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步兵。
这时,一个斥候打扮的将士飞马过来,向无疆禀告道:“大王,沂水河畔发现大股齐人舟师,楼船无数,现在他们正在陆续登岸!”
闻言,越王无疆道:“还真让令尹大人说对了。齐人不是插着翅膀飞过来的,而是凭借舟师顺流直下,来跟我们联军决一死战的!”
“既然齐军如此明目张胆,竟然敢抢渡沂水,那我们可不能效仿当年的宋襄公,半渡不击啊。”说着,无疆用异样的眼光瞥了身边的子偃一眼。
当年的宋襄公,在当时是“仁义”的举动,本来他可以下令攻击在渡河的楚军的,但是宋襄公认为这不是君子所为,传出去会被天下人耻笑的,所以他任由楚军渡河,然后又给楚军喘息之机,排兵布阵,没成想楚人一点都不讲道义,直接发动了攻势,打败了猝不及防的联军。
无疆的话并没有刺激到宋君偃,他作为宋襄公的后人,尽管祖上沦为了世人的笑柄,被笑话了几百年,可是子偃偏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走自己的路,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桓魑!”
“末将在!”听到无疆的召唤,一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将军站了出来,他的腰间悬着一口青铜剑,昂藏九尺,相貌粗狂,藤绿色的衣甲穿在身上,整个人看上去是孔武有力的。
无疆道:“寡人命你率领步卒五万,弓箭手三千,立刻前往沂水河畔阻击登陆的齐军!不得有误!”
“诺!”桓魑遵命,当即点起一路兵马,从另一边的营寨门口而去。
齐军方阵,中军大纛处。
一骑绝尘而来。
“将军,敌军有一路兵马,正火速往我军登陆地点而去!”斥候禀告道。
匡章闻言,浅笑道:“再探!”
匡章何故发笑?只因为三国联军中计了,真正的齐军主力早在昨夜便已经抢渡沂水,现在在楼船上的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偏师,打着主力的旗号和声势,其实是为了引联军上钩而已。
也怪无疆等人疏忽大意了,没有观察三十里之外沂水河的情况,斥候都没有几个,所以齐军的主力才能这样悄无声息地上岸的!
而桓魑此时领军赶去登陆地点,不过是撞到了枪口上,相信敌军溃不成军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来了。
此时,三国联军鱼贯而出,在营寨前的一片空地上排开阵势,分成十个方阵,每个方阵的兵力都有一万人。
在他们的对面,是齐人的紫色战旗在迎风猎猎,放眼望去,幽幽的一大片,看不清兵力有多少,只能凭借战旗的数量和其声势来判断齐军的具体兵马了。
“万胜!万胜!万胜!……”齐军的方阵里,数以万计的士卒开始放开肺活量,声嘶力竭地呐喊着,给自己加油打气。
一手持盾,一手持剑的锐士拿着手里的青铜剑敲击着圆盾,发出了阵阵闷响,手持长戈或者大戟的步卒也高举着武器,放下,又高举着武器,放下。抓着战旗的齐国士兵更是一脸肃穆,高举着战旗,更有不少的旗手摇晃着手里的旗帜,形成了一道恢宏而又波澜壮阔的风景线。
士气可用,哀兵必胜啊!
宋君偃神色有些凝重地道:“齐人的士气很旺盛啊。一个个视死如归的样子,等一会儿的激战,恐怕会异常的惨烈!”
闻言,无疆颇为不屑地道:“宋君,你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呢?齐军的士气不过是一时之士气罢了。宋君,你我有冲阵之武力,冠绝天下,只要我们统军在冲锋陷阵的时候一鼓作气,彻底打垮齐国人的最后一丝血气,又何惧他们的垂死挣扎呢?!”
越王无疆和宋君偃都是兵形势家,最擅长战术,简单粗暴的战术。他们可以逆转战局,又可以在转瞬间打垮敌军的防线,摧毁对方的士气!就像后世赫赫有名的彭城之战,项羽以三万铁骑以少胜多,击溃了刘邦的六十八万各国联军,这是很经典的战例。
旁边的令尹昭阳似乎在观察动静,皱着眉头,他忽而道:“情况有些不对啊。越王、宋君,在这里的可能不是齐军的主力啊!”
“令尹大人何出此言呐?这声势,这规模,至少有十万的齐军在此吧?”越王无疆半信半疑地回道。
昭阳摇摇头道:“老夫征战沙场多年,经历的战阵不少,也不是很确信。不过,难道越王和宋君不觉得很奇怪吗?古今兵马,令旗为号!对面的齐军从旗帜上来看,的确有十万大军的声势,不过不知道你们察觉到没有,齐军中后方的士卒站位太不合理了,隐约之间亦有缝隙。”
“所以老夫怀疑,齐军故意搞出这么大的声势,多半是在虚张声势,故弄玄虚!其实这里的齐军压根儿就没有十万,最多不超过六万。”
无疆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不管对面的齐军兵力是六万还是十万,这有何干!哈哈哈哈,令尹大人,你信不信寡人的一个冲锋,就能让他们溃不成军了!”
越王无疆也太狂傲,太自信了。不,这已经不是自信了,而是自负!
昭阳道:“越王啊,我们必须要弄清楚齐军的意图何在。仅凭这数万兵马,虽然有不下十万大军的声势,齐军却胆敢来跟我们三国联军决一死战,难道齐国的上将军田忌已经犯浑了吗?不,他是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昭阳也是沙场宿将了,在楚威王的时候便伐秦、抗越、征魏,也曾征讨过国内的叛乱,经历的战阵不下百余场,可谓是经验丰富。昭阳的眼光很老辣,也看出了齐军故意营造的声势,目的何在呢?
而且,齐军已经在联军大营外面排兵布阵这么久,却没有一部兵马赶到,那些登陆的齐军都到哪儿去了?这一切都让昭阳感到很疑惑。
这俗话说得好,兵者,诡道也。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能用奇兵敢于冒险的都是军事上的天才。但是,就令尹昭阳对田忌的了解,这个人应该跟自己一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宿将,这样的人很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行军打仗那是非常稳健的。
求稳而已,何以这次如此冒险地深入联军腹地?难道齐军有必胜的把握了吗?
第46章 匡章()
就在昭阳生疑的时候,对面的齐军军阵当中陡然冲出来一个挂着令旗的甲士。这个甲士喝道:“我齐军主将匡章,有请贵军宋君偃、令尹昭阳大人阵前一会!”
听到这话,越王无疆是一脸的狐疑。当此大战的时刻,两军主将碰面的事情在这个战国时代并不少见,毕竟大家还是讲究一点礼仪的,敌我厮杀,不管多么惨烈,都很难危及到双方的统兵大将。
不过,要知道三国联军的盟主可是他无疆啊!对方的主将邀约,那也是应该邀请他,而不是邀请作为盟军主将的宋君偃和令尹昭阳啊!
昭阳暗道一声不妙,这时候齐人的离间计已经奏效了,而且显而易见的,无疆对于他们与齐人的关系产生了怀疑。宋楚两军会不会战前倒戈,似乎成了一桩悬念!
“齐军的主将不是田忌吗?为何又成了匡章!?”子偃诧异地道。
昭阳捋了捋一把山羊胡子,目光远眺,说道:“事情有变啊。这不是齐人的疑兵之计,就是原来的齐国上将军田忌已经被撤换了,现在跟我们对垒的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将!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齐人会冒险深入我联军腹地,想要险胜的事情了!”
战场邀约,出于一种礼仪,子偃和昭阳都不得不去。当然了,他们也可以不去的,不过,不管他们去与不去,无疆此刻心里的怀疑都不会打消的!
子偃也不知道齐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跟昭阳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乘着战车齐头并进,来到了两军阵前不足五百步的地方,这里已经是敌我双方的弓箭手的射程之外了。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过邀约的时候刺杀对方主将的事情。这个太卑鄙了,连兵不厌诈都算不上,比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把来使给斩了还可恶!
联军那边出动了三百人的战车队,以便更快地逃生。齐军这边同样是出动了三百人的战车队,不多不少。
在子偃和昭阳的注视下,一个身材修长,一脸儒雅风范的男子走出了战车队,在已经铺好的席间,跟他们两个对坐下来。
这个人子偃认识,还有过一面之缘。当初获水之战,齐军大败的时候,匡章便被宋国俘虏了,没成想几经辗转,这个副将匡章又平步青云了,这一次不知道为何又成了十余万齐军的主将。
三人见礼,俱是微微躬身致意,然后坐下。
昭阳笑眯眯地道:“足下便是匡章?老夫观阁下不过三十,却已经统军打仗,你们齐国当此国家危难之时,已经无将可用了吗?不知道成侯(田忌)现在何处?”
匡章点头道:“无须令尹大人担忧了。我齐国人才济济,能人辈出,我匡章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不瞒令尹和宋君,成侯因为作战不力,已经被群臣弹劾回到临淄了。”
子偃闻言,颇为诧异地道:“成侯田忌,乃是天下名将,是你们齐国的守护神呐!齐王在这种万分危急的关头将这种沙场宿将换下,乃是兵家之大忌啊,难不成齐王真的是昏了头了吗?”
田忌这个人戴偃还是知道的,毕竟后世有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田忌赛马”。这个故事连教科书上都有,以下驷对上驷,以中驷对下驷,以上驷对中驷,三局两胜,不可谓不精彩。
田忌为齐将,在孙膑的出谋划策之下,经过桂陵、马陵之战大破当时声威天下的魏国大军,大败了让列国闻风丧胆的魏武卒,同时了擒获魏太子申,逼得天下名将庞涓不得不拔剑自刎。
孙膑有运筹帷幄之才,田忌有统兵作战之能,两者在一起,相辅相成,放眼天下也很难有哪个国家的军队可以与之抗衡!不过,庞涓死后,孙膑就一直没有了消息,似乎隐居去了,也有消息说他已经过世了。
田忌熟读兵法,有大将风范,又是沙场宿将,有他治军,齐军的士气应该不会低落到哪里去的。
匡章摇了摇头道:“章也不知道。不过为人臣者,不可妄加揣摩上意!今楚宋越三国联军大兵压境,来势汹汹,而我齐国接连丢城失地,连战连败,我匡章当此危难之际,临危受命,实在是不胜惶恐。”
“老夫就说嘛!以田忌这种沙场宿将的性子,不可能干出这种不顾一切,破釜沉舟(还没这个成语,同意)的架势。”
昭阳心下也恍然了,匡章还很年轻,又是第一次统兵作战,可能是急于做出一番大事,在军事上有所建树,让齐国的君臣刮目相看,所以才这么冲动的统率齐军主力顺流而下,跟三国联军决一死战的。
哀兵固然必胜,但是己方有多于齐军的兵力,又有越王无疆和宋君偃这两个破军的大杀器,只要第一时间打垮了齐军将士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齐军很快就会一败涂地的。
匡章到底是第一次领兵打仗,缺乏经验,又跟这个宋君偃一样,年轻,血气方刚!所以难免脑子一热会做出一些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来。譬如,宋君偃在获水之战的时候,就是太冒险了,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还将自己置于死地,这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则保家卫国成功,赌输了,不外乎身死国灭耳!
昭阳又道:“匡章将军既然领着齐军主力南下,与我联军决战,可有一战成功的把握?”
“古语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战胜的把握在下还是有的,但是似乎几率不是很大啊,不过这两军交战,鹿死谁手还不一定的,毕竟谁都没有绝对战胜的把握!”匡章斯斯文文地笑道。
这个匡章很有意思。子偃和昭阳的心里都有这一种感觉,子偃有着现代人的灵魂,对于战国时代的历史也有一些了解,匡章,匡章,对了,好像在齐宣王的时候是有一个赫赫有名的统兵大将,叫做匡章。
这个匡章可了不得,天下名将,齐国的战神,屡战屡胜,曾经在观泽之战,击破了商鞅变法以来,秦国的虎狼之师的不败战绩。使得关东六国都知道,秦人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也是这个匡章,带着齐、韩、魏、赵、宋五国联军堵在函谷关,迫使秦军不敢东出,求和。
垂沙之战亦是大破不可一世的楚军,使得齐国的声望又一次如日中天!与秦国并称“东帝”、“西帝”,东西两极对立!
“哈哈哈哈!章子说的没错,自古以来的战事都是变幻莫测的。如秦魏阴晋之战,吴起五万魏武卒对战五十万秦军,秦军十倍于魏武卒,却被打得大败,几乎灭国!如齐魏桂陵之战,庞涓是天下名将,魏武卒亦是天下强军,未尝一败,可是谁又能想到会被你们齐军打得丢盔卸甲,一败涂地呢?”
子偃大笑道:“又如去年的宋齐获水之战,七万齐军兵临我国都商丘城下,我们宋国几乎被逼得了亡国的边缘。可是谁又能想到,我们宋军可以背水一战,以寡敌众,以弱胜强,最后大破你们齐军呢?是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变幻莫测也!”
“只是,寡人不知道此番章子统率大军深入险地,不知道有什么奇兵?或者是跟寡人在获水之时一般,想要哀兵必胜?寡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呀,按理说,你们齐军真正的精锐已经无多了,绝大多数都是从各地征召而来的县兵、守军,或者是新兵,战斗力都不是很强,这样的兵马一对一,章子认为面对我十数万的三国联军有多少的胜算?!”
宋君偃称呼匡章为“章子”,这是一种尊崇。如孔子、老子,与先生差不多,不过也说明这个人在某一个领域是佼佼者,譬如张仪,可以称之为张子,李敖,可以称之为敖子。
匡章道:“宋君,奇兵说出来就不是奇兵了,既然在乎‘奇’之一字,而你我又互为敌手,所以恕匡章不能告诉你了。”
第47章 贼子卑鄙()
匡章与宋君偃、令尹昭阳在两军阵前畅所欲言,几乎无话不谈,不过每每触及军国大事,匡章就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