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物语- 第245部分

　　　　当然不是了，自己和他根本就说不上有什么交情。而且，因为读过历史书的关系，他对于眼前这个【蠢材大将】实在是难说有什么好感。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让北田信意升官，而北田信意回头又请自己喝酒，这怎么看，都像是一场先前有预谋的推荐啊————说不定几百年后的历史书，会认为两人有什么一样的政治目标。

　　　　所以明智小五郎决定，要尽可能早的离开这里，然后去向织田信长父子解释，自己没有别的想法，纯粹是公事公办而已。

　　　　【虽然呢，承蒙父亲和明智大人的厚爱（这个，我对你绝对没有这种＇厚爱＇！），得以拥有越后一国，但是呢，我之前虽然是大名，领的确不多，只是在伊势做一个小国主，而且还做了许多令父亲感到失望的错事，像越后这样的大国，我心里也没有底，是否能把它治理好，所以呢，明智大人可以给我一点建议吗？】

　　　　我有些吃惊，身为织田信长的儿子，北田信意竟然向我请教政治问题了！

　　　　要知道，就在我还没有元服的时候，北田信意就已经是雾山城十万石的领主了，从资历而言，他才是是我的前辈，现在怎么反倒由他来向我请教政治问题了？

　　　　看来这个家伙的确是才具不足，连我都在他之上了。

　　　　当时的我便是这么想的，直到大半年之后，我才明白，自己其实小看了他。

　　　　。。。。。。

　　　　织田信长和上杉景虎，关于这次移封的想法，要等到三月二十九日才通知。

　　　　同样的，北田信意虽然已经听到了风声，知道自己将要成为继织田信忠和神户信孝之后，第三个被封为国主的【织田世子】，但实际上，这一切都还只是【风声】，织田信长慎重的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先试探一下上杉景虎的意见为好。

　　　　上杉景虎今年已经三十岁了，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期，并不是十几岁二十几岁那样的【小鲜肉】，而是到了中年之后，整个人被岁月狠狠的雕刻之后，所长成的新面貌。

　　　　而且，上杉景虎在官场的声望极高————说来讽刺，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近十年来，唯一一个曾经在大规模战役中，重创织田信长的武将。在俱利迦罗谷会战中，柴田、丹羽、明智三大名将都被上杉军打败了，一度引得天下震动，惊呼【上杉谦信又回来了】。

　　　　当然了，一场战役说明不了什么，那个战斗的结果，如今更多的被人认为，不过是上杉家的一次回光返照而已。

　　　　【下官上杉景胜，拜见将军大人。】

　　　　很多武士在面见上司的时候，都喜欢直接使用【我】，当然，这是没文化没规矩的表现，日本虽然不像大明那样讲究繁文缛节，但森严的等级制度之下，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一般而言，想德川家康这样饱读圣贤书，在日本有很有名望的人，说话都特别讲究，不过呢，历史上的德川家康，在面见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时，都喜欢使用【小官】，这也算是比较与众不同的特例了，当然了，《三河物语》里面，故弄玄虚的说，这也是他的祖先新田义贞面见天皇时的自称。

　　　　【嗯，平身吧，上杉大人是朝廷册封的越后守，身份尊崇，不需要如此纾尊降贵。】

　　　　对于织田信长召见自己的意图，上杉景虎心知肚明————这没办法，连北田信意都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难道还指望上杉景虎傻傻的被蒙在鼓里吗？那太不现实了！

　　　　【上杉大人，这京都的人物风俗，和越后大不一样，你住的还习惯吗？】

　　　　聪明人说话都喜欢绕圈子，织田信长当然不会上来就是一句【因为你作战不利，所以我要把你转移到别的地方去】，而是采用迂回的叙述手段。

　　　　【多谢将军大人关心，京都富庶繁华，下官很开心。】

　　　　【那就好，昨日，我进宫面圣，与天皇陛下还有众公卿们议论国事的时候，谈到了上杉大人，大家都对你赞不绝口。】

　　　　【下官惶恐，一介刀笔小吏而已，入不得众位大人的法眼。】

　　　　【哈哈哈，上杉大人就不要再谦虚了，你不但才华横溢，相貌更是出众，＇关东第一美男子＇，几乎可以于当年的源九郎判官义经公相提并论了。】

　　　　【九郎判官乃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景虎不过是。。。。。。是一个败军之将，怎么能和他比肩呢？这都是各位大人错爱啊。】

　　　　上杉景虎觉得自己还是把话挑明了为好，因为他已经渐渐从织田信长的赞美声中，闻到了一丝丝【捧杀】的味道。

　　　　见他自己主动承认是【败军之将】，织田信长自然也就不用再这么虚伪的夸赞下去了，转换了一副看上去比较严肃的表情，问道：

　　　　【俗话说的话，不以成败论英雄，东北的战事失利，并不能完全怪罪于上杉大人，而是您的家臣新发田的背叛，导致了大局的崩溃。】

　　　　【惭愧，新发田重家原本也算是忠心耿耿，但因为过度贪婪，所以。。。。。。总之，都是我没有处理好关系的缘故，请将军大人恕罪。】

　　　　【家臣犯了错，也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吗？上杉大人果然是品行忠纯的君子啊，难怪你能以外姓人的身份，驾驭好不识庵（上杉谦信）留下来的＇千人家臣团＇，真是令人钦佩。】

　　　　这倒是织田信长的心里话，在上杉景虎刚刚即位的时候，织田信长大喜过望，觉得上杉家内乱的时候终于到了————上杉家臣全都是桀骜不驯的刺头，在加上上杉景虎是北条家的子孙，谁会真心诚意的服从于他呢？

　　　　但是很快，事情的发展就超出了织田信长的预期，上杉家在风平浪静中度过了每一日，完全没有内乱的迹象。

　　　　在今天和上杉景虎一番交流之后，他才注意到，对方的谈吐修养都相当不错，完全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也许这就是上杉谦信愿意置自己的外甥上杉景胜于不顾，立这个北条家的人为继承人的愿意吧？这个可恶的家伙，不光是打仗有一手，挑人的眼光也很毒辣嘛。

　　　　【真是了不起，我和各位大人商量过了，想上杉大人这样的武将，应当好好重赏一番。】

　　　　上杉景虎眉头一紧，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如果不算上这场战争的话，上杉家的领地包括越后七郡五十二万石、佐渡三郡二万石、庄内三郡十四万石、越中四郡三十万石，合计九十八万石，没有错吧？】

　　　　上杉景虎点了点头，实际上，因为大半个越后都已经沦陷的关系，他所能控制的地方，已经不到五十万石了。

　　　　【因为伊达政宗太过凶险的关系，所以朝中的大人们都认为，应当派一名文武双全的武将去镇守边疆，就是上杉大人你了，我们决定把会津以及仙道地区，共计一百万石，全封给你。】

　　　　【纳尼？我未能镇守好越后，辜负了朝廷的期望，朝廷却反倒给我会津和仙道的土地，真是皇恩浩荡啊。。。。。。算上原来的领地，我不就等于是拥有了整个东北吗？】

　　　　织田信长撇撇嘴，他当然知道上杉景虎是在装糊涂。

　　　　原有的北陆领地，再加上会津和仙道，那就足有两百万石了，这是何等美事！

　　　　上杉景虎却故意避重就轻，无视了他要交出旧领的暗示，还有就是，会津和仙道至今仍然掌握在伊达政宗手里的事实。

　　　　【呵呵，大人说笑了，有失就有得，在得到新领地的同时，还需要交出现有的领地。这样，大人才会心无旁骛的坐镇边疆啊。】

　　　　【。。。。。。】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当亲耳听到这话的时候，上杉景虎仍然冷汗直流。

　　　　会津和仙道是东北的要地，对与织田信长而言极为重要。迄今为止，身为征夷大将军的织田信长，必须控制住至今拼命抵抗自己的米泽城的伊达政宗，并牵制对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的东北大名。

　　　　但是受困于种种原因，织田家的势力，还没有延伸到东北，为此，就要扶持一位外藩大名来承担这个任务，而被织田信长选中担此重任者，正是自己。

　　　　这其实可能是减封，自己实际接受了少于原先的石高，会津和仙道名义上有一百万石，但实际上正真被开发出来的，还不到六十万石，自己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升】了。

　　　　明升暗降，织田信长在这方面堪称高手。而且，即便石高增加，对上杉家而言也是晴天霹雳。离开先祖代代生活的土地，无论如何难言喜悦。

　　　　【对了，上杉大人手下，有一位直江山城守兼续大人吧，他也是个人才，我见过几次，感觉还不错，大人这百万石领地中，就分出十万石给他吧。】

　　　　上杉景虎连忙叩头答应，心里却恨的咬牙切齿————提拔直江兼续？织田信长还想把手伸到上杉家内部来吗？

　　　　直江兼续这些年，已经慢慢成长为上杉家的首席文官了，地位尊崇，织田现场表面是在褒奖直江兼续，实际上却是在离间他和自己之间的关系。。。。。。更可恨的是，自己明明已经看破了这种种阴谋，却还得点头哈腰的装孙子，真是教人不甘心！

　　　　织田信长不仅想借这个机会打击伊达家，更想好好挫伤一下上杉家的势力。

　　　　等上杉景虎回到城下的上杉屋敷，正好赶上明智小五郎前来拜见，因为这个时候刚好又是吃午饭的饭点，他便让下人取来酒菜，招待明智。

　　　　而河田长亲（历史上的河田长亲在1581年便英年早逝）和直江兼续负责陪客。

　　　　【明智先生，跟你说一件事情啊，将军大人决定将我转封到会津了。】

　　　　许多人称呼明智小五郎，都不是【明智大人】，而是【明智先生】，这据说是自他的父亲明智光秀那时起，就被明智家当主使用的名号。

　　　　【哦，这个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会津矿产丰富，土地肥沃，是个好去处。】

　　　　说这话的时候，明智小五郎的脸上带着一种类似于【做贼心虚】的笑容，事实上，这个主意就是他提出来的，上杉家等于是被他给【流放】了。

　　　　【可以请你去向将军大人说说情，我不稀罕什么百万石领地，更不想要什么会津！只要能让我永远守着越后的土地，就心满意足了。。。。。。】

　　　　【主公！你怎么可以说这么没出息的话？！】

　　　　说话的人，并不是直江兼续，竟然是河田长亲。他之前也大概知道了一些上杉家领地转移的消息。之后在酒席间得到确认之后，便一个人埋头喝闷酒。

　　　　其实，比起作为外来人的上杉景虎，自小便生长在越后的河田长亲，对自己的家乡更有感情。但是，当他听到上杉景虎的话的时候，还是感到有些恼火。

　　　　这其中既有将要失去家乡的愤恨，也有对上杉家不断走向败落的命运的失望。

　　　　当年的上杉家，把统一日本当做是最高的目标，而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这种目标就渐渐降低了标准，现在已经降到了求生存的地平线上。

　　　　【哦？难道和天大人觉得我刚才的话很没志气？】

　　　　【小的失礼，请主公恕罪。】

　　　　说这话的时候，河田长亲恶狠狠的瞪了明智小五郎一样，和直江兼续还有上杉景虎不一样，他对于此君实在是难说有什么好感。

　　　　原因无他，只因此君偏偏就是织田家的人，虽说他也帮了上杉家好多次，但说到底，依旧不算是值得信赖的自己人。

　　　　在他看来，上杉家之所以会被织田将军流放，全市处于幕府对于上杉家的不信任和趁火打劫。

　　　　【小的绝对没有质疑主公的意思。只是在为主公的话作补充。。。。。。我们主公不知什么时候被伊达政宗吓破了胆，已经没了骨气，舍弃了自己的尊严，明明凭我们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夺回失去的土地，却还要去依靠幕府。因此，本家以后遇到什么麻烦，都不需要困扰，请将军大人出手就可以了，我就说这么多。】

　　　　【河田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辞！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啊？！而且。。。。。。明智先生还在这里，你想让大家都尴尬吗？】

　　　　【哼！都国破家亡了，我还在乎什么尴尬不尴尬！总之。。。。。。越后是小的世代居住的土地，主公如果真的想离开的话，那小的也只好辞官。。。。。。】

　　　　直江兼续不得不再次出言喝止河田长亲的【胡言乱语】，他一面声色俱厉，一面用手擦了擦汗，而上杉景虎却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问明智小五郎道：

　　　　【明智先生，这件事情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失去越后，恐怕我们家的人都不大会乐意。】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永远守着一样东西不放，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如果越后守和你的家臣这辈子都只着眼于越后这一块弹丸之地，迟早是要受到天下人的轻视的。】

　　　　明智小五郎主动给上杉景虎斟了一杯酒，双手递给他。他的年龄明明比后者还要小上几岁，说话口气却像个长辈一般。

　　　　【当年将军大人没收了我在京都的领地，坂本与丹波，还有丹后，合计六十四万石，这些都是我跟随着父亲，一刀一枪拼下来的土地，最后全都被被送给将军了。。。。。。】

　　　　【呵呵，送给将军与留给你自己有什么区别吗？你和将军大人不仅是主仆，还是翁婿，从不分彼此。。。。。。有传言说，你其实不是光秀大人的儿子，而是将军。。。。。。】

　　　　【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和将军大人绝对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

　　　　一提这个，明智小五郎就不禁感到一阵郁闷，虽然从理论上讲，【岳父】并不是不可以与【父亲】这个词混为一谈，但是每次听到织田信长管他叫做【儿子】，仍会让他感到不适应。

　　　　【但是，我知道将军将要收回我的领地的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傻掉了。。。。。。我记得当时是将军身边的近卫统领，也就是目前已经成了我的女婿的森兰丸长定来通知我这个消息的，将军可能是担心我勃然大怒继而拒不接受命令，所以就把和我关系还不错的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