胆的提议，请您跟我一起去泰山郡，这样，臣有九成的把握能说服应劭。”
刘协微惊：“跟你一起去泰山郡？就我们两个人吗？”
楚驿点头：“没错，有天子亲自现身的话，应劭应该就会顺服了。而且应劭是泰山太守，人数的多寡对他也没什么威慑力……当然，如果陛下担忧安全问题，就当臣没有说过这件事。”
刘协沉吟了片刻：“这个泰山郡真的这么重要吗？”
“泰山郡不算特别重要，但是这个应劭很重要，可谓是陛下的将来的羽翼。”
“哦？这个应劭有何才能？”
“法律，此人精通法律，就算是陈汤比起他来，恐怕也要不如。”
应劭可是个杰出的全面人才，前一世，三十万黄巾军入侵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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