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肌肤玲珑剔透,骨节匀称,毫无瑕疵,一头黑发被梳成两股,散落在同样裸露的手臂上,看上去清丽而魅惑。但自腰部以上,红肿渗血的伤口连绵成片,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的白衣覆盖在斑驳的伤口上,有些细碎的布料似乎还被钉入了血肉之中,乍一看去甚是恐怖。
容舒玄的脸色沉了下来,暗黑的眸子里有波澜起伏,他微微颤抖着双手,从她的伤口处捏起一片布料,果然换来云潇小声的抽泣。
一时间室内唯有清香浮绕,与他轻巧的手在她后背安静动作,云潇冰凉滑腻的肌肤时不时感触到他手指的温热碰触,隐隐有几分暧昧。
然而再如何暧昧,那后背撕裂般的疼痛传来,她也无暇他想。听着云潇压抑的抽泣,他无奈的放慢了动作,却不料云潇的喘息越发急促,他心知这样慢吞吞的撕掉衣服只会让她疼的时间更长,干脆一狠心,手上的动作越发加快。
“容舒玄!很疼!”云潇哭着控诉,“你轻点!”
被她这样指名道姓,九五之尊居然一点都没有反感,反而轻声道:“我知道。”
“疼啊……”云潇挣扎着想动一动,但是脊背却毫无力气,似乎那里的骨头断了,“你别动我,让她们来!”
“我自己做的比较放心。”容舒玄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将剩下的布料撕开。
云潇眼泪汪汪:“你公报私仇是不是!容舒玄你大坏蛋!”
背上的动作果然停了一瞬,容舒玄毫无温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原来我是大坏蛋,原来云潇是这样看我的。”
没人性的家伙!她受伤是为谁啊,还不是为了他!他居然还在这里阴阳怪气!早知道就不回来了,让他丢了皇位自己哭去!
云潇蹭了蹭枕头,将眼泪擦掉,继续声讨:“那时候你不相信我,你想杀我,我以为这次你又是要杀我,故意让那帮人围攻我!”
容舒玄心知这样与她对话分散她注意力,疼痛会减轻许多,便继续道:“我为何要这样做?”
“伴君如伴虎,大家不都是这样说吗?你故意一纸圣旨召我入宫,接着设下陷阱要杀我,不是很顺理成章吗?”云潇越说越来气,恨不得拍着床板把容舒玄痛骂一遭。
“可是你还是进来了。”容舒玄幽幽开口,语气听似凉薄,但他脸上却浮现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柔。
云潇愣在那里。容舒玄见她发愣,加紧了手上的动作,几下将云潇背上的脏污都清理干净。待云潇反应过来后背的剧痛时,他已经着手清洗伤口了。
她疼的嘶嘶叫,却因为想起了其他事情,而不敢再对容舒玄发火,只是低声道:“那两个刺客,找到了吗?”
容舒玄黑眸一暗。他自然知道云潇与那两人关系匪浅,也看得出云潇的回护之意,可他并不愿意深究,因此羽林军追捕的行动草草进行,而今日的宫廷之变,更是隐瞒的滴水不漏。然而上阳郡主闯宫,兹事体大无法隐瞒,于是众人被告知,是上阳郡主无礼举动惹怒了容舒玄,天子迁怒水尚宫并将其逐出宫殿。
“我看得出,你和他们有旧。是什么样的旧?”他像是看的出她的难言之隐,幽幽问道。
“我……”云潇迟疑一下,“那个男刺客,是漠族的王子殷栖。我在查找父王的案件时,联系过他。”
“他是漠族王子,倒也可以解释他对我的恨意……可他们为何要立上阳郡主为帝?你不是告诉我,郡主已经去世了吗?”容舒玄也不是好糊弄的。
云潇很想请他不要再追查此事,但她有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对面的人是她需要效忠的天子,她的使命便是维护他皇权的至尊。但她还是担心着殷梦沉,尤其是凌寄风。潜月会掩护殷梦沉,可是凌寄风呢?他和璇玑宫决裂了,等于是孤身一人,向谁寻求保护呢?
。。
164 绮月心计()
“郡主去世不假,殷栖立她为帝也不假,但其中缘故,我也想不明白。舒睍莼璩”云潇皱眉,她是真的不明白,“我是说……绮月她……也许认识殷栖,他们有过什么交易。”
“绮月恨我,他也恨我,”容舒玄好似突然想通了一般,冷冷一笑,“所以他们联合起来,要夺我的皇位。”
容舒玄堂堂天子,谁敢恨他,便是大不敬。云潇吓了一跳,连声道:“绮月怎么会恨你呢?她还只是……”
“你不必解释,我一直觉得绮月对我很奇怪。众人都说,她对我百般的阿谀奉承,万般的献媚讨好,可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容舒玄蹙眉,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托盘里的药品,“而且那时,代太后偶尔强迫让我与她独处,她便自娱自乐,完全视我如空气。”
宫中传闻,上阳郡主屡屡勾引少年天子,连云潇这个外来之人都听了不少此类秘辛,想必容舒玄知道的更多。他若是发觉传闻和事实不是一回事,心中一定疑问颇多。
不过,云潇却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绮月心机深沉,明里是个刁蛮任性的无知郡主,暗中一手建立起了京城最大的组织潜月;不仅笼络了上京丝绸、茶叶、玉器等多行业的经营,还试图夺取容舒玄的帝位。她有这样大的野心,单以篡位论,与容舒玄更亲密,不是更容易得手吗?为何她不讨好容舒玄,甚至是“恨他”呢?
“你别担心,你们姐妹不同,我知道的。况且她已经故去,我也早就释怀了。”大约是见云潇许久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容舒玄连忙补充。
“陛下能体谅最好,绮月还是小孩子脾气,自幼长在代太后身边,可能……可能耳濡目染的,对你有点……陛下不要见怪。”云潇犹豫着劝道,心里对绮月的所作所为依然困惑不解。想着绮月,便不由想到殷梦沉,又想起凌寄风。她心中不由大痛。易初寒仍在郊外等她,该尽快找到他,跟他一起商量怎样寻回凌寄风呀!
“我……我要走,有人在等我……”
她挣扎着起身,却不料自己一动,不仅后背疼痛,连头都发蒙。勉强抑制住晕眩,却因为浑身无力难以开口,手也因为冰冷而簌簌发抖。容舒玄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她,道:“别闹!有什么急事,我让小合子给你跑腿,起来做什么?”
云潇眨了眨眼,想起自己若又弄了一身伤回去,必定惹易初寒着急。于是也不再坚持,只是低声道:“那你叫他进来,我跟他说。”
容舒玄高深莫测的摇一摇头,道:“你若不乖乖让我清洗伤口,我便不叫他进来。”
若非虚弱无力,云潇几乎要破口大骂了。她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谁敢忤逆她的意思?偏偏这一位是九五之尊,她也不敢真的说什么重话,只有一言不发的趴好,瞪着眼赌气。
用来清洗伤口的药水里不知加了什么,奇迹般的缓解了后背的剧痛,云潇很受用的趴在枕头上哼哼。容舒玄见她终于安静,脸上也有半分喜色,不一时伤口包扎完毕,云潇抬头看着他,意思是赶紧叫人来。
容舒玄很少见她这样文静乖巧,那秋水一般的黑眸盯着自己,似娇嗔又似委屈,他心头一软,脸上发烫,却掩饰起来,慢慢起身将一张不大的小几搬了过来。
“先吃点粥,再把药喝了,我才给你叫人。”他打量着小几上的四道小菜,“你要吃哪个?”
云潇这才觉得确实饿了。她吃毕早餐出城,而现在已经暮色四合,她盯着小菜,见是鲜笋鸡丝、酒焖火腿、燕窝藕粉糕、蜜饯梅子。还有两色粥品,是玫瑰枸杞粥和鸡丝野菜粥。
“我不爱吃甜的。”她皱了皱眉头,低声抗议。
容舒玄这才想起,他并不知道云潇爱吃什么。然他很好脾气的说道:“吃一点鸡丝粥可好?”
见云潇点头,而她因后背疼痛无法动手,他便取来银勺,舀了一点粥送在她嘴边。云潇张口含了,惊讶的发觉味道极好。容舒玄边喂饭边笑道:“天子喂饭,你可是第一人了。”
“我救了你那么多次,”云潇毫不客气的反驳,一边在心里夸奖御厨做粥的美味,“不求陛下你知恩图报,至少对我好一点啊。”
对你还不够好?容舒玄不再说话,喂了小半碗粥,又让云潇喝完药,再将一幅石青色淡金边幅锦缎的帘子落下,既阻挡了他人的视线,又遮了风。这才招手叫来宫人,将清洗的物件尽数收走。小合子识趣的凑上来,云潇隔着帘子对他说:“你去城外驿站,找一位姓易的公子,告诉他……宫中有急事,我走不开,明日一早再去找他。”
容舒玄在旁边默默的听着,忽摸了摸下巴,探寻的望向云潇:“城外?公子?……”
这会儿,本来云潇已经策马奔跑在宽阔的驿道上了。她想起正是容舒玄破坏了自己的私奔大计,便没了好气:“我行动自由,要你管吗?”
小合子见容舒玄对云潇的无礼但笑不语,也识趣的一言不发,只是轻轻用口型说:“皇上,忻妃娘娘在外间候着,已经半个时辰多了。”
容舒玄点了点头,对云潇道:“你休息吧,小合子一定将话带到。”
他刚开口,就发觉云潇已经沉沉睡去。他见她睡的安详,终于舒了一口气,和小合子一同走出内殿。
然他一走出,云潇便静静的睁开眼。
她很疲倦,很无力,可她一点也睡不着了。
今日之日委实诡异,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殷梦沉为什么要逼容舒玄退位、扶植上官绮月为帝?既然都逼宫了,为什么不昭告天下,而仅仅是在大殿里宣读诏书?
他对绮月无比忠诚,莫非这次的篡位是绮月策划的?可是绮月分明已经过世了一年有余。
若是绮月策划,那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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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嘉懿贵妃()
她们姐妹是济南王、长公主之女,血统高贵、身份尊贵,权势富贵招手即来。舒睍莼璩虽身负杀父之仇,但这仇是因太后而结,绝对与容舒玄无关。绮月为何要夺容舒玄的帝位呢?绮月和容舒玄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她所知的秘密?
上官云潇想起容舒玄清淡如晴空的眼,再忆起他谈及绮月时话语的凉薄,不由抓紧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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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晴穿了一件水红暗纹小袖对襟襦衣,配了桃红水纹绫波裥裙,梳一个简单雅致的螺髻,只戴一对赤金镂空穿枝飞凤的步摇,也不见多奢华,只是十分家常的打扮。然而一双秋水般明澈的眸子中,缕缕的嫣红血丝,整个人疲惫而悲伤。
容舒玄到底对她还是怜惜的,见她憔悴,便温言道:“已经入夜了,忻妃怎么来了?”
她站在松石绿釉雕凤凰牡丹屏风前,如画中走出的人一般:“臣妾听说郡主姐姐受伤了,特意前来探望。”
容舒玄揉了揉眉心,不知哪里来的疲倦,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看到了忻妃,只是越发困倦:“她没事。”
“臣妾带了滋补的燕窝汤,拿与郡主姐姐服用可好?”忻妃说着,身后的曦儿快步上前,奉上一个紫檀雕海水百宝嵌食盒。
“她睡了,你带回去吃吧。”他差点脱口而出说她不爱吃甜的,“若是无事,你便回去,朕改日去瞧你。”
忻妃愣了一下,只觉辛酸。从何时起,皇上对她开始心不在焉、敷衍了事了呢?她深吸一口气,换上一个温柔的表情:“那臣妾便告退了。”
她说完,扶着曦儿的手便走。夜风有些凉,她出得大殿,只觉得周身一颤,连脚步都虚浮起来。曦儿连忙道:“娘娘是不是着凉了?赶紧回宫里,叫她们熬些驱寒的粥来。”
忻妃抓着她的手突然用了一下力气:“不必,本宫今日要去……去那里请安。”
曦儿连忙低了低头,眼底划过一丝了然:“那奴婢便回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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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过半。
容舒玄却毫无睡意。他安静的坐在床脚的地上,视线正与云潇平齐。床榻上俯卧的少女,浑身上下并无一件首饰,只是湖蓝织锦短襦,柳黄撒花石榴裙,宽松而舒适的剪裁,很适合睡觉的时候穿。她腰间系了秋香色织金的腰带,倒是松松的打了一个别致的结。
衣带千千结,虽简单有趣,却最能瞧的出人心灵手巧。
容舒玄将视线挪开。只见云潇挨着枕头一边的脸蛋被挤的肉嘟嘟的,红唇也微微撅起,煞是可爱。她一手抓着自己散落的长发辫,一手探出床榻,睡姿极其不雅。
容舒玄想了一想,轻轻的握住了伸向自己的那一只手。
她的手背温润细腻,然而指尖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大约是长年练剑所致。后宫三千佳丽,每个人的手都比她光滑柔润,但他却一点都不想松开。
他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手拉了拉身上的云锦披风,从地上捡起一幅明黄圣旨。这正是他早晨命小合子送去给云潇的,不过小合子回禀说,云潇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正是近情情怯,他满心欢喜的下了旨意,这会儿云潇就在眼前,他却不敢叫她接旨了。
“上官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郡主上官氏,少而颖慧,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承戚里之华胄,升后庭之峻秩,誉重椒闱,德光兰掖。四德粲其兼备,六宫咨而是则,赠嘉懿贵妃。宜令所司,择日册命。”
“嘉懿,你会喜欢这个名字吗?”容舒玄喃喃道,眉眼间的笑意真挚而无暇。
君天澈临走之前,向他进言,希望他逐走上阳郡主。可他早就看的分明,君天澈对云潇分明是爱而不得,故而怨恨。他说不好自己为什么要吃醋,可他的的确确是心情不爽了很久。
这件事促使他下了决心,云潇如此优秀,每个男人都会对她身上独特的气质所着迷,他若不赶紧表明心意,只怕云潇会被他人抢了去。
他很庆幸自己遇到了云潇。不是每个女孩都像她这样,忠诚,勇敢,有志有谋。也许他曾经迷恋过江雨晴那诗情画意的闺房情思,但身为帝王,他更愿意讨这样一个睿智无双,气度高华的妻子。
他想着云潇,不觉有些痴了,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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