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寻走在前面,释玉溪扶着古童走在中间,沈梦溪走在最后面。
越往里面,那空气中似乎越是粘稠,似是一团化不开的灰色浆糊。
就是这条匝道,却给林寻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火光若隐若闪,
四处石壁上有一排高挺的鱼膏蜡,似乎已经放置了很多年,那烛头已经裹着一层厚厚的蜡油了。林寻上前一一点亮,这个地宫便清晰的浮现在了众人眼前。
林寻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会害怕了。
那石墙正中央围着的是一水池,水池中有一怪状物体,细腻雪白如脂,无头无脑却似在轻轻颤动,那池中不时便冒出一两个水泡。
林寻却是见过这物体,当年在林家时,有一东瀛商客所赠的正是此物,名曰太岁,有筋有血却不腐不死,质感似肉,故又称“肉灵芝”。只不过,当年所见的太岁只有拳头大小,而眼前这只太岁却足足占据了整个地宫大小,林寻等人在它面前如同蝼蚁一般。
眼前这只太岁已然有了生命迹象,甚至隐约可见它的体形,好像一个卷缩着的婴儿。在太岁头顶,却是另一番景象,盘虬卧龙,树根直直插入太岁肉中了,树干直直顶出了地宫,一望不见头,正是明王殿的那棵扶桑古树。
林寻心中一凛,没想到圣火石壁竟然通向的是玉虚峰。。。明王殿。。。他望了望释玉溪肩上的古童,心中泛起一丝莫名感觉。
林寻极目望去,那太岁边上似乎有三道人影。
林寻上前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最前面的一人紧闭双眼,气色红润,盘地打坐,正是昔日西财神严樊。而他旁边的一位也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大漠之中与严樊恶斗的黑虎。而最里面的一人,金发白脸,即使是闭眼沉睡也掩饰不了他一身豪气冲天。
三人皆是气色红润,紧闭双眼,神色安详如长眠,细细一看,他们下身已经与那太岁连成一体。无数的触须刺入了他们大腿内侧,在他们身体里源源不断繁殖生长。
林寻轻轻抚摸,却是光滑无比,隐隐还有精血流动。那太岁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触须缓缓蠕动,向内缩了几分。
林寻道:“快把他放上来。”
释玉溪侧抱住古童,将他轻轻放在太岁旁边。那太岁似乎感觉到了这个即将死亡的男子,满地的触须兴奋的交缠在一起,缓缓顺着他的身子摸去。
他的脸上开始有了血色,死灰色渐渐褪去,恢复之烈让众人不禁莞尔,这是何等的神奇?何等的逆天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古童从梦魇中醒来,只觉得身体里每一寸都在疼痛。那种痛几乎是无可言表的,一寸一寸的钻入骨髓,让他几乎忍不住要呼号出声。
他知道,那是太岁与体内鹤鸠毒的排斥。
很快,那中痛楚开始转变成了麻木,甚至很舒服。他不知道,他浑身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复着,但他知道,那是太岁已然开始侵蚀他的身体。
然而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林寻三人。
此刻,古童全身的气力恢复了大半,吐纳之间更觉得丹田之气丰盈。他缓缓站起身来,正要迈开步子,忽觉得脚踝吃痛,又听林寻道:“你看一看下面。”
古童不得不坐下,他低头静静凝望着那盘作一团的触须,并没有发狂乱叫,也没有痛楚悲鸣。他嘴角上扬,露出了恒古不变的微笑,缓缓举起右手,暗自凝气,他绝然不甘心被这团恶心的东西缚住手脚!
随着释玉溪一声尖叫,不待林寻等人反应过来,那遍地的触须猛地往池子里缩去了,古童的双腿上的触须也跟着离去,露出了一个个骇人的血窟窿出来。
古童的手中沾满了血液,有他的,也有那太岁的。
那些触须如见到天敌一般,纷纷避开,这时,古童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忍痛勉力起身。
望着他血淋淋的双腿,释玉溪心中一阵绞痛,忙上前搀扶,眼中噙满了泪珠。
古童轻轻撇开她环抱而来的双手,冷声道:“我能自己走。”
话音刚落,脚下的大地似乎在隆隆发抖,整个地宫剧烈的震动,巨大的池水开始沸腾,四处的鱼人膏不停的摇晃着,火光忽闪忽明。古童望着顶上那棵巨大扶桑古木,殊不知,雪山绝顶上,一场前所未有的覆灭即将到来。
“快走!”沈梦溪惊呼起来,用尽全力去扶正最近的鱼人膏。
古童眯着眼,望着沈梦溪,又看了看林寻,终究还是沉默了下去。
那太岁不安的抖动着,旁边的严樊三人随着它晃动,一同滚进了那沸腾的水池里去了。
严樊!林寻永远忘不了这个改变了自己命运的人,眼见着严樊如此境地,自己高兴了吗?不待深思,他双足一点,却是与众人反方向,那太岁深处掠去。只见他一手抓住一个,正是严樊和黑虎,他拖到一半才发现那些太岁触须已然与他们下身连为了一体,任他如何用力,也是枉然。
“喀嚓”一声,那地宫上的主梁终于断裂了,重重砸落下来,直击向半空中的男子。
那一瞬,沈梦溪霍然转身,手腕一扭抓起林寻躲开那横木,呵斥道:“你干什么?”
林寻回过神来,一转眼,那地宫深处已经塌陷在废墟之中,哪里还有严樊,黑虎的影子?
那些木屑碎石落在巨大的太岁身上,它似乎很痛苦,不停的挣扎着,触须四处乱撞,甚至发出了渗人的惨叫声。
而半空中的扶桑树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树根悬空,好似冷眼望着下面的一切。那太岁的触须死死的往上攀着,好像用尽了全部气力,轰然倒地,如同被抛弃的婴儿。
那水池似乎也支撑不住巨大的压力,终于崩塌开来,乱石横飞。林寻望去,那水池周围的地面碎裂成数截,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渊,那裂纹向四周蔓延开来。众人纷纷点足急奔,直直往匝道退去。
“不好。”沈梦溪失声叫道:“快点走!”
林寻定睛一看,那些掉落的石头愈来愈多,原本的匝道也狭窄了许多。
第五十一章 故人重逢()
那团太岁不停的翻滚着,溅起拳头大的水花,落在大理石上,竟然冒起热烟来。
地宫崩塌,烟硝一散,那入口竟然被活活堵在了乱石堆中。
古童此刻玄功尽数恢复,高声喝道:“跟上我。”当下再不迟疑片刻,纵身一跃,跳到那扶桑树根上,攀住了一枝头,用绳索绕了几圈后,又叫道:“都先将那长绳捏在手里。”
沈梦溪与释玉溪快步跟上,林寻走在最后面,勉强够到绳子。他伸手刚刚捏紧,身子就顺着绳索凌空直提了上去,就好像腾云驾雾一般。
下面已然是碎石嶙峋,万仞深渊。
就这样,众人悬空吊在半空中,此时峭壁已呈内陡斜状,攀爬起来更是吃力。林寻走在最后,那绳子承重过量,一时间竟然摇摆晃动,让他两只手都用不得力。
那震动越发猛烈,他身上本就有伤,此时咬牙爬到一半,已经气力渐竭,手再也使不出了一份力来。所谓祸不单行,忽听“吱”的一声,那绳子上竟然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裂痕。
林寻心惊之余,往下瞄上一眼,脚下漆黑一片,若是就这样笔直跌下去,不粉身碎骨才怪。
再往上看,古童的背影渐渐看不见了,后面紧跟着的释玉溪和沈梦溪也越来越小。
他心中着急,却又不敢做出剧烈动作来,只能一点一点蠕动,而上面的三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这里的异常。
林寻喊叫了两声,可无奈此时整个山头都在颤动,地底之下时不时传来轰隆声,以至于古童三人并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这绳子不能用了,一定要空出一只手去找下一处着力点,林寻便想便做,左脚左手都向一旁摸索着。脚上站稳还好,而他左手刚刚触摸到那峭壁时,不禁为之一振,忙将手缩了回来,神色只见似是见到了天下最可怖的事情一般。
因为,整个石壁都是滚烫的!
那热气扑腾上来,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许多。此时此刻,林寻却是满身冷汗。
只听“咇”的一声脆响,在林寻耳中,似是天下最可怖的声音了,他睁大眼睛,死死望着头顶的半截绳子。
随即,他又闭上眼睛,惨笑道:“完了…我竟然这样死了…”
但就在这时,突然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滑溜溜的手来,竟将他背后的衣领一把抓住。。。
力气之大,林寻整个身子都被架了起来。黑暗中,林寻感觉头皮痒痒的,估摸又是另一只手摸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啊呀!”林寻痛的眼泪直流,身子被直直的往上拖去。
林寻疼痛之余暗道:“抓住我的是谁?这里还有别人?沈梦溪?古童?这么大的气力简直就不似人类一般。”心念至此,立刻暗中运气准备先发制人。此时他才觉得,武功简直是天下最好的东西不过了。
有谁知他身子未动,那双手的主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传出声音来:“莫要动外念头,否则就把你丢下去。”这声音又尖又细,在这兀长的隧道里不停的回荡,竟让林寻一时辨不出来源。
林寻心中一惊,忙问道:“你是谁?”
那语声吱吱笑道:“你不认得我了?”
林寻好不纳闷,这乌漆麻黑的怎么能分辨出他是谁?
那人继续道:“嘿嘿,老子带你上去让你看个明白!”
林寻抽一口凉气道:“你要怎样?”
那语声道:“你不要乱动即可。”
“此人武功胜我许多,”林寻不禁又吓出一声冷汗,心中已是一团乱麻,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但被他这样一路带上去,倒也省了许多力气。”想到这里,他索性不挣扎了,其实他也并没有多少气力挣扎了。
那人见他垂下手来,嘿嘿一笑,登时脚下生风,速度奇快,似乎完全不受到这洞穴大小陡斜影响,直步掠上。
只见那洞口的光愈来愈亮,忽然冒出三个脑袋来,正是刚刚上去的古童,沈梦溪,释玉溪三人向下望来。
林寻被那神秘人这样一拉一扯,径自摔在地上,那双滑溜溜的手在他肩头各点一下,他便痴痴的坐在原处,脸上保留着看到古童等人时最欣喜的表情。
林寻眼咕噜乱转,刚好落了一个圈,却始终看不到站在身后的那个神秘人。
“你还没死?”话音刚落,只见古童一袭银发便飘然而起,他此时虽是浑身血迹斑斑,衣衫褴褛,但眼神却是恢复到了往常的凌厉。
林寻虽看不到背后,但从沈梦溪与释玉溪眼神中便猜得到:“身后这个神秘人要么长相惊人,要么…就是他们都认识的熟人。”
那人岿然不动,双手与古童拆解了数十招却是寸步未移,笑道:“你没想到吧!嘿嘿,你将我重创,又将我扔进黄河中去,便认为我死透了吗?没想到都这样了,哈哈,我竟然活下来了。”
释玉溪被他吓得花容失色,脚步却是向前挪,叫了一声:“爹!”
林寻猛地回过神来!释。。。释家奴!他没死?
释家奴瞧见释玉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道:“玉溪,你…你怎么和这个魔头在一起?快过来!”此刻与女儿对话,声音也是柔和了不少。
古童哈哈大笑,伸手抓住释玉溪猛地后退两步,道:“你倒是提醒了我,释家奴,你女儿在我手上。”
释玉溪被他这一抓,又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心中一冷。她此时虽颇恨古童,但嘴上却是哀求道:“爹,不要打了好不好。”
释家奴也如法炮制,右手手腕一转,锁在林寻咽喉处,笑道:“嘿嘿,别忘了,你的小伙伴也在我手上。”虽然面上发笑,但他手上力气用的极大,想必心中紧张万分。
林寻心中苦笑一声,不禁嘲笑起这释家奴的笨来:“古童心狠手辣谁人不知,竟然有人要与他谈条件,恐怕他就等你一招毙了我好冲上来吧!”只可惜此时被点了穴道,这话却是说不出口来。
古童顿了顿,说出让林寻大吃一惊的话来:“好,你我同时放手,怎么样?”
释家奴似乎也被古童这话吓住了,当下先是一怔,心中琢磨一番,这才开口道:“好,怎么个同时放手?”
古童朝一旁的沈梦溪道:“这位兄弟,请你往前面站一点。”
沈梦溪既担心林寻,也放不下释玉溪,此刻见古童与释家奴愿意和解,倒似是个两全之策。当下便真的往前挪动两步,回头问道:“够了吗?”
古童笑了笑,道:“不多不少,刚刚好。”说罢将释玉溪往前一推,自己紧随其后,手中不断凝气以备。
释家奴见他来的凶猛,又用女儿作挡箭牌,心中气愤不已,猛拍林寻后背,也将他这般推送了出去。
林寻与释玉溪都与那沈梦溪擦肩而过,古童眼疾手更快,将林寻一抓,竟然直直向身后抛了出去。
这一招恰是他的高明之处,他料到释家奴处处学他,唯有抛这个动作,释家奴是断然不会模仿的。因为释玉溪是他的宝贝女儿,他又怎么舍得就这样抛出去呢!
也就是这一点,古童占得先机,就在释家奴稳稳接住释玉溪之时,他的化气成剑…从沈梦溪身子的另一边划了过来。
令众人睁目结舌的是,这剑气。。。直直劈向的人…却是释家奴怀中的人!
释家奴眼见这剑气临近,躲闪不及,对招更是不可能了。他当下暴喝一声,将释玉溪一把拉到身后,用后心硬吃古童这一招猛击。
古童飞到半空之时,忽的强行撤招,随即连退好几步,这才站稳身形,冷笑一声,道:“释家奴,你已经死在我手上两次了。”
释家奴转过身来,一脸惊骇更胜先前,问道:“你…你怎么不…”
古童替他说完道:“你想问,我怎么不杀你,是吗?”
释家奴强忍住怒火,点了点头。
古童看了一眼正瞪着他的释玉溪,笑道:“因为你女儿。”
释家奴拦在释玉溪前面,道:“你…你不要为难她。”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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