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海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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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海图志-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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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邦翰微微一笑道:“我靠笔杆子吃饭的,这吃饭的家伙事当然是要贯熟才是。郑公子刀枪上吃饭,这笔墨功夫不练也罢。人生苦短,诸多百艺,如何都能学齐?倒不如专精一样,总好过博而不精。”

    郑冲越来越觉得这杨邦翰甚是有趣,是个妙人,不似一般读书人,那股子八股的酸腐气渗到骨子里去了。当下郑冲笑道:“也不用称呼什么郑公子,若不嫌弃,杨知县可称我表字博文即可。”

    杨邦翰这时候已然写完,收笔之后,看着郑冲也笑道:“那博文也可称我表字义熙,也不必称呼什么杨知县。”

    郑冲摸着鼻子又道:“与义熙兄谈天说地颇为畅快,只恨遇上义熙兄晚了。”

    杨邦翰却笑道:“我却对博文才华略窥一斑,请看此书。”说着指了指桌案的一本书册,郑冲一看,却是自己编写的那本《郑氏营务》。

    郑冲见了微微一鄂,这本《郑氏营务》乃是他料罗湾海战之后写的,其后郑芝龙看过,便命郑芝虎找了书局刊行,郑氏有钱,便印制了数万册,福建郑氏几个水师大营内都广为派发,让将校士卒们熟记,便依照营内所定例令而行。只是这本书册并未在书市上流传,杨邦翰是怎么得到的?

    见得郑冲疑惑的目光,杨邦翰微微一笑道:“我有个甥舅便在福州水师大营内做个书办,便得此书,看了之后觉得这书标新立异,便带回来让我一观。”

    郑冲颔首道:“原来如此,不过此书乃是管教营务的一些细枝末节之事,杨知县也有兴趣?”

    杨邦翰笑道:“其实管束营务也好,治理一县之地也罢,其中有不少细枝末节之事便是相通的。便好似博文书内记述的,营务干净,便能防止疫症爆发,这用在治理城镇,不也是一般的道理?”

    说到这里,杨邦翰长长一揖道:“当世著书立说者,不知凡几,但著书立说而能实用者,却是甚少。博文此书,不是医书而胜似医书,其中还包含了不少治军的道理,在下看了之后,也颇有启发,早就对博文神交已久,只是缘悭一面。”

    郑冲也是颔首回礼笑道:“今日凑巧能结识义熙兄,也是小可荣幸,只恨相逢太晚。”

    杨邦翰哈哈一笑道:“也不晚啊,若是博文不嫌弃,你我学一学古人,义结金兰如何?”

    郑冲也是哈哈一笑道:“求之不得。”当下两个臭味相投的人,很快便找到了将两人更加紧密联系起来的方法,义结金兰!正是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当下郑冲问了杨邦翰年岁,杨邦翰道:“在下万历三十二年生人。”郑冲道:“长小弟九岁。”郑冲明明已经大学毕业二十四岁了,可他穿越后,倒霉鬼的年岁只有二十,于是他也跟着改了年龄。改年龄在郑冲看来稀松平常,这年月又没什么测骨龄之说,自己说自己才二十岁,难道还真有人测骨龄不成?

    至于郑冲和倒霉鬼年岁差了四岁,但样貌却毫无差别,这一点上郑冲认为是和两人的生活环境有关。郑冲生活在现代,虽然曾经是孤儿,但好歹还不曾挨饿受冻过。而倒霉鬼就不一样了,自从倒霉鬼的外祖父死后,他便一个人在市井流浪,过的是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风餐露宿的,人长得也成熟一些。是以两人虽相差四岁,但看起来年纪却无二致。

    当下郑冲与杨邦翰叙了年岁,当即在县衙后院内摆下香案,在月下结拜金兰。志趣相同或是两人结拜的原因之一,但郑冲认为这个时候杨邦翰与自己结拜,更像是在站队,再拿他自己的仕途打赌。他赌的便是这个郑冲是真的,或者说郑氏会承认这个郑冲是真的,他杨邦翰没有断错案子!

    若是他赌赢了,今后杨邦翰便算是靠上郑氏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了。若是他赌输了,那必是万劫不复,罢官抄家,还要承受郑氏的怒火,这便是自断后路了啊。

    两人结拜后,杨邦翰差人准备星夜送信去泉州,郑冲也不愿留下干等,便准备连夜赶回安平去。安平便在泉州左近,路途相同,当下杨邦翰命往泉州送信的四名衙役随行,五人都骑马准备赶往泉州。

    马匹都准备停当后,杨邦翰送到衙门外来,郑冲上马后,杨邦翰忽然拉住马匹辔头沉声道:“博文此去,当扣住利害二字陈说,不必拘泥真假是非,这时候不是争论公义是非的时候,若真假颠倒,朝廷难堪,郑氏难堪,整个福建官场都要难堪啊。”

    郑冲颔首道:“小弟省得,若是小弟回安平去了,那独杖禅师真的告上福州,知府衙门那里要重审此案时,义兄不必为难,大可刷拘票来传我便是,想必那时候我已经说服家里人,届时便一同来福州打这场官司便是了。”

    杨邦翰心头感激,颔首道:“博文此去,一路小心,切记,无论如何,切不可感情用事,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而后可以有所为!认定了的事,便一股脑做下去便是,管他什么是非公义的,最大的公义在咱们手中!”

    郑冲倒吸一口凉气,想来这杨邦翰也是看出来一些端倪了,虽然他拿不准真假,但他这话是要郑冲明白,不管他的身份是真是假,他自己都要一口咬定,千万不可退让啊。

    杨邦翰与郑冲从始至终也没有谈论过去监牢里杀人灭口的方案,两个都是聪明人,其实杀人灭口乃是此刻最下乘的办法了。虽然倒霉鬼一死,郑冲或可逍遥法外,但杨邦翰始终会落下个看管囚犯不力的罪名,而且更显得郑冲心虚,会令本来相信郑冲的人也产生怀疑。

    其次,杀人灭口总要人去做的,派人前去,落人口实。一个谎言要用更多谎言来掩盖的时候,窟窿一定会越捅越大。其实今天倒霉鬼在公堂上的表现,杨邦翰和郑冲都看在眼里,正是烂泥扶不上墙。倒霉鬼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却是个无胆匪类,而且为人趋利避害,是个软骨头。这样的人活下来,在打官司的时候,一定会错漏百出,他活着绝对比死了好。

    而郑冲这边唯一需要担心的,就只有一个人的态度,那人不是倒霉鬼的生父郑芝龙,而是他二叔郑芝虎!郑芝虎敬重杨秀莲,是以会格外看重他这个侄儿,也不知真假在郑芝虎看来,会有多重要呢?

    “好,义兄金石良言,小弟谨记!”郑冲说罢,抱拳一礼后,辞别杨邦翰等人,便和四名衙役打马上路,连夜赶往安平去了。

    从陆路回安平,路途也不算远,过了福清,次日黄昏,郑冲等人便快马到了莆田,实在是人困马乏,便在莆田歇宿一宿,第二天起身又在赶路。

    随后过了惠安便到了泉州,四名衙役之内,便有两人分道扬镳,两人便是去泉州镇国东禅寺送信的。另外两个便跟随郑冲,一道穿过泉州,过了晋江,直到安平来。

    三天四夜快马赶路,好不容易回到了安平,郑冲着实感受了一回什么叫马上的颠簸,只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

    回到安平,郑冲却不先回郑家去,反而望安平郑氏水寨大营而来,他回去见郑芝龙之前,他要先见一个人,那人便是郑芝虎!

    他这个二叔在郑家的分量那是极重的,在郑芝龙心目中也是极重的,而郑芝虎也是最为支持郑冲的,此事须得先与他说了,看他的反应再说。

    一路上郑冲也在琢磨该如何说服郑芝虎相信自己,郑芝虎看似粗鲁,但其实很重情义,郑冲救过他的性命,与他共过生死,或许用这些时日结下的情义来打动郑芝虎,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倒不是说郑冲会承认自己是假货,而是他要用说辞令郑芝虎坚信他才是真的郑冲,因为一旦案子真到了福州府,与倒霉鬼当堂对质,自己是一定会有破绽的!

第85章 郑冲的破绽() 
当下到了水寨大营门前,一众守卫营门的郑氏水军将士见了都是大吃一惊,当值的把总上前问道:“公子不是去了福州么?怎会忽然至此?”

    郑冲道:“这两位是福清县衙差役,我在福清遇上大事,要回安平一趟。二叔还在军营内养伤么?”

    那把总道:“正是,二爷还在营中养伤。”说罢便喝道:“是公子回来了,放行!”当下搬开门前拒马,郑冲便领着差役直入营内。

    到了郑芝虎营帐外,自有郑芝虎贴身护卫接住,郑冲吩咐引两位差役去其他营帐歇息,自己便进郑芝虎帐内去见郑芝虎。

    进到帐内,却见郑芝虎精赤上身,那只受伤的胳膊在挂着,但另一只手却在那里拎一只巨大的石锁,正在那里练习臂力。

    “二叔,你的伤势尚未痊愈,为何就玩起石锁来了?”郑冲皱眉不已,上前夺下郑芝虎手中石锁。

    郑芝虎见是郑冲,忍不住吃了一惊道:“阿冲,你不是去了福州,为何忽然回来了?”

    郑冲将石锁放好,给郑芝虎披上衣裳,扶他坐下才道:“那边的事都办得差不多了,只是小侄在福州遇上一件棘手之事,便先回来与家中商议。”

    郑芝虎哦了一声道:“什么棘手的事,要你亲自回来一趟?”当下郑冲先将这案子誊录的卷宗拿了出来,这份卷宗是杨邦翰那里交给郑冲的。

    郑芝虎很是疑惑的打开卷宗,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字便头皮发麻,只道:“二叔不喜欢看这种长篇大论的东西,你说来便是。”

    郑冲便将案卷一五一十的读了,这案卷便是堂上杨邦翰开始问案一直到最后结案,当中所有人的对话都有记录在案。

    当听得倒霉鬼供词中说的那段,“小人上一趟与父亲郑芝龙出征,在海外遇上火船失火,小人落水后,被大火烧伤,趴在一块燃木上好不容易逃得性命,被海水卷到一处岛上,身上衣裳都破烂了,也没什么物证在身啊。”之时,郑芝虎脸上面色大变,一把夺过那卷宗来,细细看了起来。

    郑冲心头惴惴不安,整个郑氏之内,郑芝龙或许分辨不出自己儿子与郑冲的真假来,田川氏更分辨不出来,张灵素早已经是郑冲手中之物,也跳不出手心去。

    环顾整个郑氏,倒霉鬼是可有可无的人物,或许别人对他了解不深,但从前对倒霉鬼照顾有加的郑芝虎岂会认不出来?若是让郑芝虎见得倒霉鬼,难保他不会分辨出真假来!他对倒霉鬼生母杨氏的那份情谊,瞎子都看得出来!

    郑芝虎很讨厌看这些文书的,这时候他却看得格外仔细,看完之后,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一双眼睛只瞪着郑冲,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郑芝虎才沙哑艰难的开口问道:“你从前为何从来不显露你的武艺?”果然郑芝虎开始起了疑心,倒霉鬼的尿性他是知道的,此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始问起郑冲的武艺来。郑冲最大的破绽便是那一身忽如其来的武艺和其后惊人的才华!

    “没人留意过我。”郑冲平静的答道,他打定主意,死扛下去,赌的便是郑芝虎不会拿郑氏脸面开玩笑,不会拿朝廷颜面开玩笑,更不会拿整个福建官场开玩笑!

    呛啷一声,郑芝虎手中多了一柄腰刀,横在郑冲脖颈之上,只见他双目通红,眼中含着热泪,艰难的问道:“便在你二叔面前,你也从未显露过你的武艺,这又是为何?”

    郑冲额头细汗直冒,咬牙道:“我想一鸣惊人,好教二叔欢喜!”

    这时候郑冲完全是在赌命,他的性命就在郑芝虎一念之间,只要郑芝虎手上腰刀在他脖颈间轻轻一划,便是十件防弹衣都救不了他,郑芝虎会动手么?

    郑冲此刻的姿势很是古怪,他昂着头,好似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坦然,但他左腿微微前提一步,右足稳稳定住,便是随时准备右足支撑,上身后仰,左腿飞踢而出的招数,同时双臂虽是微微下垂,但已经蓄势待发,准备随时上臂封挡刀锋来势。

    其实郑冲并非坐以待毙,他已经准备了后手,便是随时准备反戈一击。也不知道自己在穿越的时候遇上了什么事,体质得到了极大的强化,这时候的郑冲对自己的反应速度有极大的信心,只要感觉喉头郑芝虎的刀一动,他便会辣手反击,他对自己的身手有绝对的信心!

    不过这一反击,便代表着郑冲彻底赌输了,那时候他与郑氏算是彻底割裂。他出手,便代表他心虚了,郑芝虎就更不会相信他。但性命最重要,大不了反击之后,打伤郑芝虎,便即逃匿远走高飞,以自己现在的身手和头脑,在哪里不都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至于杀郑芝虎灭口,郑冲压根就没考虑过,穿越之后,若是没有郑芝虎的悉心帮助,郑冲只怕早已经凉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底限在这里,郑冲是不会凶残到杀郑芝虎的。更何况杀了郑芝虎之后,此事更难圆满,窟窿会越捅越大。

    甚至在福清案子审完之后,郑冲都没有动过辣手杀独杖禅师或是倒霉鬼灭口的想法,独杖禅师身份特殊,得道高僧,杀了他太过麻烦。若杀了倒霉鬼灭口,那就得连着独杖禅师一起杀,否则他会死咬着不放的。

    更为重要的是,身份问题一直困扰着郑冲,他早已经受够了这种活在别人套子里的生活,也非常想一次性解决这个困扰他的问题。他现下已经将郑氏绑在了船上,将福建官场绑在了一起,甚至朝廷也被他算计在内。他就是在做一个赌局,赌郑氏、福建官场、大明朝廷不会为了一个窝囊废而真的自打耳光。

    郑冲似乎赌对了,郑芝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刀,浑身像被抽空了力气一般,瘫软在虎皮交椅上,郑冲连忙扶住道:“二叔,你怎么忽然拔刀相向?是侄儿做错了什么么?”

    郑冲自然不会傻到亲口承认什么,他还在继续着谎言,这是他所必须坚持的,至于郑芝虎是如何猜想的,那就不能左右了。

    “那教你武艺的老道现在何处?”郑芝虎似乎还在想证实什么,就像溺水的人,想拼命抓住一根稻草,就如同现下,他要相信郑冲的谎言,他必须找到合理的解释来说服自己。

    “云游四海,不知身在何处,世间高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郑冲的话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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