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海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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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海图志- 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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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件件事,一个个数据从郑冲口中娓娓道来,毫无涩滞,说道后来就连粮草数额、兵甲器械多少都说得一清二楚,让在场的大明君臣无不动容。

    “再说水师方面,如今东江镇有末将从福建带来的大海船一艘,东江镇原有福船五艘、沙船十艘。后缴获福船四艘,沙船九艘,其余战船……船上武备计有火炮……”接着郑冲又滔滔不绝的说起了水师的情形来,也是一般的清晰明了。

    洪承畴越听越是心惊,有能干的官吏能记得自己该管的每个细节数字并不奇怪,难得的是郑冲不但内政数据记得清楚,就连兵务许多数字也都了若指掌,而且全数背了下来,说的时候莫说是取出什么小本子看几眼,就连停顿回忆都没有!

    郑冲将整个东江镇的现状说完之后,道:“洪经略,以上便是东江镇如今现状,还有一项乃是钱粮之数,从去岁五月起,朝廷就未曾再拨付钱粮给东江镇,小将到了东江镇后,先垫付了八个月的饷银,又靠着缴获的粮草勉强维持。如今东江镇钱粮勉强够维持三个月的,若开春后再不补充,东江镇将极为困难……”

    接着郑冲又开始倒苦水,将东江镇缺少钱粮、缺少物资、缺少医药等等情形也都细细禀报了,而且每一项的缺口,他都细化成数字,然后折算成银两。最后郑冲朗声道:“今岁要维持东江镇消耗,共需三十二万两银子,若有战事,则需多一倍银子方能一战。以上便是东江镇详细情形,请洪经略指点查问。”

    说到这里,洪承畴方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后,尚未答话,崇祯却插口道:“郑卿家,这些数都是实数么?卿家怎会记得如此清楚?”

    郑冲躬身答道:“这些数都是末将离开皮岛时清点之数,末将逐项核对过,并无错漏。末将记心颇好,这些事又都是末将的责任,是以都记得。”

    崇祯叹口气道:“卿家果然是位能官干将,自己所管之事都记得这般清楚,不似有些大臣,尸位素餐,只会满口道理,自己所管之事,一塌糊涂,都说不清楚的。”说到这里,在场的大臣们面上都有些羞赧之色。

    崇祯也不管这许多,摆摆手道:“洪卿家,你接着问吧。”

    洪承畴当下接着道:“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郑将军所说东江镇眼下之状已经很明了,看来郑将军是花了心思的,难能可贵。那建奴军势又如何?”

    郑冲便道:“如今建奴与我军隔鸭绿江对峙,几次派兵渡江侦察哨探,加上查问往来的朝鲜客商后,我军探得:义州左近镇江堡内有建奴战兵八千余人,辅兵一万三千余人,宽甸一线三座堡寨内有建奴战兵……”郑冲又将侦察得知的建奴兵势说了。

    洪承畴听完后皱眉道:“建奴在鸭绿江北岸都驻有战兵三万余人,辅兵五万余人?”郑冲点头道:“是,此数只会多,不会少,因还有左近许多堡寨未能前去哨探,一旦战起,左近堡寨之兵定会赴援,因此建奴在鸭绿江一线兵力比我东江镇要多。”

    洪承畴微微侧身望了崇祯一眼,崇祯点头示意他继续,洪承畴当下轻咳一声又问道:“那朝鲜情势如何?”

    郑冲当下便道:“如今朝鲜乃李珲当国,此人杀兄幽母,与建奴暗通曲款,不忠不孝……”

    才说到这里,崇祯愤怒的打断,喝骂道:“好个李珲,杀兄幽母,尽然干出如此不孝之事来!当尽早废此人国主之位,以正视听!否则天下藩属纷纷效仿,人伦尽丧!”

    郑冲躬身道:“皇上所言甚是,末将北上,曾在朝鲜济州岛停靠补充食水,在济州岛上时,听闻此事后,也是惊怒交集,恨不得立刻带兵登陆朝鲜,拨乱反正,理清藩篱。但后来想此事稍有越权,且末将还身负皇命,因此只得作罢。但在济州岛上,末将拜会了被李珲流放的绫阳君李倧。此人当年也是因为李珲暴政,于是联络大臣干将起兵举义,但可惜事败,随后被流放济州岛的。”

    崇祯怒气未消,点点头恨恨道:“李倧的事,朕是知道的,他当年事败,也怪朝廷未曾援手。事后朕命登莱巡抚遣使至朝鲜,警告李珲不可杀李倧,所以他才被流放济州岛。”

    郑冲接着说道:“末将与李倧会面后,李倧托末将面奏大明天子,言其心在我大明,恳愿朝廷念在与朝鲜百年血盟,再次发兵朝鲜,助朝鲜拨乱反正,除暴主李珲,另立新国主!”

    崇祯颔首道:“朕有此意,其实朕也没忘记李倧之事,嗯嗯,你先说下去,朝鲜之事稍后会有明断!”

    郑冲当下接着续道:“末将随后又在朝鲜南浦港登岸补充食水,并与南浦港朝鲜守将金庆征等人会面,原来金庆征等人都是李倧一党,并且末将了解到,朝鲜如今各地都多有不服李珲的大臣将佐。现下朝鲜尚庆南道、黄海北道等诸道之内便有数位将佐愿奉立李倧的,这几位将佐麾下有朝军数万,水师战船数百艘。末将在东江镇时候,又联络了平安北道盐州守将崔世庸,在崔世庸鼎力相助之下,末将才能在盘谷伏击建奴得手。末将临回京之前,还与平安北道都护府使李廷彪会面,已经与李廷彪约定攻守。稍后我部官军将会进入朝军统领的朔州、昌城等四处要地,沿江布防,堵截建奴军马。”

    顿了顿郑冲续道:“虽然末将与李廷彪约定了攻守,但李廷彪此人鼠首两端,为人并不可信,而平安北道朝军虽有三万八千余人,但朝军士气低落,缺少兵甲器械,战力不足,勉强只能守城。”

    洪承畴听到这里后,皱眉道:“郑将军,以你推断,开春后建奴大军动向如何?”

    郑冲斩钉截铁的道:“开春之后,建奴定会大举进兵朝鲜,而且是皇太极此贼亲至,兵力不会低于十万之众!”

第298章 泣血的上奏() 
后金此前三次入关烧杀抢掠,兵力都是在十万之众,大明君臣们非常清楚这十万之众的女真人所带来的杀戮和破坏将会有多么严重,关内各路数十万明军勤王,多数都是战败,无人敢螳臂挡车。听闻开春后后金将动员十万大军进犯朝鲜,在场的大臣们都眉头紧皱起来。

    洪承畴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沉声问道:“郑将军可有把握守住鸭绿江岸?力保朝鲜不失?”

    郑冲坦言道:“若无后援,若无朝鲜支持,我军必败无疑,只能退守铁山、皮岛!”

    回答很是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的犹豫,张凤翼闻言微微皱眉道:“郑守备,未战先怯,有失大将之风啊。”温体仁则见崇祯面色有些难堪,也开口道:“郑冲,御前奏对,岂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郑冲不慌不忙,躬身道:“皇上,臣的话乃是实话,打得赢就是打得赢,打不赢就是打不赢,并无分毫夸大。但若是能有援兵至辽东,朝廷能干预朝鲜事务,战局或可扭转。”

    崇祯闻言,虽然眉头还是紧皱,但面色还是缓和了几分,当下道:“援兵之事,洪承畴你先说说。”

    洪承畴当下朗声道:“数天前,福建巡抚沈犹龙、福建总兵郑芝龙、监军王之心奏报到来,已经言明福建水师由泉州副将郑芝虎统领战船三百八十二艘,兵卒一万二千余人,已经克日北上,支援东江镇战事。另外本官拟将登莱水师两百余艘战船并九千兵卒也调往辽东支援战事。两处合兵两万余人,加战船五百余艘,全都可以应援东江镇!”

    郑冲闻言微微皱眉道:“洪经略,小将以为,朝鲜此战水师并非首要,小将那里只需得福建水师应援即可。登莱水师还是应调往辽西锦州诸地,策应辽西诸地为好。”

    洪承畴闻言微微暗喜,当即回头朝崇祯抱拳道:“皇上,看来郑将军所见与本官略同,辽东战场其实有福建水师支援足矣。”

    崇祯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洪卿家你就将适才与朕说定的兵略与郑卿家说了吧。”

    洪承畴躬身领命,便清清嗓子道:“本官明日便会离京,到了宁锦之后,打算先整训各部军马旬月时光,以待战机。若建奴果真以十万大军进犯朝鲜,则我军当出兵击其侧后,并以登莱水师沿岸袭扰,策应辽东、朝鲜战事!郑将军以为如何?”

    郑冲躬身道:“洪经略之策乃是完全之策,不过辽西战事当以袭扰、牵制为主,切不可孤军深入。建奴此刻实力犹在,若闻辽西有事,顺势杀个回马枪,我军便甚是变动,不可贸然与建奴决战。只要我军能守住鸭绿江沿岸,解决朝鲜之事,便是东西两路夹住了建奴,慢慢与其消耗,不出数年,建奴定现颓势,方可徐徐图之。”

    洪承畴闻言又是心头暗喜,郑冲所言与他适才进呈的战略不谋而合,但很可惜,崇祯觉得太慢了。

    郑冲方才说完,崇祯果然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温体仁阴测测的笑了笑道:“洪经略与郑守备不愧都是闽人,就连眼光都是一样的。难道是心有灵犀,还是提前商议好了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臣都微微色变,邹维琏更是面色变得铁青,要知道崇祯最忌讳的就是结党,温体仁这条疯狗又开始胡乱攀咬了。

    洪承畴闻言也是心头一惊,他乃是闽人,正宗的福建泉州南安人氏,郑冲乃是福建泉州安平人氏,两人都是闽人。洪承畴官越做越大之后,朝中已经有流言传出,说洪承畴乃是闽党的得力干将,这种流言之下,害得洪承畴甚至连家乡来人都不敢见,处处行事皆小心翼翼。此趟他被崇祯封为蓟辽督师,召入京城奏对,自打入京之后,就没有和任何人见面,以免落人口实,想不到此刻温体仁这混蛋居然又在那里煽风点火。

    果然崇祯闻言后,眉头更是深锁,心中也开始犯嘀咕,一个蓟辽督师是闽人,统领辽西之兵,另一个自己看中的年青人,这回也将委以辽东重任,这人也是闽人,这闽党在朝中的势力陡然间是不是变得太大了?要知道两人联手,一个辽东、一个辽西,掌握了几乎大明朝一大半的军力和几乎全部水师精锐,这是不是太过了?

    郑冲却不慌不忙,淡淡开口道:“洪经略虽是闽人,但他是读书人。而我郑氏出身不好,家父曾出海为盗。像我们这样的人,洪经略是不屑结交的。记得前些日子,洪经略家中老母做寿,我家中也派人送了贺仪过去,却被洪家人赶了出来。洪经略,公务之上你虽是我上司,但私交之下,你也欺人太甚了!”

    洪承畴是何等精明之人,郑冲这一开口,他也心领神会,当下重重哼了一声道:“除了公务,我洪家与你郑家没什么好说的,听闻你郑家在安平大兴土木,一年前本官还上奏折参劾过此事。只是皇恩浩荡,没有论罪,你郑氏小心些,要是再有过犯,本官一样参劾!”

    见两人忽然开始互怼,崇祯这才蓦然想起,一年前洪承畴还真上奏折参劾过郑家,而且福建巡抚及派去查探的锦衣卫都回报说洪家与郑家素无来往。而且洪承畴和郑冲进京之后,两人的行踪都是清楚的,洪承畴是直接进宫面圣,郑冲也是直接去兵部报道后就进宫了,两人应该事先没有见过面。

    当下崇祯面色稍缓,皱眉喝道:“好啦,先说正事要紧!”崇祯很愿意启用两人,但又不太希望两人一条心,像现在这样,公务上勉强对付,私下里交恶,是崇祯最乐意看到的。

    温体仁则微微有些惊讶,想不到郑冲反应这般快,简简单单的便化解了一场隐形的危机,温体仁更是心想:“此子军政皆能,更难得官场精义居然也懂,看来此子不可小觑。”

    见崇祯呵斥,洪承畴和郑冲两人一起跪下磕头认错,崇祯摆摆手,两人方才起身来。

    郑冲接着说道:“皇上,除了援兵之外,还有朝鲜事务,若是不能尽快扳倒李珲,只恐建奴大军到来之后,朝鲜会迅即投降,届时我军将腹背受敌,也难得胜。”

    崇祯点点头道:“朕也在忧虑此事,但此刻时日无多,朝鲜之事能有把握吗?既然李珲不可留,那要另立他人,绫阳君李倧的确是个人选。不过此人流放多时,心中还有我大明么?”

    郑冲躬身道:“这趟回京,臣带了流放济州岛的朝鲜绫阳君李倧心腹谋士沈器远前来,可召其问话。”

    崇祯微微颔首,当下曹化淳便命小太监去传召沈器远。少时沈器远战战兢兢的来到云台之上,隔着老远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跟着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膝行而前!

    膝行而前,从前郑冲只是在文学描写中学过,想不到眼下居然亲眼见到了。此前郑冲与沈器远交代过,面圣时最好真情流露,博得朝廷上下同情是最好的,绫阳君兴废在此一举。想不到沈器远真是个人才,玩这么大的。

    只见沈器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膝行而前,行一段路磕三个头,最后来到大明君臣面前,仍旧磕头不止,口中悲天悯人的哭喊着:“天朝圣君在上,请发兵助我主上复国,废暴君,立新主,吊民伐罪,拨乱反正,李珲当国,倒行逆施,与胡奴勾结,祸害国民,下国军民民不聊生,苦不堪言,我国军民上下渴天兵久矣……”

    沈器远说的乃是汉语,穿的是朝鲜服色的官服,说的是肺腑之言,哭得是真情流露,令在场的大明君臣无不动容。

    崇祯见了,心下不忍,眼眶也是微红,急忙命曹化淳扶起沈器远来。曹化淳当即上前,搀扶起沈器远,口中公鸭嗓子说道:“哎呦,沈先生不必如此,起来有话好好说,圣天子面前,不可如此失态。”

    沈器远在曹化淳搀扶下,这才缓缓起身来,只见他额头居然已经磕破,血流了下来,崇祯急命曹化淳宣召太医来看视。

    沈器远却只是掏出汗巾微微擦拭血迹后,又跪下奏道:“下国小臣多谢圣天子关爱,下臣泣血上奏,我主李倧,从未敢或望天朝恩德,虽被流放荒蛮之地,但仍旧心系天朝。暴君李珲,勾结胡奴,为祸国中,不见天使,不贡天朝,实乃罪大恶极。我主有意拨乱反正,但奈何兵微将寡,难以匹敌。下臣泣血上奏,恳请天朝发天兵助下国拨乱反正,正本清源,依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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