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了,只是以后少不得要劳烦你们照料,心里过意不去。”
未央默然,看样子老范真的心灰意冷了,或者说这短短数年的变法,已经耗尽了这个老者的精力,从而对以前的抱负,没了激情。
这次他被贬官,他的盟友与伙伴,却都步步高升。
夏悚如愿以偿的坐上了首相之位,贾昌朝得了三司使计相的位子,至于三相的位子,落在了庞籍的头上,韩琦做了枢密使,富弼成了枢密副使。
只有范仲淹,落得个贬官的下场。
出京之时,竟然只有包拯与唐介两个没有什么来往的人相送,实在是让范相公心寒。
包拯与唐介,都是孤臣直臣,尤其是唐介,他的心思早就不是传统的士人可比,这些年不断的磨合,早就明白了,这天下混乱,从士人开始变法是不可能的,只有从最低层的百姓开始,不断革新,才能真正的民富国强。
只是国富民强,是解决不了兴衰轮回的,只能肥了那些世家大族。
所谓没有千年的朝廷,只有千年的世家,就是这个道理。
唐介虽然也是出身书香门第,但是却极有见地,对此有深刻的理解。
包拯不同,他善刑讼,对于治国之道,说起来只能算是略有研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下陷入水深火热,却无能为力。
这两人虽然与范仲淹私交不深,但是却极佩服范仲淹的为人,所有才有了这番相送。
“老相公既然已经不在朝堂,那就在咱们蓬莱好好休养,闲暇之时,养育一二子,看着下一代成长起来,岂不美哉?”
苏八娘几人顿时掩嘴而笑,苏轼笑的尤其大盛。
范仲淹似笑非笑的看着未央,悠然道:“尝闻未二郎‘岂不美哉’四字一出口,接下来就是忽悠别人为你卖力。
却不知我若是入书院,是个什么位置?据我说知,就连晏相公,都没有做山长,做了什么荣誉山长。”
未央嘿嘿一笑道:“范相公此言差矣,滕夫子如今辞去一身官职,专心去经营书院,不说别的,但是今年,就要招生上万人。
这可是大兴教化的好事,这天下,还有别的书院能与我暨行书院相比吗?
再说晏相公,他年岁大了,晚辈怎忍心让他操劳?
范相公劳累数十年,如今也该歇歇了,至于知州的事物,呵呵!咱们蓬莱啥都缺,就不缺人才,到时候自然有人帮着料理,相公安心休养,顺便发挥一下余热,岂不是大好事?”
范仲淹被他说的怦然心动,要说他不动心,那是假的。
他兢兢业业一生,满腔抱负,一腔热血,都用来勾心斗角了。
反而他一身的才学,竟然没有传承下去,这让范仲淹很郁闷。
他瞥了瞥苏轼,又看了看苏辙,不由笑了。
“未二郎,老夫前去书院也不是不行,只是这衣食住行,须得书院操持,老夫虽然为官多年,但是着实没有攒下钱财。”
未央乐了,范仲淹这就算是同意了,他登时热切的道:“范相公,咱们这就回去吧,还有两位范兄,一同到书院歇息歇息,他日小弟陪同你们游览一番蓬莱胜境。”
范仲淹笑呵呵的看着未央指挥着脚夫搬行李,很是欣慰,这个未二郎,确实是人才,一言就能说到人的心坎里去,可谓是人才。
尤其是他能审时度势,更有改换乾坤的大气魄,这才是未来变法改革的希望。
至于朝中诸公!范仲淹撇了撇嘴,眼角现出一丝冷笑,
庸庸碌碌之辈,如何能担当大任?趋炎附势之徒,如何能安定天下?
范仲淹满心的怨气,在这一刻,消散了大半。
一路前行,看着蓬莱的景色,以及行色匆匆的行人商贾诸般景色,范仲淹不由感慨道:“若是天下处处如此,吾九泉之下,亦能瞑目矣!”
未央闻言笑道:“老相公,如今东南九州,处处繁华,虽然比不上登州富庶,但是人人安居,相公的理想,已经实现了大半,何必如此颓唐?”
范仲淹笑骂道:“这都是你的功劳,可不是我的功劳,拿你的功劳给自己贴金,老夫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未央摇头笑道:“老相公,三年前我与江南世家争锋,若是没有相公在朝中说话,胜负难料,这其中,也有老相公一份功劳。”
第229章()
范仲淹的到来,波澜不惊,他虽然是当朝宰执,享誉天下的人物,但是蓬莱的大神太多。
滕子京、晏殊、欧阳修,哪一个都可以与他分庭抗礼,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但是有人激动的不行,这位就是欧阳修。
“希文兄,我对不起你啊!”欧阳修老泪纵横,抓着范仲淹的手,不停的道歉,若是没有他那一篇《朋党论》只怕人家还好好的当相公呢,欧阳修心里能不愧疚吗?
范仲淹闻言安慰道:“怪不得你,是我自己的问题,一味刚猛,怎能长久?如今退下来也好,最起码不用操心那些事情了。
你我年岁相当,你如今依旧身体健硕,而我,已经风烛残年,华发满头了。”
范仲淹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一脸沧桑。
那边晏殊呵呵笑道:“退下来也好,宦游数十年,老了老了,总不能死在任上,如今在书院教教书,研究一下学问,总比在朝堂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来的好。”
那边章得象抚掌大笑道:“咱们三代相公,如今齐聚一堂,再加上柳永、滕子京、吕璹、苏洵等人,都是鼎有本事的,教出一批学生来,继承咱们的理念,岂不更好?
我们的本事,要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变法?还谈什么改革?都是无用的。”
几个老头子围着范仲淹不停的安慰,老范的心情好了许多,都是多年老友,没必要拿着捏着。
他们簇拥着范仲淹向着蓬莱阁而去,滕子京还不忘回头对未央道:“二郎,我记得你还有一些大红袍,不要吝啬,今日希文兄前来,乃是大好事,岂能不招待一番,速速取来。”
未央翻了个白眼,几个老头惦记他那点大红袍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有了由头,若是不用才怪。
无可奈何,未央只得让苏八娘去取大红袍,自己陪着几个老头子谈风弄月。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未央费尽心思把这些人弄到一切也不容易。
范仲淹退下来,还是他去信赵祯,让范仲淹来到了蓬莱,不然依照那些人的心思,范仲淹只怕会如同原来的历史一般,活生生被那些人弄过来弄过去,弄死了,那可就不美了。
范纯仁与范纯礼年纪都不大,一个十九,一个十五,都与未央差不多,年轻人在一起,总是有话题的,更何况未央已经褪去青涩,成了一个长袖善舞之辈,对付两个初出江湖的少年,不算什么大事。
傍晚来临,书院的灯光亮起,让老范一家子目瞪口呆,连呼神迹。
梅尧臣与墨渊结束了一天的教学与研究工作,也加入了宴会。
都是有学问的人,在一起自然是谈论诗词歌赋。
等一盘盘精致的菜肴端上来,一杯杯美酒流水般的灌下了肚。
无论是老头子,还是年轻人,都放开了。
范仲淹直呼应该早些来蓬莱教书,错过了许多年,甚为遗憾,如今见到蓬莱,如同人间仙境,桃花源一般的存在,自然开心不已。
未央如今已经被允许喝酒了,毕竟是十六岁了,已经长大成人了。
不过他依旧没有取字,表字都是师长取得,未洵没有那功夫,正满世界的扩张天下集团,哪有空理会这些小事?
至于其他的书院长者,自认为不足以担任未央的师父,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导致的后果,就是未央非常羡慕苏轼兄弟俩,还有章惇、吕惠卿等人,你听听人家的字。
子瞻、子由、子厚、吉甫,多好听?偏偏轮到未央的时候,不是直呼其名,就是未二郎未二郎的叫着,让未央很是不爽。
趁着几个老头诗兴大发,谈性正浓,未央笑嘻嘻的道:“滕夫子,我今年也十六岁了,放在寻常人家,都当爹了。”
滕子京醉眼朦胧,不耐烦的道:“想成亲了?找你岳父去。”
未央翻了个白眼,“晏相公?您看,叔原这两个字多好听?”
晏殊伸手一指,未央立刻灰溜溜的走了。
“章相公?您倒是别睡啊?老年人不是觉少吗?你咋这么嗜睡。”
终于,未央来到了范仲淹的跟前,笑眯眯的道:“范相公,您老觉得小子怎么样?缺不缺个关门弟子啥的,我觉得我可以,还算是可造之材。”
范仲淹一脸茫然,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几个老头子。
滕子京给自己灌了一杯酒,大笑道:“这小子,总是这么着急,不就是个表字吗?希文兄随了他的心思就是?免得他整日里抱怨。”
范仲淹顿时了然,迟疑了一下道:“不好吧?二郎乃是旷世奇才,日后登堂入室,封阁拜相,只怕翻手之间就行,入我门下,老夫只怕教不了你吧?”
“教的教的!”未央急的抓耳挠腮,我管你教的不教的,给我取个字就行了,哪有人一直没有表字的?就算是寻常百姓家,还知道取个字呢。
“师父在上,徒儿给您行礼了。”未央当即施了师礼,笑嘻嘻的道:“师父,这拜师礼明日学生补上,还有束脩,都一道补上,当务之急,您还是给学生取个字,定下师徒名分才是。”
众人哈哈大笑,未央一点都不觉得丢脸,能拜范仲淹为师,也不算丢人不是?
范仲淹抚着花白的胡须,沉吟良久,才道:“也罢!我就收下你就是,至于表字嘛!”
未央急的汗都出来了,范仲淹依旧没有说话。
“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我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
所谓浩然之气,就是刚正之气,就是人间正气,是大义大德造就一身正气。
为师给你取字:然正!
希望你秉承一颗公心,为天下,为百姓,做出前所未有的功绩。”
第230章 书院的家底()
未央拜师范仲淹,说实话,几个老头都是乐见其成的,他们见识到未央的才能,自忖才学不足以教授未央,所以就一直拖了下去,要不然未央早就被几个老头收入门下了。
这次范仲淹来到蓬莱,当真是适逢其会,范仲淹的学问是不必说的,为政手段,也颇为高明,不然也不会在风雨飘摇之中,还能做了大宋四年的宰执。
只是范仲淹过于刚猛,就如同他给未央取字一般,然正二字,就说明范仲淹的性情。
他想让未央如同他一般勇猛刚进,只怕是要失望了,未央如今滑不留手,在几个老狐狸的熏陶之下,出手间如同天外飞仙,羚羊挂角一般,无迹可寻,俨然权谋高手,阴谋大家。
最开心的要说未央了,他虽然是武将,拜师这种事情可有可无,但是对于朝堂来说,讲究一个论资排辈,更讲究师出有门,范仲淹虽然遭到了打击,但是他的声望,依旧如日中天,天下大望,尽在其身,若论声望,满天下也就欧阳修这个文坛盟主能与他比拟一二了。
更何况得了梦寐以求的表字,这才是未央的目的,至于从范仲淹哪里学到什么,未央还真没有指望。
既然为人子弟,自然要陪着老师欣赏美景。
如今的未央,早就不是三年前那个整日里酣睡的未央,恢复的神完气足,精力充沛,陪一个老头子,实在不算什么挑战。
“师父您看,”未央指着高大的图书馆,笑呵呵的道:“这就是我们书院的图书馆,藏书万卷都是少的,这些年书院全力经营图书馆,到处借阅藏书,再以印刷术印了出来。
这其中还有墨家与公输家的宝贝,只是被严格限制,必须书院高层,或者书院的出众学子才能借阅。”
范仲淹撩起袍子,走了进去,刚刚进门,一面精美的照壁便映入眼帘,照壁前,是个长长的案几,案几后两个漂亮的少女赶紧起身施礼,激动的满面通红。
相公常见,但是范相公,那满天下也就这一位,她们如同见了偶像一般,激动的不要不要的。
照壁左右,便是进入图书馆的路径,转过照壁,眼前豁然开朗,一张张干净的书桌供学子阅读,一张张巨大的书橱,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书,看的范仲淹两眼放光。
尤其是这些书分门别类,极为清晰,范仲淹来到了历史类的书籍前,随手取出一本《项羽本纪》,翻看了两页,不由笑道:“不错不错,你这图书馆倒是精致,不知能同时容纳多少学子读书?”
未央极其骄傲的道:“天下藏书,我暨行书院虽然不说全部藏有,但是至少也有六七成之多,图书馆之大,足以让三千学子同时读书而不拥挤。
这其中,还可以借阅,只要不损坏图书,缴纳一笔极其微薄的借阅费,十天一文钱,就能借阅出去。
只是条件苛刻了一些,必须有图书馆的借阅证才行。”
范仲淹笑道:“暨行书院果然不凡,单单一个图书馆,就让老夫大开眼界啊,只怕就算是宫中藏书,也不见得比你多。”
未央闻言,不由笑道:“师父说笑了,这宫中藏书,除了一些极其隐秘的书籍,其余的书籍,这些年已经被我,们书院尽数收录,所以用不着羡慕圣人,论起书籍之多,宫中也是比不了我们书院的。”
范仲淹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暨行书院四年之力,加上铜活字的运用,到处借书,导致的结果,就是藏书无数,满天下的书籍,只要是有些名头的,几乎都在书院有收录,至于那些野路子的书籍,只要有价值,书院一样会收录,所以才拥有了偌大的图书馆。
两人看了图书馆,又去看实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