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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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辞-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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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延炤见太守不再细问他如何得知之事,心下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诸事既皆已议定完毕,李延炤便又在郡府中等候那位新任县令。

    三日后,那辛彦果然轻车简从来到郡府,辛翳亲往郡城城门处迎接。李延炤随同前往,辛彦下车与辛翳叔侄相见,叙话一阵。李延炤在旁默默观察一番,这辛彦行为举止倒也是规规矩矩。个头不高,不过双眼之中却很是有神。辛翳与其言道如今郡府县府中一应事务,这辛彦倒也是神色凝重细细听着。

    辛翳将辛彦迎入郡府,设了酒席款待辛彦。李延炤便在旁作陪。辛翳将李延炤介绍给辛彦,并言明李延炤现任令居县司马,乃是郡府得力臂助。李延炤与辛彦见过礼,辛彦好奇地打量了一番李延炤,道:“早闻叔父在言及李司马,道是我等年轻一辈楷模。日后将要在一县之中共事,如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望司马多多指正。”

    顿了顿,辛彦又言道:“之前我一直在家中,不曾外出任事,县府之中诸多事务,还望李司马切莫藏私,直言教我。”

    李延炤在席间,一副受宠若惊神色,连连拱手道不敢。这辛彦虽是士族子弟,今日初见却并没有那种目空一切的骄横,也并未因李延炤出身低微就另眼看待。也使李延炤对他好感倍增。

    席间觥筹交错,一直持续到下午未时。一众郡府属官才纷纷散去。辛翳将辛彦与李延炤叫到一处,笑言道:“抚梁,如今你已离家任事。我倒也不好强留你。令居县在此次战事中受损颇重,你与定东一文一武,可要尽力治理好此县,也使我能向大兄与张使君交代。”

    辛彦躬身行礼道:“叔父教诲,侄儿谨记于心。”

    辛翳又转向李延炤:“我这侄儿初出草庐任事于外。若行事不妥,定东可劝诫一番。若其不从,可来信与我相告。我自会令其改正。”

    李延炤亦是躬身道:“府君言重了,抚梁少年老成,足堪任事。炤定当尽力与抚梁一同治理好令居。府君今后但有吩咐,直言便是,我等一定遵照而行。”

    辛翳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两人肩膀,道:“去吧。你二人皆非池中之物。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有何为难之事,皆可直接来信告知。我也自当鼎力相助。”

    “谢叔父。”辛彦拱手道。

    “谢府君。”李延炤躬身,恭敬道。

第二百四十二章 步入正轨() 
李延炤护送着辛彦,一同返回县中。显然辛彦如此温和的表现,也是辛翳叮嘱的结果。这个时代首重身世,李延炤的出身确实太过低微。尽管先前多次随军作战,累有战功,然而若说凭此令辛彦对他高看一眼,李延炤自己都是如何都不信的。

    辛彦肯对自己如此礼敬,除去辛翳对他的叮嘱之外,定然没有别的原因。李延炤心知,要想让这位新任的县令打心底里对自己高看一眼,那么自己就必须拿出能让他正视的事功和作为来。在当下来说,便是将县中事务处理妥当令居县走上发展壮大的轨迹。同时也让辛彦本人及其家族,因这种发展而受惠。

    先前李延炤代行了两个月左右的县府事务。查处了那么一出贪墨案,同时也查抄了县中首富樊掌柜的家。并得益于这些资财令居县在自己规划的初步发展中,能够借助这些资财,从而也能在这样的发展之中走上一定的捷径。最近陆陆续续收容的陇西流民已不下于两千人。这些流民都是暂时居住在窝棚之中,依靠着县府的救济粮暂时生活。

    李延炤当下所虑,无非便是让这些流民作为劳动力,尽快投入到生产之中。他之前面见府君时,也已是提及此事。然而辛太守感慨了几句收容流人,此事不易,并对李延炤的这一行为表示了肯定之后,便再也没有下文。李延炤本身也是存着试探辛太守的目的。倘若太守要求将这些流民迁移一部分到郡府去,他也可以当场拍板。然而辛太守却只字未提,显然也是认为这些流民对郡府来说是种负担。

    想通此节,李延炤便没有再强求。太守不提迁移流民,他便也乐于将他们都收纳到县中。反正如今一时半会,粮食是决计不缺。这些人的生计也是没什么大问题,所虑无非是须得尽快为这些流民找到活计。开垦荒田也好,兴修水利沟渠也好。总之一直让他们闲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马车在道路上颠簸不止。同在车厢中的辛彦渐渐有些忍受不了,他不断地着姿势,却依然是无力抗拒这种无休止的颠簸带来的不适感。李延炤在军中呆的久了,倒也不觉有异,此时看辛彦一副难受已极的表情,心下也是了然,便笑道:“抚梁,此间道路不平,你且忍耐忍耐。我叫他们走慢些。”

    辛彦闻言,微微躬身道:“那就多谢定东挂怀了……我自小便少出家门,如此旅途劳顿,也是颇不适应。”

    马车车轮咯吱咯吱地驶过颠簸不平的路面。李延炤掀开车帘,心中忽然对安排流民投入生产有了自己的一番主意。

    一行人又在路上颠簸了一日。终于是在次日黄昏之前抵达了郡府。辛彦自小少出家门,这一路上的颠簸,于他来说简直不啻于一种折磨。待得到达郡府之后,也顾不上安排自己带来的那几名随从安排行李,他便在李延炤的指引之下,冲入府衙,在井边洗了把脸,而后便被李延炤带着去到后堂之中休息就寝了。

    刘季武向李延炤报告了一番。此番李延炤外出,郡中却并无什么异常。在县城城北外的窝棚中,依然是按日按量给那些流民布粥。李延炤心念一动,也顾不得自己旅途劳顿,便同刘季武一起,向北门城墙上而去。

    先前听刘季武所言按日按量布粥,李延炤便想到不知他们这些流民所居的区域条件如何。他是生怕卫生条件太过简陋,从而若是爆发大规模的疫病,对令居县来说便可谓是一场灭顶之灾。现今的令居,可经不起这么一个打击。李延炤登上城楼,只见城外数里,炊烟袅袅。当下正是布粥的时辰,窝棚区的众多流民正在派出维持秩序的县兵们的指引监督之下,排着长队依次领粥。

    “明日在县中找几个医者,而后去流民窝棚中,为那些流民看顾诊病。以后要随时注意保持窝棚区的整洁。否则若是爆发疫病,对县中便是一场灭顶之灾!”

    刘季武侍立一旁,听着李延炤的叮嘱,时不时点点头。李延炤又望向那片窝棚区,而后悠悠道:“季武,我打算征募流民青壮,修筑去往郡府的驰道,你以为如何?”

    刘季武抬起头,而后仿佛是细细思量一番,便回答道:“既然司马想好了,便去做就是。修筑驰道靡费颇巨,不过司马既然想做,便有司马的道理。司马高瞻远瞩远非我等能及……”

    李延炤转头看着刘季武,略有几分不满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拍马屁的功夫了……”

    刘季武却是淡淡笑了笑,道:“去岁末之时,司马建议韩护军增筑金城郡城墙,并且在北岸伐木立营。遣两军长驻于此,我等都觉得是多此一举。孰料今年这一场战事,却正是证明了司马所虑多么必要。如若去岁我军不曾立营,或是不曾增筑金城郡。今年这一场战事,便断难为继……”

    李延炤听闻刘季武所言,却只是轻轻一笑道:“此事乃战阵之事。今后倘若你在这个决策的位置上,你也会处处小心行事。毕竟为将者一个念头,所牵动的便是千万人的身家性命。万万马虎不得。”

    刘季武闻言,看向李延炤的目光中,便又深沉了几分。李延炤所说这些,句句都烙印在他脑中。他之前一向谨慎,所虑也无非是如何对上。对上级军令一向遵照执行,也只是出于军人本能。却从来没有仔细想过,上级或是自身的一个军令,将会对手下这些兵卒带来怎样的影响。

    “士卒们可能会因为一个短视而愚蠢的决定送命。为将之道,便是避免让麾下士卒作无谓牺牲。将士卒当人看待,而不是当做自身进阶的垫脚石。每名士卒背后,都是一个殷切盼望的家庭……”李延炤沉声道。

    刘季武点头:“属下谨记。司马言及要修筑驰道,属下明日令医者前去诊断过后,便择取青壮,调集工匠工具、粮食等一应人力物力……”

    “罢了……”李延炤摆摆手道:“当下修筑驰道并非第一要务。还是着令这些流民先垦荒吧。”李延炤想了想,还是打住了自己立即修筑驰道的设想。不说修筑驰道所耗资财有多么巨大。这项大工程修完还不知到何年何月去了。明年若是这些流民还没有投入农业生产的话,他们食从何来?

    “现下县中流民众多,情势复杂。还是先组织县中生产,步入正轨再言其它。”李延炤转头望向城外的流民营地,好似感慨一般轻轻说道。

第二百四十三章 工坊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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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彦自返回县府之后,便回到县府后堂中昏睡不起。直到次日未时末刻方才醒转。一睁眼却并非熟悉的床帏。细细一想,方才想起自己已至令居县赴任。如今正是此间一县县令。昨日回来路上令他倍感不适的一路颠簸,几乎将他的骨头都几乎都颠散架了。如今回想起来,实在是段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见他起身,旁边却有个眉目清秀的披甲军卒上前,询问他有什么需求。辛彦当下虽然是醒转过来,然而浑身依旧痛得厉害。便连连摆手,转眼又躺了下去,方才有气无力地言道:“水……水……”

    那年轻军卒闻言,立即便转身行出,不一会儿便端着一只陶罐回来,放在胡床一侧的几案上。而后将扣在罐口的一只碗翻过来,又将陶罐提起,斜斜地倒出一碗清甜甘冽的井水。辛彦见到这碗水,便立刻来了精神,连忙爬起身,端起碗来便咕咚咕咚地顺着喉咙灌了下去。灌完这满满一碗水,方才满足地喘了口气,而后斜倚在胡床边上,问那军卒道:“李司马呢?”

    那军卒闻言,笑了笑道:“李司马正在前堂中处理公务,特命小人在此看顾辛明府。言道明府若是醒来,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小人便是,小人一定照办。”

    辛彦想了想,而后点点头,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军卒答道:“回明府,快要到申时了……”

    “申时?”辛彦闻言大惊,一下坐起:“你是说,我睡了整整一天?”

    军卒见辛彦一副惶急模样,点点头道:“明府是昨日申时末刻到的……如今算来,差一个时辰便是一整天……”

    辛彦起身,想要四处转悠一下,然而甫一起身,脚下却一时站立不稳,险些立时跌倒。一旁那军卒见状,赶忙上前扶了一把,才让这位新来的县令免于在卧室内跌倒出丑的窘相。

    辛彦忙向那年轻军卒道了谢,而后又一坐回到胡床上,甩甩头想了片刻,便转向那军卒道:“有吃的吗?一日水米未进,腹中饥饿……”

    辛彦说着说着,肚皮几乎在同一时刻配合地咕咕响起来。那年轻军卒强忍住笑,抱拳躬身以示从命,而后便转身向着伙房而去。

    辛彦睡得昏昏沉沉,然而李延炤却是没闲着。上午的时候,他随着几名县中医者,一同前往城北流民聚居的那片营地,看着那些医者给营中身有微恙的病人都看了病。又令今日在此值守的魏旭回到营中便通知领队来此的队官们,今后每日都须将流民聚集的这片区域打扫一通,垃圾及时集中起来填埋掉。确保水源干净,引导流民们定点如厕……

    魏旭在之前贪墨案中虽然涉事,不过李延炤却轻轻放过了他,只是象征性地罚了一个月的饷,也让魏旭对他心怀感激。不过此时听闻李延炤这番繁杂的安排,他也是没了头绪,一脸苦相地听着,只觉头大如斗。

    “万万不可马虎!若是流民中爆发疫病,县中亦是不免要遭灭顶之灾!”听闻李延炤所说后果颇为严重,魏旭心下也是凛然,忙又听李延炤说了一遍种种安排,方才记了个大概。

    视察完流民营地,李延炤带着部众们返回县城,刚刚回到县府,尚未及吃顿午饭,便见先前派往工坊那里监督建设进度的差役回来报告,言道工坊已经建好,便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叫上刘季武与陶恒等几名随从,便出了县府直向工坊所在地而去。

    因为建工坊所需资金准备得并不充分,这间占地方圆十来丈的工坊此时却显得颇为简陋。同周边的民居一样,也是夯制的土墙。与青砖垒成的军营营墙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不过比简陋的民居稍好一点的,便是这工坊房顶乃是瓦片覆顶,而非周边民居惯用的木质板材和干草等。

    李延炤带着刘季武并一行随从,在那差役的带领之下推开工坊大门,行入其中。院中,正三三两两地或坐或站着许多工匠,正是修建这座工坊的匠人,此时见一行人工坊院内,也皆是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们。

    李延炤行至一票工匠身前,抱拳深施一礼道:“大伙连日来修建这座工坊,甚是辛苦。李某便在此谢过大伙了!”话音未落,当先的一名工匠连忙上前半跪于地道:“官爷……使不得,折煞了小人们哪……”

    工匠们在这个时代的社会地位并不高。同世兵兵户一样,他们也有着不小的尴尬。有些身份的人,总将他们这些工匠当做牛马驭使惯了。此时见眼前这位县府司马如此尊重他们,这些匠人们也是面面相觑,眼神中都透露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惊愕。

    “不必如此,快请起。”李延炤两臂用力,将半跪在地上的那位匠人扶起,而后抬起头,环视了一番周遭的众位工匠,缓缓道:“诸位实心做事,都是我县中栋梁!这些日子大伙都在努力建造这座工坊。如今既建成,大伙的劳动,便应当得到肯定!”

    “大伙此次,做得很好!日后这里也是大家做工的地方,李某在此承诺,只要实心做事,技艺精湛。县府今后自然会为大伙发下钱粮,以供养诸君,以及诸君家中亲人。诸君为县府付出劳动,李某便断没有亏待大伙的道理。我讲这些,也是想消除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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