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之经的眼里,不就是根管子吗,什么铁的,竹子的,是管子就行,哪有那么多讲究。
“嗯,”公输念槐几乎是捏着鼻子,接过严实手中的竹筒,在手里掂了掂,倒也轻便,一个人扛八个不成问题,竹子纹路细密,劈开了烧火也不错,要想当炮管子还得再长一千年。
“好吧,严实啊,你去把那个,噢,就是想出用竹筒子做炮管的那人找来,我见见他。你们试炮,用的不会就是这种纺锤形的弹吧。”公输念槐一指孟之经手里的炮弹模型,“还有,你们试炮就是在这院子里吧?那好,孟兄,我们到门外等着。”
严实扫了孟之经一眼,孟之经朝他眨眨眼,笑眯眯地不说话,随在公输念槐身后,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的地面倒也结实,虽说不是青石板铺路,但地面被压得结结实实,可能用三合土夯实的,不怕锥子扎,也没钻出小草来,不是有人经常拔草,就是这些土在筑路时就是煮熟了的。
“那,先生,孟公子,请稍候,元直这就去喊人去。”严实也不明白公输念槐为何不高兴,提着袍子一路小跑找人去了。
“这个作头当的,回到自家一亩三分地上了,找个人还得自己跑路,没劲儿。”公输念槐瞧着严实略显肥硕的身子,跑成了颤微微,心头一阵好笑。
“嘿嘿,你还不知道吧,其实这严作头啊,还吃了我们忠顺军不少瓜落呢,否则他也不会四年了还呆在副作头一职上不挪窝。”孟之经脸上挂着笑,也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心有歉疚。
第一百零二章 利益语言()
第一百零二章利益语言
“噢,还有这事?”公输念槐把竹筒子倚在墙上,仰首视天,“云彩动了,这雨长不了。”
“嗯,不知襄阳那边如何,要没有大的变动,明天史通判指定是要来的。嘿嘿,念槐,还记得那个崔作头吗,噢,就是这个作院的正作头,三年没来履职的那个。”
公输念槐想了想,“好像严实提到过,事情是从那个崔作头身上引起的?”
“是谁引起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有一个作院。那个崔作头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滑头。只是严作头就没他幸运了,也没有能说上话的上司护着他,严实就只能呆在这里望天打卦,求老天来帮他了。”孟之经抱着膀,嘴角牵动起笑的涟漪,笑意有些阴冷。
“噢!”公输念槐点点头,这种事情什么时代都有,说白了无非就是利益之争,与人无关。换了严实还有刘实,只要这个作院还立在枣阳这块地盘上,忠顺军与作院就存在矛盾,除非一方彻底压倒另一方。
这么说来,严实只是一个挡枪者,与个人的私谊无关,只与双方站的位置有关。
按后世的说法,这是结构性矛盾。只要这种结构存在,矛盾就不可调和。
怪不得自打第一次见到严实,从方琼到孟之经都不待见严实,原因原来在此。
不过,从严实的表现来看,他本人并不想让这种矛盾持续下去,甚至还想弥合两者之间的矛盾。
严实并不听命于孟珙,他的上司应该是设在江陵的都作院,而都作院直属于工部。
孟珙与严实之间有官位上的高低,职事上的分工,但没有隶属关系。忠顺军与作院之间是合作关系,难说谁高谁低。
严实能亲自把配制火药的原料送到孟珙府上,姿态放得已经足够低了,这都有点直属上下级的关系了。
但是忠顺军与作院的关系不是严实低低头就能解决的,或者说根本就与严实无关,不管严实如何做,两者的矛盾都不会弥合,更不会消失。
“呵呵,那个崔作头还想与我忠顺军掰掰手腕,怎么样,还不是卷起铺盖乖乖地滚回江陵。只是严作头,嘿嘿,他们来了。”孟之经越说越没边,公输念槐也不想听这些狗咬狗一嘴毛的狗皮倒灶的破事,但也不能制止孟之经说下去,权当把耳朵租给孟之经了,你受咋说就咋说吧。
“两位公子,呵呵,不知两位公子驾到,我们来迟了,来迟了。”隔着甬路,王贵就喊上了,尤其最后一句,让公输念槐想起了王熙凤,若王贵刮掉胡子,再娇笑两声,就更像了。
来人中除了李珍与王贵外还有两人。这两人一老一少,老的也不过与方琼年纪相仿,四十多五十不到,看紫红色的脸膛与胳膊上坟起的肌肉,应该是铁匠。
而那个年轻人,看其面相,也就与孟之经差不多。观其步履,是个内心强大的人。
双方见过礼后,严实拉着紫红脸膛的汉子介绍道,“先生,孟公子,这位是作院的匠头,谭洪谭匠头。”
看严实的表情,这位谭洪谭匠头甚得严实的器重,甚或是敬重。
谭匠头拱拱手,口称不敢,但脸上却丝毫没有不敢的觉悟。扫过公输念槐的目光里带着探询与轻视,拱手的动作远不如抡大铁锤来的利落。
公输念槐与孟之经也只是拱拱手,算是回了礼。
严实轻咳一声,指着那位年轻人道,“这是王小春,样炮就是小春做的。”
叫王小春的,对孟之经只是看了一眼,嘴角动了动,就算是打过招呼了。注意力放在了公输念槐身上,看其关注点并不在公输念槐独特的穿着上。
王小春两只眼睛上上下下地扫视着公输念槐,唰唰唰,如同x光机,似要把公输念槐看透一般,目光大胆而不拘束。
“噢?”公输念槐抄起竹筒,递到王小春面前,“这是你做的?”
“正是。你是公输公子?”王小春瞅了一眼公输念槐手中的竹筒,目光又回到公输念槐的脸上,反问了一句。
“哦,我是公输念槐。你是怎么想到用竹筒做炮的?”公输念槐再次把竹筒朝王小春面前递了递。
“哦,这不正是公子画的图样子吗?公子指定要用铜或铁来铸,也没说不用竹子哟。”王小春挑了挑眉毛,顺带还将了公输念槐一军。
呵呵,法无禁止即可为!好小子,这空子钻的,让公输念槐无言以对。
“好,就请试试炮,让小子也开开眼。”公输念槐把竹筒塞到王小春手里,再不看他。
“严作头,在哪里试?”公输念槐直接跟他赌来的老徒弟对话,王小春这个毛头小家伙不是还有些不服吗,那就让他炸炸毛。
“先生,就在这里如何?”严实先是狠狠地剜了王小春一眼,这才躬身施礼,当着他的两个手下,严实也没觉着向一个跟他儿子一般大的公输念槐行礼有什么不妥,而且恭敬有加。
谭匠头目光中的惊愕之色一闪而过,王小春的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大鹅蛋,瞪着眼睛看看严实,再看向公输念槐。不知因何严作头要称这个半大孩子为先生。
严作头与公输念槐之间的关系,作院里的人只有李珍与王贵了解。李珍与王贵也不会把这件事在作院里到处宣扬。严实拜的又不是当朝权相史弥远为师,只是一个不知从哪里横空出世的半大孩子,说出来还有些丢人掉份儿。
手艺人算文还是算武?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手艺人是不服人的,服了人,就意味着自己的手艺比不上他人,会砸饭碗丢饭碗的。从这点来说,手艺人算是武。
但是手艺人又是最服人的,若有人真正压过了他,他也不吝惜一个头嗑在地上,心服口服五体投地地佩服。从这点上来看,也更像武人的性格。
文人相轻,手艺人也相轻。只不过手艺人更多的是从嘴巴上轻贱轻贱对方而已,但若是文人之间的相轻,就可能演变为用笔杆子杀人的戏码。杀人不见血,甚或被杀者临死前还感谢杀人者呢。
所以谭洪与王小春一看他们的作头,对这个年轻人竟然口称先生,眼珠子已经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变成玻璃球了。
严作头这是咋的了,怎么见谁就认先生,难道算卦的说严作头命里缺小先生,这才划拉了一个,以求多福?
不管谭洪与王小春怎么想,既然严作头如此敬重这位半大孩子,自己做为严作头的手下,保住严作头的面子跟严作头站在一起,才是当下要做的。
“就在这里?”公输念槐眉头一皱,朝四下里看了看,此处倒也宽敞,注意是宽敞不是宽阔。
离前面的房子有十米的距离,西面隔着一条甬道,离最近的房子也差不多十多米的样子。
而甬路对着的院墙高不过一米半,要是从他们站立处朝院墙外发射,炮弹越过院墙是没有问题的。
“严作头,听你说你们已经试过,就是在这里?”公输念槐还是不放心,这是火炮,用竹筒子作炮管那也是火炮。而且公输念槐不担心炮弹能否越过院墙,他担心炮弹还没飞出竹筒,竹筒就先炸了。
竹筒要是炸了,杀伤力绝不亚于一枚迫击炮弹爆炸产生的威力。被炸飞的竹片竹屑就等于一颗颗乱飞的子弹,碰到什么就钻什么,人肉是它们的最爱。
“正是在这里,要是先生想换个地方,元直这就安排。”
“噢,算了,既然试过了,那就在这里吧,我与孟兄,嘿,得先躲到这间屋子里。”
公输念槐绝不会强装好汉,争当光棍,能躲就躲能藏就藏,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更何况公输念槐呢。
而且这是火药,是火炮,火气不仅大还六亲不认。
“念槐,我们也在这里看吧。”孟之经听着公输念槐很掉份儿的话,还当众说出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而且他是谁呀,枣阳地区最强大武装力量的少当家的,被一枚竹筒子炮吓得躲屋子里,这话不能说,说出去丢人呐。
“严作头,找几面盾牌来,大的结实一些的,不想进屋子的,每人一面。”公输念槐可不想孟之经出问题,既然他们都不以为然,他可不能跟着他们拿命开玩笑。公输念槐也不管客随主便不客随主便了,直接要求起严实来了。
“有,有,”严实得接着公输念槐的话呀,虽说这样吩咐他,有些不把他这个作头当回事儿,但公输念槐把他们的命当回事儿,命与作头比起来哪头轻哪头重,严实还是分得清的。虽说公输念槐的胆小如鼠让严实有些丢面儿,但是丢面儿总比丢脑袋强吧。
“李珍,找人送橹盾过来。”严实吩咐一声,又对着王小春道,“小春啊,按试验过的,再弄两份来,试炮给两位公子观看。”
“是!”王小春低头应一声,拿着竹筒到了另一间房子,走过公输念槐身边时,还把身子挺了挺。看得公输念槐有些诧异。
“谭匠头,铸炮方面若有疑问,可与公输公子探询。”趁着王小春进屋准备放炮的间隙,严实走到潭洪面前,轻声说着话。
“作头,你说那炮是公输,咳,公输公子画的图样子?”谭洪偷眼瞟了公输念槐一眼,“还是个孩子嘛,他怎么能画出火器来。噢,不过图样子画得确实不错,拿回去可以给我小孙子当画看。”
第一百零三章 烟花与突火枪()
第一百零三章烟花与突火枪
严实脸色一沉,“谭匠头,管住你的舌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你看那个纺锤弹,是谁都能设计出来的?还有那根管子,之前谁能想到一根管子还有这些妙用?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你我像他这个岁数时,在干什么,你还在抡大锤当学徒吧?”
谭洪不以为然,两手抱在胸前,冷眼瞟着严实,“严作头,你想说什么,是否也想让我也称他为先生?不管咋的,你也是作院的副作头,一口一个先生叫着他,全作院的人可都看着呢。你说那根管子有妙用,我老谭没看见。要是做出来,屁用没有,可别说是我做的,我丢不起那人。”
“嗨,谭洪,怎么了,还不服咋的?要是那根管子,真如我先……,咳,先生所说,你怎么说?我可警告你,做管子时不能偷工减料,若是你成心坏了我的………作院的大事,有你吃不了的,兜都兜不了让你”
严实真急了,要是按谭洪此时的心态,在铸管子时,心稍微不正,管子就废了,这责任谁来负?
“严作头,你也别吓唬我,我谭洪也不是被吓大的。有一点你也放心,人我老谭可以不服,可不会拿自己的手艺开玩笑。呵呵,严实,说实话,这个先生,是不是你输来的?”
谭洪乜斜着严实,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一副看猫戏老鼠的戏谑神态。
“嘿嘿,你就不须管怎么来的,就是输来的,那也是人家的本事大。人家本事大,我严实还就认这个先生了,呵呵,反正不吃亏。你呀,到时想叫人家先生,人家还不见得乐意搭理你呢。”严实剜了谭洪一眼,一甩袖子,走向公输念槐。
“哼,越活越抽抽了。一个作头叫一个半大孩子先生,怎么想的?”谭洪瞅着严实的背影,撇着嘴,一副不屑加惋惜的样子。
“念槐,为何你对竹筒子炮不待见?”孟之经也没闲着,凑近公输念槐低声问道。在他眼里竹筒子炮和铁炮,没什么区别。
公输念槐歪着头,盯着孟之经看了三秒钟,轻哼一声,“孟兄,你真的认为竹筒子也能当炮用?”
孟之经想了两秒钟,“小兄就是这么认为的,我看不出两者之间有何区别。”
公输念槐点点头,“多说无益,一会儿他们试完了,看效果就知道了。”
公输念槐很无语,孟之经太健忘了。前几天还演示过竹筒为何不能作为炮管的原因,这才几天呀,孟之经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先生,”严实先是朝孟之经点头微笑致意,而后才凑到公输念槐身旁,“先生,元直有一事相求。”
“说吧。”公输念槐瞅了眼站在远处,抱着膀冷眼旁观的谭匠头一眼,收回目光又看了看严实,“是否遇上梗了?”
“呵呵,先生,这倒没有。元直想起那次与先生比试火药的事,”
“噢,试炮与火药比试有何关系?”公输念槐一愣,要不是严实提起来,他都快忘了。
“先生似乎对竹筒做炮管并不满意,元直思索良久,是否与火药有关?若以先生所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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