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祭的对象是至高神天,农神后稷参与配享,“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春秋战国时期,承袭自商周的祭祀仪式,仍然是时人生产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春秋时期的祭祀仪式可分为对天神、地祇、人鬼的祭祀,战国时期基本保留了这一祭祀系统,但在细节上出现了种种变化。
这一日,商丘城飞郊外已经人山人海,挤的水泄不通,各地的商贾、游侠、贩夫走卒还有本地的民众都聚集在这里,观看这一年一度的春耕祭天仪式。
高台已经搭建完毕,宋君偃穿着一身国君的冕服,头戴冲天冠,天命玄鸟的图案醒目地绣在胸前,他拖着冕服,在两个侍婢的搀扶下,步履稳健地踏上了高台,两个侍婢下去,由他一个人上了高台。
子偃拿起了桌案上的祭天文书,神色肃穆,跪在蒲团上,面对着桌案上摆好的香炉,上面已经插上了三炷香,子偃打开文书,开始以抑扬顿挫的声音,念着祭天文书里的内容。
他的两个嫡子,子恒和子启今日也穿着黑色的正装,华丽而不失庄重,他们都是世子的存在,所以在今日这个隆重的场合里也不怯场,就跟个小大人一样,一动不动地在那里站着,神色庄重。
子偃念道:“臣宋君子偃,九叩东皇太一高穹玄苍上帝阁下,维我大宋,气运七百余年,咸集众生,敢昭告於日月星辰风伯雨师历代圣帝明皇之前曰:呜呼!惟天惠民,奉天辟壤,天有显道,厥类惟彰。伏维上帝,锡福祥于三界,居高听卑,作真宰于十方。”
“愿昭阴阳不测之神明,以示彰表无私之满腔。宏施法力,大发吉祥,有求必应,无灵不张。风调雨顺,并无灾殃,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凡属世间有情之物,普使终成眷属,所有太平盛世之人,概令咸臻寿疆。”
“恩洋上苍,庆高明之悠久,德溢人间,作盛世升平之瑞祥。谨择今日,瞻天仰圣,四海永靖,乐奔小康。伏望上天遣神,肃仙府之威仪,免人间之劫数。不独我宋国蒙不朽之恩,下民亦荷无疆之福矣!伏惟尚飨!”
念罢,宋君偃一连叩首九个,一脸的虔诚。
他随即缓步下了高台,在一个农民的帮助下,握着耒耜,开始在有些湿润的土地上开出一条裂缝。这是做做样子的,毕竟上古的君王都干过这种事情,据说尧舜都耕作的,和一般的农民没什么两样。
随后,又杀了两头牛羊,上了六个猪肘子送上祭台,宋君偃又诚心祷告上苍。
然而,在即将结束的时候,子偃却冒天下之大不韪,干出了一件轰动天下,震撼人心的事情!
宋君偃高高地站在祭台上,面对着祭台下面的臣民的一双双眼睛,目光森冷地道:“今日春耕,寡人祭天,祷告上帝,佑我大宋,护我子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更保佑我宋国公室江山永固,社稷安康!然,若是有宵小做出危害我大宋之国家利益,欺辱我大宋之子民,该当何罪?!”
听到这话,在祭台下面的唐鞅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子偃这是在警告他们这些阻挠变法的公卿大臣啊,不过唐鞅心里虽然有鬼,也很害怕,表面上却必须不动声色。
戴偃冷冷的扫了唐鞅一眼,喝道:“唐鞅,你该当何罪?”
闻言,唐鞅扑通地一声跪倒在地上,心里有鬼,所以都不敢在这个祭祀神灵的场合上抬头,他心虚却很硬气地道:“君上明察!臣不知所犯何罪?臣无辜啊!”
“你无辜?哼,哈哈哈哈!寡人听到了这世上最好听的笑话了!”
听到宋君偃那肆无忌惮的,猖狂的大笑声,唐鞅颤巍巍地抬着眼帘,却瞥到了子偃那杀气腾腾的眼神,顿时身子一僵。
“嫪信!”
这时,原本是中车府令,作为宦官之首的嫪信冷不丁地从人群里走来,旁边还带着几个穿着黑衣的壮汉。嫪信把手里的竹简晃了晃,尖声道:“相邦大人,你无辜吗?你冤枉吗?请诸位好好的看看这竹简上的内容!这是齐人给唐鞅的文书!”
“睢水防线被攻破,全是因为内应!这内应乃是各世家的私兵也!这个竹简上可是明明白白地写着,只要将君上驱逐了,你唐鞅就能获封山阳君,得到山阳二百里的土地!”
然后嫪信把竹简往地上一丢,见状的唐鞅是脸色一阵惨白!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污蔑!这是污蔑啊!臣被人陷害了呀君上!这份文书肯定是有心人杜撰出来想要诬陷我的啊!”唐鞅失了心智一般叫嚷着,状若癫狂,从地上捡起了竹简看了一眼,竟然真的是齐人的文书!嫪信这是怎么弄到手的?我明明已经焚烧了呀!
闻言,宋君偃冷笑了几声,说道:“诬陷?铁证如山!如今反叛的私兵当中已经有人招认了,对于你唐鞅还有一些大夫们暗地里勾结齐人的事情都供认不讳了!你还敢抵赖?来人!给寡人拿下!”
瞬间两个黑衣卫的人上去擒拿了唐鞅。
四周的臣民沉默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公卿大夫里不是没有想给唐鞅辩解的,但是人证物证俱在,岂能抵赖?自己上去当了出头鸟说不定还会被揪出那些不光彩的事情,被戴偃一锅端了。
没想到,从苏贺跟李敖被刺杀之后,便销声匿迹的宋君偃,玩了这么一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好戏,彻底震撼了群臣。
唐鞅已经被锁链拷住了手脚,挣扎起来却不能松脱,戴偃又仰天长啸道:“诸卿,当着皇天后土,当着这么多臣民的面,你们扪心自问一下,寡人还有宋国可曾亏待过你们吗?今日,寡人只诛首恶,从犯者概不追究。但是寡人绝不会既往不咎的,汝等做过什么事情,寡人心里都一清二楚,寡人也不想摆到台面上去说,这样你们会死的很惨,你们会身死族灭,自绝后嗣,宋国也会因而元气大伤。”
“君上慈悲!”群臣跪下来山呼道。
慈悲?老实说宋君偃并不想这么心慈手软,他是很想大开杀戒的。但是没办法,宋国不能动乱,刚刚经历了一战大战的宋国已经经不起太大的折腾了!
而且,作为一个合格的君主,子偃不应该这么任性,他不想成为楚霸王那一样的英雄人物,一味地杀戮,一味地霸道只能在肉体上震慑臣民,却无法使得他们心服口服,打从心眼里认可他这个君主。
若是宋君偃真的杀死与齐人有所勾结的公卿大夫的话,今天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当场身死,有多少贵族会被抄家灭族。不过这样一来的后果就不是子偃想要看到的了,宋国变法,需要较为稳定的内部条件,还有相对安全的外部环境,他现在做的就是在稳住宋国的政局,使宋国的朝堂不至于太糜烂。
把这些公卿大夫都杀掉了,谁给他宋君偃办事?这些都是有经验的人,而且大开杀戒容易人心惶惶,又使得子偃的名声变得臭不可闻,这笔买卖太不划算了。
现在只诛首恶,也算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了。
现在宋君偃所做的都跟苏贺、李敖他们商量过了,先杀鸡儆猴,稳住想要阻挠变法的公卿大夫,让他们短时间内找不出合格的领导人阻挠变法,这段时间里也会消停一些了。
根据子偃的计划,这些毒瘤一般的世家大族是要一个一个地铲除掉的,决不能太心急了,不然很容易发生巨大的动乱,到时候就不知道哪个国家要伐宋了。
“相邦唐鞅,身为宋人,身为宋臣,作为相邦,不似为国为民,治理国家,反倒私通敌国,损害我大宋之利益,罪大恶极!传寡人诏命,唐鞅车裂,诛三族,九族之内统统服劳役十年!”
子偃的这道诏命倒是很血腥,唐鞅这个人车裂先不说,车裂是比较残酷的刑罚,在中原国家是比较少见的,尤其是宋鲁这种礼仪之邦微乎其微,可谓是几十年难得一遇。
更要命的是,唐鞅犯的是谋逆大罪,理应株连,在这一点上戴偃也不心慈手软,直接下令诛三族,发配唐鞅的九族之内统统服劳役十年,不知生死。
唐氏一族,这个已经在宋国扎根数百年的世家大族,终于在今日要被连根拔起了。唐鞅的三族之内,男女老幼不下三百人,九族之内更是多达两千人,这一下都因为戴偃的这道诏命而死于非命了。
这也是宋国李敖变法的开端。变法,不管是哪个国家,都将是一条血腥的由无数的尸骨堆积而成的道路!
“大宋万年!君上万年!”
“大宋万年!君上万年!”宋国的臣民纷纷山呼着。
第34章 伐齐()
唐鞅被车裂,诛三族之后,亚相李敖便顺理成章地接替了宋国相邦的位置,改称相国,苏贺担任亚相,共同主持宋国的变法大事。
宰相是国君之下辅助国君处理政务的最高官职。夏商是巫史,西周春秋是公卿,战国以后是宰相。
宰相,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泛指的职官称号。宰是主宰,相是辅助之。
关于宰相职责,西汉的丞相陈平有过总结:“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
杀掉了唐鞅,震慑群臣的同时,宋君偃还查抄了唐家,将唐氏一族连根拔起,所得的金银珠宝,封地采邑不计其数,全部收回国有,正好弥补变法所需的消耗。
稳住了国内的政局,子偃又着手创造外部的安全环境,使得李敖变法得以顺利进行,而不受公卿大夫以及周边强国的干扰。
为此,子偃还巡视了城外的获水大营,眼见为实,看到了子烈、干骜等人操练新军的盛大规模及成果,心里很是满意。
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宋军就能以老带新,形成了足够的战斗力,一方面取决于军队士气高涨,另一方面,也是更为重要的是,因为李敖变法,宋军将士上上下下的待遇都极为优渥,许多壮丁挤破头都要进来当兵。
因为宋军已经今非昔比了,它有着击败齐国强军的辉煌战绩,而且李敖变法的军功制十分的诱人。这是一条黔首也可以出人头地,凭着累积的战功,成为一个贵族的出路!
既然开春,那么距离楚宋越三国联军伐齐这事已经近了,五万宋军已经整装待发,除了两万有了战场经验的老兵,其余都是从各地征召的新兵,战斗力不强,却足以联军伐齐。
“君上,越国那边又派人来催促了,说是十万越军已经云集齐越边境,在越王无疆的统率之下,随时攻入齐地。他们让你立刻派兵伐齐,或者去淮水一线跟越军会合。”子干匆匆跑进了议事殿,向着宋君偃禀告道。
子偃闻言,倒是不疾不徐的,从容不迫地道:“楚王那边是什么情况?”
“楚国的军队已经集结,准备在越军回国的途中,与我们宋军伏击越军。”
“这么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戴偃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么一句,随即又把目光放到了对面的李敖身上,道,“相国,对于伐越一事你怎么看?”
闻言,李敖摇了摇头道:“臣并不擅长运筹帷幄,不过也略知一二。此番联军伐齐,我大宋私通楚人,名为伐齐,实为伐越也!不知道君上做出这番大动作的主要目的何在?”
“自然是为了给我宋国的变法创造相对安全的外部环境。若越军伐齐,则齐人不堪其扰,而后楚宋伐越,瓜分越地,楚国想要消化偌大的越地上那些桀骜不驯的越人,恐怕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则楚国也无力北顾。如此一来,我宋国所虑者就一个魏国,魏国没有灭宋的能力,我们也可以盟好秦国,使魏人忌惮。这样,齐人需要休养生息,楚国需要消化越地,魏国也需要应付西方的秦国,齐楚魏三国俱不谋宋地也。”
宋君偃说的很有道理,对此李敖等人也是深表赞同的,但是李敖认为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那君上可知,宋楚两国按兵不动,越军果真会挥师北上攻略齐地吗?若无疆反应过来,不愿做这个出头鸟,谁也怂恿不了他,而越军伐齐这是很关键的一环,没有这一环,君上还能制衡齐楚魏,给他们找事做吗?”
“这……”戴偃倒是没想到这一点,是啊,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历史上的越王无疆是听信了楚国的教唆,这才北上伐齐,还先一步攻略齐地。
但这可不是历史上了,现在多了一个宋国,俗话说得好,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啊,毕竟齐国现在可是有“霸齐”的威名的。
更何况,随着子偃这只小蝴蝶扇开的翅膀,不知道能在这混乱的战国时代引起多大的风暴。
这,已经不是历史上的战国时代了!从宋君偃重生的那一刻,这便是一个扑朔迷离的时代!
“那相国以为,为今之计,我们宋国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也不由得虚心求教了。
李敖道:“现在宋楚越三国都已经云集大军,却是按兵不动,唯恐第一个入齐的遭到齐人的猛烈打击。君上可以真的联军伐齐,而不必私通楚人,因为半路伏击全身而退的越人,多半都不能成功,反倒引来了越国的仇恨,惹得一身骚!”
“果真伐齐?”子偃疑惑地道,“相国,齐人的战斗力可是很强的啊,现在虽然经历了获水之战的大败,损兵折将,但是齐国的国力也没受到什么致命的影响。若是三国联军出师不利,楚越两国的军队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是我们宋国首当其冲,就要遭殃了呀!齐人的损失肯定会想方设法地从我们宋国身上找回来的。这太冒险了。”
“君上,不得不如此。如果真的把赌注压在越王无疆这个喜怒无常的人身上,理所当然地让越军进攻齐地,这个很不现实!求人不如求己,若此番三国联军不欢而散,宋国的外部环境就会变得很危险,因为周边的齐楚魏绝不允许一个通过变法强盛的国家在自己身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所以列国肯定会大加阻挠,甚至不惜出兵干涉宋国的变法,这样倒不如让各国消停一些,至少三年五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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