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贼军中必乱,或走,或降。贼军心已散,则不足为虑。不论是我军出城雷霆一击,抑或待得援军一至,里应外合予敌一击,敌必大溃。如此,则叛乱可定矣!’”
李延昭的对策,却是与广武军主将杜杰的方略大致相同。不过李延昭多提出派遣骑军出城,予叛军骚扰,疲兵。以配合郡城诸军的守城这一策。却令太守亦赞赏不已。
“妙!便依此计而行!”
第二十一章 坚壁清野()
郡守府中连夜下令各县将属地的人户、屯粮以及驻军向郡城以及附近山中迁移。太守大人措辞严厉,各县县令均是不敢怠慢。各县之中众官吏与驻军俱是连夜起身,将县城粮仓之中的存粮迅速装车,运往郡城。
广武郡所属令居、枝阳、永登三县,虽然都不大,然而将三县人户都迁往郡城显然不太现实。三县县令已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初步决定下,过半的民户即将迁往附近山区。由官府的官吏们先行前往,勘察地形,找出适合居住之所,然后各县驻军帮他们修建窝棚,暂时得以栖身。
天明之后,令居县之中的老百姓依然扛着锄头等农具,准备下地劳作。然而甫出门,便见得门外熙熙攘攘,官府的大车满载着县仓中的粮食出城而去。县兵们四处张贴告示,还喝令众百姓速速收拾家中细软,赶紧准备迁走。一时间众人不明就里,纷纷迷惑不已。
“县令大人有令,秃发鲜卑部叛乱,不日即将兵临城下。城中诸军户,民户速速收拾家中细软粮食,全部迁走。军户迁往郡城,民户迁往山中。官府予以协助。务求不给秃发部留下一粒粮食!”
乍闻这一消息,城中的百姓们俱是惊愕之色。没过多久,各自里、坊的乡绅们便过来大喊着,喊众人收拾家中财物粮食。众人才如梦方醒。
百姓们渐渐骚动起来。不少妇人老人大吼着不搬。抗拒来自官府的命令。
举家从陈仓迁来凉州的杨梦云一家亦在其中。目睹家乡的惨状,杨梦云及双亲颠沛流离来到凉州,对安定生活早已是充满向往。来到凉州之后,官府发下口粮,并给他们家中分派了田地。父母日夜劳作,年仅十一岁的杨梦云亦是懂事。父母出去劳作,她便在家中照顾年幼的弟弟,到了饭点便做好饭,背着弟弟给田中劳作的父母送去。一家人脸上已是一扫之前的阴霾,已渐渐有了快乐的笑容和对未来生活无限美好的憧憬和希望。
然而此时,官府却发下一纸命令,令他们迁走,迁离他们视作生命的家园。他们却如何能够接受呢?骚乱之下,渐渐已是群情激奋。有几名年轻人不知从哪寻来的棍棒,愤怒地从人群中冲出,劈头盖脸便朝着喝令他们搬走的那些坊里的乡绅打去。一时间打得那些乡绅连滚带爬,狼狈不已。
杨梦云见得此情此景,心中惶急,连忙离开父母身边,瘦小的她费劲地从人缝之间挤出去,抱着一个拿着棍棒的年轻人大腿,便哭道:“叔叔叔叔,别打了他们停手啊。”
那年轻人回头一看,道:“哪来的丫头片子?”正待将杨梦云的手掰开上前的功夫,却听得战团之外的坊市门口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住手!”
众多的兵丁已是将坊市门口围住。此时一位身穿绿袍的中年人分开众兵士,负手立于坊门之下。一见到这个人,方才还吵吵闹闹的百姓顿时肃静下来,片刻之后,坊中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百姓。
“跪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我等不愿搬离家园,还望青天大老爷成全!”人群前,一位老者颤颤巍巍地冲着那绿袍中年人不断叩首道。
那绿袍中年人便是令居此地县令宋巍。宋巍为官清廉,为人正直,在当地百姓之中一直享有很高的威望。
宋巍闭上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而后睁开眼对着坊间跪着的这一片密密麻麻的百姓道:“诸位百姓不愿离开家园,背井离乡,本官又何尝愿意让诸位承受颠沛流离之苦呢?”
诸位百姓听闻县令口出此言,都是以为搬迁之事,就此作罢,不由得喜上眉梢。
“然而,现今情势所迫。本官不得不忍痛让治下百姓暂离家乡,颠沛流离在外,实是本官失职!诸位百姓,本官有罪啊!”
百姓们闻得县令大人如此沉痛的话,知晓搬迁之事已是不可避免,众人的心已是深深沉入了谷底。
“八月初七,鲜卑秃发部于湟水畔发动叛乱,已是攻陷了西平郡属下临羌县,并纵兵四掠。我广武郡所府君闻报之后,为免治下百姓横遭兵灾,家园被毁,亲人遇害的惨剧我广武郡中上演,遂下令让我等组织治下百姓撤离。实是出于对大家的爱护。让大家迁移只是暂时的。府君已集结治下三县以及郡城的大军,即将对发动叛乱的秃发部发动雷霆一击。大家请相信,不久之后,待得府君击败叛贼所部,本官将亲自带领诸位百姓返回家园!”
县令讲了一通肺腑之言,下面的百姓们闻言之后,俱是议论纷纷。
“乡亲们,县君都这么讲了,我等还等什么?难道非得临羌的惨剧在我令居上演,大家才会悔不听县君之言吗?”醒悟过来的老者,站起身来冲着身后跪着的众百姓高呼道。
不久之后,众百姓纷纷起身。之前持棍殴打乡绅的众年轻人,心中忐忑不已,纷纷上前向众乡绅以及县令请罪。县令宽厚,表示概不追究,众人才纷纷散去,各自回家收拾细软粮食,准备在县君的组织之下,前往山中避难去了。
“爹,娘,我们不久后还会再回来的,县令大老爷都说了。”杨梦云伸着小手,帮母亲擦拭着脸上的泪。“县君都说了,我们还会回来的,娘不要伤心了。”
妇人爱怜地抚着杨梦云的小脑袋:“娘不伤心了,乖云儿,我们还会回来的,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带着细软,粮食,以及对故土家园无限的眷恋,令居、枝阳、永登三县的百姓,民户迁往山中官府早已布置好的安置地,军户俱是举家迁往郡城。
虽然此次大规模的迁移百姓人户,在起初之时遭到了不明情况的众多百姓的抗拒与骚乱,然而在诸县县令或是怀柔,或是高压的手段之下,三县的百姓,还是举家迁至了他们新的安置地。三县官吏,及县兵共三千两百余人,亦是在各自千人督及县令的带领下,集结到了郡城。
太守辛翳搜集了治所之下的粮食。均是运至郡城官仓里囤积起来。郡所器械司亦是召集了郡所治下几乎的工匠,为即将来临的守城制备器械。
诸军之中的军马以及骑卒已经齐聚广武军骑都尉马平帐下,太守依李延昭所言,集合了几乎能集合的一切骑兵。这些人即将在将来的攻守中,成为秃发部叛军,及其首领秃发复孤挥之不去的一场噩梦。
第二十二章 广武骑卒()
建兴九年八月十二,广武军大营。
两营步卒与一营射声均已是在各自都尉的带领之下,拆除了营中帐篷、营墙等一干设施,除了武库等几座永备建筑,余者已尽皆拆除。
一百一十三匹战马,在各自骑卒的牵引下出了马厩,集中在几日前尚且用作校阅场的那片空地之上。领头却是广武军骑都尉马平。属下骑卒俱着筩袖铁铠。末排却有十一骑是一色皮甲,与这支骑军看起来格格不入,那十一骑便是李延昭所部了。
骑都尉马平在集结部众之前亦是相问李延昭一些战阵之事。李延昭俱是对答如流。马都尉遂将属下百余骑卒之中常年操练吊车尾的十一人发配去郡城搬滚木礌石。而将李延昭一行人编入了自己部曲之中。
望着军中步卒结成一支长队,离开此地往西而去。大战之前的沉重氛围已经笼罩了校场之中的这一干人马。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之久,远处传来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众人极目远眺,见得远方地面之上烟尘滚滚。不多时,数支人马已行至近前。临近校场之时,过来的几百骑俱是下马而行。三名将领,已是牵马上前拜见马都尉。
“令居县骑卒司马,范廷拜见骑都尉,所部应到一百零五人,实到一百零五人。”
“枝阳县骑卒司马,王卯拜见骑都尉,所部应到一百一十人,实到一百一十人。”
“永登县骑卒司马,伍建斌拜见骑都尉,所部应到九十九人,实到九十九人。”
各县骑卒司马分别拜见过马都尉。马都尉让众人免礼。四部骑卒合兵一处,郡城一百一十三人,令居县一百零五人,枝阳县一百一十人,永登县九十九人。合计四百二十七骑卒。
众骑卒来郡城大营集合之前,都依照太守和各军主将的吩咐,带足了七日的干粮,以及刀枪弓箭等物,每人三十支箭,以及火折子等等杂物。马都尉与各县的骑卒司马几人交头接耳了一阵,随即下令众军开拔。
此时,广武郡治下各县的县兵,以及军户家属,俱是往东向郡城治所而去。
然而这支四百余人的骑卒,却在夜幕降临之下,骑上马,朝着和众人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夜幕笼罩着他们,为这些月光照射下,盔甲之上泛出森冷寒光的勇士送出静谧的祝福。
李延昭骑在马上,四百余骑在大地上奔驰着,马蹄敲击在地面上,踏出一曲急促的鼓点。那是征战的信!那是男儿的浪漫情怀之中最为悦耳动听的华章!
胸中激荡起伏的李延昭,不由得抬头四望,口中喃喃念道,他那时初入郡守府面见太守之时,自己曾经说过的,他曾打算用铁骨铮铮的戎马一生去捍卫的誓言。
“好男儿,功名但向马上取!”
依照李延昭的建议,这四百余骑卒须先行抵达湟水之畔,然后四下而出,打探监视叛军下一步的行动。如若叛军一旦有东进广武郡的意图,便遣人回报郡城。大队尾随监视叛军,伺机对叛军进行一系列的破袭行动。
李延昭将后世之中特种作战的理念灌输给这支骑兵的领兵将领马都尉。即是在保存自己的前提之下,始终侦察监视着敌军,对敌军的各种行动了如指掌。寻机袭击敌军粮草,刺杀敌军将领,截杀敌军传令骑,必要时施展疲兵之计,己方轮班骚扰敌军,使敌军军旅不振,首尾不顾,军令不行,士卒疲敝。反正敌明我暗,战不战,何时战,扰不扰,何时扰。主动权与决定权俱是在自己手中。敌若不堪其扰,倾巢而出。却正中己方下怀。己方俱是骑卒,拨马而走便是。
总结起来便是十六字真言: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
一席话听得马都尉面有异色,连连颔首而笑。这种新奇的作战方式令马都尉整个人俱是一振。己方兵少将寡,此事马都尉却是知晓。也知道凭自己手中这四百二十七骑卒去冲击敌军一万三千人的大营无异于自寻死路。他亦是觉得此次战事,自己所领这四百余骑已是沦为战场上的配角。然而李延昭的这一番计略。却是刷新了他的观念,令得他意识到,原来自己手中兵虽然少,亦是可以成为战阵之上的主角。
这支骑兵奔驰到已成空城的令居县城。便在县城旁边找了个空地扎下营来。
扎营之时,马都尉已是令哨骑四出,以为警戒。军中士卒俱不得卸甲,武器不得离身,军马集中拴在各帐帐外。不得随意出营走动。因为尚在战时。马都尉甚至下了严令:违令者斩!
此令一出,各部士卒心中俱是一凛。如此严厉的军令,确在向他们昭示着一个人都须正视的事实:大战,即将来临了。
诸军在令居将息一夜,却是无事。天明造饭,诸军随即拔营启程,向西而去。
令居再向西,不过三五里的功夫,便已山区。山区道路难行,而对骑兵来说,则尤为难行。并非一直有两山之中的平坦谷地可供军队通行,于是时不时的,众骑兵还需牵引着坐骑爬坡。上坡倒还好,下坡才最是难。骑手牵着战马须得小心翼翼,亦步亦趋而下。稍有不慎,或人或马一旦脚下打滑摔将下去,便是或伤或死的局面。
由于军情紧急,且时日尚短,四出的哨骑尚且来不及细细探查山中地形,以便为后续乃至大军绘制出适合前进的路线,众人已被迫出征。于是常常须得走傍山险路。之前走一段临崖路之时,便有两人两马脚下不稳,失足跌落深渊。马都尉见之,心中恼怒之下却也焦急。如此险路难行,谁知道见得敌军之前,自己就有多少人得葬身路上?然而也只得好言劝慰众人小心慢行,好在之后再无失足事故,剩下众人得以平安走出那段临崖路了。
唉,看来绘制地图之事,无疑须得提上日程了。李延昭暗自心想。
这段险峻难行的山路,四百余骑卒足足走了三天。三天之后,前方哨骑报告到达湟水。诸军俱是一振。
这三天险路行下来,已有十余名骑卒或死,或伤,或落入悬崖。马都尉将伤兵伤马载上,寻得附近山野猎户人家,给付银钱,托得这些山野猎户予以照顾,随后便带领余众前进。看得李延昭心下亦是暗暗赞许不已。马都尉作为将领,或许不够深谋,或许血勇过度,然而就安置伤兵伤马一事来看,他的确是一位值得追随的上官。
闻得已近湟水,诸军精神大振,呼喝着奋起余勇努力前行。又行了半个时辰左右,穿出山谷,前方百余丈,湟水已是在望。
诸军骑卒将各自马匹牵至湟水河畔饮马,连日的行军,诸骑卒的马匹亦是累的够戗,此时聚在河畔饮水的众马之中不时地冒出一阵阵淡淡的白雾。在马都尉的命令下,散出四方查探周遭情况的哨骑已是纷纷撤回,马都尉与其余各县骑卒司马聚在一起,听得众哨骑报告的情况,作出对附近情况的初步判断,而后决定下一步的去向。
不久之后,去得西方查探的哨骑回报道,此处往西十数里,便是西平郡治所郡城。众人此时所处之地,亦是在西平郡下游。
前几日被叛军攻破的临羌县,便是西平郡治下。闻得此消息,马都尉便当机立断,令众骑卒结束短暂的修整,全军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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