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身上,是水红云纹撒金海棠锦衫,银红金线百事如意纹长裙。
就这两件看似普通的衣衫,也是价格不菲。上衫上的海棠,是比照真花,一针一线,绣了一个月方成的;长裙上的金线,也是做不得假的赤金捻就。
奢华,高贵,正是上阳郡主一贯的作风。
怒放的红色不仅没有堆积出庸俗之感,反而衬托出她华贵端庄,凌然气势不可方物。
最让人难忘的反而不是这些精巧华丽的衣饰,而是她粲然如寒星的双眸,那是比黑曜石还漆黑漂亮的眸子,一颦一笑间,尽是风情万种。
而她小巧精致的瓜子脸上,细腻白皙的肌肤微微放出些浅桃红色,嫣红的唇俏皮抿起,那弯起的唇角虽然带着傲气,却是十足的魅惑勾引。
她慢慢走在湖山楼阁中,当真是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那双乌黑灵动的眸子,有傲气,却是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孤傲高贵;那唇边莹然的微笑,有魅惑,却是洞察世事,看透红尘的犀利睿智;那优雅从容的语气,有居高临下的气势,却是睥睨天下的豪气万丈。
女子微微一笑,静静的看这一片朱墙。
方圆二百里的一带苑墙,琉璃作瓦,紫脂涂壁。宫殿院宇,全是金装玉裹;浑如锦绣裁成,珠玑造就。
远远望去,只见朱墙里的阁楼,高低相映,俯仰相连。
或斜露出几曲朱栏,或微窥见一带绣幕;珠玉光气,映着日色,都成五彩。黄金作柱,碧玉为栏,瑶阶琼户,珠牖琐窗;千门万户,辗转相通。
果真是天家气象。
丛兰与素琴知趣的对视了一下,都沉默的侍立在郡主两侧。心高气傲的郡主因为“琐事”,被驱赶出京,今日又回来,自然有许多感慨,在此停留一会儿也是合情合理。
半晌,她转过身子,对着两位朝夕相处的贴身宫女,淡淡问道:“你们瞧,今日的我,与以往有何不同?”
两位婢女一时有些诧异,却都不敢违抗命令,仔细的将郡主上下打量。半日,丛兰才低声试探的说:“郡主今日……风姿越发好了些。”
“哦?”郡主扬起眉毛,微微一笑,绝丽非凡的脸上,这若有若无的微笑,似是傲然无礼,似是纯真清雅,竟叫人不能移开眼睛。
两位婢女不知为何,都有些恍惚。分明是一样的容貌,但今日的郡主,气度不凡了许多。这位明明很熟悉,却仿佛又陌生的郡主,此刻低首垂眸,思考的是什么呢?
如何面对宫廷众人的讥讽?
如何面对皇后的斥责?
如何重新讨得太后欢喜?
谁也不会想到,此时这位面色沉静,芳姿绰约的女子,心里却毫无感动,唯有仇恨。
掩埋在平静之下,汹涌着暗流的仇恨。
将沉寂的发酵,黯然的积蓄,然后,在某一个云淡风轻的日子,破土而出,惊天撼地!
江湖圣地、武林至尊,璇玑宫宫主上官云潇悠然站立于上京深宫之中,笑容悠远安静。
十几年不见的宫廷,今日我上官云潇,终于回来了呢。
曾放逐我的繁华烟云,今日我将踏你于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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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74 不堪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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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情况似乎不太妙。”
尸水涧里的两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研究“无底洞”的布局。
说是无底洞倒有些过了,不过两丈深是肯定有了的。墙壁被打磨的光滑异常,空中也没有可以借力的器物,想单纯凭借轻功爬上洞口……咳咳,除非是壁虎。
但是上官云潇和易初寒显然不是壁虎。
被打落下来的那一瞬间,云潇就清醒过来了。袖口轻挥间洒出一把银针,内力流转,在瞬间将针重新熔化继而拔成两支尖锐的钉子(注:银的熔点貌似还挺高的,不过既然是小说,那就不科学一次吧),尖锐的尖头在钢铁内壁上划下长长一条刻痕,所幸,在刻痕即将接触到洞的底部之时,她总算停住下落趋势。
刚停下,易初寒就随之落下。
不过,易宫主的降落明显比云潇要美型。
他身子一斜,衣袂翩翩而落,以奇异的角度在光滑的内壁上做数个接触,每次身形的闪动都试图在内壁上找到支撑点,但随即发觉徒劳无功,便劈开双腿,抵在洞口的墙壁上,这样的力道足以撑住自己的身体。
好吧,腿长的最大好处就是,临危时能救自己一下……
而且,他可以空出双手擦亮火折子,在漆黑的洞内扬起一抹珍贵的光亮。
在下方的云潇承担了勘察洞口的大任——不过,天性乐观的她,在看到洞底的构造时,唇边再也笑不出来。
几尺深的深黄色液体,在洞底积蓄,翻滚,发出刺鼻的味道。
凭借直觉,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小心翼翼的腾出一只手,将慌乱之中未塑成钉子的一根银丝试探着放进那黄水之中。
嘶嘶——
叫嚣着的黄色液体,仿佛是绽开一朵大花,将那银丝卷入,瞬间,化为一抹乌黑的粉末,在黄水中渐渐沉淀下去。
好厉害的东西!
她定了定心神,向上笑道:“大哥,洞口有没有机括,让我们出去的?”
易初寒如何听不出,她强颜欢笑,但掩饰不住的惊恐与担忧?当下便腿部发力,小心翼翼的向上爬了几尺,却因为内壁的滑溜而险些掉落——“恐怕很难,这洞口上压的是很厚的钢板……”他试着运功,以纯阳内力将压板打开,却只觉得手臂一麻,那绵厚的内力,在接触到钢板时,仿佛雨如泥土,再无消息。
上有压板,下有毒水……
该死的潜月,没事设计这么多阴毒古怪的玩意做什么?
她的运气似乎在刚才逃出玄铁笼的时候都用光了,云潇瞪大眼睛,郁闷的发现,那黄水似乎,涨了一些……
刚才距离自己的脚,还有一寸两分距离,现在只有一寸一分!
难道说,这毒水会继续上涨,直到淹没洞口么?
念及此,饶是璇玑宫云宫主再机灵鬼变,也束手无策了。
“云潇,上来。”易初寒平声道,他的嗓音依然那么沉稳平和,仿佛此刻不是被困洞口,而是在赏月品茗,“借着你的银钉子,一步一步上来。”
云潇心里一暖,心知他是在安慰自己,想办法给自己转移注意力,便也小心翼翼的,用那钉子扎入钢板的微弱摩擦力,一寸一寸向上挪去。(在这里还有一个bug,就是银和铁的硬度问题,但是……同上同上,小说需要虚构……唔,捂脸遁走,不学无术的岫岫!)
方才受伤的肩膀此刻剧痛,她几乎撑不住自己的重量要掉落下去,但易初寒手劲轻动,已将他外袍结成绳索,拉住了云潇的腰身。
她咬紧牙关,一个使力,用尽腰部最后的力气,腾身跃上易初寒的胸膛。腰间蓦然一紧,已被他稳稳圈入怀中。
一男一女,亲热却不暧昧的,拥在一起。
云潇不敢大意,将易初寒拧成绳索的外袍套上银钉,在周围的内壁狠狠扎下去,虽起不到极好的固定作用,但聊胜于无。
能做的都做了,她才发觉自己肩膀已经痛到麻木,几乎没有力气再抬起手臂了。只好软绵绵的偎上易初寒的胸口。黑暗之中,她敏锐的感觉到易初寒的体温,还有淡淡的药草香味。
易初寒轻轻的呼吸,在她敏感的脖颈处悄悄流淌。
感觉到怀里少女的体温,男子唇边一抹淡淡的微笑,似明月温润舒朗,温柔中带着叫人心境安定的力量。
*********
“你的弟弟?”殷梦沉蹙眉,低头审视昏迷不醒的绝美少年,“为什么会是璇玑宫的人?”
失而复得的喜悦,轻率决定的愧疚,已经让水清浅哭成一个泪人,她一边哆哆嗦嗦的喂凌寄风几颗解毒的药丸,一边哑声道:“当年……当年的那场变故之后,我……我带着弟弟逃离昆仑山,一路向东避难。我们路过璇玑宫,听闻璇玑宫当时的宫主易魁乐善好施,广交朋友,是个侠义之人……又兼,我们的母亲与易家颇有些交情,就上山去,求易宫主的收留。”
她留意到凌寄风的脸色已不如方才那般灰败,终于微微放下心来:“然后,易宫主收留了弟弟,但我考虑到如果那人发觉我们失踪在璇玑宫附近,只怕会给璇玑宫带来灾难。于是我自己下山,以必死的决心,等待他们追上我。”
床榻上一脸痛苦的凌寄风,额头上渗出涔涔的汗水。水清浅耐心为他擦拭了,又继续解释道:“果然不出两三个月他们就找到了我,之后是无尽的拷打,我……我受住了。可他们居然用迷幻药,让我说出了实情。他带着人去璇玑宫了……我以为,弟弟会死在他手里。”
殷梦沉幽幽道:“那时你几岁?”
水清浅拭泪道:“那年,我刚满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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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75 暧昧却不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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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梦沉长长叹息,道:“你还是个孩子,自然敌不过狡猾多变的昆仑王。”
水清浅哽咽道:“可我很自责。他带着人走了,看管我的人没那么谨慎。那一日传来消息,他在璇玑宫居然败的一塌糊涂,甚至失去了大半的功力……我不知道璇玑宫的人是怎么对抗昆仑铁骑的,我只知道……我趁乱逃走,又一直流浪来到上京。”
“之后,你就遇到了我。”殷梦沉淡淡道,“在……白虎门,你是白老三的……侍女。”
孤苦无依的小小少女,在鱼龙混杂的上京城里,如何能够容身?她只能凭借自己姣好的容貌,为人做婢女。喜好美色的流氓白老三看上了她,将她从小收养,只待她长大,就收用为自己的小妾。
所幸,那一天没有来到,白老三就因为殷梦沉而死,而那年十二岁的水清浅,坚定不移的要跟着殷梦沉。
她说:“我知道你很厌烦我,可是……我没有其他方法生存。让我跟在你身边,好不好?我会很小心,不发出一点声音。”
床榻上合目沉睡的少年,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剧烈颤抖的长长睫毛,覆盖了眸子里溢出的剔透的泪珠。灯火昏昏,那苍白冰冷如同石塑的脸颊上,泪滴如雨。
水清浅惊喜的回身,看向已经睁开眼睛,泪汪汪的凌寄风。
“善儿……是姐姐不好。”她后背手心陡然冒出一层冷汗,耳边嗡嗡,又惊又喜又愧的不知如何是好,想要上前,却又迟疑着不敢上前。
凌寄风微微的颤抖,定定看她,勉强带出一抹微笑。那飞扬入鬓的眉,漆黑的眸,璀璨如穹窿孤星,却也同样寂寥孤傲。
他正欲开口再说什么,却眸子一暗,惶然:“云潇呢?易初寒呢?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水清浅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那神采非凡的一男一女,正在心里盘算要怎么跟他解释,他们被困尸水涧已经再无生还希望,一直在较远处默默无言的殷梦沉,却已踉踉跄跄的奔了过来。
灯火中,他神情恍然中带了几许侵略性极强的焦躁,那平日寥落清淡的黑眸,竟似着火一般的急切:“你说谁?”
凌寄风不顾身子的虚弱,撑起上身,哑声忧心道:“云潇,上官云潇!璇玑宫的宫主,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你说……她是上官云潇?”
点点灯火洒落在他脸上,有些细碎光影跳跃在他眼底,那原本就晦暗无底的眸子,此刻越发沉黯。得到少年的肯定,殷梦沉直起身子,一言不发,闪身便向门外走去。
水清浅为他奇异的举止所惑,愕然:“殷大哥,你去哪里?”
“挖坑。”殷梦沉简短的说道,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后悔、心惊与急迫,此时此刻,就盼望尸水涧里的两个人能多坚持些时候,等他们来救,“把这里的机关全部挖出来。”
“大哥!这可是怡……我们的全部心血,你为何要挖开?那样不是将我们暴露在敌人攻击之下?”水清浅不解。
殷梦沉略略停顿,那凛然生威的眼眸,似有针刺一般的寒芒闪过:“没有敌人,她不是敌人!她绝不是谋杀绮月的宵小,她——是绮月的姐姐,上官云潇!”
**********
世间什么感受最会令人心生恐怖?
是安静,是黑暗,是孤独。
凌寄风在外面,受了重伤昏迷,又落入在殷梦沉水清浅手中,性命堪忧;易初寒和上官云潇困在这诡异的洞口之中,性命时刻被威胁。
要怎么办,才能逃脱这困境?
一时间两人默默无言,耳边,只能听到那毒水在底部,汩汩流动的轻微声音,弹动二人的神经,眼睛,只能看到这个铜墙铁壁一般的洞口,黑暗,冰冷。巨大的心里压力如一张网,紧紧将他们网住。
不过,云潇是不会因这样的绝境而消极的,借了微弱的火光,她忽然嗤的一笑,语调爱娇:“大哥,我突然发现……你长的好好看啊……”
顺便的,在光洁的脸颊上偷亲一个。
易初寒含笑。
“云潇……”
他轻声呓语,炙热的气息吞吐在她娇嫩如玉的脸颊:“我也突然发现……”
他说的这么郑重,云潇一愣,连忙凝神去听。
“你似乎又重了不少啊……”
!!!
上官云潇瞠目结舌的盯着一脸安然的易初寒,那灿然生辉的眸,在深邃之外,竟躲了两分促狭——他他他,刚才,是在开她的玩笑嘛?
那个悠然自在却从来内敛沉稳的白玉公子?
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璇玑宫大宫主?
将她的惊愕收尽眼底,易初寒淡淡一笑。他已经习惯了她的不靠谱,已经知道她就是这样散漫的性子,喜欢冷笑话,喜欢出其不意,他,忽然在这因绝地而凋萎的心情中,生出几许逗弄她的欣然。
也许,就算是死在这里,能跟她一起,也不会那么孤单吧。
不过,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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