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军队,每战所担负的也皆是挽狂澜于既倒的重任。而从始至终这些将卒的表现,也的确不负精锐之名。
另有四百精通弓弩操作的士卒伏于谷口两侧秃山之后,山顶上皆已垒起数块巨石,一俟赵贞所部出谷,这些巨石就将被推下山崖。能不能阻挡敌军撤回道路尚且两说,不过毫无疑问,即使敌军返身奔逃,这些阻塞谷口的巨石也能极大地阻碍他们的行动。
最后便是卸去铁甲的二百战锋营士卒。同李柏派给李延炤的那名部曲督一同据守大营。守营兵力也因此达到六百有余,足以应付敌军可能遣出来偷营的小股部队。安顿妥当,各军便在自己据守各处略作歇息。而李延炤与刘季武,则在战锋营士卒身后的一座小沙丘上,望着谷口两侧秃山上己方哨探的信号。
个把时辰后,秃山上立起一名哨兵,擎起黑色大旗摇动了一阵,而后向着南侧连续挥动三下,李延炤见状,立即命阵后鼓吏发出信号,以便让麾下军卒各就各位,准备迎敌。
哨兵发出的那个信号,是敌军已进至五里之外。悠长略慢的鼓声响起,传遍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场中待命的军卒们听闻这鼓声,纷纷起身。车阵中的步卒们拿起马槊长枪或是弓弩箭矢。而隐藏在沙丘后侧的具装骑兵们,则纷纷将马甲披在战马身上,紧张而有序地做着各项准备。
战锋营士卒人人披甲而立。不少人脸上都已沁出层层汗水,和着风吹起的尘土砂砾,在将卒们满是汗水的脸上积存着,不久,这些肃立的士卒便皆是成为花脸。看去灰头土脸,令李延炤颇感哭笑不得。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谷口已冲出来数十骑敌军游骑。他们只是远远地在步卒们列出的车阵周遭游走,并不上前。在察观一阵之后,数名敌骑进至车阵边缘一箭地左右,向车阵放箭。而在魏旭的授意下,每逢敌军箭矢射来,阵中步卒便会按什伍放箭回击,对敌骑还以颜色。见这车阵中还隐藏着数量不少的弓弩手,而且每次放箭挑衅都会招来什伍规模的箭矢回击,赵贞麾下这些骑卒也知面前敌军并非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赵贞所部哨骑,与车阵中的凉州军步卒就此僵持在车阵一线。也有不少敌军骑卒试图绕过车阵,往后面战锋营之处来探探虚实。然而每当他们有所动作,之前零星回击的方阵弓弩手,便会立刻将手中弓弩弦上的箭矢向来骑的方向射去。如此一来,倒也迫使那些敌军哨骑不敢轻动。
不多时,谷中渐渐出现打着“赵”字旗号的赵贞本阵。许是连日跋涉,令这支军队也吃尽苦头。赵贞在中军端坐高头大马上,本来听闻哨骑汇报有敌军迎击,他还认为这支敌军将在秃山谷中设伏。然而派遣哨骑反复确认一番,知晓这支敌军在谷外列阵以待之后,赵贞对当面之敌开始感到不屑。
一名哨骑回到阵前,绕行至中军左近,随即入阵行至赵贞马前,向赵贞报告道:“敌军于谷外列阵。当面车阵一千人左右。外圈长矛,内中弓弩。阵后另有三百步卒列成方阵。谷外西侧一处沙丘之后,还有两百余骑卒隐藏。”
赵贞闻报,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张公庭偌大一个凉州无人,居然派此庸将前来与我对阵?不在山谷设伏,反于谷外列阵。以为摆出一只口袋,用两百骑卒,便能将我军阻挡在此地么?”
赵贞拔出刀指向谷外:“传我将令。前军出谷列阵!右翼出谷列枪阵,严防敌骑冲击!骑营绕过车阵,前往攻击敌后阵阵列!”
赵贞的安排看起来似乎是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在严密的长枪阵列下,即使具装甲骑也无法发挥其应有的作用。而车阵处的敌军阵列,防御固然严密。不过一旦西侧阻住敌军骑卒的冲击,己方骑卒又将对方后阵步卒击垮。车阵便会被包围在其中。届时,防守严密的车阵也只不过是只瓮中之鳖。
在赵贞的严令之下,前军步卒迅速手持刀盾弓弩,相继冲出谷口,在对方车阵弓弩的射程之外开始列阵。刀盾手在前,而弓弩手则在后方排列开来,将自己置于刀盾兵的保护下。与此同时,右翼手持长枪的士卒也纷纷奔出谷外,一面接引回方才出谷哨探的本方骑卒,一面排列成数列密集阵型,随着方阵将佐的一声喝令,本来指向天空的长枪齐齐前指,阵列变得宛如刺猬一般。
待两方士卒皆排好阵列,围绕在赵贞所处中军左近的骑卒,便纷纷纵马而出,自刀盾与弓弩组成的严密阵型后方而过,向东疾驰二三百步,再折而向南,远远地看着车阵中士卒咬牙切齿的样子,始终与车阵保持着二百步以上距离。令车阵中弓弩手也倍感无能为力。
赵贞所部足有五千。前军出谷列阵,数量便足有一千五百余。而右翼枪阵中的兵卒,又足有千余。绕路突袭后阵的骑卒数量也是近千。如此一来,赵贞顿时得意不已,面对这支敌军,他除了战略战术之外,在人数上也已是占尽先机。各方向的兵力都比敌军雄厚许多。不单如此,他后阵中,还有一千余名身着半身铁甲的精锐部曲。
李延炤看到谷口处,足有千人规模的敌军骑兵自对面阵后绕行,心中已知赵贞打算。他望着那支骑卒扬起漫天沙尘,始向东侧,而后折向南,显然便是奔自己这支后阵而来,当即便喝令道:“变圆阵!”
这些战锋营士卒们早在日复一日的严酷操练与尸山血海的战场上学到了不少经验,也对口令信号等有了一定的条件反射。听闻李延炤的口令之后,这三百余名战锋营步卒脚步齐齐而动。不过十几息的光景,便已排出一个整齐的圆阵。手持长枪长槊的士卒纷纷站到前排,枪槊纷纷向外指去,宛如缩成一团的刺猬。
赵贞见阵后那支铁甲步卒几乎转瞬之间便排出这样一个队形,不由得暗自心惊。从对方当机立断地变阵,以及士卒高效敏捷地完成变阵来看,眼前这支军队,至少车阵背后那三百来名步卒,绝对是堪称精锐的劲旅!
然而赵贞已没有工夫去思考。冲锋中的骑卒们也没有机会再改变队形。那千余名骑卒便带着纷纷扬扬的沙土,一头向着看起来单薄的不堪一击的那三百步卒撞去。
首排持枪槊的步卒蹲下身,将枪尾插入沙土,而后牢牢地握住枪杆。这里的沙土地不比金城,谁也不知敌军骑卒撞上枪槊尖头之后又将如何。首排士卒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手中坚决地紧握着的长枪。而敌方骑卒越冲越近,甚至狰狞的脸庞都已清晰地呈现在这些战锋营士卒眼前。
或许只是一瞬,或许经历了足有一刻那么久,当一往无前地冲锋的敌骑终是撞上阵前那些斜斜指向他们的枪槊,顿时一阵令人牙酸的“噗哧噗哧”枪矛入肉声不绝于耳。随即便是在巨大冲力下传来的枪杆断裂声。枪杆折断的士卒们丢下手中断杆,反正这等情形,他们也绝非首次遭遇。
他们纷纷取下用绳索栓系在身后的长刀,肩并着肩又站在一起。先前倒地的敌军骑卒们人喊马嘶,血流一地。甚至身后那些骑卒扬起的沙土都变成淡淡的赤红色。未死的骑卒们在一地狼藉中爬行着,有些人试图站起,但紧随而来的袍泽马蹄却毫不留情地践踏过他们的身体。或许临死之前,他们能够听到的最后声音,便是令他们窒息的自己骨头折断的声音。
也有些人较之那些袍泽要略微幸运一点:他们从战死一地的同袍尸堆中站起。然而未及喘口气,在随之而来的身后骑卒们马匹撞击之下,他们便不由自主地飞向敌军阵前,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再次站起来的机会,他们生命中最后的影像,便是面前敌军的刀光一闪。
李延炤与刘季武皆在阵中,两人亦是披坚执锐,神情肃整地望着面前的战斗。当敌军冲锋的头几批骑卒相继阵亡在枪林刀墙之下后,随之而来的其余敌军便面临一个尴尬的境地:他们若是奋力前冲,马匹很可能会被地上的其余人马尸体绊倒。即便是没被绊倒,冲入阵前,面对的还是敌军的长槊长刀。
而若他们勒马驻足,身后疾冲而来的友军袍泽便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撞落马下。凉州内遍地都是的马镫,却因为商路断绝,在西域还属于一种稀罕物件。这种尴尬的境地下,骑卒们便只能互相裹挟前冲,很多人便就这样走上死亡的道路。
随着敌军骑卒源源不断的冲击,阵前士卒手中折断的枪槊越来越多。相应的,枪槊折断的士卒们纷纷拿出长刀,数排长刀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刀墙。然而饶是如此,不少士卒却还是被中刀却惯性前冲的马匹撞中,军阵之中开始出现伤亡。
李延炤见状,提着刀分开身旁士卒,挤向前排。不论如何,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向麾下士卒表明,他这个一军之将,与这些士卒同在一起战斗。
李延炤刚刚挤上前排,身旁便传来一名军卒饱含不满的声音:“挤什么挤?”李延炤望向发声之人,面具只露俩眼,却也不知是谁。只是听声音,却感到有些像陆一。
“陆一,你……”李延炤迟疑着,想要骂陆一两句。然而眼睛余光却瞟见一旁又一批敌军骑卒冲了过来。李延炤握好刀,道:“小心行事!”
陆一听出面具之后传出的声音是李延炤的,登时便有些懵,本以为李延炤出言打算骂他一通,却孰料这位却只是叮嘱他要小心些,心底登时便涌起一股暖意,他望向冲来的敌军骑卒,握着刀杆的双手,又紧了一紧。
许是强冲圆阵引起的巨大伤亡令对面的敌军将领觉得难以承受,此番冲来的敌军骑卒在几声竹哨的指引与命令下,分成两列,各自拨转马头退出了步卒们的攻击范围。他们开始纵马驰骋在这支步卒周围,随着竹哨一声紧似一声,骑卒们纷纷将马拉远,而后形成一个圆阵,马上骑手弯弓搭箭,随即连绵不绝的箭矢,开始向着战锋营的阵列中倾泻!
“低头!”李延炤喝令出声。而久经战火考验的战锋营士卒,纷纷低垂下头,任射来的箭矢砸在自己身着的铁甲之上,发出连绵不绝的叮当响声……
第三百二十七章 具装铁骑()
赵贞手下轻骑,不论单兵素质、所用武备还是技战术较之匈奴骑兵都多有不如。然而饶是如此,这些轻骑依然是选择了正确的战法。不再试图冲击战锋营本阵,做那些无用之功而徒增伤亡。
李延炤设想之中,战锋营是作为一支预备力量,待敌军冲击车阵无果,并且伤亡惨重时,再由他亲率投入战场。然而赵贞作为敌军统帅,显然要聪明得多。
只是他也不曾料到,李部阵后这支仅仅三百余人的步卒会如此难啃。第一波冲阵便折损了近百骑兵。后来陆续冲阵者,又折损百余人。人马尸首围绕着三百步卒构成的圆阵围成一圈,地上的砂砾都已被染成了赤红色。
望着阵后胶着的李部与本部骑卒,赵贞令身后鼓吏敲响号鼓,命正面的一千五百余刀盾步卒及弓弩手向李部构筑的车阵前进。进至一箭之地,双方阵中弓弩手各自向对方抛射箭矢。上千支箭在大漠的空中呼啸着交错而过,转眼便落入它们各自去处。随着不时响起的箭镞入肉声而带起一蓬蓬血花,肆意收割着双方将卒的性命。
“向车阵靠拢!”面对改冲阵为游走袭扰的敌军骑兵,李延炤心中也是感到至为无力。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折断的长槊,用力向着在二三十步外绕行奔驰放箭的敌军骑卒掷去。断槊呼啸着飞出,转眼功夫便洞穿了一匹正在飞驰的战马马颈。
闻令而动的战锋营步卒们,人人支起手中长枪马槊或是长刀,负伤或已阵亡的个别士卒被身旁袍泽架起。三百余人维持着基本一致的步伐,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倒毙的那些人马尸首。偶尔有一两声微弱呻吟,通常在转眼之间便断送在战锋营锐卒的奋力踩踏之下。
战锋营士卒跨过倒毙的敌军人马尸首,步调一致地向着车阵左近靠拢过去。此时车阵中军卒正面对正面袭来的敌军。无暇支援身后李延炤所率这部战锋营士卒。见战锋营向车阵靠拢过去,指挥这些骑卒的其中一名部曲督大急,忙命正远远放箭的骑卒们整理队形,又向战锋营发起冲击,试图阻挡他们与车阵的汇合。
久历战阵的战锋营士卒对于各人在战场上应当做什么,心中都是有数。士卒与将佐之间通过简单的言谈口令,甚至一个眼神便能建立良好的沟通。眼见对方骑卒集结起来,便要继续对本阵发起冲击,李延炤高举长刀,大喝一声:“御!”
正在缓缓移动的战锋营士卒听闻号令,立刻便停住脚步。前排士卒手中长枪马槊、诸刃长刀等再次指向外围。隆隆响起的马蹄声顷刻便至眼前。然而如同刺猬一般防御严密的圆阵依然没有给敌军骑卒任何可乘之机。
陆一手执长刀,向阵外跨出一步,飞快地举刀然后落下,斩杀了一名落马的敌军骑卒。温热的鲜血喷溅到他的脸上,令他因肾上腺素急速分泌而生出一种别样兴奋来。眼下所杀的敌军虽然并非虏贼。不过初入行伍不久的陆一,却是急于证明自己。早先在令居守营之时,伤口尚未痊愈的他便登上营墙,奋力杀死一名敌军。
初次杀人带来的惶恐与不适并未持续太久,战后因斩敌一级晋升为伍长的陆一很快尝到了甜头。然而他却放弃在健锐营中任伍长的机会,强烈要求进入战锋营中,哪怕只是做一名小兵。李延炤听说之后,也知陆一心中所想,便令他转赴战锋营中,担任了一名士卒。
斩杀了当面落马的那名敌军之后,陆一飞快地退回队伍中。不过几息光景,敌军骑兵再一次向着这股集结起来的精锐步卒发动了冲击。
一次次地徒劳进攻,令这些骑卒人数锐减。及至半个时辰后,折损近三分之一的敌军骑兵,再也无力对这支战锋营锐卒产生任何形式的威胁。
望着渐渐远遁,不时放出零星箭矢,看上去疲惫不已的敌军骑卒,李延炤心下稍稍松了口气。然而队中陆续多起来被袍泽架起的伤兵或是阵亡士卒,又令他的心绪没来由地沉痛起来。
少了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