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海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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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海图志-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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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大捷,自然是要好好吃一顿的。

    筵席是摆在城中有名的宴海楼头,这座二层砖木结构的楼头算是海澄少有的显贵去处,其内安八大柱,状似八卦,又名八卦楼,正门嵌晏海楼石刻匾额,二楼东北门额镌揽秀毓奇,倒也古色古香。

    楼上楼下摆开筵席数十桌,海澄文武百官、乡绅富贾齐聚一堂庆贺好不热闹。

    而郑冲与郑芝虎、郑芝鹄自然是跟随邹巡抚坐了首席,但郑冲不喜欢坐首席,他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痛快大吃一顿,首席的规矩太多了。

    坐在一众高官长辈身旁,郑冲不得不规规矩矩的,施福不时在身后侍奉,低声提醒,便连起筷,都要斯文有礼,不可僭越。更让郑冲难受的是,饭菜没几口下肚,这前来敬酒的人却是络绎不绝,你还不能推辞,因为来相敬的都是福建有头面的人物。

    菜肴有福建名菜荔枝肉、半月沉江、白斩河田鸡、竹香南日鲍、客家生鱼片、武夷熏鹅、鸡汤汆海蚌、海蛎煎、大黄鱼吐银丝、涮九门头等等,可惜郑冲无暇品尝,他连喝了十几杯福建龙岩所产的沉缸酒。这酒度数似乎也不小,总该有三十度上下,但郑冲却发现自己喝了这么多,却一点醉意也没有,或许自己穿越体质增强后,连带着酒量也变得大了。

    眼见郑冲面不改色的连喝十余杯酒,一众武将也来了兴趣,张永产拎着酒坛子直接过来相敬,郑芝虎皱眉起身道:“张铲头,你可不能以大欺小啊,这坛酒我来接!”

    张铲头是张永产在军中诨号,他倒也喜欢别人这样叫他,当下哈哈一笑道:“莽二,你别急,另有人来和你对饮,现下我就要和这郑家龙须儿对饮一坛!”诸将一起叫好,邹维琏等文官也不阻拦,就笑呵呵的看着这群武夫热闹。

    郑冲也被诸将气氛感染,豪气丛生,便站起身来道:“好,前辈乃军中勇将,小子愿意舍命相陪!”当下在一片轰然叫好声中,拎起酒坛来,与张永产对饮。

    两人一坛酒喝干,张永产已然有些醉了,郑冲却依旧面不改色,令人啧啧称奇,皆言郑冲好酒量。随后接连有武将前来敬酒,郑冲来者不拒,居然连喝十坛酒而不醉,看得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邹维琏见了后赞叹:“昔年燕赵慷慨悲歌之士,方有这般的豪气干云,郑冲此子颇有燕赵豪士之风。”漳州同知吴震元也笑道:“酒品观人品,此子酒品如此豪迈,可见也是个豪放不羁之人。”

    邹维琏点头微微道:“此前听得传言,论及郑冲此子,风评不佳,但今日一见,似乎与传言出入不小啊。”

    吴震元却笑道:“老爷说的是,想来谁人都有年少轻狂时,或许经此一役,此子能收敛性子,一展所长,为国保境安民,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两人谈论片刻,这便郑冲已经放到了好几个武将,一时间没人再敢上前来敬酒,郑冲也得坐下吃两口菜了。

    邹维琏见郑冲落座,便笑吟吟的问道:“你可有表字了?”郑冲微微一鄂,是啊,自己有没有表字?一旁施福见郑冲一时哑然,还道是他喝多了,急忙躬身答道:“回禀巡抚老爷,我家公子尚未有表字。”

    邹维琏嗯了一声,食指轻叩桌面,口中笑道:“我与你父平辈论交,在闽省相扶相携,也算好友,今日托大,便代为替你取个表字如何?”

    郑芝虎等人都是又惊又喜,郑冲却有些不解,不就是取个表字么?至于这么激动吗?郑冲却不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给别人取表字,而邹维琏这等身份的人,也不会轻易给别人取表字,只因这古时若是有外家长辈替你取了表字,就意味着待你如子侄看待,关系可就是亲近了一大截。而像郑家这种武将出身的,很多文官是不屑结交的,更何况是给一个武夫后辈取表字?

    是以郑芝虎等人看来,有邹维琏这等大文官、大文士给郑冲取表字,那是何等殊荣。当下郑芝虎等三人拉着郑冲连忙起身一起谢了,邹维琏笑了笑道:“也罢,便给你取表字博文,博闻强记的博,文韬武略的文。我观你虽然勇武,但不可忘了多读些书,做个文武双全的将才,为国尽忠,才是正道。”

    郑冲也不用施福提点,急忙躬身拜谢道:“小子谨遵巡抚老爷教诲。”邹维琏笑呵呵的扶起郑冲道:“今后称呼大可不必如此见外。”

    施福在一旁提醒道:“公子可称一声世伯。”郑冲会意,恭恭敬敬再拜道:“邹世伯,小子谨遵教诲。”

    邹维琏点点头,连声赞好,众人都来庆贺郑冲得邹维琏取了表字,一场筵席间,宾主尽欢,看似其乐融融,郑家之人对邹维琏的拉拢也并不反感,一派和谐之象。

    散席后,郑芝虎等四人自到邹维琏安排的驿馆歇息,邹维琏却连夜挑灯书写奏章,上表朝廷报捷。奏表中,邹维琏自然是为郑家大表其功,并无半点私心。邹维琏此人极是刚正忠直,甚至后来崇祯皇帝还亲笔题写了“天下第一清忠”的匾额赐给邹维琏,足见此人是何等正直。

    但像邹维琏这样的人,在官场却注定不会是一帆风顺的,相反等待他的却是波折坎坷连连。

    次日天明,郑芝虎带同郑冲等人回到月港水寨,停泊在这里郑氏船队上的将士们都在月港内安顿。月港地处九龙江入海处,因其港道“外通海潮,内接山涧“,因其状似弯月而得名。此处有大明水师的水寨,郑芝龙乃是福建总兵,在月港也有郑氏水军的锚地。

    郑芝虎等四人率领一众将士便在寨中设了祭奠仪式,祭奠昨天阵亡的将士。不想邹维琏领一众文武将官忽然到来,郑芝虎等人迎住,邹维琏只道:“今闻韬远(郑芝虎字号)在水寨设祭,祭奠此战阵亡将士,特来祭拜。”郑芝虎连忙谢了,当下邹维琏亲自引众人祭奠,并命人当众念了他亲笔写下的祭文,随后焚化了。

    祭奠之后,郑芝虎便命人将收拢的将士尸骸都装裹了,认得出的便先行烧化,将骨灰装盛了,并抚恤银子一并差人送回将士家乡,认不出的便是一起烧化,而后分装,再按姓名装盛了,分送各地。

    邹维琏则命众文武自行先回署理公务,他自己却说要在水寨中探望伤兵,郑芝虎却要相陪,邹维琏微微一笑道:“韬远还要办理许多将士抚恤之事,不必劳烦,便让博文陪我走走便可。”

    郑芝虎应了,便让郑冲与施福陪着邹维琏在水寨前去探望伤兵。郑冲对水寨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还是施福引路,才避免了郑冲问路的尴尬。

    走入伤兵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的木制营房,四周居然还养了不少鸡鸭鹅,牲畜粪便随地都是,营地内架着几口大锅烧着热水。这里飘荡着牲畜粪便与浓烈血腥味混合的刺鼻气味,看得郑冲直皱眉,这种环境能将养伤兵?

    营房内挂着厚厚的帘子,里面昏暗不见阳光,这里许多伤兵都在房内竹板床上痛苦哀嚎,大多都是很严重的烧伤,这种伤势,放在后世都是非常棘手的伤势,更何况这是明末?只见几名郎中往来奔走,也只能是用些汤药而已,也只是尽尽人事而已。

    邹维琏进到帐内,安慰了伤兵几句,郑冲实在听不下去,拉住一名郎中问道:“就没有什么药能减轻他们的痛楚了么?”那郎中摇摇头,郑冲皱眉低声道:“有没有阿芙蓉,嗯,或者叫福寿膏,总之是用了能让他们轻松一些的药。”

    那郎中道:“哦,有是有,但那东西人吸食了会上瘾,当今圣上曾下令严禁的。”郑冲愣了愣,想不到崇祯还曾今下令禁过这东西?

    一旁邹维琏却听到了,起身抱拳瑶北一拜道:“圣上是下过这样的旨意,但只是严禁常人吸食,而病患不在此列,去取来给将士们服用吧。”顿了顿邹维琏走近前来,低声在郎中耳边道:“但切记能治愈之人万不可用,已无希望的,就用吧。”

    郑冲在一旁听了,瞪大眼睛,想不到邹维琏会如此说,想来他也并非一个食古不化之人啊。

第16章 东江不能失() 
那郎中应了之后,匆匆去了。郑冲又查看了伤兵营的一些卫生条件,找来营官问道:“这里如此肮脏不堪,如何能将养士兵?立刻给我去找干净的所在,今天之内将所有伤兵都搬到干净的所在去!”这些伤兵可都是郑氏水军精华所在,损失一个都是惨重的损失,郑冲来自后世,以人为本的观念还是抛之不去,是以忍不住脱口而出。

    那营官低下头去,微微有些嗫嚅,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施福低声在郑冲耳边道:“公子,此处已经很好了,我们在月港的水寨还不大,容纳不下这许多人,伤兵营是张永产将军好心腾出来给我们的。”郑冲眉头紧蹙,看来这年月丘八们也就这待遇了,就这样的军营在明军将士们看来已经算是好的了。

    一旁邹维琏沉吟片刻后,转身对一名随行的师爷模样的人道:“你带这位营官前去草坂堡,告诉那里的千总,将那些空着的营房打扫出来,安置这些受伤的将士。那里原本是囤积军械之处,现下已经搬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用,便给此战受伤将士做个养伤之处吧。那里好歹是青砖铺地,有瓦遮头,比这里好些。再回县里多调些郎中医师过去,一应所需药材都又县署开支。”

    那师爷躬身应了,郑冲和那营官都是大喜,一起谢了邹维琏。郑冲暗想:“还是朝中有人好办事,邹维琏几句话便安排了一件大事,省得我还要去找地方安顿伤兵。”郑冲本来打算要是真找不到地方,就算求郑芝虎花些钱去城里租几间大房,也要给伤兵挪地方的,现下倒是省了。

    当下那营官便要跟师爷前去,郑冲却叫住他,反复嘱咐,到了新地方后,一定要清水彻底清洗屋里屋外,所有给伤兵裹伤的布条一定要用热水煮开,然后伤兵居所一定要开窗透气,多用烈酒擦洗伤口,防止炎症,若是这里烈酒不够,便去找郑芝虎要,便说是他郑冲说的。

    总之郑冲林林总总交代了许多,就连营房内天要用醋熏一遍,也都交代了,最后才跟着邹维琏出了伤兵营,那师爷自带营官安排伤兵去了。

    离开伤兵营后,邹维琏吩咐郑冲驾船随他出海走走,郑冲才承了邹维琏一个人情,也不好拒绝,便吩咐施福渡来一艘小船,施福与邹维琏的护卫护着两人登船,一行人驾船来到海口圭屿塔前。

    圭屿又称龟屿,它屹立海中,是水路入漳的门户。明万历元年建塔于圭屿,为港口标志,站在此处,也算是一个地势较高之处,往西望去,便是九龙江北溪、西溪交汇处三叉河,有浒茂、乌礁诸洲,在这里观月港水路,分中港、北港、南港。往东望去,东域港口圭屿以便是厦门港,中左所、浯洲屿。

    站在这里看着茫茫大海,邹维琏忽然招呼郑冲道:“博文近前说话。”跟着邹维琏又看着自己的护卫道:“你们后面等候。”众护卫便即躬身停步,不再跟去,施福闻言,心中大感为难,但邹维琏都让自己的护卫别跟了,自己只怕也不能再跟,当下只得跟几名护卫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邹维琏信步带着郑冲朝前走去。

    “博文,昨日你一战成名,之后朝廷定会赐官,多半也是武职,心中可有什么打算?”邹维琏忽然开口问道。

    郑冲微微一怔,邹维琏堂堂一省巡抚,有多少大事等着他办,怎么又闲工夫跑来问自己当官之后有什么打算?当下迟疑片刻才道:“即为武将,自当拼死报效国家。”

    邹维琏点点头道:“这很好,想我大明朝现下危机四伏,关外有建奴为祸,内有闯贼为乱,好在眼下东南这里,大败了红夷,稍算平稳。朝廷本月邸报,今岁五月尚可喜、耿仲明、孔有德先后降建奴,此事博文如何看?”

    郑冲愣了愣道:“小子不太熟悉时势,还请世伯指点。”邹维琏嗯了一声,心道此子只好厮杀,不懂谋略,口中缓缓续道:“尚可喜、耿仲明、孔有德均乃东江镇大将,可惜崇祯元年袁崇焕擅杀毛文龙后,东江镇诸将便已经开始土崩瓦解。崇祯三年时,东江镇总兵黄龙战死旅顺口,三将便陆续背叛大明降了建奴。崇祯五年,尚可喜先降,今岁五月,孔有德、耿仲明在山东作乱被洪经略平定,两贼便率领登州水师跨海投降了建奴。”

    郑冲盘算了一下时间,这三顺王投降也提前了啊,当下叹口气道:“建奴也有水师和火器了。”

    邹维琏恨恨的道:“正是!三贼投降,不但令我官军士气大损,更以水师、火器资敌!实乃千古罪人!此后建奴更可跨海而来,又或更加肆无忌惮自山西入关为祸,此种危局,博文以为当如何应对?”

    郑冲一愣道:“小子不知道。”他并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明朝的症结不在刀兵,而在朝局,就算再能打的人用兵,也只是能在战术上取得些优势。但最后明朝几线作战,财政更加拮据,而东林党却一味盘剥农民,舍不得拿出自己所占的商税利益来分润,导致明朝一步步走向灭亡。究其根源,是明朝盘剥农民太重,官逼民反啊。而邹维琏就是东林党人,郑冲怎敢在他面前胡言乱语?

    邹维琏微微一笑,也不斥责,叹口气道:“我以为要解大明困局,当从关外着手。自崇祯元年起,建奴已经数次杀入关内,四处烧杀抢掠,糜烂我北方数省,加上连年大旱,这才有这许多流民从贼,实在是不得已。”

    顿了顿邹维琏又道:“若是建奴不能轻易入关,我关内大明官军便可从容应对流民,剿抚并用,什么流民,什么闯贼,要勘定都非难事。可惜建奴屡屡入关捣乱,朝廷好不容易筹措些钱粮,想要用于剿贼、赈济灾民的,要么被建奴抢去,要么被朝廷挪用去抗击建奴了,是以才局势日渐糜烂。就好像去岁,那闯贼才在四川建伪国,洪经略提调数省军马正准备入川剿贼,却不想这个时候建奴再次入关,杀入山西,朝廷不得已,只得命洪经略回师,是以错过了剿灭伪朝的最好时机。”

    郑冲暗暗摇头,明朝两面作战,这就是苦果啊,口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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