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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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第1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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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首长。”组头说,“出劳役,咱也认了。抓紧一点,地里的活也来得及做。可现在还有各种花样……”

    “什么花样?”

    老头子瞥了眼范十二,道:“第一就是夜校,从县里派人来‘扫盲’。夜里上课,识字是好事,可是大伙白天干了一整天,第二天还得出工,都想早点睡觉。非得大伙都去――从掌灯学到起更。小孩子也罢了,俺这样的老头子是不是就饶过了……”

    “哦,还有呢?”

    “各式各样的学习班忒多了,”老头说,“我家小子,一个月倒有七八天都在县里学习开会学习。家里的农活做不过来,把他媳妇都累病了。他去开会还不如出劳役――出劳役还管饭,去学习开会自己还得带煎饼去!”

    “你家小子做什么工作的?”

    “他是村里的天地会联络员。”

    郧素济点头,转头问范十二:“村里经常去开会培训的人多不多?”

    “原先是不多,最近县里组织了村里的孩子去培训。多是些十四五的。一批一批的,一去就是半个月一个月的。”

    十四五岁的孩子,不论男女,在农村也算半个劳力了。一走半个月一个月的,对家庭劳动来说的确是个损失。

    郧素济叫老头坐下,接着又有人提到还有许多变相的出劳役:做军鞋拆洗旧军衣是一种,征蓖麻籽是一种;给部队和劳工准备伙食,叫妇女们做煎饼的又是一种。还有每年的民兵集训等等,不一而足。

    “咱们真是一年到头,两眼睁开就忙活,到睡觉还有一堆劳役等着。”组头们纷纷诉苦,“百姓们都不乐意,可是县里乡里压得紧,不干不成!”

    范十二见首长们正和组头们说话,说“我去解个手。”便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没去尿尿,叫来了外面正在“维持秩序”的刘元虎,道:“元虎!你赶紧去那那几户出了事故的人家预备下!弄身好衣裳给他们穿着,粮屯里加满,叫他们不要乱说!一会没准首长要去看!”

    刘元虎答应了,又道:“其他几家好说,曹家怎么办?那个老货一直和咱们对着干,决计不肯顺着说话的。”

    范十二道:“你找个地方先把她关起来。到时候就说她出去串门子走亲戚去了不就是了?反正她家里也没其他人。”

    刘元虎正要去,范十二又叫住了他:“左邻右舍几家,你都提醒着他们一点,不要混说!还有租了这几家地的人家,你也得去关照下:不能说租,要说代耕,打了粮只分三成作辛苦费!其余的都给了原主。明白了没?别说错了!”

    “我知道了!”刘元虎答应了,赶紧去了。

    范十二关照好刘元虎,回到院子里,见郧素济笑道:“你就是粮户?我本来就想找几家粮户谈谈,发家致富是个好榜样啊。”

    范十二见郧首长说话的对象是白普廷,心里定了一多半。老白不但很“知趣”,平时又十分谨慎,不会乱说话的。

    “无上道宝天尊!”白普廷是个新道教的信徒,对这个把他从死亡线上挽救出来又送到“福地”的宗教虔诚备至,正儿八经说话的识货总是带这么一句,“海南这地方世道太平,营生发家要容易些。这都是托了元老院的福分。”

    “你家几口人?种多少地?”

    “回禀首长,家里有婆娘、二个儿子二个女儿。种了二百多亩地,八十亩是元老院分得,其他是请天地会开荒来得。我自己也开了几亩地。”

    “你家人丁兴旺啊。”郧素济点头,“孩子们都多大了?”

    “大儿子二十了,小儿子十七。大闺女十三,还有个小闺女,是到了海南生的,才两岁……”白普廷说着叹了口气,“原本还有个小儿子,逃难的时候和老娘都死在路上了。”

    郧素济点点头,怪不得他能发家:家里的三个男性都是壮劳力。女儿也能顶半个劳力。老婆还能生孩子,大约年龄也不会太大。家里又没有老人的负担。

    “儿子娶媳妇了没有?”

    “托人说合了一个。眼下刚打下粮食,手头紧,拿不出全套彩礼,先放了个定。等卖了粮食土产,过了正月就过门。”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节 屁股问题() 
“你家种了二百多亩地,是个粮户嘞,娶媳妇连彩礼都一下凑不齐?”郧素济觉得不可思议。

    “粮户家也没余粮。”白普廷笑了笑,笑容里五味杂陈,“这里的彩礼忒贵嘞。一个女子顶得上五六条牛,啧啧……”

    “彩礼这么贵?!”郧素济只知道现在的彩礼非常高昂,没想到高到这个地步。栓一头大牲口对农民来说往往要省吃俭用一二年才办得到。娶个媳妇得五六条牛的,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简直就没了娶媳妇的可能性了。

    他知道过去临高因为男多女少,彩礼一直偏高。发动机计划除了输入劳动力,其实也有平衡性别比例的考虑在内。

    从民政口的统计数据来看,海南的性别比例的确有所好转,虽说依旧男多女少,起码已经不那么悬殊了。但是到基层一看,彩礼现象反而愈演愈烈。他注意到,生产恢复带来的生活条件好转不但没有抑制彩礼的行情,反而继续上扬。郧素济知道,过去娶媳妇只是满足“有没有”,现在生活稳定,又有了土地,娶媳妇还意味着家庭多了一个劳动力,对家庭生产有很大的裨益,对于嫁女的家庭来说,损失就是双重的了。也无怪乎彩礼行情这么高了。

    “首长,不怕您笑话,现在大伙都说光养儿子没用,得生个女娃才行。”旁边一个组头赔笑着插话道,“不然连媳妇都娶不起!”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生男生女都一样嘛。”郧素济道,“光要养儿子,媳妇哪来?都指着别人家给你生给你养?上次县里判了个溺杀女婴的,他还梗脖子说女儿没用,赔钱货,溺死了干净。我说女儿是赔钱货,你个货是从哪来得?你娘,你奶奶不是赔钱货?怎么也没溺死了干净反生出你这么个货来?他才没话说。”

    组头们都嘿嘿的干笑了几声。

    郧素济又冲着范十二问道。“你村里有多少光棍汉?”

    这下可把范十二问住了,县里发下来的名目繁多的台帐和统计表实在太多了,看着就心烦,他都是叫韩道国随便去填。交上去应付差事了事。不过即使这样,似乎也没有专门统计光棍的台帐。

    他想了半天,把村里没媳妇的男人都努力过了一遍,含糊道:“没娶媳妇的人多嘞,还有些是死了老婆的……”

    郧素济也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够严谨。改口道:“就说你村里的全劳力吧,没老婆的有几个?”

    “那可不少,连死了老婆的,有小一百。”

    “就是一多半的人没老婆。”郧素济心想这数字可不小。男人没老婆,可是个社会问题!而且农村和城市不一样,在城镇,他们通过颁发黄票,吸引**营业来解决男性工人的性需求,可解决一定的问题,但是在农村。娶媳妇不仅是解决性问题,还有组织家庭劳动的需求在内。

    郧素济又问白普廷生产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和意见。

    白普廷见首长很客气,也平易近人,胆子大了许多,他迟疑了下说道:“首长,俺就是有点对元老院的皇粮想不明白,说出来,您老可别见怪……”

    “哦?你所说看吧。”郧素济顿时来了兴趣,目前在海南新区。在完成了田地重新丈量之后,已经彻底废除了过去的征收模式,改为累进制税收。这一新税制因为负担清楚,很受大众的欢迎。

    “小的。我……俺……”白普廷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自古皇粮国税那是皇帝朝廷定下的,自己一个小小的百姓说“不明白”,弄一个“妄议朝政”可不得了!

    郧素济道:“嗳,你既然有意见,就提嘛。绝不怪罪你的。”

    白普廷壮着胆子说:“这个……首长……这个地越多。税率越高,是不是有点不妥当。”

    郧素济问道:“怎么个不妥当呢?”

    白普廷咽了口吐沫,道:“首长,其实俺是想再多垦些地,要说种个五六百亩也不在话下,俺还想贷款买个像天地会机耕队那样的大家伙,多栓上几头牛拉。种地快,积肥也多,还不耗人力。天地会的万首长也说多垦些地还会有更多的扶持政策。可是这地种得越多税越重,俺算了算,再多种就不上算了……”

    他这么一说,几个组头都有了共鸣:

    “这累进制穷了勤快人,专便宜懒汉!”

    “有一等地少人少的人家,插了秧之后也不怎么管,反正收了稻子也不用缴多少税,够他家嚼谷就行了。俺们到处挖泥起圈割草的积肥,累死累活的种好了地,倒要缴几倍的税!”

    “要他们多出几个工,还要撞天屈。就不出劳役还不是在家里睡大觉!”

    范十二一听急了,这劳役上的事情原本就要遮遮掩掩,没想到这没脑子的组头直接漏出来了。

    幸好郧首长没有深究,他心里有数,这里的劳役分配有猫腻。他又问了其他几个组头生产生活上的情况,发觉组头们大多是家里地多,劳力强,生产情况好的人家。屁股和普通村民坐得地方不一样。

    这些人到海南的时候都是无产阶级,吃穿都靠元老院的救济。不过二年多的时间,已经出了贫富分化了。小农意识,地主思维全都出炉――郧素济暗暗感叹,看来政务院提出的“大办集约化农场”是很有必要的。

    他又问了些其他情况,觉得差不多了,便道:“去看看你们村里的困难户吧。”

    范十二忙答应了一声,郧素济出来一看,刚才打老孟头的小伙子直往后躲,他刚才在干部名册上已经知道这是村里的民兵队长兼治安委员刘元虎,叫道:“刘元虎!你躲啥?我又不是老虎,再说我就是老虎,也不会吃了你这头老虎的。”

    刘元虎羞得满脸通红,只好回过来嚅嚅道:“首长见笑了。”

    郧素济上下打量了下刘元虎,见他二十出头,肩膀宽宽的,皮肤黝黑,一看就是个有力气的庄稼人。很有年轻人的朝气,不像范十二这样的老滑头。好好栽培下是个不错的干部。

    即使是范十二和韩道国,他也不觉得他们有多不堪。范十二作为一个村干部来说,能力算是很强的,而且在元老院的大政方针上堪称立场坚定,执行有力;韩道国虽然免不了捣鬼,但是这些台帐数据都能弄得井井有条就很了不起了。

    “我看你是个很能干的人,就是方法太粗了。做事情还是要多动脑子。”郧素济指了指自己的头,“就靠着一股猛劲可不行。”

    “是,首长。”

    “你带路吧。”

    刘元虎见首长没指摘他的“冲撞犯上”,心安了大半,后面说得话又让他有些惴惴,然而这会来不及琢磨,赶紧在前面领路。

    他们先来到的是村西头的一户。范十二介绍说这户是老夫妻带个小孙子,原还有个儿子,落户没多久下地干活被戳伤了脚,没多久就突然死了。

    郧素济想这一定是破伤风,可是整个琼山能注射血清的只有琼山县卫生所,更别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破伤风这回事。

    “……他家的地没人种:老汉有气喘病,他孙子小,还得他婆娘带。只能凑合种点瓜菜和小杂粮。”范十二介绍道。

    “那他们靠什么过日子?”

    “地交给别人代耕,代耕的拿三成,余下的归他家。”

    “公粮呢?”

    郧素济的突然发问打乱了范十二想好的说辞,他根本没想过首长会问这个,来不及多想随口道:“公粮也是代耕的缴……”

    “大约代耕的还代出劳役吧?”郧素济笑了笑,“真是活雷锋啊。”

    范十二不知道谁是“雷锋”,但是从首长的语气和笑容里知道首长根本不信,只不过没有当面戳穿而已。

    郧素济看着这对穿着一看就是刚拿出来的新衣服,满面惶恐的瞧着他的老夫妻,不由有些难受。再看小孩子,只不过五六岁,倒不算面黄肌瘦,可是神情很呆板,一点没有同龄人的活泼劲。再看这冷冷清清的房子,除了一些当初搬进来时候配发的基本家具,几乎没什么家具和日用品,屋子里却整洁得过分――和他们身上穿得衣服一样,都是刚刚才预备过的。他都懒得再看煎饼屯子和粮柜了,不用说都是满的。

    郧素济随口问了些粮食够不够吃,生活怎么样之类的话,老头也含含糊糊的说:“过得不错”,“村里有照应”。

    “走,出去吧。”郧素济道。

    到了外面,郧素济道:“范村长,你没说老实话啊。”

    范十二心里打了个突,原想抵赖,一想到去年去县里看公审大会的场面,赶紧道:“我该死!我该死!我坦白!”

    “咱不是青天大老爷来私行查访。你就说说看吧,代耕的农户到底给他家多少粮食?”

    范十二知道瞒不过去,只好说:“说好是不论丰歉,每年800斤糙米。公粮和劳役都是代耕户负担。”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节 积习() 
郧素济算了算,不算孩子的话就是每人400斤。老人年龄大,又不参加劳动,这个数字不算低,但是孩子是越大越能吃。再者这只能满足口粮,日常生活还得有开销。他又算了一笔帐,按照范十二的汇报,本村的粮食亩产,折合标准亩大约是双季每亩300斤,30标准亩就是9000斤。800斤还不到收成的一成。就算要负担种子肥料和公粮劳役,代耕户也很划得来。何况代耕户等于是一家顶了二家的纳税抬头,土地多占了却是按照基本税率缴税,不用累进。这算盘真是精!

    他又走了几户“抚恤户”,除了死了儿子的曹家老太据说“走亲戚”不在家之外,各户说辞都差不多。郧素济见他们气色都还不坏,没有冻饿的迹象。对村政还比较满意:不管这范村长私下里捣什么鬼,最起码的工作他还是做到了。

    郧素济又随意进了沿路几家农户家庭,看看屋里的情况。大致来说各家各户的模样都还过得去。卫生搞得也好。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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