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人兵卒心有余悸地望着眼前的匈奴将领,声音颤抖心有余悸地道:“凉……凉州兵来啦!他们……他们到处都是!”
听闻这名士卒张口结舌的汇报,那匈奴将领也是一愣,他竖起耳朵凝神细听,确实从营外锣鼓嘈杂之外的另一方,听到了隐隐的喊杀声。涌入营中的步卒们,也正是从那个方向而来。
几波箭矢突袭过后,曹建见临时营地一旁的树林中,有不少的赵军步卒藏匿,于是他临时起意,命邵雷与董亮带着他们手下骑卒,迂回到那一边,对林中藏匿的赵军步卒发起突袭。
邵雷与董亮两人依令而行,他们分散开队形,而后便径直纵马向那边冲去。反正他们此时所处的这个位置,也在赵军临时营地北侧,如若情况有变,当即便可以及时撤出。
然而做好了充足的应付赵军步卒顽抗准备的邵雷与董亮二人,却是惊奇地发现,他们在林中分散队形,而后什长们各自成列,选定进攻路线而后向那些赵军士卒发起进攻之时,却并未遇到像样的抵抗,显然他们此时已成惊弓之鸟。
凉州兵不过百人,却追赶着足足有己方数倍的赵军,直至赶鸭子一样,将那些赵军士卒纷纷赶进他们所设立的临时营寨。一路上,因为逃命而争相踩踏者,被凉州军追上斩杀者,不计其数。
第一百四十九章 败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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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越来越多的赵军步卒从尚未树立完毕的营墙外栅纷纷涌入营地中,恐慌的情绪开始在营地中肆意蔓延。
匈奴主将看着这突如其来无法收拾的局面,心中蓦然烦躁起来,他纵马而前,顺手抽出手中战刀,连劈几名慌不择路逃往营中的步卒,却依然无法将这股恐慌的势头压制下来。
看着那些营中,便多数四散乱逃的士卒,匈奴主将不由气得血气上涌。他用胡语大声咒骂着,呼喝着,却根本没人理他。逃进来的士卒们,有的到自己营帐中拿上了武器,然后战战兢兢地在将佐的带领和指挥下跑到营栅未立之处,死死盯着营外黑洞洞的夜空,而有的与官佐跑散的士卒们,便纷纷没头苍蝇一般在营中乱撞。
然而这时的营外,却适时地飞来一波箭矢,越过营墙直向在营中散乱地奔跑着的绝望慌乱的散兵们射去。
因为听到示警之后的第一时间,匈奴主将便下令营中士卒们熄灭了的火光,因此现在的营盘中一片漆黑,不辨方物。方才袭击林中赵军步卒们得手的邵雷与董亮,也只能凭感觉令自己手下的骑卒们,向赵军营中漫射数波羽箭。
在这漆黑的夜中,虽然广武骑卒们射出羽箭的实际战果并不显著,然而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却将细微的恐惧都无限地放大,乃至于周遭偶尔有之的微弱箭矢入肉的噗噗声,在其余乱逃乱叫的赵军士卒耳中,都成了阎王毫无怜悯的催命符。
另一侧,伴随着喧天的金鼓齐鸣声,亦不时夹杂着散漫的箭矢向营中射来。那些呼啸的风声,将这些箭矢顺利送入营中,虽然大多射在地上、营墙上,然而还是有一部分,无情地钻入乱逃乱叫的赵军士卒身体,使得他们倒地,之后不久,便在周遭士卒们的无情踩踏之下,成为一具抽搐着的尸体。
营中一片乱象之中,夹杂着惨嚎声,挣扎声,使得此时的赵军临时营地,宛如修罗屠场一般。大部分士卒忙于逃命,而有个别士卒却停下逃命的脚步,开始在周围倒下的袍泽身上起来。
人心的复杂与丑恶,在此时此处,这座风雨飘摇的赵军临时营地中显露无疑。散慢地到处逃亡的赵军士卒,又将营中已整装待发的匈奴骑兵的道路堵得死死的,使得他们虽然骑跨在马上,却是无法稍动。
眼看着营外射来的零星箭矢,在这夜空中肆意收割着无法稍动的匈奴骑兵的性命,骑在马上的匈奴主将心情烦躁不已。
在他眼中,匈奴勇士们的性命,可远远比此时在营中乱逃乱叫的那些氐羌汉人杂兵要珍贵的多。望着他们无序恐慌的模样,想来已对战局起不到什么有用的作用,匈奴主将终是狠下心来,大声用胡语呼喝着,令手下的匈奴骑卒们,在这些乱逃的恐慌步卒中,清出一条通路,以为自己手下的骑兵们,打开一条出去的通路。
匈奴骑兵们开始依令砍杀那些乱窜的可怜赵军步卒。他们的这一举动,使得那些步卒更加惊恐。然而匈奴骑卒接连砍杀了十几名挡路的步卒,终究还是暂时性地震慑住了这些步卒,也加速了他们的崩溃。
清出道路之后的匈奴骑兵们扬起马蹄,向营门奔驰而去。身后的赵军步卒们,目睹了黑暗中匈奴骑兵对自己袍泽们毫不手软的屠杀,这进一步摧毁了他们本就跌落谷底的士气,而后,他们开始毫无秩序地一窝蜂向南面尚未筑城的营栅缺口处涌去。
在这个过程中,不慎摔倒的赵军步卒,便再也没有爬起来。大乱之下,谁还顾得上下级尊卑,不管是贵为将领,还是贱如士卒,皆是拼命向栅口处挤去,以求自己能早日逃脱这现实版的修罗地狱。
挤出营栅的赵军步卒,便纷纷向南逃去。在数十里之外,毕竟还有一座赵军营寨。若是逃到那里,便再也无须担忧自身的安全问题了。
在漫山遍野的可怖凉州军给他们所带来的巨大心理震撼和威压下,他们终于是不再停下脚步,三五成群的溃兵,便如同散漫在满山遍野的牛羊一样,直向着南面前行而去。
步卒们乱哄哄地溃败南逃,使得仍在营外率部敲锣打鼓的曹建,兀自产生了一种太过容易便达成目的的不真切感。不过赵军步卒的溃败南逃,并不意味着此间行动的结束,相反地,有更加严峻的考验在着他们。
曹建在阵中左右奔驰,而后未过多久,果听到营中传出阵阵隆隆的马蹄声。随后,营门处人马之影络绎不绝,俨然有一支骑军,正自其营中冲杀出来。
曹建对此早有准备,只见他将竹哨放至嘴边,而后吹响数次两长三短的音符。骑卒们闻得这信声,纷纷拨马转头,便散开后退,边向赵军营门处,又是连发数波箭矢。
这数波箭射完,原本分散后撤的广武骑卒们,又纷纷以各队、各什的规模集中起来,汇成一道道奔腾的河流,在将佐们的带领下,直奔北侧谷口而去。
先前追杀赵军步卒的邵雷及董亮二人,也在听到曹建的哨声信之后,自方才的林边撤回,而后集中兵力,疾奔回来与曹建所率大部会合。
两股骑卒甫一合流,身后的匈奴骑卒们便已纷纷纵马飞奔着追了上来。匆忙之间,他们之中不少人也是张弓搭箭,向着前方黑暗中的广武骑卒射出一波箭雨。
广武骑卒们仍在向谷口奔逃的路上,猝不及防之下,队中连连有骑卒被射中,有的勉力支撑着端坐马背上,有的便不及防备,跌落马下,而后被后队的马蹄踩中气绝。
匆忙之中,已无人顾得上去看那些跌落马下,已注定无法活下来的士卒。曹建一边奔驰,一边大声招呼着那几名拿着铁蒺藜的部下。招呼了半天,见得几人俱在,曹建方才放下心来。
然而转瞬之间,匈奴追兵的第二波箭雨,却是倏忽即至。这一次广武骑卒们早已有了防备,纷纷取出随身携带的圆牌,用左手持握着,伸到后方挡住那些射来的箭矢,一时间咄咄之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虽然广武骑卒们对这第二波箭矢已有防备,然而还是有些箭矢从盾与盾之间的缝隙钻进去,射倒了几名骑卒。奔驰在队伍后方的那几排骑卒中,此时亦是不乏马匹中箭者。
马匹中箭,也有几人因此而被甩下了马背,然而大多数,却是发足狂奔了一阵,随即便渐渐在背上骑手的尽力控制下安静下来。
曹建领大队奔至谷口处,却恰恰遇到纵马而出的李延昭一行人。李延昭在黑暗中举起手,口中竹哨反复吹起数遍三长两短的音符,示意骑卒们速入谷中。
骑卒们一路飞驰,纷纷谷中,而后当曹建经过李延昭身边的时候,李延昭充满赞许地望了他一眼。方才引几名百人长下得山来,李延昭见几名士卒留在方才的藏身之处,看管着自己等人的马匹,便从那些士卒口中得知了曹建的这一壮举。
也是李延昭此番大意。即使他亲自上山顶去侦察窥探敌军情况,也决计不能将数名百人长都一齐带走。还好此次有曹建挺身而出,并且临时取得了在场队率级官佐的。不然的话,若是无人为首,此次结局如何,倒还真是难说。
这也给李延昭一个致命的教训。自此以后,他再也不敢在前线临敌时带着高级将佐稍离部队。
骑卒们都已冲入了谷口,曹建也上前来,把着李延昭的马头,而后喝令携带着铁蒺藜的那几名断后士卒,纷纷打开布袋,将袋中的铁蒺藜抛洒在谷口窄道上。数名骑卒边纵马奔驰,边向身后抛洒。据李延昭目测估计,谷口这方圆一两百步的土地上,都已是抛洒开了这种致命的暗器。
“走!”见得已经布置完毕,李延昭便对左右士卒们大声下令道。
第一百五十章 遗骸分葬()
已经完成一番布置的广武骑卒,在主将李延昭的带领下,纷纷在谷中发足奔驰起来。后方那数倍于广武骑卒的匈奴骑兵,也由先前的杂乱不整,到现今,被其中将佐整合起来,而后向着谷中的广武骑卒撤回的方向穷追不舍。
然而甫一谷口,便有不少军马毫无征兆地乱踢乱跳起来。再也不听马上骑手的驭使。乍然出现这一怪相,使得追来的匈奴骑兵们纷纷措手不及,不少人便直接被甩落下马背,而后,被癫狂的马匹踏成肉泥。
也有不少马匹,跑着跑着便毫无征兆地跪倒在地。而后马背上的骑士,便被这股巨大的冲力甩飞出去。落地的骑手中,亦有相当一部分甫一落地便痛苦地翻滚起来,一边翻滚一边用胡语大声喝骂不休。而后要不几息光景,便被后来的马匹踏成肉泥。
有些马匹踩中铁蒺藜后狂跳狂叫,后方全力冲刺的骑手躲闪不及,便直直地撞上前马,而后两人一齐被甩飞出去。随着谷口这番怪异的景象越来越多,匈奴主将终于下令全军停止前进。
全军停止之后,他望着山谷中越行越远的那支凉州军骑卒,心中愤慨不已。他下马而去,走到那些马失前蹄,或是仍在狂叫狂跳的马匹左近,仔细地在周遭的地上摸索一番,而后,他的手中便出现了一个铁蒺藜。
望着渐渐隐没在夜色中的广武军骑卒,以及远去的隆隆马蹄声,匈奴主将极尽愤怒,张开大嘴用胡语叽里呱啦地对谷中广武骑卒远去的方向便是一通大骂。骂着骂着,这匈奴主将便是捶胸顿足,痛悔不已。
此前不管是在河东,中原,还是关中。他从未打过这么窝囊和没头没脑的仗。出战大败一场,接连后撤二十里夜间扎营,又被对手来了一通袭营。而且对手还只仅仅只数百骑卒,便将他的这个临时营寨搅得不得安宁。
对方箭袭数轮就不说了,居然还在自己营外敲锣打鼓,大造声势。直吓得那帮低贱的氐羌和汉人连夜弃营逃遁。而当他带着主力的匈奴勇士追出来,意欲将这伙狗胆包天的凉州骑卒杀个精光时,对方却转身跑了!
跑了就算了,你跑我追,本来也是应有之义。然而这帮狡猾而懦弱的敌人,居然在谷口布上数量巨多的铁蒺藜,直使得自己麾下的勇士们人仰马翻。如此情势,还要追下去吗?
匈奴主将只觉得自己用尽全身力气击出的一拳,打在了对面软绵绵的棉花上。浑身的力气没处使,敌人就在眼前却打不到。他满脑子的火气,也不知要如何去发泄,方才能平复。
就在这匈奴将领气得跳脚的时候,他看到了谷口附近地上,有数个不同服色的士卒尸体,走近一看,竟是凉州军士卒,登时拔出腰间长刀,在那几具凉州兵的尸体上猛砍了一阵,终是使得自己怒火稍泄。
而后随着愤怒的匈奴主将下令,谷口附近搜罗到的十几具凉州骑卒的尸体,纷纷被肢解。首级带走邀功,而身体的其余部分,便抛弃在这谷口附近的荒郊野岭里。
眼见得临时营地尚未修筑完成,步卒也已逃散一空,匈奴主将喟叹了一阵,还是率领着在此的剩余部属,背走己方阵亡将士和伤员的遗体,而后驱马向南而去。
李延昭率部一路北撤,终是在丑时时分,返回了金城郡附近,与韩宁所率的中军主力汇合。
李延昭率部经过谷口行出之时,却见方才的战场,已是被凉州军步卒们手中所持的火把照得透亮。谷口周围的软地上,赫然竟是几个巨大的坑,凉州军卒正将谷口处堆积的层层叠叠的尸体一具一具拖出,而后一具一具地丢进挖出的那几个坑中。
李延昭勒住马,凝神细观片刻,却见韩宁手下的凉州兵,将不同服色的陇西卒与赵军步卒尸首俱是扔到同一个坑中。稍有区别的是,赵军士卒们已皆被砍下首级,堆放到一处以作军功凭证。而陇西卒,却勉强算是留了全尸。
谷口另一侧,是被甄别出来的凉州军士卒。他们此时正被整齐地堆叠在一处,与陇西卒以及赵兵所受的待遇大为不同。
此战凉州兵的伤亡不大,因而堆叠在谷口那一侧的凉州兵卒遗体,看上去也并不多。只是李延昭对于韩宁如此处理战场,仍是心生不满。
那些陇西卒,即使算是新降,然而方才也为保卫凉州而进行的这场战斗流过血,做出了巨大牺牲。此时将他们与赵军兵卒合葬,李延昭实在是觉得不妥之极。
他抬眼环视,见那些残余的陇西卒不过只剩下四五百人。此时他们也已被收缴了兵器,神色木然地坐成一堆,一边啃着凉州军分给他们的干粮,一边看着一个个死去的昔日同泽,被凉州兵从谷口层层叠叠的尸堆中拖出,而后丢入挖好的合葬坑中。
李延昭低头叹了一口气,而后纵马向着韩宁所处的地方行去。
韩宁方才大胜一场,此时正是意气风发。然而夜已深,也不免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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