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是敌军!”
“敌袭!敌袭啊!”
“铛铛铛!……”代表战争来临的铜锣声骤然响起,扰人清梦,原本已经沉沉睡去的楚军将士不由得惊醒过来,受了惊吓。
那些睡死的楚兵都被战友踹了几脚起来,而后各自穿上衣甲,提起武器,开始杂乱无章,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冲出营房。
原本在战争期间,是不允许卸甲的,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卒都不许卸甲,这是为了应对任何的突发状况。
但是楚军与三国联军在泚水一线僵持半年,未有战事,双方的将士都不由得消极起来,锐气全无,所以睡觉的时候连甲胄都脱去了。
楚人已经反应过来。孙烈当机立断,拔出了手中的阔剑,遥指对岸的楚军壁垒高声道:“将士们!汝等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我冲!”
“冲啊!”
既然已经暴露了,那么宋军便全无顾忌,纷纷狼嚎了一声,撒开脚丫子就向着楚军那高大的壁垒冲击过去。
“放箭!快放箭!”
让楚人感到绝望的是,此时宋军已经不知何时冲到了城寨之下,就顺着锁链往上攀爬着。锁链是铁制的,一时之间楚兵都没办法砍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宋卒从底下爬上来,然后将自己杀死。
而楚军这里还想放箭呢,却不料好多士卒还没赶来,故而瞭望塔和城寨上的楚兵只能稀稀疏疏地放了几箭,却压根儿就没对敌军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看到楚军城寨的大门洞开,在对面的匡章不由得大喜过望,当即挥剑道:“传令下去,全军出击!”
“杀啊!”
有了一万宋军精锐打先锋,后来的联军将士更是一往无前,很快就渡过泚水河,直扑楚军营寨。
完了完了。
将军唐昧看着四散而逃的楚军士卒,还有冲击而来的联军将士,在杀了几个逃兵无效之后,他不由得万念俱灰。
旁边的庄喬劝道:“将军,大势已去!咱们撤兵吧!”
“撤?往哪儿撤?”
“息城!咱们可以往息城撤退!”
这个时代,不存在兵败的将领便要抹脖子自刎,以死谢罪的传统。大败之际,正需要主将去收拢溃兵,重整旗鼓。
唐昧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带着残兵败将往息城的方向撤去。没成想韩军、魏军都已经停止追击,那宋军却还锲而不舍地追击下去,一时之间,楚军将士狼狈逃命,死伤惨重。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宋军这是在逼降逃命的楚军将士。
此役,史称垂沙之战,匡章率领宋、韩、魏三国联军,大破楚军于泚水,斩首五万,俘虏六万有余,楚将唐昧死于乱军中。楚军残部在庄喬的带领下,狼狈逃回郢都。
三国联军趁机扩大战果,相继攻克垂丘、叶、邓、宛以北的大片疆土,攻城掠地,而楚国宛、叶以北的土地为韩、魏两国夺取。
楚国震动,天下震动!
第593章 天下皆抗宋()
郢都,楚王宫。
收到楚军战败于垂沙,全军覆没的战报后,楚王熊槐便瘫坐在王位上,一言不发,沉默得可怕。
若是换作以前,在楚国的全盛时期,带甲百万,疆土方圆纵横五千里的时候,雄据南方的时候,骤然接受这种败仗,楚王熊槐可能一时之间心里接受不了,然后暴跳如雷。
但是现在熊槐是接受不了也必须要接受,因为他连暴跳如雷的资格都没有。
过去的楚国财大气粗,底蕴雄厚,可以让他使劲儿地折腾,不服就干,打到战胜为止。就好比当年的丹阳之战,楚军战败,但是楚国又很快尽起倾国之兵,大举攻秦的蓝田之战一般。
可是现如今的楚国做不到了,真的做不到!
看着朝堂上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大臣们,楚王熊槐有些颓然地道:“众卿,垂沙一战,我楚军最后的精锐都覆没了。宋、韩、魏三国联军乘胜攻克叶、邓、垂丘等大片城池土地,进犯我楚国之腹地。而宋军还在垂丘休整,寡人还听闻朝歌方面仍在调兵遣将,欲再度进犯我楚地。尔等有何退敌之策?”
这时,上大夫靳尚出列道:“大王,当此时,我楚国已经疲弊不堪,兵少而将寡,府库无钱粮,士气全无,不可一战。故而臣请大王派出使者,向宋、韩、魏三国议和。”
议和?这不是乞降吗?
楚王熊槐真的很不甘心,不过他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退敌之策。大战,楚国已经打不起,现在楚国连十万的兵马都可能无法调集了。
“芈原,汝意下如何?”
对于屈原,楚王熊槐虽不似当初那么推心置腹,宠信屈原,但是对于屈原的能力和眼光,熊槐还是极有信心的。
屈原站出来说道:“王上,臣以为可以同宋、韩、魏三国议和,止戈罢战。韩王、魏王那里还好说,能以宋国强势,威胁列国为由,引起二王唇亡齿寒之感,如此可使韩魏两国退兵。但是宋国,可能无罢战之意!”
“此话怎讲?”
“楚宋两国比邻,宋强则楚弱,楚强则宋弱!当年宋国的心腹大患为齐国,而今齐国已经破落,沦为了区区的数千乘之国,但我楚国的底蕴还在,宋王何不想弱之?”
闻言,楚王熊槐不由得瞪大眼睛道:“芈原,汝是说宋军还是会继续攻略我楚地?”
“然也。”屈原作揖道,“王上,臣只怕宋军此番不为弱楚,而为破楚也!而今宋军主力距离我郢都不过五百里,急行军的话三五日可至郢都城下!而我楚国沿途城池之防务,形同虚设!如何阻挡?”
屈原的此言一出,不仅楚王熊槐再一次瘫软在王位上,就连附近的大臣都勃然变色。
“若是宋人真的执意破我郢都,破我楚国,如之奈何?”
屈原沉声道:“王上,今宋国势大,侵略成性,诸如韩、魏、齐、燕等国都惧之,为宋之爪牙,为虎作伥。这普天之下,能勉强与宋国一战者,唯楚、秦和赵国!除了再度征兵,保卫郢都之外,臣请王上向咸阳和赵国派出使者,晓之以理,以宋威胁论,说服秦王与赵王出兵迫宋。”
“秦宋两国并不接壤,秦军何以迫宋?”楚王熊槐迟疑地道。
“王上可以承认秦国据有商於、黔中之地的事实,交割国书,令楚秦结盟。同时,让秦王出兵,借道韩国或者魏国,借口军事演习,伺机窥宋即可!”
“善!”
“那么赵国呢?”
“赵国一直在韬光养晦,自赵王雍胡服骑射之后,赵国愈渐强盛,兵戈犀利,吞林胡、楼烦之地,辟地千里,置云中、雁门、代三郡。今赵国将灭中山,完全可以腾出手来胁迫宋之边境!使宋国不敢全力攻我楚国!”
“善!”
楚王熊槐这才起身道:“诸卿,此为国难也!想我大楚,立国七百余年,除了当年的孙武、伍子胥破楚之外,还从未遭逢如此国难!吾等的祖先,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方有我今时今日之楚国!寡人为楚国之君,尔等为楚国之臣民,俱有保家卫国之责!”
“传寡人诏命,自寡人以下,举国之男丁,十三以上,五十以下之男丁俱要枕戈待旦,聚于郢都整训!昭昭大楚!共赴国难!”
“昭昭大楚!共赴国难!”
这一回楚王熊槐是认真的。国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再不奋起反抗,楚国便是真的一败涂地,最后郢都破而楚国覆灭!
……
公元前308年初夏,楚军败于垂沙,被迫向宋、韩、魏三国乞和,承认三国联军所攻占的邓、叶、垂丘、垂沙等数十座城邑,并交割易地国书。
韩王与魏王欣然允之,宋王却无法接受,继续调兵遣将,欲挟大胜之势破楚。
不料,韩魏两国突然撤兵,悍然撕毁盟约,据邓、垂丘等城池而守之,切断了宋军归国的道路,新郑和大梁方面还在调兵遣将,对匡章所率领的八万多的宋军进行合围。
宋军由此困守于垂沙,前面是广袤的楚地,背后是将近二十万的韩魏联军,宋军进退不得。
另一方面,楚王熊槐又派人出使咸阳、邯郸,促使两国出兵。
秦王荡以樗里疾为将,统兵十万借道韩国,打着军事演习的旗号窥视宋地。赵国方面,赵王雍亦是派出十万兵马游离在武安至石头长城一线,隐隐有南下之举。
面对秦、赵、韩、魏四国的动作,宋国猝不及防。
“气煞寡人也,真是气煞寡人也!”宋王偃在大朝会上暴跳如雷。
原本耍流氓是大国的权力,没成想韩魏两国竟然还摆了他们宋国一道,撕毁盟约,合围垂沙一线的八万宋军。而且秦、赵两国都出兵窥视宋地,迫使宋国不得大举进攻楚地。
形势对于宋国真是越来越危急了。
宋国固然是一家独大,疆域幅员辽阔,带甲百万,但是以一国之力,可架不住秦、赵、楚、韩、魏五国的联合进攻,而且宋国失势之下,难保北面的齐国和燕国不会出兵南下,下来分一杯羹!
天下皆抗宋!
第594章 奇袭郢都()
“王上息怒!”群臣山呼道。
宋王偃虽然极为生气,火冒三丈,但是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故而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坐回王位上,扫视了陛台下的大臣们一眼,沉声道:“诸卿,今秦、赵、韩、魏四国之兵来势汹汹,虽暂无进攻之举,然窥视之意昭然若揭!夫牵一发而动全身,吾宋国当如何应对?”
子干一向都不是主战派,这一回见到宋国吃瘪,宋王偃又是如此的生气,不由得站出来道:“王上,臣以为应当与楚国议和!此番危机,全因攻楚之战而起,王上没有答应楚人乞和的事情,执意破楚,这才招致今时今日之乱。”
“子干,汝是在说寡人的不对吗?”宋王偃颇为不满地道。
攻楚之战若是错误的,就是在打宋王偃的脸!还是啪啪响的那一种!
原本宋王偃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好的,但是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人意料。天下列国现在都以宋国为最大之威胁,能事宋便事宋,不能事宋便抗宋!
似韩魏两国,原本是宋国的马前卒,三国联军破楚军于垂沙,前一刻还好好的并肩作战呢,下一秒便翻脸不认人,大打出手了!
其实韩国与魏国这么干,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毕竟宋国的国势已经如日中天,一家独大,若是再任凭宋军破楚,乘胜扩大战果的话,楚国这个国家能不能存在不好说,但是宋国必将更为强大!现在的宋国已经足以令列国战栗了,如果宋国再灭楚,或者是攻略楚国的大部分疆土,那么天下列国可能以后都无法再抵抗得住宋国的进攻了。
楚国让大家很讨厌,但是从自己的切身利益出发,唇亡齿寒的道理诸王还是明白的。
“臣不敢!”子干作揖道,“王上,切不可意气用事。我宋国固然强大,但以宋国这一国之力,可敌秦、楚、赵、韩、魏五国之力否?不可!列国之所忌惮者,无非是我宋国破楚,据其地,有其民,拥其利。”
“既然如此,臣请王上派人出使郢都,同意宋楚两国议和之事。同时再派遣使者到新郑、大梁,质询韩王魏王何以合围我宋军于垂沙!如此,秦、赵之军,将不战自退也!”
闻言,宋王偃黑着脸道:“子干,你说的这些寡人都知道。但之前的攻楚之战不是白费了吗?寡人岂能白白便宜了韩魏两国,为他人做嫁衣?”
说到底,宋王偃还是极度不甘心的。
这时,已经知道宋王偃的心思的邹衍出列道:“王上,你若不愿善罢甘休,并非不可。”
“噢,汝有何妙策?”
“秦、赵、韩、魏之军未必真的敢进犯我宋地!先说秦国,秦国鞭长莫及,陈兵十万于井陉同韩军进行军事演习,恐于道路阻塞,又有秦惠文王时的桑丘之败,故而秦军绝不敢在中原擅自动兵!更何况,秦宋两国并不接壤,击宋,对秦国来说毫无裨益!”
“善。”
“再者是赵国。赵国一向是韬光养晦,不参与中原之战事的!赵国经过赵王雍的胡服骑射,国力大涨,灭林胡、娄烦,辟地千里,而置雁门、代、云中三郡,近些年来又对中山国屡屡动兵。臣想,以赵王雍的精明,在没有完全消灭中山国的残余势力之前,赵国是不敢轻易挑战我们宋国的!”
“善!”
“还有就是韩国与魏国!韩魏两国同病相怜,皆在大国之间摇摆,左右逢源。此番合围我在楚地之宋军,除了有唇亡齿寒之感,惧我宋国之威势外,恐怕还有瓜分邓、叶、垂丘等数十座城邑的心思!韩、魏为利也,绝不敢与我宋国死磕到底!韩魏亦是死磕不起的!”
闻言,宋王偃恍然大悟道:“噢!邹衍,照你这么说,吾宋国可虑者就一个楚国?”
“正是!”
邹衍回答道:“臣听闻楚人正在郢都厉兵秣马,国中但凡十三岁以上,五十岁以下之男丁,不论出身,自楚王熊槐以下之人都需要到军中服役!楚人死国之心,昭然若揭!”
宋王偃眯着眼睛道:“大敌当前,国破家亡在即,楚人会众志成城,一致对外这个不足为奇。既然秦、赵、韩、魏四国不敢轻易用兵,但又陈兵于我宋国之边境,威胁宋地,那么寡人便无法倾国之力攻楚。”
“此一战,必须速战速决!不能给列国任何的反应之机!”
群臣闻言,都不由得面面相觑。
苏秦出声道:“不知道王上打算如何行事?”
“寡人欲遣一支数万人的虎贲军,沿着淮水而下,至楚国郢都之漳水,长途奔袭,直破郢都!此举甚为冒险,不知汝等谁敢为将?”
宋王偃此言一出,顿时让在场的将领都噤若寒蝉,三缄其口起来。
宋王偃此举,何止是危险啊,简直是九死一生,异想天开的!
数万大军乘大船南下,至漳水(楚国腹地)长途奔袭,其目的还是攻克楚国的都城郢都,这可能吗?不可能啊!
用屁股想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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