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偃黑着脸道:“不错。现在寡人的名声不是太好,国内的臣民很拥戴寡人,但是诸如齐、楚、魏等国已经开始抹黑寡人的形象了!什么荒淫无度,桀纣之君,虎狼之君,说的寡人比秦王还可怕一样!”
“人言可畏啊!婉儿,本来因为卫氏在熊子丹出征之后怀了身孕就很让人起疑了,现在还有有心人煽风点火,透露出了商山那一夜的事情!造谣生事,矛头直指寡人,这实在是让寡人恼火!而一旦熊子丹出走,此事便坐实了。婉儿,你说这样寡人能让熊子丹带着妻儿离开吗?”
干婉叹了口气道:“可是君上,你这样做也不是办法啊。熊子丹不思为国而战,为君上而战,这样谣言也会愈演愈烈,现在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若是熊子丹连都城都不得踏出半步的话,岂不是让这些谣言更猖狂吗?”
“那你认为寡人该怎么做?”
“放熊子丹一家子走吧!他是你的心腹爱将,这些年好歹也为我们大宋国立下了无数的战功,能比肩者也只有干骜和简雍二人而已。君上,是人都会感恩戴德的,你软禁熊子丹,他原本死心踏地地效忠于你,恐怕这个时候也会心寒的。”
干婉又搓着宋君偃的胸膛柔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熊子丹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或许只是心累了,想带着妻儿出去散散心而已……”
“够了!”宋君偃忽而大嚷了一声!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对待过干婉,只见子偃瞪着眼睛,脸色狰狞地道:“你不要说了!不管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为他求情都没用!不能为我所用,寡人宁愿杀了他,也不会放他走的!”
“君上……”干婉愣住了。
宋君偃还是第一次朝她发这么大的脾气,所以心里也有些委屈,把头扭向一边去,不想理睬他了。
子偃刚刚发了一通脾气便后悔了,他赶紧将干婉的娇躯揽到了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轻声道:“对不起婉儿,寡人不是故意向你发脾气的。是寡人昏了头了,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你就不用管了……”
“嗯……”干婉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埋首在宋君偃的怀里躺下,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
大朝会上,宋君偃没看到熊子丹的身影,不由得皱着眉头道:“熊子丹呢?熊将军怎么没来上朝?”
相国黄庸听到宋君偃的问话,他不由得站出来道:“回禀君上,几日前子丹将军旧疾复发,倒在了病榻上了。”
“严重吗?”
“好几个名医都去诊断过了,说是子丹将军因为常年征战,心力衰竭,加上身上的疮疤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现在是伤上加伤,故而卧病不起。”
“可治好吗?”
“很难。那些医者都说需要慢慢调理,期间不可做剧烈的运动!”
闻言,宋君偃沉声道:“既然民间的医者不行,那就派寡人宫中的太医去!不论如何,一定要治好熊子丹将军。”
下了大朝会,宋君偃便将宫中的几个医术精湛的太医派到熊子丹的府邸上,望闻问切,把脉诊断。到了傍晚之时,便有音讯传了回来,无一不是声称熊子丹的身子旧疾复发,需要调养,不然会有性命之忧,或者是落下病根,一生瘫痪!
宋君偃听到熊子丹的病情竟然这么严重,不由得愣住了,随即,他又让人备了步撵,摆驾熊子丹的卫将军府。
还没进到熊子丹卧着的屋子里,便闻到了一股子草药的味道,扑鼻而来。
宋君偃挥退了屋子里的医者和婢女,连卫氏看他的眼神都躲躲闪闪的,好在子偃并没有过多地注意她,所以她也趁机低眉顺眼地走下去了。
见到国君亲自驾临,熊子丹不由得挣扎着想要起身,一只手撑在病榻上,有气无力地顶着自己的腰身,咬着牙关想要站起来,却被宋君偃给搀扶住了。
子偃抓着熊子丹的手,叹了口气道:“身体不便就不要起来行礼了。”
“君上,某……愧对君上!”熊子丹低着头,似乎羞愧难当的道。
“你有什么好惭愧的?该感到惭愧的应该是寡人!”宋君偃一脸沧桑和内疚地拍着熊子丹的手背说道,“阿丑,你的身子骨有多硬朗寡人是一清二楚,而立之年,又壮得跟头牛似的,怎么会说倒下就倒下了呢?你是装的对不对?”
“阿丑啊,你这又是何苦呢?还记得吗,在当年的阳关之会时,你与齐国勇士耿鄙比武,寡人曾经说过,宁用阳亢之地方圆六百余里的疆土,也不想你熊子丹伤一根寒毛!此为天下唱也!你现在这样自残自己的身体,叫寡人于心何忍啊?”
闻言,熊子丹声泪俱下地道:“君上,某也不想出此下策。某受君上之恩,恩莫大焉,不愿背弃君上,也不愿君上落下什么骂名,但是某的确已经身心俱疲了,还请君上怜惜,放某与妻儿返乡吧!”
看着熊子丹这么一个赳赳武夫,昂藏一丈的伟男子在自己面前虎目含泪,泣不成声,宋君偃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好吧。”宋君偃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因抱病而辞官返乡,这也算是一个理由了。这样也好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第276章 寡人即国家()
熊子丹得到宋君偃的恩准,带着妻儿返乡,只有几个随从和一辆马车,给他送行的不是没有,但是他走的时候谁都没告诉,收拾行囊都是悄无声息的。
出了商丘城,熊子丹一行人便经过了送别的十里长亭。
长亭之外,绿柳河畔,一个身穿一袭白色云纹图案,昂藏九尺的英武男人站在那里,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身子比较单薄,做仆役打扮,手中还端着案板,面白无须的少年人。
案板上盛放着酒樽和酒壶。
“君上?”
在见到那个男子的那一刻,熊子丹愣住了,随后他便跳下了自己的坐骑乌骓马,近前来想要给宋君偃行一个跪拜大礼,却被宋君偃阻止了。
子偃双手搀扶着熊子丹,脸上堆满了笑意,说道:“阿丑,你我现在已经不是君臣了。所以你不必对寡人行此大礼!咱们之间除了君臣之谊,其实自始至终,寡人都没把你当外人看过,在寡人的心里,你就是寡人的至交好友,手足兄弟!”
“君上,某当不得你如此抬举啊!”熊子丹向着子偃作揖道。
宋君偃摆了摆手道:“若是连你都当不得寡人的抬举,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当得起寡人的抬举呢?阿丑,寡人此来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地想要给你送行而已,以一个朋友,以一个结拜兄长的身份,来给你送行!”
“君上!……”熊子丹被感动得无以复加,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子偃则是拿出案板上的两樽已经盛满酒液的酒爵,递给熊子丹一樽,自己又将一樽拿到了手中。
“阿丑,你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可能这辈子我们二人都见不到面了吧。请你满饮此爵,这里面承载着寡人对你的情意!”
“君上!”
“请!”
“请!”
宋君偃端着酒爵还没喝,便是愣愣地看着熊子丹将酒爵捧了起来,以一个古代人饮酒的含蓄的姿势,两只大袖子掩住,然后还没将酒爵碰到嘴唇呢,宋君偃这边就伸出了手道:“且慢!”
熊子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宋君偃叹了口气道:“咱们好歹是君臣一场,又情比金坚。阿丑,来,与寡人喝一爵交杯酒吧!”
“善!”
熊子丹没想那么多,听到宋君偃这么说,就将手里盛满冷冽的酒水的酒爵递了出去,与宋君偃挽了一个手臂,刚刚想往自己这边收回来,却冷不丁地被宋君偃的手臂震颤了一下。
“咕噜噜”的一阵闷响,酒爵摔到了地上,甘醇而冷冽的酒水洒在了土壤里,湿淋淋的一片。
就在熊子丹发懵的时候,宋君偃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哈哈哈哈,看来是上天不让咱俩喝这个交杯酒啊!也罢,侯研,把酒满上!”
侯研闻言,一脸阴晴不定地将一壶酒拿了过来,然后换了一个酒爵,给熊子丹满上,香醇的酒水香味四溢。
“干!”
“干!”
宋君偃与熊子丹二人都是豪气干云之人,说干就干,冲着这一爵酒一饮而尽。
然后各自将酒爵摔到了地上!
熊子丹擦拭着嘴角微微溢出的酒渍,笑着说道:“痛快痛快!君上,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请君上回去吧,前方的路,无论是吉是凶,是福是祸,某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宋君偃心里五味杂陈地看着熊子丹,心里感伤莫名,他又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好好照顾自己。”
“某会的!”熊子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又退后一步,撩开衣裙,向着宋君偃大礼参拜了一下,最终还是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一行十个人的队伍离开了。
宋君偃的眼神一直在静静的凝视着熊子丹的队伍离去的方向,旁边的侯研很不解地出声道:“君上,你就这么放过熊子丹吗?”
“不放过他又能怎样?杀了他?还是继续软禁他?没用的,熊子丹从来都不是那一种会坐以待毙的人!”宋君偃摇摇头道。
“方才君上明明可以用一爵毒酒,毒杀熊子丹的,可是你为什么后来又反悔了呢?还失手将酒爵打翻了?”
子偃浅笑道:“你以为熊子丹是傻瓜吗?这个人的头脑灵活得很,鬼精鬼精的,他知道那是一爵毒酒,但他还是自顾自地想喝下去,难道熊子丹一心求死?”
“非也,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其实,若是寡人想要了熊子丹的命,没那么麻烦,一道手令便足矣!说到底,还是寡人的心太软了……”
……
原本在黄池、高都激战的宋魏两国的军队,随着黄池之会即将召开的消息而偃旗息鼓,纷纷将营垒夯实,将工事加固,同时占据所有有利的地形,寸土不让,所以现在宋魏两军大的战事没有,小规模的磨擦却是层出不穷的。
宋君偃会这么痛快地答应参与黄池之会的事情倒是出人意料!
老魏王很高兴,于是差遣了五千多的宿卫连同大梁的城卫军,作为仪仗队,旌旗开道,夏车为乘,浩大的声势宛如天子出巡!
当然了,这声势比较于韩赵魏这种一流国家的国势还是很小的。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魏国的军队差不多都派到战场上去了,剩下的也只有都城的宿卫和城卫军可以差遣了。
只能借此来壮壮声威!
宋君偃则兴趣不大,若不是跟魏国同样抱着减少战损,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的目的,他可能都不会跟老魏王会盟于黄池了。
没办法,王对王,子偃随即令公子恒监国,干婉摄政,子干、黄庸、苏贺和苏秦辅政。
这就是这个战国乱世的传统,一般君王出行,不说是御驾亲征,即便是一般的巡游都要差遣无数的护卫,在事先还要料理好一切事情,而最主要的,就是选好监国摄政的公子,还有辅弼国政的各个大臣,简称“顾命大臣”,或者是“托孤大臣”!
谁都不敢担保出行的君主会出现什么意外,而这个意外显然不是一个国家能够承受得起的,所以他们一般都是决定好储君的人选之后,才能放任君主离开的。
寡人即国家,国家之兴亡荣辱皆系于国君一人之身!
子偃为了尽快从商丘赶到黄池这个会盟地点,并不讲求多大的排场,而是带着八百铁骑便在臣民的欢送之中绝尘而去。
老魏王虽然是东道主,可以先一步比宋君偃抵达黄池,这个没毛病。
但是商丘距离黄池太远了!
而宋君偃近来又处理了这么多让他焦头烂额的事情,自然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必须要快马加鞭地赶到黄池,才能不失宋国的礼节!
第277章 帝业()
烈日炎炎。
群山之中,长戈破空,直指云霄。
无数的身穿红衣黑甲的魏国锐士大踏步地走在这条官道上,他们披坚执锐,高举着鲜艳的红色旌旗,或是别的旌旗,有着腾蛇的图案,这似乎是魏国的图腾了。
而在队伍的正中央,六匹通体雪白,毫无杂色皮毛的骏马正拉着一辆奢华的夏车。夏车之中,坐着的正是大魏国的王,魏螢!
“到黄池了吗?”魏王瑩撩开下车的帘布,询问旁边骑马的宿卫将军说道。
“翻过这座山就到了。大王,还请你再等一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队伍就能赶到黄池与那里的军队会合了!”
老魏王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寡人小憩一会儿,快到了黄池大营的时候你跟寡人说一声。”
“诺!”
老魏王刚刚放下了帘布,从队伍的前端那里又骑马跑过来一个高大威猛的武士,直接跳下了马,向着老魏王乘坐的夏车跪道:“大王,前面有两个人挡道,自称是隐士,有良策可以力挽狂澜,助大王应对当前我大魏国之危局!”
听到这话,魏王瑩是一脸的狐疑、不信,他又不是傻子,眼下的魏国可以说是已经穷途末路了,这是哪儿来的狂徒,竟然声称有良策可以退敌?
绕是如此,这个时代君主特有的礼贤下士之风还是让老魏王收敛了自己的蔑视之意,整理了一下衣冠,让武士将那二人带来。
那二人都在战车上,到了老魏王的面前便下来,但是只是冲着他微微作揖,并没有大礼参拜。
这其中一个昂藏九尺的男人看上去很猛,孔武有力,面白无须,一袭葛布穿在身上却掩盖不住身上那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的剽悍的气息。
这个男人有着一声秃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浓眉大眼,头上束着一条辫子,长发飘飘。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杆云纹偃月刀,外面还披着一件单薄的袍子,不过是斑斓大虎制作的,工艺很粗糙,可是看上去十分的唬人!
而在这男人的旁边,则站着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全身被云纹的黑袍所笼罩,头上还戴着一个斗笠,黑色的轻纱遮盖,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他的身子有些佝偻,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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