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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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辞- 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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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珍见状,却也是不急,在阴平身旁反复转悠了几圈,而后开口道:“阴府君究竟是为何事而郁闷不已呀?”

    阴平又是懒洋洋地摆了摆手:“陈护军有所不知,在下在这晋兴郡中,每日看尔等威风凛凛,纵马驰骋,杀敌建功,我却只能率数千精锐窝在城里头,这心里啊,简直不是个滋味……唉……”

    陈珍听闻,也是淡淡一笑道:“莫非,阴府君想领军出征,横扫虏贼?”

    阴平眉头一展:“可不是嘛!知我者,陈护军也!然而不曾有机会啊,那刘胤小儿,与我激战一日,双方互有损伤,孰料刘胤竖子便连夜奔逃,跑临洮去了!陈护军你说说,有这么打仗的吗?一拳打到棉花上,老子憋屈啊!”

    陈珍闻言,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愣了片刻,而后抱拳言道:“阴府君军伍齐整,锋芒毕露,敌将不能敌因而远遁,阴府君当感到高兴才是啊……”

    阴平听得陈珍的劝慰,却越听越是郁闷,连连摆手道:“陈护军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又有何紧要军务,不妨直言。若是阴某人能帮上陈护军,决计尽力而为。”

    陈珍听后,大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如今我等突袭了赵军粮道,无异于釜底抽薪,然而据在下愚见,赵军如今兵势虽遭小挫,却未损元气。两头兼顾也并非难事,因此当会令陇西一部前往护卫粮道,而金城左近赵军,势必会强攻大河两岸,妄图通过强大兵势,迫使君就范,并与之和谈。我等当遣哨骑四出,寻机袭扰赵军粮道,而金城一线苦战近月,兵力不足,定然难以支撑,还请阴府君携麾下精锐,前往支援。则赵军之败,只在旬日之间!”

    阴平听得陈珍一番话,面色数变。然而听到赵军之败,只在旬日之间,面色便随之晴朗了起来。

    “陈护军可有十足把握?”阴平思量半晌,终究是无法下定决心,便复问了陈珍一句。

    “若谈十足把握,虽不至,亦不远矣。”陈珍信心十足地道:“阴府君,你我皆是带兵之人。刘赵此次大动兵戈,刘曜带甲十数万,营帐绵延数十里,威风则已。然每日靡费钱财粮饷,更是天文数字!我部旬日之间,已策动氐羌之众,对其辎重袭扰十数次,获其粮草数万石,兵甲箭矢无算。如此釜底抽薪,金城一线赵军靡费钱粮物资,又从何而来?”

    陈珍讲得滔滔不绝,阴平听在耳中,面上表情也越发起来。

    “只要赵军顿兵金城郡下,不得寸进。如今粮草物资接济不上,时日一久,必然生变!如此一来,日后赵军所虑,便不是如何攻陷金城,进据我州。而是该如何不伤元气,全身而退!”

    阴平闻言,已是激动地起身,紧紧握住了陈珍的手,道:“听陈护军一席话,令愚下茅塞顿开!我这就将郡府事务移交给长史,而后点兵赴援!”

    陈珍闻言,也是心生感佩,忙道:“此去金城,必多凶险。刘曜若是不甘于失败,必会猛攻大河两岸。阴府君万事小心,切忌冒进。稳妥为上。愿来日祝捷之时,还能与君共谋一醉!”

    阴平拍了拍陈珍的肩膀,笑言道:“一言为定!”

    陈珍此时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持节调度,本没有权力调动这些太守级别的方镇大员,只能靠着自己一张嘴说服他们配合自己的策划筹谋。而阴平听闻他的这番策略,却没有惺惺作态,当即便直爽地答应下来,也令他不由得感慨万千。这一仗虽然前前后后不过一月的光景,却令身在其中的人们,都已觉得是度日如年。

    大河两岸金城郡,以及大营的血战,不知令多少家庭失去了孩子,多少稚子失去了父亲,又有多少妻子失去了丈夫。这些忠心士卒的失去,对于凉州来说,是永远不可挽回的损失。

    陈珍站在晋兴郡的城头,遥望着近在咫尺的湟水,不由得感慨万千。就让这一场战争,早早结束吧。陇西据守冀城与桑壁的凉州精锐,仍是处于对峙与苦战之中。战端未结,这些老卒,又不知有几人能归。

    凉州此次,已流了太多太多的血。陈珍已不忍再见人倒下。自己率部袭击赵军辎重,其中每一名士卒的阵亡,都令他感到万分痛心。奔流的湟水河,不知能否感念他心中所思所想。然而陈珍闭上双眼,临行之时张使君的嘱托,却依然意犹在耳:

    此去多艰险。然我等已无退路,本州生死存亡,皆系于此一战!望君忠心为国,戮力而为。来日凯旋,成逊必举杯为君贺!

第二百零一章 最后疯狂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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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珍心情沉重地走下晋兴郡城楼。城楼之下,阴平已是在调兵遣将,各军纷纷自城中或是城外赶来,很快便将晋兴郡北侧城门外,到湟水河边的这一段空地占得满满当当。

    陈珍站在城门之后,透过城门洞,将晋兴军整齐的军容,精良的武备尽收眼底。心下不由得暗暗感叹,晋兴与西平二郡兵马,早就听闻其装备精良,部伍严整。如今一见,方知传言果然非虚。心下不由得暗暗喟叹了一番有钱就是好。回想刘季武及麾下的那些广武军骑卒,虽然亦是装备精良,然而与晋兴郡这些悍卒相较一番,仍是略有逊色。

    阴平望着聚拢而来的部属,登上城楼对下方下令道:“如今金城战事危急,陈护军请调我部赴援。某已决定调两军三千人随我前去赴援,且给诸军两日准备粮草军械等物,两日之后,在此地集结,准备出征!”

    众军闻言,神情却皆是肃穆。阴平言令诸都尉以上将领留下,其余人解散。众士卒们便在各自将吏的口令之下原地解散,而后各自带回营中。数名都尉以上将领,便随之登上城楼,与阴平进行了一番军议。

    两日后清晨卯时末刻,诸军果在城下集结。陈珍亦是在城楼之上,观晋兴军军容风貌,心中倒是连连赞叹不已。就在此时,郡府中的长史汜炜,带着郡府之中的一干官吏们,拿着酒肉,浩浩荡荡地向城外而来。陈珍见状,连忙自城门洞中行出,而后立于一旁。汜炜与陈珍互相见礼。随后便带着官吏们出城而行。

    阴平见汜炜领着郡府官吏,提着酒肉浩浩荡荡前来送行,霎时有种受宠若惊之感。他连忙迎上前去,握着汜炜的手,动容道:“何劳汜长史亲自相送。平领军在外,郡府中一干杂务,便托于汜长史之手,望长史明断。”

    汜炜闻言,紧紧地握了握阴平的手,言道:“阴府君放心。某定当尽心竭力,以求不负君之所托。还望府君领兵在外,凯旋而还。炜定当率阖城百姓,箪食壶浆以待。”

    阴平交代了事情,倒也不再长相与汜炜寒暄,只是一拱手:“多多有劳。”回头便登上数辆推车临时搭建的台子,令郡府中前来犒军的官吏们将酒肉拿上来,而后一一分发给前排的士卒。有些士卒拿到一只蒸鸡,有的拿到一只炖猪头,有人捧着一碗酒,人人皆是面面相觑。

    阴平举起手中酒碗,道:“汜长史如今前来犒军,大伙只管吃好喝好。昨日书吏已找我报告,如今一应物资,已是准备俱全。各营将领如若发觉什么物资缺少,只需现行禀报,我做主,当即便可前去准备。”

    诸军闻言,却并无应答者,阴平早先得知赵军可能来犯,早将粮草物资等囤积完毕,战备状态下的晋兴军,并不需要准备很久。按照半月用度调拨就是。想必此番出征赴援金城,当能从广武、金城二郡获得补给。即使再不济,这些粮草也足够三千人返回此处。

    讲完了军需粮草所需准备和调度,阴平话锋一转,变得森然起来:“大战在即,无故离营者,斩!奔走呼,喧哗乱军者,斩!将吏令不明,士卒不服调度者,斩!侵欺百姓,掠其财货者,斩!托伤作病,以避征伐者,斩!违期不至,殆误战机者,斩!”

    一口气说了六个斩,阴平面色凌厉扫过诸军,令士卒们不由得皆是垂下头,以避开他的目光。他们都知道,阴府君这番所说的话,绝不是闹着玩的。军阵中一种带着庄严的肃穆之气,从每个人的脸上显现出来。在这个即将出征的当口,因为犯律而惹祸上身,决不是明智者所为。

    眼见诸军面对六个斩的威势,皆是垂下头默然不语的情形,阴平的语调稍稍缓和了一些:“后日出征,余此番率诸君出征,当与诸军一同向前!此处便权且以汜长史劳军之物以飨诸君。望来日凯旋,还能与诸君在此处痛饮!”

    话音方落,阴平已是干了自己碗中酒,而后用力将手中粗瓷大碗掼于地下。当啷一声,瓷片飞溅。

    近百名士卒穿梭在预备出征的大队人马之中,将各自手中抱着的成坛的酒水给每个士卒端着的碗中倒去。没用多久的功夫,这些士卒碗中便已盛满了米酒,他们也皆是豪气干云,捧杯仰脖,便将碗中颜色略有些发黄的米酒倒入口中,从嘴角溢出的酒水打湿了他们的衣襟,然而这些忘我的士卒已全然不顾。

    “出发!”随着阴平的一声令,这三千晋兴郡步骑,便折而向北,排着整齐的队列,向着早就搭建完毕的浮桥而去。

    **************

    金城郡下。

    本来已经消停数日的赵军,却突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又对饱经战火摧残的金城郡发动了猛攻。如今这金城东侧城墙之上,已是金城军老卒一部,与令居县兵混编轮流防守。这些县兵被圈禁于城内,上一次守城之时,初历战阵的他们面对赵军潮水一般的攻势,有不少人都意欲逃离。然而被当场斩杀数人之后,这些不堪一战的县兵,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回身与攀上城墙的赵军搏杀死战。

    经历了种种血与火的淬炼,这些初上战阵不久的令居县兵,已是在严苛军法以及临阵脱逃祸及家人的威逼之下,被迫地适应着眼下残酷的战场。他们未经训练,毫无战场经验。通常围杀一波侥幸登城的赵军,自己这方便要付出数倍于敌的代价。然而在这种被迫的适应过程中,当看到身边往日熟悉的面孔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这些曾经想临阵脱逃的懦夫,也渐渐地开始了变化。

    张阆站在城楼上,举目望着大河两岸同时遭到猛烈进攻的金城郡与大营,面色开始无比绝望起来。这一场仗,已经持续了将近一月。金城郡城墙下所堆积的尸体,都几乎淹没了一半城墙的高度。士卒们苦战日久,皆已是筋疲力竭,三军不论是战意还是气力,已皆是不济。然而面对着眼下这疯狂的进攻,却只能组织士卒进行抵抗。

    张阆喝骂着,大吼着,之间还亲手劈砍着上城的赵军步卒们,来为他麾下的这些凉州儿郎们鼓劲。城楼上的鼓吏拼劲全力奋力擂着面前的战鼓……士卒们尽管精力不济,见到张阆拿着刀亲自上前与敌军搏杀,也是受到鼓舞,拿起手中的武器便聚拢到垛口边上,与登城的赵军展开了一决生死的肉搏战。

    “敌军外强中干,此次进犯,已是他们最后疯狂!”张阆一边对身旁的士卒们鼓着劲,一边率领着自己的亲卫们,与登上城头的赵军步卒短兵相接,舍命搏杀。金城东侧城墙上,一时间鲜血飞溅,杀声震天,一副宛如修罗场般的残酷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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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最后疯狂 下() 
张阆亲率着自己手中仅剩的数百金城军精锐,在眼下这个处处漏洞的城墙之上奔波着,何处战况危急,他便率领这些部下奔赴何处。奋力死战拼杀之下,他身边的士卒在逐渐地减少,就连他自己身上,也是数处受创。亏得他身披铁甲,否则也多半逃不出战死城头的结局。

    已经成守城基干力量的令居县兵,此时也是三五成群地抱团在一起,奋力搏杀不休。在城头血流不止的战斗与搏杀之中,亲眼看着许多往昔的玩伴、街坊、好友、亲人在自己面前倒在血泊中,这些新兵们,也被渐渐激发出了深藏在内心的血性和凶性。在那些曾经服役于军中的老卒将吏们的指挥之下,他们开始将三五人乃至十人八人组成一个个小型军阵,而后同进同退,共同对登上城墙的赵军们展开搏杀。

    一时间刀尖相击,喊杀声不绝于耳。张阆领兵处处补防,在城墙之上跑来跑去,甚是疲惫不已。城上双方士卒不断地倒下,他们身下流出的鲜血,渐渐地在城墙上成一条条血色的小溪,沿着女墙这一侧略微低矮的地势起来,然后从各个排水口中流淌下去,直将内侧的土墙都染成带着一条条鲜明血色的痕迹。

    张阆在接连不断的奔跑和拼杀之中,已渐渐感到疲惫。城头的令居县兵们虽然聚集成一个个小小的方阵来对抗逼上城头的赵军,然而训练上,以及战场经验上的不足,依然让他们随时都在付出代价。眼见涌上城头的赵军士卒越来越多,自己亲率的亲卫也无法一一将这些已被打开的缺口堵上。张阆不由得愤而怒吼道:“击鼓!”

    重兵保护的城楼之内,鼓吏立刻用足气力,挥动着鼓槌奋力击打起来。霎时,咚咚咚咚浑厚而绵密的鼓声,便在这座不屈的城池上方飘扬开来……城下休息待命的士卒们,听到这阵鼓声,纷纷神色或兴奋,或紧张,或沉痛地站立起来,拿起手中的武器,仰头注视着城头。

    城头之上,一名张阆身旁的卫士大声喝道:“城下的还在愣着干嘛?速速上城支援!”话音刚落,城下便传来各个将吏们的呼喝之声。随着将吏们的催促,这些方才还在城下休息的士卒们,转眼之间便已被带上了城头的血腥修罗场中。

    城头上经久不散的浓重血腥味,以及城下时不时飘过来的死尸的腐臭味,交杂着在这城墙上飘散开来。经过这些日子的鏖战和坚守,即使是这些初入行伍不足月的令居县兵们,也早已习惯。他们常常面对着赵兵的疯狂进攻,有时候对面攻势不绝。他们便只得忍饥挨饿地在城头上奋战。如今这令人闻之欲呕的气味,已不能令他们的心中泛起微小的波澜。

    新上城的那些令居县兵,几乎便是如今的金城郡中,唯一剩下的一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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