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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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辞-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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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宁看着仍在前方穿梭着,而后装上自己袍泽遗体往北岸方向而去的广武骑卒,神色惫懒地伸了个懒腰,而后下令道:“带上阵亡士卒遗体与伤者,全军返回大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安置残卒() 
待得金城郡南,谷口处战场已打扫毕,先前推着推车运送陇西阵亡士卒遗体的那些广武骑卒,此时又将己方阵亡骑卒的遗体放到推车上,而后向北岸推回去。

    此时正是初秋,天气依然还是很热。然而骑卒们自昨日黄昏直到现在还不曾休息。看着他们在周遭火把的照明之下,奋力推着承载阵亡袍泽的推车,一步一顿地向着浮桥方向前进,李延昭也觉有些不忍。如此高强度的作战以及劳动之下,自己麾下的骑卒们能凭借顽强的毅力与组织性坚持到现在,李延昭也觉殊为不易。

    然而此处战场已是打扫干净,中军的伤亡士卒也早已被转移回营中。广武骑卒不可能将阵亡士卒的遗体留在此处,或是草草掩埋。李延昭想了想,唯有将这九十来具遗体运回大营,而后放置几个时辰,令麾下骑卒休息片刻。待明日晨,再遣人将他们送回郡府,移交给专司忠烈祠的小吏。

    己方前出二十里偷营之时,还是在匈奴人的追击之下损失了十几名骑卒。而且这十几人的尸首都不曾带回来。一念及此,李延昭不由觉得倍感心痛。他真心不知道,若是日后见了这十几名骑卒的家人,将如何向他们交代。

    李延昭低声唤过走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刘季武。而后嘱他将袭营阵亡的那十几名骑卒的姓名也记下来。若是寻不见其尸骨,便在忠烈祠左近的墓地中,为他们立起衣冠冢。再依律将其牌位请进忠烈祠。

    除了费劲推着推车运送袍泽遗体的那些骑卒之外,其余人都是很快回到了营中,毕竟从昨日黄昏到现在,除去厮杀就是干活。士卒们也实在是疲惫得紧了。

    然而那四百余新降的陇西卒如何安置,却成了个问题。韩宁倾向于将这四百人先暂时看押到营中。而李延昭,却对看押这个说法很不以为然。即使陇西卒背身与赵军死战,依然没有能为他们换来足够的尊重。韩宁如今对他们还是防范严密,不仅收缴了他们的武器,还对这数百忠义之士处处提防。

    对于韩宁的这种做派,从李延昭的内心来说,是觉得不公且并无必要。这些陇西兵,也为保卫凉州出了力,流了血。并几乎成为这场前哨战中凉州能够取胜的关键。如今这般对待他们,令人齿冷。如今后再有来降者,难说会不会以这些陇西卒为前车之鉴。

    然而此时韩宁与其余高级将佐商议之时,李延昭也是不便插嘴。只是在内心中焦急不已。

    韩宁讲完之后,众将皆是沉默。然而这短暂的沉默却并未持续多久,广武军千人督杜杰便站了出来,抱拳对韩宁道:“韩都护,我部在广武城外大营,如今仍是空置,不妨派一队步卒,护送他们前往我军大营暂住。也免去在此地看管、就食的麻烦,都护以为何如?”

    韩宁伸出右手摸了摸脸,而后思虑了一番,便道:“既能如此,当是最好,只是仍需防止这些残卒为乱。”

    杜杰微笑道:“都护多虑了。我郡中存粮,足以令这数百人支用数月。有饭吃,他们又如何为乱?虽然我郡兵此时尽出屯于此地,然而可请府君调千人左右县兵移防郡城,可保万全。”

    韩宁闻言,又是点了点头。言道:“便如杜督所言照办罢。”说完刚要抬步入营,身后却响起李延昭的声音:“韩都护,千人督。末将有一妙法,可将这些陇西士卒妥善安置,又无需从郡府之中请调钱粮。更不用防范他们擅自为乱。”

    韩宁闻言,停下了即将跨出的脚步。而一旁的杜杰,却已是惊奇地向着李延昭望了过来。

    杜杰心知李延昭鬼点子多,有的时候往往突发妙策,而且常常切中要害,一击即中。因此对于李延昭究竟有何妙策来安置这些新降残卒,心中颇为好奇。

    “去年时,武功苏氏一支由关中逃难而来,其家主苏玄,携部曲荫户数百人。如今已在永登县落户,杜督可知?”

    杜杰闻言,点了点头,道:“此事我是记得,我部还曾助那些苏氏部曲荫户开垦田地,使其在永登得以有耕田以维系家计。”

    “后来我部外出哨探之时,救下了一支坞堡残兵。却正是那苏玄近支侄子,名为苏抚。这位小郎君其家坞堡被胡人攻破,其父想必丧于战火。因此对胡人恨之入骨,无时不想提兵东进,屠胡复仇。”

    “我对其言明苏玄居于永登,并遣人护送这小郎君前去投奔亲眷。如今苏氏家业已靖,我等将这支降卒予其为荫户部曲,想必苏氏田亩众多,养活这新进的数百部曲,应不是问题。”

    “若苏氏不纳,又将如何?”杜杰听闻李延昭的一番讲述,觉得此法可行。然而却仍有疑虑,遂出言相问。

    “若苏氏不纳,我等再如杜督所言,将其安置于我军大营,并请府君调县兵移防郡城以为防范。永登县据此也不算远,不过半日路程,我且派一队骑卒护送他们,即使苏氏不纳,也可将其带至大营安置,杜督意下如何?”

    杜杰点点头,然后转头望向韩宁。见韩宁亦是点头表示同意,便嘱咐李延昭将此事办妥,他自己便引军归营歇息去了。

    其实彼时的凉州,兵力并不充足。然而韩宁出于军队安定的考量,并不想将这些新进归附,而且对凉州隐有敌意的陇西士卒编入军中。

    若强行将其编入军中,不论是打散消化,还是成建制改编,其在短期就将面临巨大军事压力的形势下,显然也是弊大于利的。

    凉州将佐对这支陇西卒并不了解,而且在战时,究竟指挥不指挥得动他们,他们究竟听不听招呼,能不能在关键时刻充当可以信任的袍泽,人心中都没底。也正是因此,韩宁方才放弃了要改编这支陇西卒的想法,转而试图用其它的方式,将这支陇西残卒安置并管控起来。

    当下来看,将这支陇西卒送到苏氏家中作为部曲,也是最为便捷省事的安置办法,虽然不知苏氏究竟肯不肯接纳这些陇西卒,然而诸将皆是愿意一试。

    于是,休息了个把时辰之后,李延昭便遣曹建带本队骑卒,护送那些陇西卒连夜往永登县而去。令邵雷率部护送那些推车士卒,将阵亡的九十来名广武骑卒的遗体往郡城送去。

    分别时候,陇西骑卒百人长陶恒前来找李延昭。他得知自己这些陇西卒即将被送往士族家中为荫户部曲,便心生不愿,来找李延昭相求,求李延昭将他们这二十余人留在广武军中。

    李延昭闻得陶恒的请求,却是有些为难。他直言不讳道:“如今冯将军尚且昏迷不醒,上官们已决心将你等送往永登。我对此也是无能为力。”

    陶恒闻言,眉头紧皱,脸上的肌肉不断地在颤抖着,沉默了几息功夫,他抱拳叩地言道:“李百人将救得我等脱困,又将冯将军从乱军中抢出,此恩无以为报。我与属下这二十六名陇西健儿,皆愿为百人将前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延昭闻得陶恒这一番效命之语,神色有些复杂。将这二十余陇西卒收入麾下,倒也不是完全做不到。目前广武骑卒减员严重,想要维持战斗力,也正需要像陶恒部属这样的百战老卒。

    见得李延昭犹豫,陶恒身后的二十多陇西骑卒,皆是大惊,以为李延昭不愿收留他们,人人神色都是一片悲苦。互相凝望了几息功夫,这二十余骑卒皆是抱拳跪倒在地,颤声道:“愿为百人将前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李延昭已没有理由能说服自己拒绝他们,他赶忙快步上前,将半跪于地的这些陇西骑卒一个个扶起,而后语气坚定道:“如此……我便答应大伙的要求,日后还望诸君与我戮力向前,昭必不负诸君厚意!”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兵临城下() 
安抚了一番归附的陇西骑卒,并将其编入伍中,**组成一什,而后归于自己兼任百人长的那一队骑卒中。原本便是百人长的陶恒,如今代理这**十骑卒的百人长。广武军中众队率什长等,尽管心有疑虑,也未曾出言反对。

    而后,李延昭又派邵雷护送着推车的骑卒们,将阵亡袍泽的遗骸送往郡城。此时经过这一夜的往复奔波劳累,天色已是微明。两队骑卒轮流推车,卯时末刻终于是将这些忠烈之士的遗体,送至城外忠烈祠处。

    看守祠堂的有一班广武军中老卒。此时见前线兵士们推回来本郡阵亡子弟的遗体,皆震惊不已。在其中一名什长的指挥下,众士卒手忙脚乱地将这些袍泽遗体自推车上抬下,而后整齐排列在祠堂院中。

    什长派出一名骑卒前去郡府中主管忠烈祠的吏员前来。邵雷见使命业已完成,便将阵亡将士的名单交予那什长,而后带领一干部下,对阵亡袍泽的遗体鞠了三次躬,方才心情沉痛地离开了忠烈祠。

    返回金城大营的路途之上,邵雷又见一支推着推车的长队,向广武郡方向徐徐而去。推车上亦是阵亡袍泽。想必乃是军中步卒或是射声营的阵亡袍泽吧。两队人马交错而过,邵雷看着那些推车上面目狰狞的袍泽遗体,久久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大营之后,邵雷及其所部,也是精神不振。李延昭知其奋战方毕,又运送袍泽遗体,已是疲惫不堪。加上目睹众多袍泽阵亡惨象,心理情绪也因此而波动频繁,便嘱邵雷带领其部下前去安排好的营帐中休息。

    大营中,为骑卒们所安排的营帐靠近南侧,离这些营帐不远,便是马厩。原本州治精锐在此驻防之时,这马厩建得可容纳两千余匹马。然而韩璞依令领军南出,带走了金城以及州治之中几乎的骑兵,此时马厩中不过只有广武军骑营的数百匹马,因此看起来也颇为寥落。

    安顿邵雷所部入营休息之后,李延昭又心念派遣哨骑侦察之事,便喊来昨日夜归营便入帐休息的宋庆,着其派遣一到两什骑卒,前出渡河,向南侦察警戒。宋庆此时虽是歇息了两个时辰。然而乍然被李延昭叫起,仍感困乏不已。勉力去各帐中巡视了一番,而后揪出两名什长,嘱其率部前出侦察警戒。

    安顿妥当这诸事之后,李延昭正待回营小憩片刻,却见陶恒自一旁帐中行出,将数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纸,递给李延昭。

    李延昭接过一看,却见上面满是人名。不由惊到:“陶百人长,这是?”

    陶恒面色略有哀伤,答道:“这便是我陇西骑营之中阵亡将士的名录。百人将昨夜让属下将其记录出来,我便依令而行。”

    李延昭见陶恒满目血丝,显然没有睡好。心中也是一番感慨。言道自己定会好生保管,将来为这些陇西将卒刻制牌位,并入广武郡忠烈祠。陶恒闻言激动不已,自拜谢而去。

    之前李延昭的这一安排,也都已向陇西军中其余将领叮嘱过。嘱其各自列出军中阵亡将士名录,待整理好之后,不论身在何处,皆遣人驰报于他。他自会为这些阵亡将士安顿一良好归宿。众人闻言,抱拳领命,皆感佩不已。

    安顿好军中诸事,李延昭便也回身至帐中,打算小憩片刻。昨日奋战竟夜,任是再强悍之人,也绝对忍受不了。然而躺倒帐中草席垫上时候,却牵动背部伤口,不由龇牙咧嘴了一番。

    昨日冲阵之时,李延昭背部和肋侧中了两箭,背部那箭自筩袖铠甲叶缝隙射入,但由于李延昭内里还披了一件皮甲,双层甲保护之下,箭镞入肉不深,也只不过半寸许。而肋侧所中那一箭,便要深些。箭镞几乎已全部入肉。

    战阵冲杀之时,精神紧张,李延昭倒也不觉有异。然而回师打扫战场之时,便觉这两处箭伤隐隐作痛。甫一回营,安排好诸事,即刻便前往军医处,将两处箭矢拔出,并上了伤药。

    虽然这两处隐隐作痛,然而李延昭还是勉力躺下,忙碌竟夜带来的疲惫感,使他很快便沉沉梦乡。

    之后数日之间,金城左近风平浪静。驻扎在距金城百里左右的赵军大营,数日皆无动静。而距己方骑卒穿越赵军阵线后侦得情况,冀城与桑壁的守军,依然是在坚守城池的奋战之中。

    冀城与桑壁二地,凉州军的坚决抵抗,不仅使得这两座城池不曾易手,更成赵军兵逼凉州的最大隐患。

    因此,赵军在上官严令之下,强攻二城十余日,积尸如山却依然不得寸进。如此一来,赵军便只得放弃强攻二城,转变策略,变攻为困,转而希望通过围困绝粮,来迫使二城守军就范投降。

    然而韩璞在建兴五年正月与陇西氐羌之众的战事之中,已尝到了断粮苦楚,因此此次出征陇西,更是调运了不计其数的粮草。足堪使凉州进据陇西二城的精锐支用半年有余。因此在桑壁与冀城的精锐坚守之下,赵军并不能得逞。只得持续着对二城的封锁围困。

    及至七月中下旬。刘曜倾赵举国之力,拼凑出一支数量庞大的大军缓缓西进,陇西及凉州的情势,又再度紧张起来。

    刘曜仍以刘咸兵围冀城,而呼延寔则围桑壁。虽然两方相持日久,然而谁也无法稍退一部。久攻不下使得这二将不再敢轻举妄动。然而此时炎热天气,先前攻二城的赵军士卒尸首无人收埋,便堆在城下任其腐烂。一时间,两城城下臭气熏天,也使得城中兵卒士气不振,受到不小的打击。

    七月二十日,先前哨骑的曹建部,终是返回大营,他们此次深入陇西二百余里,亲眼见刘赵连营,远逾数十里。闻得此报,金城大营的数十凉州军将佐,无不变色。

    待得七月二十五日,此次刘赵先锋三万人,已抵金城郡下。便在先前凉州诸军与刘赵前哨交战处的谷口左近扎营。

    前不久的战场之上,依然是暗红血迹遍布于地,不时有蚊蝇附着其上,观之便令人触目惊心。此次先锋乃是刘曜侄子,中山王刘岳。刘岳到得此地,也知此地便是先前那支数千人的先锋与凉州军交战之处,观满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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