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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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第1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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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比一般的后门要大,双开的门扇。上面挂着一把生铁的挂锁,锈迹斑斑。

    这一问,连着李镇国也忽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个可疑点。这明明会馆的后门,门锁怎么锁在外面?

    17世纪中国民间普遍使用的锁具都是挂锁。挂锁和弹子锁之类的近现代锁具最大的不同便是挂锁只能单向开启和锁闭,所以建筑门户上内侧都有门闩,并不用锁具,只有出门家中无人的时候才用锁将门户反锁。

    李镇国知道,类似衙署、会馆和大户人家的后门、角门,虽然内侧也有门闩,但是晚上都要用挂锁加以锁闭,至于一般不开启的后门,那更是长年累月都是铁将军把门了。这种从内部上锁,主要是为了内部关防的需求,防止建筑内部人员与外人私相交通,继而造成偷盗和桃色事件。

    所以这山陕会馆的后门居然是从外面上锁的,这就未免有点匪夷所思了、因为这么一来,山陕会馆里的人要打开后门,就得从大门出来,绕一个大圈子才能到后门来开锁。这也太违背常理了。

    难道昨晚有人从这山陕会馆的后门出来?乌项和李镇国脑海中都出现了这个疑问。俗话说:反常为妖。李镇国仔细看了看挂锁,锁具锈迹斑斑,然而锁孔周围却锃光瓦亮,显然这把锁新近才被打开过。

    “这锁有问题!”李镇国兴奋道,“昨晚肯定有人从这里面出来过!”

    乌项点点头,道:“是不是昨天还不好肯定,不过这的确是个疑点。”

    李子玉壮着胆子道:“乌科长,李同志,这个,不算……疑点……”

    “哦?”乌项立刻有兴趣,这个年轻的小巡警居然立刻就提出了异议,“说说看。”

    李子玉见他没有发怒的迹象,小心翼翼道:“这是山陕会馆的后门不假,实际却是枕波园的后门。”

    枕波园即已沦为“凶宅”,山陕会馆买下来自然不会用来住人,而是专门派一种“不怕鬼”的用场,那就是暂厝棺椁。

    商人经商,书生游学,一旦生死异地,家乡的会馆便有义务替他们操办身后事。所以往往置办有义地。然而古人最重叶落归根,客死异乡的,只要条件许可都要扶柩还乡安葬。有些棺椁便暂时寄放在寺庙和会馆中。等待有照一日能运返故乡。所以较大的会馆往往在后面僻静处单辟一个院落用以厝棺。虽说广东的山陕商人不多,但是会馆也有这样的设施。

    既要寄存棺椁,总不能从大门进出,一来有碍风水,二来会馆里人来人往,瞧见了未免丧气,所以向来都从枕波园的后门进出――可以直接使用河涌上的船只。

    李子玉说为了便于棺椁出入,挂锁向来是锁在外面的。因为枕波园的“名气”,它和山陕会馆几乎是完全隔绝的,即使会馆里的人出入也不愿意走枕波园。

    “运送棺椁的人,都是从后门运进去,又从后门出离开,就是拿后门钥匙的杂役也不敢穿过枕波园回会馆,宁可从后门绕个圈子从大门进去。所以这锁头向来是挂在门外,而不是门里面的。”

    “还挺邪乎的。”乌项点头,觉得这巡警掌握地方情况很到位,他又问道,“会馆管事和看门杂役都是谁?你找来我有话想问问。”

    李子玉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会馆的大门并不在剪子巷里……”

    原来这山陕会馆的大门是开在邻近的香药巷,按照大门开在哪条街就是哪条街的管辖范围的划分原则,这东支八巷里的一大片地方并不是李子玉的管区。

    乌项听了他的话,立刻关照去香药巷的山西会馆。

    一行人出了南剪子巷,紧赶慢赶的来到山陕会馆大门口,看门的见警察来了,赶紧把管事的叫了出来。

    管事的是个“老西儿”,在广州经商三十多年,也算半个土著,只是广东话始终说不太好,听到乌项说得是“新话”,反而要松口气――比起广州官话来,这新话还更好沟通一点。

    听说警察要问的是枕波园的事情,管事的颇有些诧异。这是城里远近闻名的“凶宅”,就是山陕会馆的人大白天没事的话都不会进去。何况里面都是暂厝的棺木,平常人避之不及,有什么好看的?

    他说这枕波园的确是山陕会馆的产业,不过很少有人进去。包括他自己也难得才进去一两回。要说里面的具体情况,得问会馆里的杂役老戚。

    于是就把老戚叫来了。老戚说的话和李子玉说得一样,为了棺椁出入方便,他的确是从外面进出枕波园的,事情办完之后,他再锁好,从外面绕回会馆。乌项便问他为什么不从会馆这边进出?难道会馆和枕波园之间没有门?

    “我的爷,门自然是有得,小的也有钥匙。可是那地方阴气太重,大白天进去都觉得里面鬼气森森……”

    从山陕会馆的夹道门打开,就能进入枕波园。不过平日里就算大白天老戚也不敢一个人走这条路。他宁可绕远求个心安。

    “夹道门的钥匙是在你手里吗?”乌项追问道。

    “这个自然,”老戚说,“这钥匙就挂在小的住的门房里。实话说,小的看着就发憷,能不用就不用。”

    “钥匙还在么?”

    “在,在,这东西没人偷。我今早还瞧见呢。”

    “除了你还有谁有呢?”

    “管事老爷有一把。”

    “后门的钥匙呢?”

    “亦是一样的,小的拿一把,管事老爷备一把。”

    管事却说:“我是没有的。”他又加了一句,“你用得那把原来就是我的。”

    见警察疑惑,他解释说老戚是去年才来的,原来的杂役去年春天闹瘟疫的时候死了,当时疫病很是厉害,会馆里病倒了一大片,他们没染病的都赶紧躲到城外去了避瘟去了。乱哄哄的一时顾不上,等回来,杂役已经病死,被善堂送去义冢下葬,连带着他带的几把钥匙也不知下落――其中一把便是枕波园后门的钥匙。

    李镇国忽然道:“这个杂役是不是驻在南剪子巷,他老婆叫王秀珠?!”

    管事的眨巴了下眼睛,道:“他住南剪子巷不假,他老婆是不是叫王秀珠可不知道,不过确实是姓王――她常来会馆给人缝补,人家都叫她王娘姨……”

    李子玉几乎都要叫出声来了:王寡妇的亡夫是给人看门打杂的,是去年春天闹瘟疫的时候死的,这么说来,王寡妇的亡夫就是山陕会馆的杂役!

    这么一来,王寡妇的被杀和山陕会馆便多少有了些联系。他想起高重九说过,凶手在王寡妇家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会不会是后门的钥匙?!

    凶手不会平白无故的找钥匙,他要这钥匙必然是要达成什么目的……莫非……

    乌项和李镇国相视一眼,李镇国说:“我们想进枕波园去看一看。”

    管事的有些为难,道:“这原也没什么,只是……只是……这时辰不早了……”

    乌项从口袋中掏出怀表,已经五点了,不过现在白日正长,所以日头看上去还很亮。他说道:“不要紧,天还没擦黑呢。我们进去看看,没什么的话一会就出来。”

    管事的无奈,只好叫老戚去开门,带他们进枕波园。

    老戚一百个不情愿,不过管事的既已吩咐,他是不敢违抗的。眼见这里有好几个警察,心想既是大宋的警察,又有皇标的兵器,煞气重,大约是能压邪的。

    为了节约时间,乌项关照老戚打开后夹道门,从会馆这边进园。老戚无奈,只好拿上钥匙带路去了。

    老戚带他们一路兜转曲折,来到后夹道。只见夹道底部有一道黑漆小门,油漆剥落,门上了闩,还挂了一把大锁,已是锈迹斑斑,上面依稀似乎还能看到道家的符箓。墙头上只见大树森然,树荫如盖。

    “这道墙那边便是枕波园。”老戚说着,将钥匙插入锁孔,正要转动,忽然他颤抖了一下,惊叫道:“老天爷!”

    几个警察都被吓了一跳,李镇国定睛看去,只见小门的门楣旁竟然有半个模糊的黑色脚印!

    乌项赶紧凑上去看了看,脚印很模糊,但是从大小和形状来看,这应该是个男人的脚印,脚印很新,显然留下还不久。从潮湿的痕迹看,说不定就发生在昨晚今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节 义庄() 
readx;    乌项看了下四周环境,有人从隔壁的枕波园里翻墙进入了山陕会馆!他先是在枕波园爬上了大树,然后轻松的翻过了这一丈多高的院墙,下墙的时候他借着小门突出的门楣作为台阶。所以才会留下半个脚印。

    李镇国道:“怪不得我们把南剪子巷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凶手!原来他早从这里跑掉了!”

    乌项却道:“这说不通,若说他是从这里翻墙进了会馆逃走的,那后门的锁又是谁锁上的?若说还有凶手在外面锁门,那为何又要有人逃走,有人留下,又为何要杀王秀珠呢?这说不通。”

    老戚道:“不碍事,在里面也是可以锁门的。”

    这对三个警察来说可就匪夷所思了,乌项见识过澳洲人镶嵌在门板上的锁,的确可以双向锁门,但是挂锁怎么可能在外面锁好,人又进去呢?莫非是翻墙?

    “到了地方你们就知道了。”老戚说,“门上有门。”

    乌项也不管他门上有门还是没门,道:“先把这边的门开了。”

    老戚不敢违拗,将钥匙把门打开,推门一看,里面却是一个不大庭院,虽说多年没有修缮庭院里杂草丛生,油漆剥落,一副破败零落之相,还是看得出当年精工细作的雅致。

    庭院不大,老戚领着他们穿过一道月洞门,便进了花园。花园已经荒芜的不成模样,不但遍地荒草杂树,园中的建筑假山也大半坍塌了,唯有一条小径勉强可以通行。

    天上日头正高,若是在街上,恐怕还是汗涔涔的。一进这园子,其时虽风静树止,然只觉一股寒气袭来,透人肌骨。地上腐叶烂草盈寸深。园子里的树木都是五六十年以上的老树,树荫入冠盖一般遮天蔽日。当初种在缸里的花树已经将花缸挤破,满是绿苔上的黑色树干开满了艳丽的花朵,说不出的诡异。

    老戚不敢四顾,只在前带路――他说自己好几个月没有从会馆这边过来了。

    “这地方,天一黑连强人都不敢过――不干净。”

    乌项没心思听他的絮叨,他从小径上已经看出了许多人为扰动的痕迹:被踩倒的野草,掉落的枝杈……显然,就在不久前还有人从这里经过。

    穿过荒芜的花园,来了一处院墙旁,老戚道:“就是这里了。”

    院门早已腐朽掉落,穿过去,只见院中遍地枯叶。义庄似乎是原来的花厅改建而成,两边的厢房屋顶塌了半边,屋瓦上全是荒草,夕阳斜照之下,有一群群蝙蝠绕着半空飞舞,掉了漆的破木头隔扇门半遮半闭,被风一吹,嘎吱吱地作响。

    众人虽是胆大,见了这等景象也不免在心中打鼓,硬着头皮推门进来。

    迈步进了正厅,见里面停了七八口黑漆棺材,搁在长凳上,满是蛛网灰尘。棺前是木牌位,各写着灵主的名字,有的年深日久,字迹已经模糊。屋中异味扑鼻,阴郁沉积,但是并无腐臭气味:棺椁中照例要塞满石灰纸包,考究的人家还有香木灰烬细屑,外面又是麻布大漆一道一道上过七八次,密不透气。

    “后墙的门就这处院子的后面。”老戚不愿在这里久待,便要引他们往后面去。

    然而李镇国却叫住了他:“别走,不对。”他说着一指地上。

    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清清楚楚的留下了纷乱的脚印,一直通向一口棺材旁。

    老戚惊叫了一声,顿时晕了过去。这下倒把警察给吓了一跳,李子玉赶紧把他扶起来掐人中,好不容易才把他的给弄醒了。李镇国道:“老戚,你吓什么?这摆明了就是有人进来过!”

    乌项点头,道:“过去看看。”

    他们小心的避开地上的脚印痕迹,来到棺材旁。乌项围着棺材转了几个圈子,马上发现了棺盖和棺身已经有了裂缝,有几处的漆面上留下了明显的磨损痕迹――有人将棺材打开过!

    叫老戚过来看,老戚一看便大惊失色,棺盖上的木钉已断,显然是被人撬开过。

    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虽然棺材尚未下葬,但是私开棺椁等同盗坟掘墓。在过去那是重罪。丧家若是有一定势力的,决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吵闹起来,自己这个经管义庄的杂役怕是要丢了这份差事!他急得差点哭了起来。急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钥匙我可是一刻也没有离身啊!”

    乌项安慰他道:“老戚,你莫着急。为今之计,只有把这棺材打开看看,再做定夺――你放心:只要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警察一定会给你个清白!”

    老戚原本已经六神无主,这下赶紧道:“但凭几位差爷做主。”

    “老李,小李,一起搭个手,我们把棺材打开。”乌项道,“老戚,你也来帮个忙。”

    老戚虽然心中不愿,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听警察的了。

    四个人一起用力,只听“吱吱嘎嘎”几声,棺盖已经被掀了起来。几个人定睛往里面一看,老戚又叫了一声:“妈呀。”便翻了白眼。

    这回三个警察可谁也顾不上他了,棺材里居然是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物件――类似人形。上面斑斑点点都是血迹。李子玉忍不住叫道:“就是这个!”

    没错,棺木里就是他和赵贵在昨晚的雨夜巡逻中发现,后来又失踪的那具无头尸!

    这下真相大白,那具不翼而飞的无头尸是被凶手趁着他们返回去找人的空档搬进了义庄,藏到了棺材里。

    义庄里的棺材都是比较有钱的人使用的,尺寸宽大,放入两具尸体毫无问题。义庄内的棺椁除非是要启运或者下葬,否则经年累月也无人过问。即使有朝一日败露,时过境迁,那就真成了无头案了。

    虽说开棺藏尸动静不小,但是枕波园素有“凶宅”之称,即使深夜有什么响动异状,常人也不敢过来勘察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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