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话怎么说?”
“我们宋国让齐国连番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一个偌大的霸主国都被我们逼到了不得不割地求和的地步了,齐王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闻言,宋君偃点了点头,又问旁边的匡章道:“匡章,你对于这件事情是怎么看待的?”
匡章本是齐人,原来还是伐宋齐军的统兵大将,子偃这个时候出言询问他的意见,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匡章一礼道:“臣同意相国大人的说法。齐国不能再战了,但是宋国一个二流国家想要逼迫原来是霸主国的齐国,使齐王低头的话,显然是不可能的。我以为,齐王会答应我们开出的条件,齐国的君臣都不傻,反而聪明绝顶,一味地跟我们宋国死磕是很不明智的!齐王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定会答应我们开出的条件的。”
“齐国真的会割让包括阳关在内的阳亢之地,还有赔偿五十万石的米粟吗?”宋君偃有些懵懂地道。
匡章摇了摇头道:“赔偿五十万石米粟对于齐国而言,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割让六百多里的阳亢之地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以现在阳亢之地的齐军是不能阻挡我们宋军之兵锋的。”
“但是,想要让齐国把阳关都拱手相让,显然是不可能的!阳关的地理位置很重要,易守难攻,俯瞰东南。齐宋两国无论谁据有了阳关,都进可伐其攻城掠地,退可固守待援。”
宋君偃皱着眉头道:“阳关是战略要地,怎可让给齐国?阳关进可攻,退可守,对于我们宋国来说是防御齐国的一道极为重要的屏障,少了这条屏障,不知道要死伤多少我宋国将士的性命才能弥补回来啊。”
李敖这时说道:“君上,大都督说得对。我们必须让步,阳关齐国是不会放手的,阳亢之地多平原、丘陵,无多少险要之地,无论齐宋两国的军队都可以纵横捭阖。简而言之,就是谁据有了阳关,就据有了阳亢六百多里之地!齐国和我们宋国现在都需要时间,齐国要休养生息,宋国要变法改革,不如各退一步,把阳关让给齐国,我们宋国坐拥阳亢之地也能迅速发展起来的。”
“至于齐国的威胁,我想,在齐国没有恢复国力,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是不会轻易自阳关而下侵犯我们宋国的。”
宋君偃闻言点了点头,又向着对面的张烈问道:“国师,不知道你是怎么看的?”
张烈颔首道:“相国言之有理。阳关可以让给齐国,但是齐国必须要拿出马陵或者卢城来换,还有,必须要规定驻守阳关的齐军不得超过两万。”
“善!”
张烈又道:“齐王是有意和谈的。可是他拉不下脸,到时候阳关的弥兵之盟,齐人可能会刁难君上。所以臣建议君上在去会盟的时候,把陷阵营带上,连同四千虎贲军,这样也不怕齐人耍什么花招了!”
“善!”
子偃跟宋国朝廷的五大重臣商量过了,和谈的底线大概是这样的。
其一,齐国必须割让阳亢之地六百多里,包括亢父、平陆、阳晋在内的十七座城池尽归宋国所有,合约一经签订,阳亢之地的齐军就必须要立即撤回齐国。
其二,齐国以米粟五十万石换回两万降卒。
其三,宋国可以放弃阳关,但是齐国必须拿马陵或者卢城交换,齐国在阳关的驻军不得超过两万。
就在宋君偃跟李敖、张烈他们商议关于变法的一些事情的时候,一个宫婢快步走了进来,在他们的席间跪道:“君上,大喜啊。贞姬夫人生了!母子平安!”
“哦,生了?!”子偃也颇为惊喜,问道,“是公子还是姬女?”
“是一个小公子!”
“好!好!”
宋君偃笑眯眯地起身,准备去贞姬所在的宫殿那里去,今天是贞姬生孩子的日子,可是子偃挺忙的,又不能在屋外待着了,所以听到生子的消息那是一个高兴啊。
李敖等人也赶紧起身作揖道:“恭喜君上!贺喜君上!喜得贵子!”
“哈哈哈哈,同喜同喜!”子偃不加掩饰地欢愉之色在脸上,他的子嗣可不少,七个儿子,三个女儿,最大的都已经十岁了。
在宋君偃的记忆深处,其实他还有一个庶长子的,只是出身卑贱,是他跟一个戎狄女子的孩子。那一年子偃才十四岁。
跟戎狄女子所生的孩子自然为贵族所不容,更何况这个戎狄女子还是一个下贱的奴婢,所以在他的儿子刚刚生出来的时候,这个戎狄女子就被驱逐了出去,连带着还没满月的孩子都不能被容忍,也被带走了。
这在自诩礼仪之邦的宋国来说,混血的孩子,尤其是混血的贵族孩子是不能被大家接受的。
宋国跟秦国不一样,据说现在的秦君赢驷身上也有戎狄女子的血统。本来当时的戴氏也想留着这个孩子的,可是那个戎狄女子趁侍女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孩子抱走了。
子偃现在还依稀记得那个孩子的名字,戴昂,现在应该十二岁了,叫做子昂了吧。
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戴偃的血脉子嗣。而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则是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而已。
这个孩子是戴偃的灵魂跟原本的宋君偃的灵魂融合之后,这才有的,理论上来说,这还是现代的戴偃的第一个孩子。
而且,现在宋国的形势一片大好,这孩子这个时候出生,无疑能更得到宋国上下的青睐。
李敖忽而道:“君上,不知道你打算给小公子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哈哈哈哈,这个……寡人倒还没想过。不过,这孩子刚刚有的那一会儿,我宋国的对外战争是捷报频传,可谓是连战连捷啊,不如寡人就赋予他‘胜’之名吧,子胜!”
“胜确实是一个好的名字。不过君上,你可想要在小公子的这个名字上做一做文章呢?”
“做文章?做什么文章?”宋君偃迟疑地道。
李敖闻言,有些羞愧地低着头道:“君上!眼下我宋国的形势虽然看似一片大好,但是也有很危险的地方,如履薄冰!小公子这个时候诞生乃是正当其时啊,贞姬夫人是楚王的妹妹,小公子便是楚王的外甥,这关系可不一般!”
“相国,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讨好楚国?”
“是的。君上,楚国在天下列国中的影响力可不一般!虽然现在楚国的军力已经深陷越地,难以自拔了,但是楚国的名号对于天下列国,尤其是附近的淮泗列国的震慑力是非常大的!根据我们先前的谋划,想要攻略鲁、滕、薛这些周边的小国,讨好楚王是关键的一步。至少要保证在我们出兵,开疆拓土的时候,楚国不会出来当搅屎棍。”李敖道。
宋君偃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讨好楚王呢?”
“楚王对君上和宋国都是有好感的,不然也不会将自己的亲妹妹嫁到宋国来。我们也不必刻意地去讨好楚国,在攻略东北三国的时候,为了表示诚意,君上可以派恒公子或者启公子作为质子,入楚为质,在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连同楚国灭越,继续分越地的一杯羹。”
“嗯,那么相国,你说在寡人的这个刚刚出世的孩儿名字上做文章,这是为何?”
“小公子福泽深厚,身上有楚宋两国王公的血脉,尊贵异常。而臣听说,楚王也是十分偏爱贞姬夫人这个妹妹的,爱屋及乌,为宋楚贺,我认为君上不如将小公子的名讳取为‘楚’,子楚。然后遣使楚国,告知楚王,相信楚王一定能体会到君上以及我们宋国的诚意的。”
说到这里,宋君偃就明白李敖的意思了。他的孩儿,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就连这个婴儿的名字都成为了一个国家政治的牺牲品。不过子偃也没觉得有什么,一个名字而已,子楚也挺好听的,有“楚国的儿子”的意思!
不过这还是让宋君偃很不爽!
第84章 阳关之会()
在宋君偃二年的十月十四那一日,子偃便带着一千陷阵营的将士,加上四千的虎贲军一共是五千精锐赶到了宋齐会盟之地,阳关。
会盟的地点是在阳关附近的一处风景如画的山林之间,在一条自然形成的池塘中央,两个木板打造的走道之上,拄着两个简陋的凉亭,挂上了齐国和宋国的旌旗,其间还有一个错落有致的四方台。
虽然说,春秋战国是中国历史上一个礼乐崩坏的时代,但是最基本的礼仪大家还是恪守了,至少在平时的时候都会像个谦谦君子一样,不失风度。
齐王虽然痛恨宋国,作为东道主却不能失了礼数,于是早一步来到了这个池塘的四方台里,坐等宋君偃的到来。
“齐王!寡人对齐王你可是慕名已久了啊!齐国能有今日之威势,雄据东方,全都是齐王你的功劳。夫大国,励精图治,招揽天下贤才为己用,带甲数十万,辟地千里!在寡人看来,齐王你还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啊!”一见面,宋君偃就少不了一阵吹捧,不过他没有跟上次面对楚王那样自称“寡君”了,没这个必要。
田因齐闻言,皮笑肉不笑地道:“寡人对于宋君亦是神交已久了。宋君你有万夫不当之勇,这天下第一勇士之名实至名归,今日一见,寡人也觉得名不虚传,只有宋君你这般英武不凡,霸气凛然的男子才担负得起这天下第一勇士之名。”
这么说,是在暗讽我是个粗鄙的武夫,只会逞匹夫之勇吗?
子偃不以为意,径直一礼,坐到了四方台上。
“齐王,今日你我阳关之会的目的不用多说了吧?齐宋两国交战日久,两国的军民深受其害也。寡人亦有意止戈罢战,前些日子,你们齐国的使者亥子说他没有主事的权力,所以才拖延到现在的。”
宋君偃开门见山地说出来了。
“齐王,不管是你们齐国,还是我们宋国都不能再打下去了。两败俱伤,最后便宜了谁呢?不如我们就各退一步吧。寡人愿意释放羁押在我宋国的两万齐军降卒,不过齐国必须拿五十万石的米粟来交换。”
“可。”
“齐王果然痛快!齐王,我们宋国已经不想要再起兵戈了,阳亢之地的许多地方,寡人都已经赏赐给有功的将士了,总不能出尔反尔吧?寡人唯恐军心不稳,士卒不服啊!所以寡人想要阳亢之地划归我宋国,不过阳关可以给你们齐国,只是必须拿马陵或者卢城来交换,而且齐国在阳关的兵力不可以超过两万。”
“可。”
这一下宋君偃有些诧异了,本来,他以为此番会盟,齐王会多加刁难的,至少也要讨价还价一下吧?怎么会答应得这么痛快呢!
要知道,这些条件宋君偃可是跟王亥说过的,后者也应该代为传达了。齐王这么爽利,特不是来消遣他的吧?
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吧。
子偃又道:“齐王,你就没什么要反驳的地方吗?”
田因齐摇了摇头,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说道:“没什么好反驳的。败军之国,割地求和在所难免,就用马陵换阳关吧,有了马陵这个地方,将来魏国若是侵犯你们宋国的话也有一道屏障来阻挡了。”
“呃……”这一下,子偃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会谈进行得很顺利,齐王答应了宋国开出的几个条件,不加辩驳,那一种从容淡定的样子,让宋君偃都头皮发麻了。这还是一个战败国的君王,在割地求和的时候的神情吗?好歹也愤怒或者屈辱一下吧?
这样搞得我心惊胆战的,好害怕。子偃在心里腹诽着。
在酒席上,田因齐喝得微醉,眯着眼睛看向了在旁边的宋君偃,笑道:“这饮酒无歌舞可不行。唉,这阳关可真是无趣得很呐,寡人只是带了酒肉来款待宋君,却不记得把乐师和舞姬带上了!”
“呵呵,寡人听说宋君在闲暇之余,亦会听听丝竹管弦之音,正好啊,寡人也好乐舞!君子六艺中的‘乐’想必宋君亦是深谙此道的,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知音难觅。”齐王举着一樽美酒哈气道,“寡人喜欢乐师吹奏竽这种乐器,不若宋君给寡人吹奏一曲如何?”
齐王的确是喜欢听竽声,那个滥竽充数的故事,就是出自田因齐的儿子好竽而来的。历代齐王都喜欢听竽,也难怪南郭先生可以滥竽充数了。
可是,现在要子偃一个一国之君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给齐王吹竽,这个太难为情了。
田因齐这是要让宋君偃难堪,要让宋国难堪啊!
既然不能在战场上找场子,就从脸面上找场子吧!
子偃心里大为不悦,刚刚要起来拒绝,却被一旁的苏贺给拉住了衣袖。
苏贺起身一礼道:“大王想要听别人吹竽多简单。在场的大臣都多多少少的会吹竽,若是齐王你果真想听的话,不如外臣为我君上代劳如何?”
闻言,齐王摆了摆手说道:“苏大夫,你跟宋君不一样,一个是君,一个是臣,所吹竽奏出来的意境不一样啊。就像一个主人接待来客跟一个奴仆接待来客一样,这能一样吗?”
“齐王果真想要寡人吹竽?”宋君偃的脸色一阵的晦涩难堪。
历史上的渑池之会,跟现在的阳关之会大同小异。秦昭襄王为了专心伐楚,特邀赵王渑池一会,当时就要求赵王鼓瑟了的,还让史官记载了某年某月某日,赵王为我王鼓瑟的事情,这实在是太让人难堪了。
还好,当时的赵王身边跟了一个机智勇敢的蔺相如,不然赵王的脸都要丢光了!
“怎么,难道宋君要这么扫兴吗?”齐王瞪着眼睛,不悦地喝道。
齐国毕竟是霸主国,余威犹在,这个要求看上去的确不过分,但是戴偃也是很不爽的。
没办法,田因齐今天都这么痛快地答应宋国的条件了,子偃也不好拒绝,但是也好反驳一下。
“齐王,寡人不擅长吹竽,擅长鼓瑟!”
“哈哈哈哈,宋君你放心,寡人不知道怎么了,今日把所有的乐器都带上了,就是缺少了专门吹奏乐器的人。”田因齐举着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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