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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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第1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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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一跪不要紧,屋里屋外看热闹的妇女们都跪了下来,忽然有人哭了起来,接着如同山洪爆发一般,一个接着一个,“节妇”们号啕大哭起来,哭声凄惨凌厉,满是人世的凄苦悲凉。

    刘三站在屋里,闻听着耳畔哭号声,眼中也不禁垂下泪来――个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小。世间的苦难又是如此的众多。自己也好,元老院也好,不过是这苦难时代的一叶扁舟而已。能渡得几个人?

    侦缉队的衙役动作很快,一个多时辰便将药带了来。刘三看了仿单,是陈李济出得药――这家铺子的货他是信得过的。羚羊角、珍珠和琥珀都是珍贵药材,不规矩的店家难免掺假,而且药物要求磨得极细,不是讲信誉的老店也做不到。他将药粉化在米汤中喂了下去,又将服用的方法。照料的要点逐一向孩子母亲说了。

    刘三又在这清节院中看了看,看到里面的生活条件极其清苦,还有许多孩子。生病的孩子也不止一个。他觉得至少应该提高些供应标准,便问了问普济堂的粮食和银钱情况,毛修禹这会也不再遮遮掩掩,说粮食还有十几石,银钱却一点都没有了――董老爷逃走的时候都带走了。

    “不过库里还有布。”毛修禹说,“照规矩三年发一次库布,这次的才领来。董还来不及变价。”

    “你带我去看,”刘三想有布也好,可以变价成银钱,至不济也能给贫民做衣服。

    毛修禹带他到掌事办公居住处的后殿,开锁推门,一阵霉陈味扑鼻而来。却见殿宇地上满是老鼠屎,几个粮囤靠墙放着,刘三看了看:都是多年的陈米,用手一捻就碎了。倒是另一边草席上堆着的上千匹布整整齐齐。

    “一共2165匹,一匹不少。”

    刘三看了看,都是染成靛蓝色的棉布,这种布市价不高,卖不出几个钱,不由微觉失望,问,“不是照例三成到账吗,怎么实打实的发足了?”

    “谁家用得了这许多布匹,何况还是粗布。”毛修禹道,“原是要等董老爷、高师爷他们将布变了价才分润。”

    刘三点头,关照手下先将布匹贴上封条,粮食虽陈,好歹还能吃,先照旧供应。

    “清节院里凡是有孩子的妇女,每个月加供三升米。”

    “是,”毛修禹嘴上虽然答应了,却显得犹豫不决。刘三问道:“怎么,有难处?”

    “清节堂的事,小的做不了主。就是董老爷也不见能完全做主。”

    毛修禹说这孙五嫂是城里一个大门槛荐来得,把持清节院多年,虽然在皇华寺内,实则普济堂除了按月供米之外根本管不到。里面的详细情形连董老爷、高师爷也不清楚。

    “……这清节院倒是不全靠堂里的钱米过活,听说主要是靠着城里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发善心施钱米布匹的。”

    原来如此!刘三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清节院的物质条件应该比现在好很多才是,可是自己刚才进去一看,也不过是勉强糊口而已。而且孙五嫂还说节妇们从早到晚都织布织绸,说明其本身也劳动自救,看来这里面的弊端也不小。

    “我自有打算。”刘三想了想,从桌子上扯过一张白纸来,提笔写道:“兹任命毛修禹为广州特别市民生劳动处普济堂救济所协所长。”随后从腰间取出自己的名章盖了下去。

    他把墨迹吹干:“我现在就任命你为这里的临时掌事的。干得好,过半年就给你转正。”

    毛修禹接过这张白纸,手都抖了起来――他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年,永远只是一个工役,靠着菲薄的钱粮和吃老爷们的残羹剩饭度日,澳洲人来了居然立刻赏了他一个官做!

    虽说这官小的微不足道,还不是正式的。但是好歹也是个“官”,在这普济堂里少不得大家也得叫他一声老爷了。

    “小的一定竭力报效……”毛修禹激动道,“只是粮食……”

    刘三知道他的意思,虽说吃空饷的都跑了,可是毕竟也有几百号贫民要点缀,十几石粮食支撑不了多久。

    “粮食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且按照我说的去办。布匹你看好了不要随便动用,过几天我们自然会派人来和你办交接。”刘三嘱咐道,“原来的工役,你安排好,叫他们各按本职,看好这里的门户。其他事情,我们自会有派人来办理。”

    他原想叫毛修禹把这里的环境卫生清理一下,转念一想他不过是个工役,能有多大威信?眼下财政体系尚不完善,干部也没到位,救济院是不是还会设在这里亦是未知数。不如暂且维持原状。

    处理完一应事务,日已西斜,警卫班长催着动身――侦缉队的衙役说这一带治安极差,盗匪遍地,要他们赶快回城。刘三不敢大意,便关照即刻回城去。

    一行人出了皇华寺,滑竿抬着刘三,正急匆匆的往城里赶。这里到处是荒坟,原就显得凄凉可怕,现在日头一偏西,老树昏鸦,布匹碑荒冢,愈发让人感到阴森可怖。轿夫都不由自主的带快了脚步。

    走出去没多远,忽然从路边荒坟堆里跳出一个身影来,拦在路上。风一吹,长发飘起,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孔来,用嘶哑凄厉的声音喊道:

    “老爷救命!”

    领路的侦缉队衙役吓得怪叫一声,几乎瘫倒在地。轿夫惊得差点没直接把滑竿给丢在地上。随队的警卫们立刻举起步枪,围了上去。

    刘三也被吓了一跳,这时候班长跑过来报告说是个女人,要见“刘典医”。

    刘三纳闷,这里他一个人不认识,怎么有人知道他是“刘典医”?

    “让她过来。”

    警卫将人带过来,却是一个少女,头发散乱,沾满了草叶,身上穿着靛蓝粗布的衣裙――这装束很是熟悉,这不是清节院里的节妇们穿得衣服吗?

    莫非是从清节院跑出来的?刘三疑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见我?”

    只见那少女跪下磕了个头,道:“奴婢何晓月,求老爷救我!”未完待续。xh:。218。204。13

第九十九节 措施() 
readx;    刘三道:“我不是地方官,亦非法官,你有什么冤屈,进城去找市政府,那里有人接待……”

    自称何晓月的少女摇头道:“奴婢有冤屈不假,可是若大人此刻不救奴婢,奴婢便永世不脱苦海了。”

    刘三仔细看了看何晓月,见她年龄极轻,不过十六七岁,大约是钻过荆棘的关系,头发衣服凌乱不堪,衣服也被撕破了几处,脸上还被划了了几道血痕。他想这个少女应该就是从清节院跑出来的,否则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刘典医”?

    他问道:“你是从清节院里跑出来的?”

    “是!”何晓月道,“求老爷大发慈悲,带奴婢回城!救奴婢一救。”

    带路的侦缉队衙役小声道:“老爷,这使不得,她是清节院里的节妇,断然没有偷跑出来的道理,若是传出去,便是老爷您拐带妇女,有碍官声……”

    刘三一想有道理,自己刚刚来普济堂视察工作,转手就把个小寡妇带到城里去,外面会怎么说自己?有些嫌还是要避的。想到这里他说道:

    何晓月见他面露踌躇之色,跪上几步道:“老爷,您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求你救救奴婢吧。奴婢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了。”说着伏地放声大哭。

    刘三被这凄惨的哭声一震,不觉心软了,心想这少女跑出来,躲在阴森可怕的义冢地里,如果不是有莫大的冤屈是不至于这么干得。便道:“你家可在城中?”

    “在,可是奴婢回不去家。”何晓月满面凄凉,“求老爷带奴婢回城。只要回到城里,不管哪里奴婢总有去处,不需老爷费心。”

    此地虽距城不远,但是犹如法外世界,匪人甚至白日行劫,孤身女子行路不啻于羊入虎口。

    刘三纷纷警卫将她带上,一行人回到城里,命令先将何晓月送到临时拘留所――过去的班房暂时扣押,等找到合适的去处再派人送她过去。

    奔波一天,已经十分劳累,王三苟给他送来了晚饭,他草草吃过晚饭,又去了一趟林佰光的办公室,看到里面灯火辉煌,门刚刚打开,一群归化民干部从台阶上鱼贯而下,林佰光在门口相送――大约是会议刚刚结束。看到刘三过来便招呼他进去坐。

    刘三见他眼帘浮肿,大约睡得很少,劝道:“工作多也得注意休息。睡眠不足疲劳过度可容易猝死。”

    林佰光点点头,却不多说什么。刘三还是头一回来他的办公室。一明二暗的东厢房,中间是会议室,南头大概是卧室,挂着竹帘子。北面是他的办公室。林佰光请他进了办公室落座。煤油灯点得雪亮,一大一小两张办公桌上,书架上、砖地上到处是成摞的文件,贴着各种颜色的标签。

    看到刘三的眼神,他笑了笑:“我现在算是半个市长。杂事都归我。说吧,这几天转悠下来什么感想?”

    刘三说:“担子不轻。要做得事情太多了。”他打开笔记本,大致谈了下他的观感和看法。

    第一便是通沟清淤积,清理城市垃圾。这是市政府的既定方针,但是刘三还是把它放在第一位,因为他觉得这里面的问题太大了。

    “……根据我的调查情况,成里各种烈性传染病都有发病,现在天候渐渐回暖,马上就会进入一个发病高峰期,一旦爆发出来,我们除了搞隔离营外没什么应对手段。所以只能在‘防’上下工夫。清理沟渠和垃圾,搞好环境卫生,消灭中间宿主。垃圾堆和下水道都是蚊子、苍蝇和老鼠的天然栖息繁殖地。还会对地下水造成污染――城里的饮用水大多还是地下水,”刘三继续说道,“我粗粗看了看,地下水的水质总体还不错,即使饮用江水的,也知道用明矾消毒,煮沸。但是大量赤贫户没有这个条件――特别是广州城外珠江上就有好几万疍民,他们虽然不在城里,其实离城很近,如果爆发瘟疫一样会传染到城里来。有条件的话,我建议应该在城内设立有水质保证的公用水井来供水。”

    林佰光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第二件,是清理城内和近郊的墓地和棺柩。现在城里城外都有坟地和义庄,寺内停灵的也很多,许多和店铺住户不过是一墙一街之隔。我看有的棺柩因为停灵太长,已经朽烂,有尸液渗出。至于义冢地的情况更糟,坟墓几乎是层层叠叠的堆起来,有的义冢地的地面已经比周围高出许多来。附近住户反映:一下雨不但臭水横流,尸骸更是被冲的到处都是,许多都直接被冲到了街道和河涌里。对环境污染很大。而且许多棚户区就在义冢地旁,本身就是卫生情况很差的高密度居住区,一旦传疫就是毁灭性的。”

    第三是关于在广州尽快推行垃圾清运、粪便处理还有食品安全的法律,这些法条在海南已经实施很久,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刘三建议在广州也要大力推行,力度甚至要大于海南。

    “最后一件是要尽快建立传染病院,将烈性传染病人隔离起来。现在传染病几乎毫无隔离措施。现在除了麻风病人被驱逐到城外,算是有隔离措施之外,其他传染病人都处于放任自流的状况。”刘三说,“建立传染病院不但要快,而且规模要大。还有一件事,”刘三说,“我今天去察看了普济堂,里面的问题很大,虽然慈善事业和我的业务不相干,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尽快由我们接收过来。”

    他说了在普济堂的见闻和见闻,特别是提到了普济堂内还有二千多匹布,要尽快派人去运回来。

    “普济堂里的关系错综复杂,是个黑窝子。如果能彻底调查一番,应该能查抄到很多财物。这样也能支付新慈善机构的费用。”

    林佰光听完了他的建议,点着了一支雪茄:

    “你说得都对。我们现在堪称是‘百废待兴’。”林佰光脸上露出了即兴奋又严肃的神情,“但是我们现在缺人――缺少能有效执行我们政策的人,所以,这整治广州环境的饭只能一口一口的吃。”

    林佰光今天刚和刘翔、慕敏开了一个碰头会--眼下入户调查的事情正在顺利推行,还要有半个月到二十天左右才能全部完成,眼下所有进城干部和大部分军警力量――不管是从海南来得归化民还是刚刚收编的胥吏,几乎全投放在这上面了不能到。目前的广州市政府只是勉强维持着治安,这也是靠着伏波军的协助才办到的。

    缺干部成为他们面临的首要问题,实际上,广州市政府不但使用了属于自己的干部队伍,还把琼崖支队没有派遣出去的干部全部占用了――毕竟广东省内还有一些县没有占领接收,干部暂时滞留在广州。

    虽然他们已经利用了一部分旧人员,但是无论从人员素质还是数量上来说,都远远不能满足新广州市政府的施政管理需求。因而林佰光建议在广州举行“公务员招录考试”。

    他的理由很简单,如果要指望元老院现有的行政干部体系里调拨足够的干部来,那是天方夜谭。要满足广州市政府和接下来整个广东省对干部的需求,只有立足本地。

    明代广州文化科举虽不如江浙,也是全中国首屈一指的繁华城市,识字人口的比例应该高于其他地区。林佰光认为完全可以将这部分人口利用起来。通过公开招考来获得基本的行政人员。

    “以琼崖支队的归化民干部为骨干为指导者,带领培养这批新人,要比我们使用暮气习气极重的旧胥吏要容易得多。毕竟新人是一张白纸,只要我们给他们一个良好的环境,他们就能按照我们的需求成长起来。”

    林佰光认为,干部的好坏首先是个大环境问题,旧式的官场和胥吏队伍本身就是一个大染缸,正直的人进去,要么最后和光同尘,要么就淹死其中。即使像海瑞这样刚直不阿的大臣,戚继光这样的绝世名将,也只能奉行“忠臣要比奸臣更奸”的原则才能保住自己官位、性命和理念,白白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元老院的干部队伍虽然不是白璧无瑕,但是相对于大明的官场还是干净高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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