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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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辞-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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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不论是武库粮仓,均已是堆积如山。即便如此,郡府依然还是不断地在向大营之中输送物资。就连马料库,如今也积存了足够全营骡马支用数月的豆饼等物。

    见得各个库中物资充足,杜杰面上的忧虑神色,遂逐渐减轻了一些。他转过头与李延昭交谈了一番,对目前这严峻局势各自交换意见。

    李延昭随即便发现,这位千人督的方略,与自己简直如出一辙。都是意欲先拔除狄道,而后以狄道为据点,囤兵积粮,并择时支援冀城桑壁。

    日后即使冀城与桑壁落败。狄道依然可以固守。不攻取狄道,刘赵大军便绝难北上攻取金城。更遑论攻取凉州了。

    然而受限于通信条件。李延昭真心不知这一消息传到州治姑臧,需要多久。等到姑臧使君及其幕僚们商议出结果之后下达,又需要多久。

    然而以他目前的身份,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策权,他便只能忐忑不安地着。那未知的决策,来宣判自己,以及麾下弟兄们的命运。

    一觉醒来,天色尚且刚刚微明。然而营门处却已是喧哗起来。

    李延昭穿衣披甲,起床出帐查看,却发现营门处士卒正与营外一干官吏服色的人交谈着什么。过不多久,那些守门士卒便打开营门,放那一干官吏入营。

    那些官吏匆匆奔向千人督的大帐,约莫过了一刻钟光景,杜杰已披挂整齐,出帐命司鼓吏敲响鼓,而后放开嗓门大吼道:“全军集结,饭后准备开赴金城!”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进驻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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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是千人督严令,军中士卒无有不遵照执行。士卒们纷纷披甲出帐集合。而后集中带去伙房匆匆用过早饭。随即便各自回到营中,准备着兵器。一部分士卒在各自所属队官的带领下,纷纷去得武库粮仓,开始准备为军中输运粮草。

    半个多时辰之后,由武库和粮仓之中,驶出数支推着小车的辎重队。他们各自运送着武备粮草,排着一条长龙,出营直向金城郡方向而去。

    随后营中各部士卒们纷纷列队。骑卒营在李延昭的带领下,将马厩中骡马几乎全数带出。

    营中骑卒每人一马,其余马匹由刘季武部下曹建那一队士卒所驱使。空置的骡马背上也都驮着用布袋分装好的马料。待射声营排着整齐队列,由都尉孙建雄带出营之后,骑卒营便紧随其后,三百余骑卒,便策马走出营门。

    赵程志的步卒营在后方压阵。如今三营之中,倒属步卒营风貌军纪最佳。赵程志此人不苟言笑。虽然也护犊子,不过总归与士卒们之间距离显得略为疏远。士卒们对他既敬且畏,然则却少有亲近之意。

    而李延昭平日平易近人,不管手下士卒谁向他打招呼,他都是点头回礼。颇有一番亲切感。而且对于手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不过比起庞司马那里动不动砍手脚的军律之刑,李延昭的惩罚,简直可说是挠痒痒了。

    而孙建雄,就属于那种相对平庸,不过勉强压得住阵的。

    射声营操练说得过去,其余一干营中诸事,都是说得过去。然而孙建雄此人,不论人格魅力,带兵才能,还是战场嗅觉,都是比之赵程志及李延昭,略有不如。

    李延昭骑着马行进在长长的队伍当中,转眼便见自己手下骑卒各个方向都去几人四下而出,充当警戒和哨探。如此行为,早已成为一种习惯,深刻地根植于骑卒们的意识之中,成为他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因此,即使仍在凉州境内,这些骑卒也是纷纷依此而行。毕竟未雨绸缪,防患未然。谁也不能肯定,在如今这个严峻的局势下,有什么地方能是一定安全的。

    出发之前,李延昭将之前寄放在武库中的铁甲,连同此次郡府又下拨给骑卒营的一百领铁甲尽皆发到手下士卒手中。因此至今,广武骑营中已有半数强的骑卒披上双甲。

    略显沉重的筩袖铠穿上身,士卒们却并不觉得累赘,反而个个脸上都是一副心安神色。想想这也确实。穿着这件铁甲,躯干部位便已基本对匈奴人的弓箭免疫。于是这些士卒才能如此一般感到心安。

    广武军大营往南行八十余里,便是金城郡北岸营寨了。由于先前韩璞受命前出,率八千精锐直至冀城,如今金城郡连同北岸的大营,便只余三千余人。

    李延昭的构想之中,这个防御体系是至少需要八千余人方能完全发挥它的作用。然而如今自己这边郡兵,加之金城郡的郡兵,连同韩璞留驻在金城的州治精锐,也不过就七千来人。而且没有一个相对统一的指挥。

    金城军由金城太守张阆统辖,广武军由广武千人督杜杰统辖,留驻的州治精锐又由韩璞侄子韩宁统辖。指挥权和各部职责划分这一片,已让李延昭觉得头大不已。

    金城郡尚且好说,李延昭估计如若战火蔓延到金城一线,金城郡郡城的压力,反倒应该是最小的。金城郡所处地形,两面环山,一面临水。敌军若要进攻,唯有强攻一面。

    如今金城郡城墙已是加高到三丈多高。只要守城军队不傻,固守定然不成问题。敌军意欲攻克金城,便唯有在一面反复强攻,付出数倍于守军的代价,或可有望攻克金城。

    然而金城北岸这座营寨,若要守住,想必就难上许多。

    此寨又没有金城郡那般高耸的营墙。而且又是伐木立寨。虽然两道营墙之间灌注了沙土,然而若数倍敌军强攻,这座营寨还真的难说守不守得住。

    如果有一统一令的主将,南岸金城郡与北岸大营之间,可以借由浮桥来回支援,那么防守倒会轻松许多。不过令出多门,调动不畅的情况下,李延昭还真的不敢指望那些友军。

    然而凭借广武军这两千来人的军力,面对优势敌军围攻的时候,这座营寨是万万守不下来的。

    虽然不明府君立即调集广武军奔赴此地的用意,然而李延昭亦是明了,远在二百里外的冀城与桑壁,驻守的皆是凉州精锐。因此刘赵也绝不可能轻易攻取此二城。只是狄道此时尚在敌手,凉州的支援,不管是物资,还是兵力,也绝不可能绕开狄道。

    但是,究竟派不派兵救援二地,这个决策却是要等州治张使君来做。不论最终决策如何,都将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远远地,李延昭已是瞧见金城北岸大营大门已经打开,己方军队先头押送军械和粮草的那些推车,已是排起长队,相继营中。

    由于推车的阻碍,队伍的速度瞬间减慢了不少。李延昭抬头望去,前列孙建雄的射声营,正分成两列,由那些推车两侧徐徐入营。士卒们手持蹶张弩,腰悬环首刀,步伐整齐,也是颇有精锐风范。

    此时,大营大门只开了一半。孙建雄见状,上前与对方守门将卒交涉了一番,两扇营门才尽皆打开。

    营门大开之后,两辆推车可并排行进其中,两侧也可容纳各两排士卒并排行进其中。如此一来,广武军入营的速度确实快了不少。又过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这两千来士卒,已是尽皆金城郡北岸大营。

    李延昭的骑卒一俟大营,便被一名将佐请去中军。李延昭依言而行,率领自己属下这三百余骑卒,各自下马之后便牵马向中军行去。

    李延昭本以为此时这些仍留驻在营中的凉州精锐,其统帅会是一名年纪较大的百战老将。然而当他到达中军大帐前,却是看到一批皆是身着铁甲,执戟而立的精锐卫士站成两排,中间却是有一顶盔掼甲的年轻将领,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些卫士腰杆挺得笔直,昂首矗立,顾盼之间,身上已有一种莫名的凛然杀气散发出来。看得李延昭不由得稍稍垂下眼睑。心中倒是觉得自己麾下这些士卒,即使刻苦操练了一年光景,比之眼前这些州治精锐,仍不知要逊色多少。

    那年轻将领却正是韩璞的侄子韩宁。他眼见李延昭这番姿态,却好似看出他心中所想,上前与李延昭见过礼,而后笑道:“这些卫士,皆是跟随伯父东征西讨的悍勇之士。久历战阵,身怀气势,实是非凡。”

    李延昭本来为这些差距而感到暗暗心惊,此时听闻韩宁一番介绍,心下才释怀些许。

    原来这些卫士竟是久经战阵厮杀之士。如此一来,这等差距,就变得不是那么不可接受了。

    李延昭对韩宁抱拳躬身,却是道:“末将见这些壮士仪态气势,皆是上乘。心下不由感叹,若我州军士皆有此风貌,入据关中指日可待。又何患胡羯?”

第一百三十三章 陇西残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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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延昭对韩宁将他找来,不知要令他去做什么,心里也是没底。广武军入驻金城大营,韩宁不先见军主杜杰,反而先将他喊来。李延昭觉得,定然是有一番非常之事。

    然而囿于身份的巨大差异和鸿沟,李延昭此时却也是不便出言相问。只得略显尴尬地望着笑吟吟的韩宁。心中忐忑不已。

    “前次随伯父左右,听得李百人将的一番妙策。如今势危,不知百人将是否又有妙法破局呢?”韩宁一派老成之相,伸出右手轻抚着颌下胡须,满怀期待道。

    李延昭抱拳叩地,郑重道:“末将以为,当下之局,唯有攻取狄道,并加固其城,以之为据点,接引我方大军返回,并为转移陇上百姓财货而争取时间。待得大军返回,我等便唯有坚守金城,消耗敌锐气粮草,以待时反击!”

    “为何我军不能主动出击,寻敌决战?”韩宁听闻李延昭的一番计策,便皱眉言道。他年纪轻轻,正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大好年华。自然是不甘心居于一隅。开疆拓土,建功立业的思想,几乎根植到了他的内心中,使得他无时无刻不再谋划着自己金戈铁马的未来。

    “据我军哨探来报,敌军围攻桑壁者,绝不少于五万众。结合目前所知的陇西地带情况,刘赵平定陈安之后,此次出兵,绝对是非同小可。”

    顿了顿,李延昭又道:“据末将所判断,此次刘赵大征陇西,其军不下十万!而我军,便是金城此地精锐尽出,加之被困在桑壁、冀城的我军精锐,也不过不到两万人而已。孙子曰:‘夫势均,以一击十,曰走。’目前我军若能严守壁垒,使赵军无法越过我等而进攻我州中土地,两方便是均势。”

    “如若强行出击,敌军多数为轻骑,其疾如风。我军骑兵不仅人数少,而且速度也远不及敌军。若我等为将者不察,便是以一击十,继而败退的局面啊!望长官深思而行!”

    韩宁神色颇为忧虑。他凝神细思了片刻,而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李百人将的谏言,本将会权衡一番的。稍后大帐中召集诸将军议,我军目前作何等方略,待得军议之后,再做定夺。”

    闻言,李延昭只有郑重而恭谨地抱拳为礼,随后在韩宁的注视之下,默默退走,转身为麾下士卒前去安排营地以及马厩去了。

    韩宁若有所思地望向河南的金城,口中反复念叨着一个地名:“狄道,狄道……”

    与此同时,在陇西的山间密林之中,却有数支残兵在山林中穿行。他们显然是常年行走在山林之中,各人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山林中穿行的他们,队尾士卒还拿着长长的树枝,捧着不少林中枯叶。待得大军行过之后,便小心翼翼地用那些树枝和枯叶,将身后长长的足迹等掩盖起来。

    几列长长的队伍各自行进着,不时有因为负伤而行走不便的士卒们无力为继,倒在一旁的树干上靠着休息。随即过不多久,便被后军中的相熟袍泽们拉起来,架着前行。

    也有无人问津的士卒,便只能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失去知觉,而后变成山林之中的一具枯骨。

    这支残兵,本就是忙于逃命。因此对于这些陆续在林中倒毙的袍泽,也并非个个都能兼顾。因此一面是惶恐不已,加速逃离的大队,一边是无力为继,倒毙林中的残卒,勾勒出一幅犹如鬼蜮般的景象。

    领头的将军,静静地看着跟随自己走到这里的袍泽,心中五味杂陈。他默默地走入林中,身后有几名忠心的卫士远远相随,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走向林中那些倒在树下,或已经没了声息,或微弱地喘气的部下们。

    当他走到一棵只有碗口粗的树下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张面孔的主人,是很早就跟随自己的一名忠实部下。他看着他在军中一步步成长,一步步由普通的士卒,渐渐成长为伍长、什长、队率。而后,成为他手下军伍中坚力量的基层将佐。

    而现在,那张面孔木然地望着他,双眼圆睁,却了无生机。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质问与控诉。那名他无比熟悉的队率,此时一言不发,仅仅是空洞与木然地望着他,已使得这位顶盔掼甲的将军心如刀绞。

    将军蹲下身去,他想拉过这名忠心部下的手,好宽慰他一番。然而当他的手伸到对方放在膝盖上的左臂上时,却只拽到一截袖管。而那袖管早已被鲜血所浸透,如今,将军手上,只拽着一截被血浸透之后,又晾干的干硬且空荡荡的袖管。

    “大有,你的手呢?”将军慌了神,颤抖着声音抬起头,望向那张木然的面容。然而,却没有声音回应他。那面容的主人,依然瞪着空洞深邃的眼神,如同方才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大有!”将军伸出被鲜血染红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奋力摇晃了几下。那面容却是依然毫无表情,只是随着将军的摇晃,那空洞而毫无神采的眼神,却是偏向一旁去了。

    见自己的这位部下毫无生气的模样,随着摇晃,头部也如同无法控制地向一旁偏去,将军却是更加慌神。他伸出一只沾染着暗红血浆的手,伸到那部下的鼻子下面略微一探,却发现这位部下,早已彻底没有了生机。

    将军不由悲从心起,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扶上了部下的眼睑。仿佛是生怕惊扰这位生前忠心部下的安睡,他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动着,眼角已是有水汽氤氲着。而后,他慢慢地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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