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曦道:“老前辈有何教言?”
那老人道:“在我离开这一段时间之中,如若有人找上门来,切记不可和他动手,无论来人如何羞辱于你,你都要忍耐下去。”也不待吴曦回答,木杖一顿,突然飞跃而起,一闪即失。
吴曦正在大感奇怪,但那老人已然走得踪影不见,心中虽然疑窦重重,却是无可奈何,只好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破落的古庙,荒凉的庭院,山风拂动着野草,不时发出轻微的沙沙之声,点缀着周围死寂。不知过去多少时间,吴曦突然觉得双膝之处,开始剧烈的疼痛。那老人说的一点不错,这一种实难忍受的痛苦,有如烧红的利剑,刺人双膝之上,当真是碎心割胆,难过无比。
他勉强忍着那伤势之疼,睁开眼来,四周打量了一阵,暗暗付道:“那老人离开之际,再三叫我不要强行运气,和伤疼抗拒,恐非虚言相骇,不如试他一试。”当下散去全身功力,使身体轻松起来,果然双膝上的疼痛,减少了甚多。一日易过,天色匆匆人夜。
吴曦膝疼已住,进了点食用之物,闭上双目运气调息。这一夜过得十分凄凉,除了那山风吹拂着的野草之外,听不见一点声息。流光匆匆,不知不觉已过了三日时光。
果然每十二个时辰之内,双膝的伤势,就有四个时辰以上的痛苦,而发作时的痛苦,一次重过一次,当真是如刀锥心,如火灼肌。每当伤势发作之时,他就松懈开全身功力,伤疼虽可稍减,但乃然极准忍受。
第四日天将黄昏之时,吴曦腿疼刚过,忽见人影一闪,一个身躯修长之人,出现在大殿门口之处。吴曦抬头望了一眼,只觉他目光之中暴露着仇恨的火焰,不禁心头一震。只听他嘿嘿一声冷笑,道:“你是甚么人?”
第三十四回 掌法两式竟托孤()
吴曦忽然忆起那老人离开时相嘱之言,说道:“晚辈吴曦。”
那人目光转动,打量了吴曦一阵,道:“你双膝肿大,可是受了伤吗?”
吴曦道:“不错。”
那人脸色突然一变,道:“那老东西哪里去了,快说!”他手中木笼一抖,竟是一头苍鹰疾飞而出。只听一阵尖啸之声,那木笼中疾飞而出的苍鹰,迅快的向吴曦停身处飞了过来。
吴曦本能的挥动了一下竹杖,但又迅快的放了下来,他在这一瞬之间,突然决定放弃了击打这苍鹰的心念。一则忆起了那老人之言,二则这苍鹰迅捷无伦,自己双膝肿疼,寸步难移,但凭两支竹杖之力,决难一击而毙。只听那身躯修长之人,口中发出一种奇异的低啸之声,疾飞而至的苍鹰,突然开始在他的四周环绕而飞,贴脸掠耳,恐怖至极。
吴曦暗暗叹息一声,闭上双目。他自知已无能拒此鹰,只有等待着让这扁毛畜生啄撕毙了。
在这生死存亡之间,他尽量想使自己震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依照师父、妙朗禅师传授的少林正宗吐纳之术,开始运气调息起来。佛门禅功,果然是妙用无穷,既经入定,万念俱寂,竟把绕飞在四周的苍鹰忘去,但觉真气运转,由丹田直冲而上,逼上了十二重楼。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辰,突然耳际间响起了一阵呵呵大笑之声。睁眼望去,只见那绕身而飞的苍鹰,早已退去,似是已飞进那木笼之中,大殿之上,只见那短衫短裤瘦长之人,却已坐在他的对面。一支红烛,熊熊高烧,燃亮了这荒凉的大殿,不知何时,天已入夜。
那瘦长之人,收住了大笑之声,说道:“小子,你的胆子很大!”
吴曦自得妙朗禅师传授了少林正宗易筋经吐纳之术,虽然经常练习,总觉不出有什么进境。但这一次,却是大异往常,但觉通体舒泰,精神充沛,伤膝之处,也似轻了不少,当下淡淡一笑,道:“老前辈过奖了!”
那瘦长之人微微一笑,道:“小子,这大殿之中,住了一个老人,哪里去了?”
吴曦一皱眉头,道:“老前辈问他作甚么?”
那瘦长之人道:“我和他订有终生约会,不见不死。”
吴曦道:“老前辈尊姓啊?”
瘦长之人笑道:“老夫久已不在江湖走动,你们后生一代,难怪不知,老夫陈让,昔年武林道上曾以鹰王相称。”
吴曦心中暗暗笑道:“称你鹰王,看来真是名副其实。”口里却微笑说道:“原来是陈老前辈。”
陈让点头说道:“数十年来,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了”脸色突然一整,接道:“你尚未回答老夫相询之言,那老者哪里去了?”
吴曦道:“他为晚辈膝伤采药去了。”
陈让道:“不知几时才能归来?”
吴曦道:“他临行之际,告诉晚辈,多则十日,少则七日。”
陈让道:“眼下已过了几日?”
吴曦道:“连同今日,整整五天。”
陈让道:“那很好,老夫可以在这里等他几日。”
吴曦道:“老前辈可是他故友吗?”
陈让道:“是友是敌,很难分得清楚,你不用多管闲事”双目眨动了两下,说道,“你这小子的胆气很够,资质亦属上乘,可惜却被那老东西收到门下了!”
吴曦道:“晚辈另有师承,并未列入老前辈门墙。”
陈让喜道:“老儿有眼无珠,自是看不出你的资质来。”
吴曦这一段时日中连经凶险,心知江湖高人生性怪僻,一言失错,即将招致他的忿怒,当下默然不语。一宵过去,两人也未再交谈一句。两人就这样,对面而坐,相持了两日两夜,各行其事,未再交谈过一言。
第八日中午时分,忽听大殿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之声,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进来,道:“养鸟的,你来很久了吗?”随着那喝问之声,走进鹤衣百结,手握木杖的老者。
陈让一跃而起,道:“好啊!我还道今生找不到你了,想不到仍然被我找寻到。”
那老者手中竹杖一顿,啪的一声,大殿上一块方砖,应手而碎。怒道:“是吗?再过一阵工夫,你就要死了。”
陈让也怒道:“口气倒是很大,先试试我这鹰爪的滋味如何?”
那老人道:“慢来,慢来,我有话要说!”
陈让道:“什么事,快些说呀!我已找了你数十年,此刻已忍耐不下了!”
那老人冷冷说道:“等我替那娃儿疗好了膝伤之后,咱们再好好的打上一架不迟。”
陈让道:“好吧!我等你半个时辰,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不论你是否疗好他的伤势,我就要放鹰出笼了!”
那老人不再争论,大步的向吴曦走了过去,显然,他似在尽量争取时间,替吴曦疗治伤势。吴曦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前辈辛苦了,可曾采到药物了?”
那老人道:“你的运气很好,药物已经采到,目下时间已不多,快些移过双膝,先为你疗好伤势再说。”说完蹲了下来,伸出双手,按在吴曦双膝之上,推拿了一阵,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束青草,说道:“本该把这一丛草药,煎成药水服下,可惜时间上来不及了,你只好把这丛青草吃下去吧!”
吴曦略一犹豫,伸手接过青草,仔细望去,只见三四种不同的草色,混在一起,当下举着青草,放人口中吃了起来。那老人又从怀中摸出一丛草来,双手一阵互搓,把那青草柔成一片,敷在吴曦的双膝伤势之上。好一会儿,才说道:“内服外敷的两味主药,竟已找齐,你的伤势四日内当可开始消肿,五日红肿尽退,七日可以行动,十日复原。
吴曦只觉那入口青草,又苦又酸,难吃至极,但想到自己肩上的重任,这双腿伤势关系着自己武功成败至大,强咬牙关,硬把一丛青草吃了下去。
那老人重重的咳了一声,道:“那内服主药,味道既酸又苦,甚是难吃”
吴曦微微一笑道:“晚辈已经吃完了。”
那老人道,“吃完了那很好,很好”一连说了数句很好,突然住口不言。
吴曦聪明绝伦,听他连说很好,心知他有话难以出口,当下说道:“老前辈可有什么话要说?”
那老人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夫生平之中,从未求人相助过,今日不得不求人一次了。”
吴曦道:“老前辈尽管吩咐,晚辈力能所及,无不全力以赴。”
那老人道:“再过一刻工夫,我就要和那玩鹰的老儿,在这荒庙之中,展开一场生死之搏,那老儿武功高强,不在我之下,这一战胜败甚难预料。我已年登古稀,死而无憾,但尚有一桩心愿未了,使我死难瞑目。”
吴曦道:“老前辈只管吩咐,只要晚辈不死,定当为老前辈完成心愿。”
那老人缓缓说道:“这桩心愿说易不易,说难不难,唉!只不知要到那年那月才能完成而已。那个指引你来此的女子,是我唯一的孙女,我一声从未对人这般慈爱亲善过只有她是唯一例外!如今我生死难卜,纵然是不死,也必将落个重伤残废,这苦命多和孩子,只有你来代我照顾了”
那老人突然施展“传音入密”之术,说道:“老夫也不会白白让你为我照料这孩子,现在把我两招掌法传你,虽然两招,却是我生平绝学。可惜的是那养鸟的老儿在一侧监视,我无法一招一式的传授于你,只好把两招的口诀传与你,至于你能否领悟,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吴曦道:“老前辈”
那老人接道:“此刻寸阴如金,不用多耗时光了”也不管吴曦是否已用心听,立时用“传音入密”之法,讲解起那两招口诀来。吴曦只好凝神静听,字字默记。
那老人说完口诀,突然挺身而起,一抡手中木杖,道:“玩鹰的老儿,咱们比划去吧!”双足微一用力,人已穿出大殿。他虽年迈,但身法迅快。灵活,落足之处,正好是那殿外庭院的中心之区。
陈让哈哈一阵大笑,道:“好啊!咱们几十年不见了,你这老儿倒不失昔年的豪壮之气。”
那老人冷冷答道:“姓陈的,咱们未动手之前,我有一事相求。”
陈让提起木笼,追踪而出,口中应道:“你说吧!”
那老人道:“这娃儿和我素不相识,只是求医双腿而来,咱们结下的仇恨,最好是不要牵扯到别人身上。”
陈让冷笑一声,道:“只要他不出手打扰,我就答应你,如若他妄自出手,横加干扰,那可是自寻死路,和我无干!”
那老人道:“这话倒也公平”忽提高了声音,对吴曦道:“小娃儿用心听着,我已为你采集了足够你疗好伤势的药物,只要你按我教的法子服用自是可在预期之内,完全复原。我和这玩鹰的陈老儿,结仇极深,他处心积虑,下了数十年的工夫,目的就是要找我清结一笔旧恨,因此,不论我们动手时谁胜谁败,都不许你出手相助。”
第三十五回 生拚死斗动白发()
吴曦怔了一怔,默不作声。那老人大声喝道:“你必须得答应老夫之言,我才能放得下心。”
陈让忽然转头,双目暴射出两道凶光,凝注在吴曦的脸上,道:“你如一定想帮助他,那就此刻加入,如待我伤了他之后,你再出手相救,那时,无疑以卵和巨石相撞。”
吴曦沉吟道:“那前辈对我疗伤有恩,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依据武林间的规矩,在下是不能袖手旁观”
那老人大怒道:“哪个要你报答我了,哼!不识时务!”
吴曦不理会那老人之言,接道,“但两位老前辈却是要清结昔年积下的一笔旧恨。往事前尘,晚辈既不知两位老前辈的结怨经过,更无法妄论谁是谁非,因此,一时倒无法决定,是否该出手相助。”
陈让怒声喝道:“好小子,口气倒是不小!”
吴曦长叹一声,接道:“最好两位老前辈能够放弃昔日一段恩怨,免得让晚辈又目睹一次上代武林前辈们又一次残忍的仇杀。”他这两句话,似是发生了巨大的力量,两人的脸上,同时泛现出黯然之色。
陈让两目中暴射出的凶光,也缓缓收敛起来。
那老人,却缓缓垂下了头。
陈让突然抬起头来,双眉耸动,目中神光闪闪的厉声喝道:“住口!老夫积存于胸中数十年的怨恨之气,岂可被你一阵花言巧语掩过”他仰脸望天,自言自语的接道:“我这数十年的工夫,岂能白费了吗?”
那老人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一尺多长,金光灿灿,形如竹节之物,冷冷说道:“姓陈的,我虽然年长你几岁,但也未必就会败在你的手中。你既然不愿罢手,那就早些动手,分个生死出来,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陈让一阵哈哈大笑,道:“这话不错!”一拍木笼,登时那苍鹰一震羽翼,飞了过去。这苍鹰看似笨大,但飞行起来,却是迅快、灵敏。双翼展动之间,已到那老人身前。只听那老人大喝一声,手中木杖急抡而出,一股劲风,扫了过去。那疾飞而去的苍鹰,被那木杖劲风一逼,立时急转向上,从高处俯冲而下,向那老人冲去。
陈让纵声长笑,道:“贼老儿,只怕你今日连我这雄鹰之威,也是难以逃过了!”
那老人冷笑一声,手中那形如竹节的金筒突然一抡,一道火光,由那金筒中喷射出来,火焰爆出数尺方圆大小,那苍鹰哪里避让得及?被烈焰烧到,惨声呼啸而死。
陈让看得呆了一呆,道:“好啊!你倒是早已有备了!”
吴曦正在替那老人担心,凭藉手中那根木杖金筒,绝然无法挡住陈让手中那头苍鹰的突袭,却不料他手中金筒,竟然能喷出火来。而且火焰暴烈,远喷及丈,心中暗暗笑道:“想不到这位老前辈,竟然是一位极工心计之人,竟能防患未然,早已准备,看来那金筒中蕴藏的烈火,倒是这畜生的克星了”
只听那老人高声说道:“你费了数十年工夫,驯出这等骁勇善战的畜生来,在下岂能后人,自然该想出个对付你那扁毛畜生的法子了!”
陈让似是对那辛辛苦苦驯养出来的苍鹰大力爱惜,眼看苍鹰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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