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延昭与小阵中老人们的通力合作之下,这些不知死活的匈奴骑兵很快被清理干净,引兵上墙的唐保国,也带着部下奋勇拼杀,虽然不断有人倒下,然而好歹是在这片营墙之上,为大伙冲出了一片缓冲之地。
然而在营墙另一头的士卒们,已是开始面临后至的赵军步卒的猛烈冲击,那些赵军步卒纷纷自搭在墙外的短梯向上攀援,转眼之间,便已将此处墙头占了个满。在这些精力充沛的敌军猛烈攻势之下,先前登城的那两百来人的广武军步卒,也是减员严重,连连败退。转眼之间,便也处在了崩溃边缘。
李延昭走进那个由一批老人组成的小阵处,探头问道:“老人家,你们可是令居县兵?”
阵中一个虽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回答道:“回将军,我等正是令居县兵。我等很早以前,曾都是军中老卒,只是年岁大了,因而退伍返乡,谁知道,这造化弄人,没想到有一天,又是回到这战场上喽……”
李延昭听闻这些老人说他们都曾经是军中老卒,不由得更加肃然起敬了几分。然而想起来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便又出言问道:“那令居县的高司马,却是在哪里?”
那数名老人之中,听闻李延昭的疑问,已有一名老人叹息着答道:“高司马方才已经战死在寨墙之上了!”
“啊?”李延昭闻言,一脸错愕。
“正是因为高司马战亡了,我们县中的那些小兔崽子,才个顶个地逃了……”一位老卒在阵中喟叹一番。谈话间,前方的士卒,却是开始如同潮水一般,纷纷向着后方蜂拥而来,几乎将站着说话的几人挤个趔趄。
“前方怎么了?”李延昭拽住一名溃退下来的士卒,颤声问道。他见得此种情况,已是有预感,这两处营墙上的军卒们,距离崩溃,已经不远。
“赵……赵军步卒涌上寨墙,前方的弟兄们已经支撑不住了,司马!”那军士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而后颤颤巍巍地答道。
“当下危局,已到命悬一线之机,如若众军齐心合力,集结起来且战且退,况还能多坚持一段时间!”李延昭直起身,望着前方涌来的溃败士卒,奋力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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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死战不退()
随着赵军援军的步卒们开始涌上墙头,在寨墙之上的凉州兵卒们的抵抗也越发显得微弱。虽然方才在东南两侧营墙之上的坚决抵抗,给赵军造成了重大伤亡,然而毕竟敌众我寡,坚持了半个时辰左右,这些凉州兵卒们最终还是溃败了下来。
与那些无组织无纪律的令居县兵相比,广武军卒们的优点就在于,即使是局面上不敌,他们也是有高度组织性地且战且退,向着友军或者主帅的方向靠拢。在如今情势下,能让他们感觉到稍稍安全些的,便只有各自的主帅了。
虽然此时在营墙之上,并没有举着大旗的旗手。不过李延昭身上穿的那一身百人将服色的鲜亮衣甲,却是让营墙上这些仍在抵抗的广武军卒以及一部分令居县兵,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且战且退地向着他身边靠拢。
不过两刻钟光景,李延昭身旁已是聚集起了营墙之上的绝大部分士卒。前方仍有个别地方在进行着零星抵抗。那是来不及回撤至此地,又不愿投降,而与赵军奋力死战的凉州兵卒们。
李延昭双目噙泪,看着聚拢在自己麾下,并且越来越多的这些军卒们,他们有的年轻,有的老迈。有的立起犹如铁塔,有的却略显单薄瘦小。有的血战竟夜,面目狰狞可怖,有的却仍是面有畏惧,缩头缩脑。然而在此时,这个已是无望守住的营墙之上,李延昭却再也没有什么智慧谋略可以施展,也再无一丝侥幸心理盼望脱逃。
他心中深知,自被任命为代司马起,这份责任,便连同他自己的性命,一同扛在这肩膀上。虽然侦骑四出,却仍不免有所疏漏,以致敌军趁雨趁夜突袭,他也委实无话可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吗。
李延昭抬头仰望苍天,天上仍然落着零星的雨,滴进他的双唇之中,却有那么一些苦涩的味道。前世今生一幕幕的景象开始在他脑海中反复地回荡。两世为人,却依然无法逃脱宿命的樊笼,在这风云际会的乱世中行走一番,终究还是未能改变这个世道中惨淡的现实。
在这短暂的对峙时间里,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李延昭的心中已是闪现过不少画面。冥冥中一个声音仿佛在召唤他:破釜沉舟吧,战死此地,便能回归到本来的世界中,你自己平淡无奇的生活……
李延昭本来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他身旁的士卒们都看到,这位李司马的眼中,仿佛突然之间,便放射出异样的神采。他拔刀在手,已是面无惧色!
不就是死战不退吗?两世当兵的李延昭,心中一直都有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夙愿。一直萦绕在心中的军人尊严,也促使他做出死战的决定。
李延昭面色肃穆,环视四周,朗声道:“如果我们退了,墙上这些赵兵,便可以下得营墙去,对营门处死战的袍泽们两面夹击!我已决定死战此地,诸君中有跟随我已久的,也有新近才归我统辖的。然而我李延昭在此立誓,此战已是死局,绝无翻盘希望,诸君愿战者随,愿生着走,李某绝不阻拦!”
顿了顿,李延昭又抬手指向尚未被围困的西侧营门道:“赵军并未围困西侧,愿生者仍可逃生!只是有句话奉劝诸君。金城陷落,下一步赵兵便会攻取广武、姑臧。乃至敦煌、西海!诸君今日可逃,明日可逃,逃到最后,仍有逃无可逃之时!”
言罢,李延昭已是拨开前方士卒,提刀便向营墙上的赵军冲去!
在中军大帐处的韩宁,此时却是觉得孤独,无比的孤独。
身边的亲卫早已被他支去了各处奋战,此时他自己一人待在中军大帐处,处处都是喊杀声,与各种胡语夹杂在一起的叫骂声,不断地传递到他的耳中,使他的内心,分外地痛苦而。
大营失陷几乎已成定局。与李延昭相似,他心中的那份高傲与尊严,也绝不容许他做出弃营而逃的举动来。敌军早晨烧毁浮桥,夜间又猝然突袭,援军也无处请调。从金城郡如今本就薄弱的防御力量中,再抽调援军,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韩宁寥落地站在中军大帐前,如今他想写封遗书,都不知该如何去写。自己的叔父韩璞,此时也是被围困在陇西地区,多半也在苦战不辍中度过。相比被围至今的冀城,他又有什么资格叫苦不迭呢。
东南侧营墙上,李延昭已率部与攻上营墙的赵兵开始了厮杀。韩宁看得真真切切,李延昭一马当先冲在前方,与赵军奋力搏杀着,他身后的军卒们紧紧相随,俨然一副共同进退的姿态。营墙之上那数百广武军兵卒,无一人临阵脱逃。他们此时已俱是一副搏命姿态。在营墙上不断有人倒下,然而很快便有后方士卒上前填补空缺,他们始终呈现一副一往无前姿态,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量,促使他们如此顽强地奋战下去。
李延昭左手小臂和右腿上又中了两刀,虽然刀口入肉不深,然而时不时隐隐作痛,仍是使得他的动作逐渐迟缓了下来。
身侧左右,一群群士卒已是越过他本人,向着前方拼杀着。李延昭勉力站直身体,也不甘落于人后一般,努力向前走着,他手中的刀虽然经过长时间的拼杀,已不再锋利,不过刀身上呈现暗红色的凝结血浆,却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李司马稍歇片刻,待老朽们上前拼杀一阵!”李延昭循声望去,正是方才那些老者向前奋勇前进着,一名老者回头望向他,言辞恳切道。
李延昭紧走几步,跟上那些老者们的步伐:“李某早已立誓,今日死战此地!定当随诸君一同奋勇向前!”顿了顿,李延昭侧头望向老者:“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老朽姓杨,名广祝!”老者答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李延昭定睛看向老者的侧背,仿佛要用他的记忆力,将这名老者的音容笑貌记下来。或许今日一过,两人便唯有黄泉下相见了。
前方赵军亦是拼命向前,两拨人马很快便冲撞在一处,两方刀光剑影,你来我往,谁也不肯稍退一步。李延昭见自己属下们身形一滞,已见前方互相交兵,他此时也顾不得疼痛,连忙几步上前,随即便冲在了第一线,与对面数量众多的赵军拼杀起来。
随着赵军人数渐渐增多,以及己方前排士卒的体力不断被消耗,李延昭身边倒下的广武军卒也是越来越多。他冲在一线,连斩数人之间,又是牵动了身上伤口,龇牙咧嘴不已。
两三名赵军步卒仿佛是看出了李延昭的身份,他们一齐逼近过来。而李延昭勉力抬起右手,又挥刀与这三人战了数个回合。终究还是因为体力不济,被其中一名赵军抬脚踹到胸腹之间,不受控制地仰倒下去。
咣地一声,李延昭重重摔倒在地。随后,他奋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是牵动了身上诸多伤口,引起的钻心疼痛,令他冷汗直冒。
李延昭的视线中,渐渐出现了那三名赵军士卒的脸,此时他们正狞笑着走来,每人皆是举起手中长刀,奋力向他劈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永登援兵()
三把钢刀一齐劈下!李延昭见势危急,也顾不得身上各处伤口隐隐作痛了。他奋力一个横滚,堪堪避开其中两人的劈砍。然而另外一人手中钢刀,却是直直劈到他身上穿的铁甲之上。李延昭只觉一阵巨力传来,他的呼吸都几乎为之一窒。在这危急关头,一口气没喘上来的李延昭,还是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握住了对方的刀刃,右手随即提刀奋力一挥!
随着李延昭右手的钢刀砍中骨头发出的铿声脆响,那赵军士卒已是滚倒在地,抱着受伤的右手惨嚎不已。李延昭方才那一刀势大力沉,此时看去,那赵军步卒的右手已被豁开皮肉,伤口依稀可见白森森的骨头。
李延昭身侧的其余士卒们,很快便发现了自己主将遇险。他们不顾一切地竭尽自己所能,来试图帮助李延昭脱困。就在那赵军步卒抱着右臂滚倒在地惨嚎的光景,身旁的其余广武士卒们,已是将两杆长枪捅进了另两名围攻李延昭的赵军步卒躯干。两人前后不过几息光景,便已成为两具毫无生气的尸体,滚倒在营墙上方的木板之上。
李延昭奋力爬起身,两度抓住对方刀刃,使得他的左手剧痛不已,额头上冷汗直冒。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也是依稀可见手掌上的骨头。李延昭怒不可遏,上前一步,右手环首刀已是迅疾无比,向着那滚倒在地的赵军步卒劈下。
一声刀刃入肉的闷响,带起一蓬血花,又是溅了李延昭以及身边其余士卒一头一脸。
营墙之上,两军目前交锋之处,已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双方士卒不断地投入这片宽不过丈许的营墙上,随着两方不断地拼杀,各自一茬一茬地倒下,随即,又有新的士卒被卷入进来,仿佛要直到两边士卒在此处消耗干净才会停歇。
李延昭勉力站直身体,左手处的剧痛无时无刻折磨着他,还有身上其余数处创口。他感到左手衣袖,身上里衣以及右腿裤管,此时都是湿哒哒黏糊糊地紧贴在他的皮肤上,令他感觉分外难受。只是这些伤口处无时不传来的剧痛他感到自己仍然还活着。
两军接合处依然还是不断地有士卒被卷入,而后化作倒下的尸体。那一处营墙上的尸体越堆越多,也越来越密集,及至最后,两方士卒皆是踩在袍泽或是敌人的尸体上舍命搏杀。然而一个不注意,便会被这些尸体绊倒,而后便成为对面敌人的军功……
李延昭脸上的血渍将干未干,而他的嘴唇早已发白。身体也因为失血略多而无法稳稳站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腿,想使它们稳稳地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却发现几乎是徒劳。于是李延昭便放弃了这种努力,将手中的环首刀拄在营墙木板上,以此来作为他自己的坚实依靠。
两方的拼杀渐渐接近了白热化,随着赵军依然不断地在涌上营墙,广武军卒们,越发显露出无法逆转的疲态。虽然他们依然竭尽全力想要维持住当前的战线,然而现实却迫使他们不得不步步后退。随着伤亡的增加,以及营墙上越来越多的敌人,这些被逼到绝路却仍困兽犹斗的广武军卒们,也是有些支撑不住。
李延昭感觉他自己此时也几乎是耗尽了力气,他勉力举起刀,大张着嘴试图吼出一声杀,来给自己身边的军卒们打气鼓劲。然而他努力了半天,却是没有声音从自己的喉咙中发出。只是一种如同火烧火燎的干渴感觉袭上他的心头。苦战竟夜,却水米未进,加之负伤多处,他觉得他自己,已是尽到了他最大的努力。
赵军兵卒们正在不断地将营墙上的战线试图后推。广武军卒们渐渐不住,沿着营墙向后方且战且退下去。疲惫已极的李延昭,此时亦是被这些兵卒裹挟着向后方退去。虽然仍无一人投降或是逃跑,然而任谁心中都清楚,这支军队的覆灭,已是早晚的事情了。
前方的士卒不断地在伤亡,仿佛近在耳畔的呐喊声,喝骂声,呻吟声……夹杂在一起不断冲击着李延昭的耳膜,几乎让他为之疯狂。两世从军,几乎从未面临着压力如此巨大的局面。虽明知必死,然而自己依然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连带着数百名自愿跟随自己奋战到底的士卒们。
广武军的队伍正在不断地缩水,然而与之对应的,营墙上的赵军却是越来越多。似乎每砍倒一人,对方就会多出来两人似的。广武军苦战竟夜,早已不能支撑如此高强度高烈度的作战,只是在主将的鼓舞之下,方才固守此地,勉力一战罢了。
李延昭转头望了望后队,默默地数了数人头,发现方才两部加在一起足有四百来人的队伍,此时却只剩下不足两百人。他奋力踮起脚尖眺望了一番,见得不管是营寨的营墙之上,还是营墙下与营帐间的空地上,已皆是几乎堆满了阵亡士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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