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矣,对自己不构成威胁;但若自己仍然健康,那么等待她的命运,不是继续为代皇后铲除异己,就是死路一条。
但是,她的夫君与孩子都在代家人手上,即使再次动用天瞳对她有性命威胁,她也只能照办。
可是,就是这一次的天瞳开启,让她发觉,代家的终结者,已经日渐强大。
那就是济南王的两个女儿,云潇,绮月。
落纱深知,自己若是如实相告,这两个小女孩将从此丧命。彼时的落纱已为人母,自然疼惜来之不易的生命。
但,若不如实相告,岂能瞒过犀利睿智的代皇后?她不得不顾虑到自己的夫君与孩子。
于是,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告诉代皇后:“汝之宿敌……乃是济南王长女,上官云潇。”
“一个四岁稚女,便能成为我之宿敌?落纱,你不要欺骗本宫,本宫手里还有你孩子的性命呢……”
“皇后若是不信,可以……可以将她杀死,之后皇后的心绞痛自然会减除!”
代皇后将信将疑的,下达了一道密旨。
“捉济南王长女,断其双手双脚,剜其双目,哑其喉咙,毁其容貌,剖其心肺,再杀之。”
上官云潇听至此处,暗暗心惊。
“你的母亲,她欺骗了太后……就为了救下我们姐妹的性命?”
陵春轻轻皱眉:“她只能想办法,把伤害减少到最低……幸运的是,太后相信了。那时的济南王长女,英明果决,才四岁就有了很高的才气,而次女的才华则暗淡一些……但其实,一个是年少**,一个是大器晚成……代太后种下的前因后果,最后反而将自己和她们姐妹的命运联在一起……”
上官云潇沉沉的舒了一口气,道:“所以,我们姐妹都是太后的……宿敌。”
陵春挑一挑眉,突然顿悟:“其实你是上阳郡主的姐姐,对不对?那个被我娘无奈牺牲的姐姐?”
云潇淡淡道:“是。我被人救下,在世外之地长大……只是你娘的谎言并没有多少用处,因为太后随后也暗中下手,想要结束上阳郡主的性命。”
“其实命运变化都在须臾之间,”陵春幽幽一叹,“未来也不是一成不变,我娘做了一辈子的预言都很灵验,但这一次她错了……你们姐妹的命格相克,两人都存活的时候虽然能压制代雅青,但效力不大……唯有只剩一个人的时候,才是代雅青真正的死期!”
“她出手杀了上阳郡主,殊不知这是将自己推上绝路!”
陵春双目炯炯,清甜的嗓音落地有声。
v16 诡异春梦()
霁月光如练,盈庭复满池。''。
白衣少女悄无声息的跳跃、降落,衣袂翩然,笑容幽深。素净的月色洒在她光洁的额头,沉静深邃的眸子熠熠有光。
一带萦纡山径,都铺着三尺方砖,旁衬五色石子,漫成花样。她缓缓绕过玲珑曲折的太湖石,凭高下望,只见寒树重重,夹着许多亭台楼阁。再往那石寻路上去,那山路便渐渐窄了,两旁都是松树,意境幽峭。
再穿过松林,方见一片粉垣瓦屋,从墙头露出千百竿翠竹。她信步而入,只见院中遍是竹阴,竹间一条甬路,小溪如带,水声淙潺,清如泻玉,汇到低处,便见一汪碧潭,碧鳞鳞的更见清澈,水中荇藻游鱼分明可见。
她停留的这一处所在,正是璇玑宫最隐秘的,翠水池。
少女敛衣缓步,静静的走过水池,停到那一面造型古朴的巨大石镜之前。镜上满镶的陈旧的红宝石,此刻幽暗的发光。
如血的暗淡幽光,随着水波纹轻轻晃动。
水波映出她的面容。身姿窈窕纤细,肌肤细腻莹润,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灵动的双眸恰似秋水寒星,眸光潋滟,夺人心魄。最令人难忘的却是那从容淡然,恬静而笑的模样,仿若天下,都握于她手。
如今这双明眸,却含了一缕不易察觉的惊惶。
一向是悠然浅笑,自在从容,今日却在这一面上古神镜前,心生畏惧。
犹豫了片刻,她抬头看向夜空中的朗朗明月。
不,她不能迟疑。上古神镜,一年唯有一次开启的机会,若是错失此次良机,她还要再等一年,才能知晓自己渴求的答案。
神镜可通古今,达天地。
“青阳虚映,耀日回灵。
摧奸灭试,万魔束形。
伏御帝前,罔有不恭。
元始集神,天地交周。
神光照夜,阴翳俱收。
万神降格,扇景乘飈。”《一日三朝卫灵咒》
她虔诚的跪地祈祷,一字一句的念过,声音清冷,语调平稳。但平日总带在嘴边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已随着这一句句诡异绝伦的咒语而化作恐惧。
好容易念完,她挣扎着伸出手……
轻轻按在那一面陈旧却威严不减的镜子上。
“上古神镜,请告诉我……我的身世。何以髫龄稚女,却有改辟天地之相?”
她的手莹白剔透,在水磨镜子的表面留下一层淡淡光晕。
她自然是知晓自己的父母祖籍,但她要问的,却是掩盖其下的……
命运!
传,她出生那一夜,济南王府上空,红光缕缕,结成龙纹,照耀天空,游漾不定。而紫薇垣中,主日的第二星,即为帝皇之星,却不复往日赤色,而光焰忽明忽暗,摇晃不定。那一道赤气,直冲霄汉,整个上京,皆被笼罩。
天降异象,司天监却认为,此乃三星明清气朗,国家和平昌盛之兆。。。。。
但民间却有高人,称之为“垂象主兴亡”。
兴亡,何为兴,何为亡?
这谶语,又将应验在谁的身上?
镜子上忽然如水波一般出现了晃动,她连忙屏住呼吸,凝神去看。黯淡的表面如云似雾,晕开了一层层模糊的画面。
少女的眼睛里,有一丝兴奋,也有一丝不安。
她贸然开启神镜,只为询问她的身世……是否违背了大忌?
然而镜子中的影像越发清晰,甚至,她已经看得清,这一幅幅画面,似乎是在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
她仿若已在这一处宫室当中,耳边甚至听得到更漏的声音,还有女子低声的笑语。
但见绣帘飘动,锦帘高张,煌煌银烛,香焚如麝。
好一片旖旎的夜色风光。
一位年轻的女郎,正轻解罗带,慢除翠环,斜倚枕上,脸庞虽看不清楚,却模糊认出,端的是窈窕玉质,娇羞柔媚。她身边一个壮年男子仰卧于榻上,若醒非醒,呓语不断,也是袍服不整。
却见女郎卸妆完毕,甜笑不停,慢慢趴伏在男子身上,娇媚之态难以描摹,口中笑道:“表哥,今夜陪我……”
少女心中一滞。
她要问的,是自己的身世,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这样巫山**的情景!
她自诩博闻强识,屡屡下山时,也探访过青楼酒肆,却从未见识过这活色生香。
仿佛都闻得到醉人的甜香,还有女子的轻喘低吟。
手一颤抖,便见镜中的人影一晃,几不可见。少女勉强镇定心神,继续将素手按于镜子。
却见画面一转,隔了一处帷幔的同一张绣榻上,还有一对男女,御床而枕。
锦帐内,灯烛辉煌,兰麝烟蔓,鸾颠凤倒,正在情浓之极。同样看不清容貌,但见那男子年纪长一些,相搂怀中女子,云驰雨骤,绣帐乱摇。女子已是云髻松坠,两腕难抬。
女子呻吟,伴着男子的粗重呼吸,在静谧的夜里,煞是诡异。
这又是为何?
她一震,手不由自主的缩了回来,离开了她的意念支撑,上古神镜中的画面立刻暗淡,随即消失不见。
少女这才意识到自己关闭了神镜,连忙再将手按上,但却毫无动静。
月色已经转淡,一年一度的开启神镜的机会,被她错失。
但她花费了半日功夫,却根本没问到自己的身世,反而被迫看了一场四人春宫。
少女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双拳紧握,眸色已暗。
“你妹的上古神镜,竟敢哄骗我上官云潇!”她一向清冷孤高,此刻被神镜糊弄,自然心中不爽,怒气上扬,恨道,“明日便将这劳什子砸了,免得贻害人间……”
却听得一阵洪亮的声音,乍然响起,在耳边震响:“痴儿!泱泱上古神镜,岂能蒙骗于你?”
少女瞠目结舌,一时默然!
的确,这是流传千年的神镜,在世间受万众敬仰,如何能蒙骗世人!
但……这镜子中显示出她身世的玄机,她又要如何参透?
“呼……”
一头冷汗的上官云潇,挣扎着从被子里爬起。
又……做这个梦了么?
一张床榻上的两对男女,鸳鸯交颈颠鸾倒凤……
让她很困惑,也不知如何是好。从她十六岁时贸然开启了璇玑宫珍藏的上古神镜之后,这个如真似幻的梦境便时常出现在脑海。因为内容的特殊性,她也不好意思跟其他人讨论,疑云久久徘徊,难以消散。
从她进入上京,便再没有做过这个梦,但昨晚与陵春的对话,让她重新与这场活春宫不期而遇。
懒洋洋的瘫倒在床榻上,上官云潇看了看时辰,天色已蒙蒙亮。
今日是代太后寿辰的第二天,按理应当是内宫嫔妃与内命妇展示寿礼的时候,不知道她的那架绣屏修复的怎么样?
也不知道她特意请出易初寒的大驾去岩居寺,要回来太薇的家信里是什么内容?
日间,有贵族男子参加的骑射大典在西苑举行。云潇本打算继续硬着头皮去陪着女眷们听戏赏花,但容舒玄居然带来了口谕,要上阳郡主同行。
同行就同行吧,骑马总比听戏要好,天晓得她经过昨天的一场大戏,早就失去了看戏的热情。
于是利索的收拾了,直奔西苑而去。
时已暮春,早已温暖。云潇骑了马一路走到一处平地,绕过曲折游廊,见前面一片粉垣瓦屋,从墙头露出千百竿翠竹。早有内侍迎了上来,容舒玄正在其中大宴宾,正是热闹。
云潇便下马,径自而入。只见院中遍是竹阴,竹间一条甬路,用五色石子堆成,漫了许多花样。正面五间精舍,三明两暗,别有复室。后院两大株玉兰、木笔,紫白交映,开得都似花桑。淡淡的酒味飘来,似乎是“念奴娇”,这是上好的陈香女儿红与其他名酒巧妙勾兑而成,气味芬芳,味道绵软,但后劲却是强烈。
一时之间,闻见那若有似无的酒味,云潇微微有些失神。这样好酒,倒叫她想起纵马草原的日夜。
大约是十五六岁光景,云潇曾游历到过西域附近。遇上了一支约五六千人的柯克族人,他们自称为西夏旧部,在夏朝灭亡之后,便游牧为生。这些柯克人及其热情豪放,赛马、饮酒,皆是豪迈旷达。云潇倾慕他们的豪气,便互相引为知己,一起策马狂奔,月下拼酒。那三四个月,日子倒是十分快活。
那时的酒,烈而烧,虽没有这“念奴娇”的清醇甘香,却也回味悠长。
那时的云潇曾豪情放歌,向他们笑道:“这样好酒,这样好月,云潇先干为敬……”
柯克部落的年轻男女,大笑道:“云姑娘当真爽快……”
左不过一两年时间,似乎就是物是人非了。
那些星月、草地、牛马,似乎已是另一个世界,叫她难以触摸。
小内侍引着云潇一路进入庭院深处,忽闻水声淙潺,清如泻玉,原来是一道瀑布自山腰曲折而下,直注至下面荷塘。那段荷塘水面甚广,中有一道柳堤,从雁齿桥度过,直行至柳堤南面。陡见岛屿中间水阁高峙,一路走上去,那水阁虽不甚高,却甚宽敞。前后七间三卷,左右又各贴五间横厅,面面都是绿窗油幔。
此时正是晨光无限,水鸟翻飞,花影波光,神怡心旷。
终于进了水阁,果然看到容舒玄会同了二三十位男子,正在饮酒作乐。一般来,这种场合不会有女,但容舒玄既然刻意要她来,她也略猜了一二。
要上阳郡主咸鱼翻身,首先要堵住这帮贵族们的嘴巴。
于是欣然落座,向正在自得的容舒玄笑道:“皇上好兴致。”
容舒玄点一点头,黑眸里微微闪过一丝微笑,道:“郡主也来了?也好,朕带着众位大臣骑射了一个上午,已经有些困乏。郡主来了,也好给我们解个闷。”
这话的很轻佻。宴席上解闷的人,多是身份卑微的戏子或风尘女子,岂有贵族女子来解闷的?云潇轻轻一扫宴席上的宾,立刻心里有了底。
这些人,大多是严苛的保守派,对上阳郡主“风流放浪”的名声不以为然,或者是朝廷当中的中立派,认为上阳郡主一介女流,不足道也。
瞧瞧他们看她的眼神,一个个要么**,仿佛上官云潇的美貌和妖娆除了用来伺候男人,就不会有别的用处;要么深恶痛绝,认为此等寡廉鲜耻的女子绝不能存活于世。
好吧,让她想一想,有什么方法能够惊世骇俗并一鸣惊人,让这帮人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呢?
容舒玄转着手里的酒杯,神色颇为自得,也有几分玩味。
眼下的上阳郡主,性子仿佛变了一些,从前她总是冰冷之中带着妩媚,高傲当中带着刻薄,让他不愿意去接近。
但是现在的她,悠闲之中多了一丝慧黠,让他忍不住想要去逗一逗她。
看她一脸笃定而从容的接受他的“非难”,他心情会莫名的很好。
这一次给她出的难题,她要怎么解答呢?
云潇双手拨弄着案前的茶盅,淡淡一笑:“皇上的是……那就让我为皇上献一幅字,解一解烦闷。”
容舒玄挑一挑眉,似是十分惬意:“请。”
云潇轻移莲步,慢慢行至水阁正中,早有内侍搬上一架小几,又安放了笔墨纸砚。
上一次的作诗风波,让她早有防备,这些日子着力练了字,看上去与绮月有八分相似了,倒也不怕被众人识破。
于是干脆利落的做豪放不羁状,左右开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