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潘氏被突如其来的事情给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贞儿和章太医紧张的等着她做最后的决定。
“诶!贞儿,你这可怜的泪人儿哟,婆婆怎么能放着你们孤儿寡母的不管不顾呢!”过了一会儿,潘老太婆并未犹豫太久便做出了决断,于情于理她都理应尽量帮助这对苦难的母子,“快起来,快起来,可怜人儿啊,你要是不嫌弃我老太婆这一把子老身子骨就在婆婆身边过活吧,老太婆有一口吃食都不会饿着你们母子的。”
“婆婆!”
“潘老夫人!”
章太医和李贞儿大喜,不免又是一阵千呼万谢。
扶起了还在抹泪的李贞儿和章太医,潘老太太不免又担心的问道,“章太医,您老可有打算?”
“诶!”章老头重重的探了一口气道,“我老章头本就是无牵无挂,内室早亡便未再续弦,膝下无子。皇上考虑周全让老臣离了太医苑,老臣答应过皇上的,只要小皇子还活着臣便要定护着皇子安危。”
“章老弟仁义啊,”潘氏不由被老章头的忠君之举所敬佩,便道,“如果章太医不嫌弃的话,便在老身的府上留下,家子不幸蒙冤老太婆我已是想好,要是谦儿挺不过这关便是带着一家老小回杭州老家。”
“老夫人善意,不嫌弃我老章头累赘,如此,便是打扰麻烦老夫人了。”章太医答应道。
屋内众人还在寒絮但外头却是出了事,于冕和管家匆匆忙忙地就闯入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老祖母,出事了!”于冕满脸的急色焦急地向着潘氏呼喊道。
潘老太太见状不免眉头一皱,猛敲了一下手杖气愤道,“慌什么慌什么,你看你还有个于家长子的样子吗,啊!?”
“是,老祖母,冕慌张了。”于冕听了祖母的话便是定下了神来,说道,“父亲的罪名已经定论了,徐有贞说是父亲有意谋反,给了‘虽无显迹,意有之’这句话,现在抄家的人马已经到门外了。”
潘老太太听了于冕的话竟是有站不住,晃动了几下。
“老夫人,你可要为老爷去向皇上讨个公道啊!”管家似乎已是没了主见,一个劲的向着潘氏哀求着。
“不要慌乱,不要慌乱,”老太太握着手杖的手使了使劲,狠狠地定了定心神,“公道?上哪里去讨公道,这莫大的北平城,这辽阔的大明疆土可是没有一人能给谦儿一个公道的啊!”
说着,从未在人前软弱过的老太太竟是留下了泪。
“这······老夫人啊!难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老爷···就这样蒙受冤尘?”老管家听了潘氏的话不由心神具裂。
“孙儿啊······”潘氏似乎有颤颤巍巍周围的人连忙将她扶住。
“孙儿在这呢,老祖母您有什么就吩咐吧。”于冕也是落下了泪,答应道。
“孙儿啊,你父亲入仕途的那一天起祖母就知道,他自个儿也料定了自个儿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潘氏似乎是瞬间就苍老了许多,“他的官越做越大,声望也越来越好,越是这样越是不招人待见;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你父亲就这样的一个人啊。如今他虽然官至兵部尚书,但这出了事,这满朝百官却是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替他说句话。”
“老祖母······”于冕听了不由哽咽,“父亲···父亲他可是忠良啊。”
点点头,潘氏抹了把泪儿,“你父亲他一生清廉,咱们不能拖他的后腿,如今儿他遭了难了,但名声咱们得给他撑着!”
“孙儿啊,你去,把你父亲那点东西恭恭敬敬地放入正屋里,把门锁死喽!”
“是,祖母。”
“管家啊。”
“在呢,老夫人,您吩咐。”
“去,把家里的那些个杂杂碎碎的值钱不值钱的都放到院里,再把家里的人也都聚集起来,”潘老太太挺直了腰杆使劲拄着手杖向外走去,“做完后把来抄家的人客客气气的迎进来,咱们要让世人看看,看看什么叫做忠烈清廉之臣!”
“是···老夫人!”
‘咯吱’于家府邸的大门缓缓打开,抄家的队伍鱼贯而入,片刻之后却都是傻了眼,于府如大的上下却翻不出个什么像样的东西,家里的家眷下人都围着老太太在院内,地上整整齐齐摆子那些个不多的家么是,只一间正屋却被一把铜锁锁得死死的。
“千总,这怎么办?”抄家的手下为曾想过会如此简单,向临头的千总问道。
“世人都说于谦廉洁,我偏不信,在朝为官的那个不沾腥。去,把那屋子给我打开,值钱的东西一定都在那里面。”千总的脸色很是不好看,本想是个肥差却没想到现在看起来却像是家穷光蛋。
‘哐当’
丘八的手断都是简单粗暴,刀劈不断就反手用刀柄使劲地砸,愣生生从门上连锁带门环都给敲了下来。
“千总,门开了,可里面······”属下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怎么样,是不是搜出了什么东西来了。”千总大喜问道。
“是有些东西,您还是自个去看看好了······”属下耷拉个脑袋,脸色像是生吞了只苍蝇一般。
快步向前,千总迅速地步入房中但却是傻了眼,眼前正屋案堂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于谦外日里御赐的蟒袍、剑器,除此再无他物。
“千总,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望着眼前的景象,千总似乎有些释然了,恭恭敬敬地带着属下们退出屋子,向着老太太那边拱手拜一拜,对着属下说道,“于尚书为官清廉,家中无余财唯独御赐之物保留,回去如实禀报,我们走!”
第八章 于谦之死()
千总带着属下离开了,但留下了于冕与其妻发配从军的旨意,潘氏无奈只得由着他们将自己的孙子同孙媳妇带走离去。
而另一方面于谦在大狱之中也刚刚才知晓了自己的罪名,但在狱卒的眼中这个昔日的当朝大臣、朝廷的栋梁似乎表现的很是淡定好像全然不在乎自己即将的遭遇。
“于尚书,这些饭菜是我们兄弟几个特地为尚书做的。兄弟几个敬佩大人的为人,唯有这样聊表心意,还请于尚书多少吃一口吧。”牢中的老狱卒捧着一晚香喷喷的白米饭,上面铺着绿油油的青菜和两三片油汪汪的大肉。
于谦也不做作,抖弄起身上那刺眼的狱犯服装的袖子,哐哐当当带着手铐铁链就接过了老狱卒手上那碗饭菜。
“呵呵,谦在家中也未曾吃过如此美味,没想到这身子遭了罪但口腹却是享了福。”于谦大口吃着不住的自嘲着。
“于尚书······”老狱卒被于谦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只叹了口气抽出了腰中的烟杆‘巴巴’的抽了两口,“尚书豁达,咱们这些个小人物做不到,只是大家都在念着于尚书的好,您老为国操劳这么多年却没能落个好,大家···大家伙儿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啊······”
“不要伤心,谦承蒙大家看得起能为谦一悲,这心里就感觉这么多年没白辛苦,足矣,足矣啊!”于谦听了老狱卒的话心里甚是欣慰,说道,“若是不麻烦的话,还得劳烦您给谦再拿来一只笔墨来,谦感激不敬。”
“诶,哪里的话,老狱卒我也不能做些什么,于尚书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和弟兄门吩咐就是了,兄弟们必定尽量满足您。”老狱卒敲了敲烟锅说道。
“那就劳烦了。”于谦客气道。
狱中窗外已是接近月末,夜幕上的月光也是没有南宫之变时的圆亮,索性的是牢中狱卒照顾于谦点燃了火盆放在于谦牢房外,为单薄的于谦取暖也照亮了于谦手下刚毅的毛笔。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好,好,好啊!”这幽静的牢狱之中却是不知何时响起了他人的声响,“于尚书,好一个《石灰吟》啊!这笔风还是一如既往的硬道啊。”
于谦听着了话语,转身望去却是已然一身猩红官服的徐有贞。
“徐大人?”于谦出声道,手中的笔还滴着浓浓的墨水,“徐大人哪里的话,谦这点文采哪能够入了大人的法眼,这拙劣的笔迹也是不及大人丝毫啊。”
“这也倒是,”徐有贞上前一步隔着牢笼望着眼前这个昔日里高不可攀的于尚书,眼神说不出的寒冷。
“既然来了,徐大人不妨帮谦掌掌眼,这首老朽一十二岁时所作可还是能上口?”于谦转过身去望着自己墙上题的七言绝句不由得想到了年少之时。
“一十二岁?”徐有贞重复道,“尚书少年英才,区区十二岁便能写这传世之作,这些个有贞可是早有耳闻的。”
“可是···”徐有贞的五官在火焰的照耀下投下深深阴影,显得很是阴沉,狠声道,“于尚书现在却是题了这么一首诗,可是在说自己所受不公,要博个清白的名声!”
“哼!哪里,谦怎敢与徐大人斗。这不,这一不留神徐大人就红袍加身升了官不是。”于谦冷哼一声,对徐有贞满腔的讥讽。
“哈!”徐有贞轻笑,伸手掸了掸自己的官服,道,“这个啊,承蒙于尚书成全,有贞不才救出了皇上,立下定鼎之功。皇上仁慈,封不才在下为武功伯兼华盖殿大学士。”
“武功伯···大学士····”于谦哈哈一笑,随手扔掉手中的笔说道,“如此便是了。自古以来胜者王败者寇,徐伯爵既然赢了这一场,那便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谦的罪名也敬请伯爵随意摆弄。”
“你······”徐有贞咬牙切齿,于谦摆出的这番淡然的模样却是最让他受不了的,双手拽着牢房的栏杆狠狠的叫嚣道,“于谦!你要明白,现在我是赢家,你是输家!我徐有贞说把你定什么罪名你就得是什么罪名。”
“那当然,徐珵,你仍旧是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于谦猛的打断了徐有贞的话,叫着他的旧名,瞬间便是戳中了徐有贞心底的痛脚。
瞳孔猛地放大,握着栏杆的手捏得咯吱作响,徐有贞的怒火却是到了极点,怒道,“于延益!你不要忘了,当初,当初你是碍着你弟子的面子才在朱祁钰面前说了我的好话。但万万没想到转头你就说我心术不正;世人不清楚,但我记得,我徐有贞的这个名字就是你于谦逼得改的!你你你······现在都沦落如此境地了还这么嚣张······”
牙齿都块咬碎,徐有贞胸膛不住的起伏,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转身过去,良久才悠悠传出声来,“我堂堂一个伯爵与你一个将死之人置气做甚,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声。明日,正月二十三日,崇文门外,你于延益,斩决!”
正月二十三日,于谦死的那天,阴云密布,举国上下都清楚这一世功臣是蒙受冤枉,迫于徐有贞曹吉祥为首的势力坐大,并未有人站出伸张正义。
徐有贞上疏处死于谦时,朱祁镇皇帝曾犹豫过,然徐有贞说,‘不杀于谦,复辟师出无名。’顾朱祁镇应了徐有贞之请,史书记朱祁镇事后曾后悔过说,‘谦实有功。’
至此,一代忠良在这场毫无意义的宫变之中成为了党争的牺牲品。
谦死后,有一叫朵儿的指挥本出自曹吉祥的部下,他把酒泼在于谦死的地方,痛哭。曹吉祥发怒,鞭打他,第二天他还是朝阳泼酒以示祭奠。
最终,都督同知陈被于谦的忠义感动,收敛了他的尸体。之后又过了一年于谦养子于康将起归葬于杭州西湖南面的三台山麓。
后世将于谦之冤与岳飞之冤并列,并且将于谦与岳飞、张煌言并称为“西湖三杰”。
第九章 李沉雪()
十六年后,大明王朝,江苏扬州治下一镇。
“李沉雪!你给老夫下来!”手执三尺锄药小铜铲,年岁已是耳顺的老章头此时却是没有一丝平日与人号脉就病的淡然,涨红的一张老脸也早就爬满了道道沟沟壑壑。
“师傅,沉雪这可不是违背您的意愿啊,只是这墙头上满是青苔滑手的很,徒弟这要是放开了可就是要屁股兜兜着地了。您看您脚底下的可都上好的青砖,沈雪这要是真一撒手这屁股蛋子摔坏了不要紧,可是受了伤不能动弹连累了师傅您老人家照顾那该多不好啊,您说是不是。”这叫做位李沉雪半大小子嘴上起油说得漂亮,可这心头尖尖上却是颤颤巍巍的,整个身子就靠双臂拔着那巴掌宽的墙头,脚底下就是三丈高的白墙。
“章先生,李小公子的确是说得对,不管是他的屁股蛋子还是您的休息都不能因为这事儿给连累了。而却您二位在家里要是出了什么事,这您老大度可这园子里的奶奶们可都要是怪罪丫头了。”在老章头的一旁,退后一步一并候着的还有位青衣红颜的姐姐,对着老章头福了一福便就是想要劝他消了气去。
“丫头啊,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方家为人厚道是大户人家,刚刚搬到这镇子里来请我这糟老头子来府上瞧病,对咱客情我老章头受这份情。可是,可是这混小子太不像话了,老头子我这才打盹了一会儿他,他竟敢去干出这种事情来!”吹胡子瞪眼,老章头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一旁的丫头看他怕是一时半会是消不了了。
扒在墙头上的李沉雪看自个家的老头在那说话,便是手脚并用的往上又扒了几扒,小男孩脏兮兮的布鞋顿是又在雪白的圆墙上留下了几个黑脚印来,看得那丫头一阵发笑只得扯着袖子挡在唇前。
“师傅啊,您也别太生气了,姐姐她都不生气责怪您又是操的哪门子心啊!”一边扒着,李沉雪的这嘴还不消停,吧嗒吧嗒的一出声就顿是惹得老章头又是心头冒火。
“小子诶,老头子今个儿还就不过了,拼着个被人骂死我也得把你这混账玩意儿打死在这!”好像是被气到了极处,老章头一把子年纪花白的头发,老胳膊老腿的还举着那有些分量的小铲一把往前就那么一掷,打着旋儿的就砸在李沉雪左腿弯上。
“诶呦喂,我的亲娘娘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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